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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落長橋 第五章

如星呆了呆,隨後開始在房內緩慢的挪動,拖著孱弱的軀體,幾乎是連走帶爬的移到了門口,他倚靠在門框上默默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干涸的雙唇緊抿著,眼眶微微泛紅,那身蒼白的薄絹長袍在凜冽的寒風中輕輕拂動,像極了自天庭飄然下凡的落難仙子。

瓔珞、玲瓏在痛哭中以企求的眼神望著如星,他卻只是注視著沈瑤那挺拔的背影不發一言。

良久,如星咬了咬牙,努力向前邁了兩步,環摟住了沈瑤的腰,他輕靠在那寬闊厚實的背部,喃喃低語。

「如星錯了。爺,如星知錯了。是如星不識抬舉、不知輕重,求主子開恩,原諒我吧,求求您,不要為難她們。」他抬頭凝視著天空,淚水悄悄掛上了睫毛,大家都是苦命人,若不是生活所迫誰甘心為奴為婢受人踐踏?他又怎麼忍心讓玲瓏、瓔珞代自己受過?開口求饒是一定的。沈瑤就是算準了如星心地善良,才使這種法子逼他就範。

「你真知錯了?」沈瑤厲聲質問。他是擺明了仗勢欺人,只不過欺得有憑有據,不僅面上干淨、符合律典,而且,就算弄死一、兩個人也不會落人把柄。高門大產,誰家沒死過幾個奴僕?沒什麼大不了的。

「如星人是爺的,身子也是主人的,爺愛怎樣就怎樣,如星不敢有半句怨言。」眼淚默默的流淌著。他能有怨言,敢有怨言麼?人,總是有奴性的,何況還是窮苦人家自幼被欺凌的可憐人,他認命了、認了。

沈瑤嘴角劃過一絲隱隱的笑意,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

靠在床榻上,沈瑤溫柔的摟著如星一勺勺的喂他吃了一小碗七寶燕窩粥,又扶他躺下。

「乖乖休息吧,你這幾日大概也設怎麼睡好。我最近很忙,沒功夫照看你,自己要保重身體,不許再亂使性子!不然,我可不饒你。听到了麼?」

「嗯。」如星順從的點了點頭。

沈瑤擊掌喚來了兩個婢女,吩咐道︰「好好伺候如星公子。他要少了一根頭發,我都拿你們試問!」說罷,他微笑著又將那個刻著「瑤」字的潤玉墜子掛在了那少年的頸項。

沒過幾日,如星精神竟好轉到足以活蹦亂跳了,大約是補品吃得太多的緣故吧,身子略胖了些,臉色也變得蠻紅潤的。只不過,在這青春年少活潑好動的年紀,他卻被關在一個小院落里終日無所事事,也沒處活動筋骨,著實有些無趣。

如星在窗前坐著撫了一會兒琴,又隨手拿起一本詞集翻了翻,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突然他所得兩個婢女在窗外低語,便好奇的靠了過去。

「兩位姐姐在說什麼呀!」

那兩人嚇一跳,「如星公子,你幾時站到我們身後去了!可嚇死奴婢了!」

「說了不要叫我公子,我算哪門子的公子?」他輕聲嘀咕了幾句又問︰「我听到你們好像在說瓔珞什麼,她怎麼了?」如星一臉的關切。

「也沒怎樣,就是和玲瓏一塊兒被派到了廚房工作活兒挺重,整天劈柴擔水,好可憐。」

如星偏著頭想了許久,其實,他壓根不覺得擔水劈柴有多苦,平日里他是常干這種粗活的。細想之後,他終于明白了「大戶人家的丫環,等于小戶人家的小姐」這道理。想必,玲瓏、瓔珞也是享受慣了,向來只用近身伺候主子,重活卻是不用自己動手的。

「她們,現在很苦麼?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她們。」如星嘆息道。

「如星公子,你替她們在爺跟前求求情好麼?」

「是啊,只要您開口,爺一定會開恩的!」雖然,這幾日沈瑤忙于公務從沒踏入過這「素馨齋」半步,但是,每天他都有差人送來不少炖品補藥、書本樂器,及若干精巧禮物,是人都看得出他很疼愛這少年。

如星呆呆的沉默了片刻,悶著氣回了臥房。求情?哼,此時此刻,如星對他那個鐵石心腸的主子也算是有了一定了解,他知道,只要自己有求于沈瑤,他絕對會借故索取極高的回報。再說,就算自己什麼都豁出去了,可也見不著他人呀!被關了這麼八、九天,連院門都踏不出半步!也不知道那沈瑤死哪了?幾天不見動靜,求他麼?去,還是不去?

凌琰外出辦事之後,風塵僕僕回到逸園,正準備去書房向沈瑤復命,在院中奔走之時,卻猛然發現湖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東張西望的溜達。

「呃,是他?」凌琰在震驚之下倒也沒忘迅速提起一股真氣,輕點湖水,飛身落在了如星跟前,攔住他的去路。

「啊,」如星嚇得連退了三步,「咦,是你呀!我還以為大白天的見鬼了呢,原來你也會飛……真好。」他一臉敬佩。

「你怎麼出來的?準備去哪?」凌琰板著臉直截了當的問。

「爬、爬牆羅。也沒準備去哪,隨便走走而已。」如星松了氣,耷拉著頭慢悠悠的回答,他已經是第二次在偷跑時被凌琰逮個正著了。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快回去,爺要知道了會發火的。」他嘆了一口氣,心想,還好給自己踫上了,事情還有挽救的余地,把他帶回別院不讓主子知道,也就結了。

「那拜托你帶我去見他。」如星將雙手合著伸到了凌琰眼前。

「什麼?」凌琰一臉的難以置信,「你,想見爺?」

「是。」如星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凌琰在驚訝之余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年紀輕輕的就開始耳背了。照常理說,這如星絕不可能自己想著要見主子,前些日子還尋死覓活的,怎麼會變得這麼快?

午後,沈瑤滿面春風的邁進素馨齋,只見那清秀少年正撐著兩腮恬靜的坐在窗邊,漆黑而深邃的眸子忽閃忽閃的,無比誘人。

「听說,你很掛念我?」他淺淺一笑,悄無聲息的繞到了如星身後,隨手輕拂起那少年的發絲柔聲詢問。

如星听他發問肩頭猛然聳動了一下,還沒等回頭察看,頓覺全身僵直。是沈瑤!他是什麼時候繞到我身後去的?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背對著沈瑤,沒有轉身。這是如星平生頭一次如此真切的懼怕一個人,甚至怕得無法言語,無力動彈。只听到那沉穩中又略含輕佻的嗓音,如星就下意識的回憶起初夜時傾注于自己身上的莫大羞辱,以及那難以啟齒的痛楚與戰栗。

「怎麼?你不是讓凌琰帶話說想見我麼?轉過來呀!」沈瑤退後幾步坐到了床邊,笑望著他。

「大、大人,不、不……爺您可不可以就當作沒听到凌大哥帶的話……行麼?」如星回過頭苦臉哀求著。他是真後悔了,後悔不該心軟,想著去求沈瑤放過玲戲、瓔珞。這不就等于是自己惹禍上身嘛。

「要我當作沒听到?」他又笑了,反問說︰「你認為這可能麼?來,這邊來,過來!」沈瑤只揮了揮衣袖竟帶起一股強風,順勢將那身形單薄的少年拽入了他懷中。

如星又一次被無助的放倒在床榻中,近距離的望著沈瑤那俊逸非凡的臉龐,卻突然覺得它是那麼的猙獰、扭曲。

日落黃昏之時,沈瑤神清氣爽的走出了如星的臥房,他冷冷的瞟了一眼跪在台階下的兩名婢女,吩咐道︰「進去好生伺候著。別忘了,你們的賤命是他換來的。」

玲瓏、瓔珞俯首含淚謝恩,在沈瑤離去之後她們方才起身進了內室。

此刻,如星正跪坐在床角發愣。他披了件玄色外袍,玉鑿似的雪白肩頭著,滿臉斑斑淚痕,呆滯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著被褥上那點點刺眼的血漬。

「如星公子,您的大恩大德奴婢們沒齒難忘。」玲瓏瓔珞拜倒在地,不停的叩頭,淚水止不住的流淌著。她們先前一直跪在門外,中間過程雖听得不太分明,但如星那一聲聲申吟呼喚卻甚為清晰,房里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不難猜想。

前幾日是她們不顧如星死活在先,可如星卻情願用自己的身子換取沈瑤的恩典,不僅饒她們性命還不用再干苦活,如此以德報怨怎能不被感動?

「別拜了,有什麼好謝的?就算不為你們求情,還不是他想拿我怎樣就怎樣,我有得選麼?」如星輕輕搖著頭嘴角扯起一絲苦笑。

***

時光一天天的流逝著,轉眼即冬去春來。

快兩個月了,如星一直待在逸園里,不得踏出半步,好在這園子也夠大,沒事時東走西看也不算太悶,當然,玲瓏、瓔珞是必須時刻隨侍左右的。在院子里,還遇到過幾次陳素。他看到如星總是顯得很尷尬羞愧,話變得很少,甚至還刻意與他保持著一定距離。「先生,您什麼時候也變成他的奴才了?」如星說罷轉身走了,進了書房,去為沈瑤添茶磨墨。

前一個多月,沈瑤也算很寵如星,甚至還命人將他的寢室遷到了自己隔壁,以方便不時之需……然後,他漸漸發現如星變了,變得非常乖巧,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取悅求歡;當他在一次次「教」中逐漸記牢了沈家家規的同時,那雙原本明亮清透的眸子也越來越黯淡,直至了無生機。

沈瑤越來越厭惡這個畢恭畢敬只知道回答「是、不是」的如星,他喜歡的是那個談吐有趣、清高倔強的少年,而不是眼前這具行尸走肉。雖然,那吃穿用度的標準不見有什麼更改,但沈瑤的態度卻是明顯冷淡了。

甚至一連好幾日都沒再讓如星侍寢。

「如星,你從今兒起,搬回『素馨齋』。」沈瑤埋頭揮毫寫著一篇無關緊要的公文。

「是。」如星恭敬的立在一旁為他磨著墨。

「今後,未經召喚書房也別來了。退下吧。」他頭也不抬的吩咐道。

「是,爺。」如星欠了欠身,默默的走出房門。只在心底細細的想著︰終于,他終于玩膩了,那麼就意味著我暫時「自由」了吧?之後呢?之後會怎樣?一輩子做沈家的奴才,或者被他送人、轉賣,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就去找姐姐和爹娘吧——總好過一個人孤零零的。

沈瑤望著他的背影,一時怒火中燒竟不知不覺的捏碎了手中筆桿。

他以為那少年听到自己的吩咐,知道自己失了寵,好歹會感到些失落惆悵,哪想,他的表情卻沒有絲毫改變!

那他日日夜夜在床榻中的百般迎合與主動索求都是作假的?擺月兌了我的「玩弄」他恐怕背地里還會偷著樂吧!枉我還自稱「情聖」居然連這麼點魅力都沒有。在京里,無論名媛淑女抑或煙花女子,哪個不是主動投懷送抱!沈瑤越想越不甘心,面色極為難看。

晾了如星十來日,最先按捺不住的卻是沈瑤自己,入夜之後,他領著兩名親信向「素馨齋」。才到院中,遠遠的就听到房內傳來陣陣嬉笑聲,他板著臉猛然推開了房門。

「在煮茶哪!不錯、不錯,日子過得蠻閑雅的。」沈瑤冷眼環掃著矮幾上那套銀制茶具,語調生硬,而凌琰則如往常一樣面無表情的抱劍抄手立于他身後。玲瓏、瓔珞見沈瑤臉色不佳,識相的退了出去,只剩下那個躲不了、逃不掉的如星獨自承擔沈瑤的怒火。

「爺,您請先歇歇,待星兒為您沏茶。」他稍稍遲疑了片刻,隨即取來一盅上等的峽州「碧澗」,輕輕舀出一勺注入茶釜沸水之中。

「用的什麼水?」沈瑤入座之後又問。

「回主子,是常州惠山泉水。」如星輕聲回答。煮茶最宜配山泉水。他隨侍沈瑤也有一段時日了,知道他向來極為挑剔講究,劣等茶水是絕不入口的。

沈瑤首肯之後靜靜注視著如星,看他優雅嫻熟的點水、育湯花、分茶……

昏黃的燭火在晚風的輕拂下隱約晃動著,使得不遠處那個縴細的人影透著一絲朦朧飄然之美。沈瑤恍恍惚惚的斜靠著,思緒又不由得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年少時那段最閑適的日子——想當年,自己也曾是個好脾氣且與世無爭的單純公子……而如今,也只有閑暇時看著如星才可勉強尋回一絲平和淡然的心境。

細看之下,沈瑤又發覺如星那姿態動作竟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卻一時想不起究竟在何處見過?是像婉婉麼?那個汴梁牡丹閣的花魁,她也擅長煮茶……不對,婉婉分茶的姿態更嫵媚俏麗,如星卻是種難言的端莊嫻靜之美。

遲疑中,他接過茶盞略微淺嘗。

「這茶!」沈瑤看著茶盞中那層似雲似霧的湯花,突然全身一震,臉色大變,連舉杯的右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凌琰見主子面色有異。隨即側身輕閃,只見一道窄亮的寒光劃過,他那柄泛藍的利刃已迅速橫架在了如星頸項問。

「茶里做了什麼手腳?」凌琰以劍鞘抵住如星後背,厲聲喝問。同情歸同情,但倘若他要傷及少主性命,那個忠心耿耿的漢子卻也決不會手軟!

「這、這……」如星被這突發事件嚇得雙腿一軟,哆嗦著無法言語。他平日里只見著凌琰配劍,可從沒看他拔出來過,更何況還是架在自己脖子上,這麼鋒利的劍,稍一用力可就血灑滿地了!仔細想想,剛才煮茶的時候也沒怎麼著啊!可憐我都已經被你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難不成還放下毒下藥麼?就算有這心也沒那膽啊!他淒然抬頭望向沈瑤,一臉無辜委屈。

沈瑤揮了揮手示意凌琰退下,只眨眼的功夫,他就恢復了常態。先前的那絲驚詫,就如同夏日輕風劃過湖面,點點漣漪轉瞬即失,不曾留下任何痕跡。

「別怕。茶沒問題。只是煮得太好,教我有些吃驚。」他微笑著攬過如星,摟抱著他,輕描淡寫的解釋了先前失態的原因。

然而,真正讓沈瑤驚訝的卻是,如星煮茶的動作、茶的口感都與自己的側室月娘如出一轍,而沖那如雲似霧的湯花,分明就是自己教與月娘的!這次絕不可能再是簡單的巧合,月娘即是如星的姐姐——綠竹!

投湖自盡。這麼說來,她已經過世了?難怪凌琰尋了這麼久也不見她蹤跡。沈瑤心中頓生些許失落之意。一分哀傷、一點惆悵、一絲憐惜,僅此而已。按沈瑤的心性,綠竹的死他一定會找人陪葬,但不必急于一時。此刻,他唯一的問題只是︰是否有必要將這個事實告訴如星?

說與不說,幾乎可以完全改變如星後半生的境遇,決定權卻只在沈瑤一念之間。

而他,則在那一瞬間毫不猶豫的選則了後者。

***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起點。除去草木復蘇、春意漸濃,「逸園」的一切都沒有改變。

書房里,立著傲慢的主人,跟著木然的僕從。一個養尊處優享盡榮華,還恨世事不公;另一個顛沛流離歷盡坎坷,卻不見蒼天憐憫。

如星著一身素白衣衫,攬袖緩緩的研著墨,那是座上等的端硯,硯首刻著一頭栩栩如生的臥虎,墨是徽州的,雕龍繪鳳,還帶有淡淡的暗香,大概又是什麼貢品,皇上的賞賜。這類物品,沈瑤幾乎滿屋都是。每次為他磨墨之時,如星總有一種沖動,極想將他書桌上的所有對象通通掃向地面砸個粉碎!可他不敢付諸于行動,不僅不敢做,甚至不敢多想。怕想多了,那心境會不自覺的在臉上流露出來,怕會因此又惹禍上身。

而此刻的沈瑤正神情專注的揮毫作畫。想當初,他年未弱冠即被稱作汴梁第一才子,京城無人不知其「通經史,善丹青」。正因為如此,酷愛繪畫的當今聖上才會對他倍加寵愛,同樣嗜畫的鄆王爺才與他結成生死至交……而如星卻是頭次看沈瑤繪畫。

他作畫時很隨性,落墨于紙不拘細節,且如行雲流水,姿態瀟灑俊逸,直教人傾心。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那幅墨竹圖即躍然于薄絹之上,數叢秀竹籠在蒙蒙晨霧之中,濃淡相依,枝葉錯落有致,俊拔又不乏縴細秀美。

畫畢,只見他沉思了片刻,又在卷右側空白處題詞一首︰

「瑾薄情,往事朦朧醉花蔭。翠竹無心,朝露卻作雙淚傾。

江南夢尋,月影凋零思無緒。碧波粼粼,錦瑟淒哀銷魂嶺。」

自出守杭州,沈瑤也常舞文弄墨,然而,詞畫並舉卻是頭一朝。如星下意識的偷偷瞟了一眼那幅畫。

「瑾瑾薄情,往事謄朧醉花蔭」這是說他自己吧?沉迷于花前月下卻把故人拋之腦後,確實是無情主人,他倒還有些自知之明。第二句,「翠竹無心,朝露卻作雙淚傾」嗯,看不太懂。「江南夢尋,月影凋零思無緒」他到杭州是為了尋人?沒見他找人啊?

「怎樣,看得懂麼?」沈瑤察覺到如星偏著頭一直盯著自己填的詞,便隨口問了一句。

「呃?對、對不起。」如星恍惚中突然听他發問,著實嚇了一跳,急忙站直了身子,恭聲致歉。

「知道你不懂,不懂最好。」沈瑤喃喃自語。他這是在追憶月娘,追憶那個又名「綠竹」的婉柔女子,那是如星已過世的姐姐。倘若有一天被他知曉了,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墨竹,心虛異眾草,節勁逾凡木……如星,你看我畫得如何?」

「星兒不懂畫。不過,既然是爺畫的,自然很好。」如星恭敬的欠了欠身。為人奴婢者敢說主子畫得不好麼?一句「不好」也就等于自己討打。不過,平心而論,沈瑤確實是畫得不錯。但是,即便他畫得很好,如星也不想承認、不願承認。

「你怎麼說話的?好即是好,還需加什麼前提?星兒,你變了。不笑了,也不再哭泣,甚至還不屑與我講話——幾時這樣的?我竟然沒有察覺。」他輕輕撫著如星的臉頰,言語間流露山無限失落之意。

「請爺吩咐,您希望看星兒笑,星兒就笑。」如星緩緩回答,一臉漠然。

「那,就笑一個給我看罷。」

如星笑了,那一抹笑容像是寒冬里即將凋零的素馨花,悲哀、苦澀,沒有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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