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背著野娃娃 第三章
金燁還是一樣怕她會有任何閃失,老是牽著鐵鏈不放,雖然花飛雲一直稱自己不是小孩子,強調她有武功會保護自己,但金燁仍是堅持。
走了十天左右,他們已經快接近花飛雲生長的破茅屋。
這里還真的是人煙罕至,莫怪乎花飛雲的性子會如此單純;若是一般的姑娘莫名其妙被陌生男子綁了,肯定是又哭又鬧,膽子小一點的說不定還會被嚇死。
雖然一開始花飛雲的脾氣也不太好,但後來他們也漸漸習慣彼此。
金燁不愛說話,有時花飛雲滔滔不絕的說話,說累了就休息,兩人便默默無語直到花飛雲又再度開口;也不管金燁有沒有在听,反正她很能自得其樂。
就像現在,她又欣喜的大呼︰「啊,這里、就是這里!有一次我見到一頭母老虎,本來想說有虎肉大餐可以吃了。」
金燁又扯扯鐵鏈,示意她該走了。
可是,花飛雲還是興致勃勃的邊走邊說︰「就在我要出拳的時候,我又看見母老虎身邊跟著兩只小老虎……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是沒有爹娘的人,只跟師父相依為命;當時我就想,比起我的虎肉大餐,小老虎更需要母老虎的照顧,所以我只好犧牲我的口月復之欲,成全它們母子團圓……呵,好懷念,不知它們現在過得如何,小老虎應該已經成了大老虎了吧……」
金燁停在一間茅屋前,回頭對花飛雲說︰「到了。」意思是她也可以閉嘴了。
花飛雲定楮一看,果然是她記憶中的破茅屋。呵呵,這樣想好像她有多老似的,其實她也才不過離開一個月而已。
「燁,你進去!」
從「喂」、「金燁」、到「燁」,花飛雲對金燁的稱呼越來越親密,不過金燁也不介意她這麼喚他,反而很樂意她這麼喚他。
「那不是你師父嗎?」金燁奇怪的問。
「我怕見到一堆白骨。」這才是她害怕的事。
她一臉拜托的神情,金燁又不忍拒絕她,只好獨自先進屋里。
「怎麼樣?」花飛雲在門外忐忑不安的問。
金燁環顧四周,一張床、一張桌子、一組茶具,屋內的擺設非常簡單,而且一目了然。「沒人。」
「在床上啊,床上沒有一具白骨嗎?」花飛雲站在門邊,怯怯的伸手朝床的方向一指,但臉仍沒有勇氣探看。
金燁對她的舉動感到好笑,她打老虎都不怕了,還怕一堆白骨。「什麼都沒有,而且好像還有人在居住。」
這就怪了!這下花飛雲放大膽子進去,里面果真沒有白骨。
「也許是哪個好心人路過,把你師父的尸體給埋了。」金燁猜測著。
兩人看著空蕩蕩的床上,正思忖著會是誰做的好事,此時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
「娃兒,你回來啦……哇,沒想到你出了一趟門,還拐了個相公回來,真是不簡單。」段長眉眉開眼笑的說著。
他以為花飛雲像以往一樣!察覺到他是假死,然後跑出去玩幾天再回來;不過這一跑就一個多月,回來還帶了個男子,八成是動了芳心。
段長眉興致勃勃的瞧著男子,他一瞧便知男子的武功不差!眼神凌厲,頗有大將之風,他若為朝廷做事,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想不到娃兒一出門,就拐了個這麼優的男人回來。
「死老頭,你不是死了嗎?」花飛雲氣呼呼的問。
「我死了!是嗎?我死了。」段長眉裝傻。原來徒弟還沒發現,她被他最常用的伎倆給騙了。
「你騙我!」花飛雲想起來了他會龜息大法,以前她從沒被師父騙過,這次師父留了遺書,她才會信以為真,以為師父真的走了。
「是娃兒你的道行不夠……」驀地,段長眉感到脖子上有一股涼意襲來,原來是花飛雲帶回來的男子用劍抵在他的脖子上。「娃兒,就算師父騙了你,你也不該找人來殺師父啊?」養「徒」不教,師之過啊!
「我沒有!」花飛雲大喊冤枉。「燁,你在干什麼?快把劍拿開。」
「他該死!」金燁對段長眉似乎有著深仇大恨。
該不會金燁以為師父欺騙她,想大開殺戒,但事情沒那麼嚴重吧?「我師父只不過是假死,沒必要真的讓他死吧?」
「他是殺人凶手,我要他血債血還。」金燁的雙眸染上仇恨之火。
「師父,沒想到你……不對啊,你怎麼會認為我師父是殺人凶手,我師父一直待在這深山里,根本不可能是殺人凶手。」她的師父她還不了解嗎?師父的武功是很高沒錯,但他絕不會去殺人。
要說殺人凶手的話,金燁還比較像,因為他的眼里多了幾分暴戾之氣。
段長眉想他一定是認錯人了。「是啊壯士,段某從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只不過偶爾會騙騙我徒兒而已。」
「偶爾?」顯然花飛雲不苟同。不過幸好師父沒有騙到她的眼淚,可以說是賺到了呢。
「廢話少說!」對於既已認定的事,金燁豈會輕易改變,更何況是他親眼所見。「你是不是段白眉?」
「你怎麼知道?」
其實他的眉不白,那只是二十年前江湖人給他的稱號,因為他年紀輕輕,武學造諧卻非凡,好友便戲稱他白眉;白眉有年長穩重的意味,以至於後來江湖上的人就稱他「段白眉」。
「那就不會錯了,看劍!」金燁不由分說,提起劍就要跟段長眉比畫。
段長眉左閃右躲,為了不讓他唯一遮風蔽雨的茅草屋慘遭破壞,他乘隙跑出屋外。他閃躲迅速,只守不攻;但金燁攻勢凌厲,招招致命。
花飛雲在一旁為雙方著急,她只見過師父的能耐,無從分辨誰強誰弱,更何況師父說山下厲害的人多如牛毛,金燁能跟師父抗衡,師父應該算是厲害的吧?
金燁手里的劍,在他的揮舞中變得虛幻無影。
段長眉一見,不免心驚,他的劍絕對是一把好劍,幸好他的武學造詣還未到出神入化,否則自己的老命休矣!
避免夜長夢多,段長眉開始轉守為攻,與金燁連過數招後,段長眉也像金燁手里的劍般,變化莫測。
金燁心驚他有此等的功夫,一閃神手中的劍便落在段長眉的手里。
「小子,我這些年可不是白活的,想要我的命,你還差得遠呢!」段長眉得意洋洋的說著。
「是我技不如人,要殺要剮隨便你。」金燁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
「師父,你不能殺燁。」花飛雲護著金燁。
這娃兒還沒嫁人,胳臂就往外彎!
雖然年輕氣盛時打遍天下無敵手,贏得段白眉的封號,但他可從沒殺害過一條人命,對金燁的指控他可要弄明白。「段某自認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更沒殺害過人,為何少俠會如此仇恨段某?」
「你別想狡賴,你這張臉我永遠不會忘記。」
「我這張臉這麼俊,的確看過的人想忘也忘不了。」面對想殺他的人,段長眉還有時間在自戀。「那你倒是說來听听,我是如何讓你忘不了?」
對於莫名其妙成為殺人凶手,段長眉可有興趣了!
「十五年前,金家莊被七個蒙面人洗劫,當我從柴房逃出來時,金府上下一片火海,遍地尸首,只有我一人生還,家中財物全被洗劫一空;我一心想著要抓賊人,奈何餓了三天的我心有餘而力不足,加上突來的喪親之痛,頭一沉便昏了過去。那時我看見一個黑衣人向我走來,而我看到的那張臉就是你。」金燁失去平時的冷靜,指證歷歷的說著,並狠狠的瞪著段長眉。
雖然他的爹娘對他冷淡,但畢竟有血緣關系,見爹娘遭此橫禍,他仍是想為他們報仇;而且他曾想,如果他好好努力,也許再過幾年,爹娘看見自己的才能,他們就會多注意他一點、多疼愛他一點。
當時的他面對親情的冷淡仍是滿懷著希望,卻被一群無惡不作的賊人給斬斷了,讓他只能徒留遺憾。
五年前他學成武藝,便開始尋找當年的凶手,除了段長眉,其他六人已經葬送在他手下,其家人心知他們作惡多端,早料到會有此報應。
六人都是一刀刺進心髒,殺人不見血的手法,而凶手來無影去無蹤,有人猜測是哪個仇家請來的厲害殺手,因此把這殺手稱為金殺手——也就是金燁。
而眼見第七人在此,他卻敗在他手下,就算他要他死,他也認了。
原來金燁有一個悲慘的過去,花飛雲听了霎時同情心大起,氣得對師父罵道︰「師父,原來你做過這樣傷天害理的事,以後我不認你做師父了,我要跟你斷絕師徒關系。」
段長眉是哭笑不得。「娃兒,虧我養了你十六年,為師是怎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對喔!」花飛雲扯著尷尬的笑,本來是不齒再繼續與他為師徒,可師父的說辭也有道理,她實在不該懷疑師父的為人。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金燁不相信他的話,有些人在做了天地不容的事之後會良心發現,不過這種人是少之又少。
「年輕人,別急著下定論,有時事實並不是像你眼楮所看到的那樣。」
金燁不說話。段長眉知道他的眼神就像在說「那又怎樣」,因此他不急不徐地道出這斷往事︰「那年我得知我師父病重的消息,連夜要趕回陵雲山,沒想到半途赫見火光,便前往查看,卻已經太遲了;當時我見一個小男孩還有氣,便把他帶往陵雲山,後來我師父病逝,過沒兩天我要起程去辦師父臨終前托付的事,便將那個男孩交給師弟,所以你在昏迷前見到我,我就陰錯陽差的被你誤認為凶手。」
瞧段長眉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還煞有其事的樣子。
「那又如何?也許是你故意編造的,想假裝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你的師父是不是叫凌東絕,你的名字是不是叫金燁?」依據金燁的說辭,段長眉敢肯定眼前的男子就是當年的男孩。
他說的完全吻合,金燁的心開始動搖。「也許是你從哪里打探到的。」
「你還有一個師弟和師妹,師弟是當今天下第一莊索琴莊莊主的長子任洛奎,師妹是我師弟唯一的掌上明珠凌芸姜。」
「你真的是師伯?」金燁曾听師父說過他有一個大師兄,但沒提過那個大師兄的名字。
「如假包換!若你還不相信,回陵雲山問你師父便知我的話是真是假。」
金燁其實已經相信了段長眉的話,他也曾懷疑過他昏迷前見到的男子真的是蒙面人的同夥嗎?沒想到他差點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就說嘛,師父怎麼可能會是為了錢財而殺害他人的殺人凶手。」花飛雲一副早料到的神情。
「臭娃兒,是誰說要跟為師斷絕師徒關系的?」段長眉忍不住地敲了她一記爆栗。「沒想到跟師父相依為命了十六年,到頭來最不信任師父的就是你這臭娃兒!」
「不準你欺負小花。」金燁把花飛雲拉到身後,保護她的意味相當濃厚。
欺負徒兒可是做師父的權利,他只不過敲了一下她的頭,金燁的舉止卻像在保護心愛的東西一般。
段長眉了解的笑了笑。原來如此!他們是很配的一對。
「對了娃兒,你的鐵鏈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你笨到去踩到捉野獸的陷阱?」
「我才沒有笨到會去踩到獵人所設下的陷阱。」師父真是把她瞧得太扁了。
「我……我高興,不行啊?」其實花飛雲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她在睡覺時警覺心不夠被金燁給點了穴,又莫名其妙被銬上鐵鏈的,這樣師父肯定會把她瞧扁的。
「是我綁的。」金燁拆了她的台。
「金燁,你……」花飛雲氣他的多嘴。
「哈哈……小子,真有你的!你可知這代表什麼嗎?」段長眉欣喜的打量著金燁,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
「明白。」金燁一臉正色的點點頭。
花飛雲听著他們的對話,一頭霧水。「明白什麼?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段長眉不顧花飛雲的詢問,眉飛色舞的向金燁問道︰「那你可要照顧娃兒一輩子嘍?」
「我會。」
「好,太好了!」
「臭老頭,你到底在好什麼?」花飛雲問了大半天沒人理她,脾氣一來對段長眉說話的口氣也沖了許多。
「娃兒,你就放心的跟著金燁吧。」
「為什麼?我不要,我要跟著師父。」
不趕她的時候,偏偏她溜得快,趕她的時候,她又不走了。
「娃兒,你就別任性了,縱使為師有萬般的不舍,但有道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臭老頭,你說什麼嫁不嫁的,要嫁你自己去嫁。」她知道嫁人就多了一個相公,而且相公會把她管得死死的,那她不就一點自由都沒有了。
「臭娃兒,你說那是什麼渾話,你要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去嫁人?去去去!養你這不肖徒兒只會氣死我。有人要你就該偷笑了,還挑什麼?娃兒你不在,為師我終於可以圖個清靜了……」不過畢竟是自己拉拔長大的,還是會有一些嫁女兒的不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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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被趕出來了!
「燁,不好意思,我師父太亂來了,他也不想想自己年紀一大把了,還想學人家當媒人,你可別……」
「我不介意。」金燁看著她,眼神無比認真。
咦?不介意什麼?難不成他不介意她當他的妻子?這怎麼成?更何況他是沒經過她同意便把這麼粗的鐵鏈往她手上扣的人。
她一直相信他一定有解開鐵鏈的方法,又見他的武功不錯,才會讓他暫時保護她,但那可不代表她願意嫁給他。
更何況他一臉臭臭的說他不介意,誰會相信?
「我、介、意。」花飛雲朝著金燁大喊,氣呼呼的跺著腳離開。
他不介意,她可介意得很!先不說他只是把她當成小花的替身,若以後有更像小花的人,他是不是一腳就把她踢開了呢?
听到她的回答,金燁很受傷的跟在她後頭,難道她不願意他照顧她一輩子嗎?
金燁見她不要命似的往前走,急急的拉住鐵鏈的另一頭;能拉住與她聯系的東西,他的心里感覺比較踏實。
雖然金燁說這麼做是在保護她,但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忍受自己像條狗一樣被牽著走的!
花飛雲討厭這條鐵鏈,非常的討厭,偏偏又不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她月兌離這條鐵鏈,重獲自由。
「小心!」金燁要警告花飛雲前方土質松軟,卻已經來不及。
「啊——」花飛雲的身子直往下滑,但沒一會兒就停住了。
雖然是個看得見底的陡坡,但降落的姿勢不對還是有可能去了半條命;幸好金燁及時拉住鐵鏈,否則花飛雲可就要受皮肉痛了。
「小花,我馬上拉你上來!」見花飛雲掛在陡坡中,金燁心里急得七上八下。
「你別動,我自己會上去。」
花飛雲讓自己的身子穩住,直到不再左右晃蕩,腳尖有了著力點,她輕功一使,縱身一躍,便回到了金燁的身邊。
「小花,你沒事吧?」金燁飛快地將她轉了一圈,見她絲毫沒有損傷,激動的把她攬在懷里。
她會這麼不小心還不是他害的,若不是他,她怎麼會氣到沒察覺到地上的異狀;不過看在他嚇得半死的模樣,她就大發慈悲的原諒他了。
忽而,她想起,金燁緊張的不是她,而是他怕小花的事情重演……想明白之後,花飛雲氣得推開金燁。
「哼!誰要你雞婆,這點小陡坡用我的輕功就可以爬上來了。」花飛雲揉著自己的手腕;方才鐵鏈支撐她整個人,縴細的手腕吃不消的紅腫起來。
金燁還迷戀著軟玉溫香抱在懷的感覺,怎麼下一刻她就變臉了,難道她真的那麼討厭他?想起方才的事他還是心有餘悸,已經快要淡忘的感覺、早已埋藏在最深的回憶里……竟然在這一刻又被喚醒。
幸好她沒事,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一次承受失去的痛苦。
他真的不希望她出一丁點的事,但她似乎不懂得他的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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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慘慘的下弦月夜晚,一陣陣涼颼颼的風刮起,劃過黑夜的暗寂,馳騁在空蕩蕩的街道,從枝椏間呼嘯而過,敲打在房舍的門板上,鑽過窗欞時發出淒厲的哭號聲,教人心底直發毛。
有道是︰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劇烈搖曳的枝葉映照在紙窗上,彷佛鬼影幢幢,某處闃暗的房間內傳出幾道模糊不清的說話聲
「查到金燁的下落沒?」
「少主莊,小的盡力了,金燁的武功在我們幾個兄弟之上,縱使弟兄們發現金燁的下落,總是追不上他的腳程,還是請少莊主另請高明吧。」
「別這麼說,金燁的武功沒幾人能敵,能在數日之內就掌握到金燁的行蹤更是沒幾人,所以我不會怪你們辦事不力的,還請各位繼續追蹤金燁的行蹤。」
「少莊主別這麼說,我等自當全力以赴。對了,少莊主,近日金燁身邊多了個姑娘。」
「什麼!他的身邊多了個姑娘?」天要下紅雨了嗎?!
「沒錯,更奇怪的是,那姑娘的身上還戴了個大鐵鏈,那姑娘不哭不鬧,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你確定你說的人是金燁嗎?」男子的口氣十分疑感。
「絕對是他沒錯!」回話的人十分肯定。
這就奇了!被稱作少莊主的男子靜默了許久,彷佛無法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因為他實在很難將傳聞與本人連在一塊兒。
金燁的警覺心高!一察覺有人在跟蹤他,他就躲得不見人影。
所以想要找到金燁很困難,要活抓他更是不可能;除非他自己出現,但有什麼方法呢……
有了!他想到一個好法子,只不過要對不起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