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養女 第七章
「唉呀!」崔六七走在不熟悉的山路里,走沒幾步路,不是被藏在草叢中的石子絆倒、就是讓潛藏在樹上林間的小動物驚嚇到。
她雖沒受多少皮肉傷,總是有驚無險地閃過,心上益發高升的恐懼,慢慢掩過她出奔逃跑的心痛。她其實一點也不堅強。
腦中不時浮現火洵翼說過的。「西北奇險斷崖,瀑布宏偉驚人,蔚為奇觀」;也記得,他信誓旦旦要帶她同行「賞飛瀑野岩,賞遍境內奇景」。
最後,她認清男人的柔情誓言,果然是天下最不可信的東西。
他一字一句,她記憶猶新;可回想當時的窩心感動,她只能抱著發疼的胸口,咬牙撐下痛楚。如今,她有的,除了回憶,什麼都不剩。
她邊逃,邊哭,淚流了兩天。累了停下腳步,卻不知何去何從。
是她太蠢,早知她要不起他,卻偏偏為他著魔。但,若非他先挑動她,她又怎會傾心?
不禁要想,他若發現她離去,是難過?是生氣?還是無動于衷?
「他……會追來嗎?」越是努力不想他,越是無法遺忘他。想著想著,她開始自責不該沖動離去。她是該給他個機會說清楚的。
他身負家族重任,不可能只顧著她;何況兩人相識時日不長,哪能說清彼此十幾年來的所有事?再說,有隱瞞的人也不只是他,她也是哪。
問題癥結,還是在于她對他們的將來,沒有自信吧。
萬一他……不來了呢?說不定,他正歡天喜地的帶著米繆或趕回火洵家,拍手稱慶甩掉她……
山路越走越險,出了林地,便是一望無際的岩石。慘了,她迷路了。饑渴疲累,加上受寒神傷,她逐漸陷入絕望。
都是他的錯,是他騙她、負她。所以,她為那種混蛋傷心個什麼勁呀?
「大騙子、王八蛋、殺千刀的……」六七拋開所有自小束縛在她身上的團團禮教,詛咒著他。難過早已擱一邊,她現在只覺很火大。
「總有一天,我要叫你刮目相看,竟然蠢的放棄我這麼優秀的妻室,我要學的比現在更強,要比現在更聰明,要你火洵家——」
猛然住口,她罵的過癮有什麼用?大話終究只是大話。
憑她,辦的到?痴人說夢而已,要她變成像米繆或一樣,武藝超群或是機巧多變,能夠跟著火洵翼出生入死,怎麼可能啊?
她就是她,永遠也不是別人。
最讓她氣惱的便是他說了「你們不樣」——重重刺傷了她。
「不能成為第二個米繆或,就不能成為你的妻子嗎?火洵翼?我只是我,就不行嗎?」她氣得在原地直跺腳。
「米繆或不會是我的妻子,傻瓜。」
如雷擊頂,崔六七听到那熟悉而令人心疼的聲音時,陡然停下所有動作,有好半晌腦中一片空白。
不可能會是他。她甚至連腳步聲都沒听到啊?
她呆了呆,管他在不在呢,反正都要決裂了,她怕他呀!她繼續跺腳。
「我比不上米繆或,還用的著你說嗎?既然選中她,何必招意我?」
「唉,你果然是為了那句話。」火洵翼腳步輕的幾乎听不見,也只有這樣,才能確保她不會被他嚇跑。「你太多心了,那句話並非那意思。」
他來到她身後,看她氣炸模樣,他曾有過的滔天怒氣,也就此作罷。
弄了半天,她逃跑,不是因為討厭他,而是因為總算喜歡上他?
知道這點,他還能不甘心嗎?他取出置于懷中的闢水珠香包,為她柔柔系上頸間。「我選的人不是米繆或,是你。」
「你胡說,你當我睜眼瞎子?你與她同進同出,甚至不願帶我出門見人,我都親眼所見,親耳所听,假的了嗎?你還要辯解什麼?」
他……果真來追她了呀……
忍不住伸手撫上那又開始散發暖意的闢水珠,她滿懷疑惑。
她應該很氣他的,氣得不再膽小,氣得出言激怒他,可是,她心兒暴動亂跳,熱血直沖腦門,眼前視線迷漾……這、這不太像是生氣的樣子呀……
她承認,心底其實是期待著他會為她而來!她真的好高興!
可她偏是捂著唇,不願自己喜極而泣的模樣讓他瞧見。
「有你醋意這麼大的妻子,追你一個就來不及了,我還敢娶別人?又不是有分身。」注意到她垂于兩側的拳頭,仍緊握輕顫不停,他反而笑了。
「誰會為你吃醋,你少不要臉了!死無賴!」她氣得口不擇言,開始罵人。不論他怎麼說,她就是打定主意離開他;除非他違背約定用強帶她走。
可他如果敢違背承諾,她會一輩子輕視他!
「不錯,有進步,罵人的詞兒換新的了。」
他不疾不徐不動氣,從容繞到她面前。伸手擒住她肩頭,瞧她刻意撇過頭不肯看他,但淚珠兒狂墜衣襟,她的逞強,他盡收眼底。
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現的如此脆弱狼狽,卻總克制不住;只好努力不讓他看到她哭花了臉難看的模樣,拼命閃躲著他。
「有本事你就逮我回去,就算、就算你強佔了我,我還是會一直逃,逃到你受不了,逃到你——」
「逃到我遣走米繆或,逃到我答應今生沒有別的女人,只有你一人嗎?」還算堅強的她,三番兩次為他落淚,他能不心軟嗎?
「誰會相信你的鬼話?你根本是在騙我!」
「我若真這麼答應你,那是在騙你沒錯。」
他的回答叫她錯愕的忘了哭泣,抬頭凶狠瞪他。他、他、他來追她回去,非但不說半分好話,還敢實話實說繼續氣她!他真該死!
她總算抬頭看他了。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她小臉,將她卷入懷里。
「米繆或才干非凡,為了火洵家,我不能放棄。可我對她,不曾有男女之情,這也是真。要我遣走她,除非火洵家與米家斷了關系,九部分離。」
望著他那雙攝魂妖瞳,听著他宛若低吟魔咒的真心話,她不再躲開。
「用說的,你不肯信;采取行動,你又看不出;說吧,只要你願意留下,要我怎麼證明,我都依你了。」
她愣了愣,啞口無言,眼眸暗垂。最先逃走的是她,破壞婚約的是她,任性要睥氣的也是她,可沒料到他最後竟屈了世子尊嚴,先向她低頭。
他好卑鄙,總是用這招吃定她。將她小心捧在掌間呵護,給她所有溫柔,叫她頑劣的心,只能乖乖融化。
踩了一次陷阱,又踩了第二次,第三次只好繼續踩;反正她習慣了。
「你要的不是我。」抽泣著,她不是故意固執;只是一時找不到台階下。
「不是你,會是誰?」他許諾再許諾,輕吻她額際。
她能接受嗎?她再也承受不起另一次失落。
米繆或知道她只是代嫁新娘,早晚會以此威脅她的。被欺瞞的痛苦,她清楚;所以,她再不想瞞他一輩子。
「我不可能不逃,我們原來就不是命定的夫妻。」她必須說出真相。
「你是。」
「我不是,我說了數次你總不信,但我確實不是真正的——」
「你是我命定的妻室,所以即使你不是崔縵舞,你也依舊嫁進王府,成為我的人。」他語不驚人死不休,嚇的她跌退數步。
「你怎麼會——」早就知道了?那為何還對她……
「唉呀!」
她來不及將所有事情問清楚,便突然讓他撲倒在地。
以為他又打算纏綿一番,她驚慌失措的連忙想推開他。「呀,我信了信了,全信了!什麼都相信你!可求你千萬別在這里證明給我看呀!」
再怎麼說,這里荒郊野嶺的……未免也太離經叛道。閨房之事,當然得回閨房才合理。
他啞然苦笑。難道在她眼中,他就只是一個不看場合、整天欲火上身的男人?他無言地指著在她身旁地面上,直挺挺插著憑空多出的一把飛箭。
「這是……」順著他手勢望去——哇啊!就在她眼前岩石群後頭,莫名其妙竄出一批凶神惡煞的觀眾!
「哪有這樣的,不讓你們看就射箭殺人啊?」她讓他拉起身後,腦筋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態發展給弄糊涂了。呃,不對,這些人滿懷殺意……
「你留心些,躲到那方大石後頭。」火洵翼抽出腰間長彎刀,目光緊盯著眼前逐漸聚攏過來的人群。
「石頭後面?石頭後面是陡坡呀!」六七听話的跑到那岩石陣後頭蹲下,不讓自己成為他的負荷。
但她仍無法不但心地探頭查看情勢,這些人絕對是殺手!長衫衣著像是來自中原,可那深邃輪廓與熊腰虎背,讓人一眼就可分辨出是關外血統。
火洵翼眯起眼,溫柔表情被取而代之,換上那個六七不認識的他。
「自己小心。」他留下這句話,便大步向前沖出,飛身投入戰局,搶在那些人接近她之前,為她築成防壁。
他腳踩凌厲步伐,疾速揮刀,幾乎讓人看不清他的招式,伴隨閃電般刀光穿梭在敵人間,只見他周身忽隱忽視優雅銀光,漫天血花飛濺,將他青衣染紫。
面對一個個殤命的敵人身首異處,他不驚不懼,不喘不停,冷然無情。
有一瞬間,六七對那樣的地感到害怕;但隨即她明白,為了保護她,他也不得不狠心吧。原始血腥的生存方式,這就是將來她所要生存的世界。
記得在比武競試中,他游刃有余,卻沒乘勝追擊痛下殺手;然而現在,當他被突襲而挺身防衛時,來人殺氣重重、招招致命,他反擊也絕不容情。
他果然不是那麼冷血的人啊……想通了,再看他,不僅不害怕,反而為他英勇的護衛,感到心頭一股熱潮,澎湃激蕩。
她不免開始惱怒自己無能,在這種緊要時刻,她只能看著地被困,自己卻束手無策。她也想保護他,而不是被保護……
她也多少練過身手的,護院也夸她資質不凡,或許,她也可以……
「呀!」她尖叫出聲,並非見他有難,反倒是因為她身邊,不知何時突然竄出一名彪形大漢,使刀對準她腦門劈砍而下!
她機警跳開,卻一腳踩滑,身旁便是好幾尺高的岩壁陡坡,眼見她失依的嬌小身軀就要墜空!
火洵翼分神看向她,冷然神色驟變。
「拉住我!」電光石火一剎那,他凌空飛躍,踩在一個個擋路的敵人腦袋上,趕至她身邊,扯住她手臂猛力上拋,將她摔回地面,救她得免死于非命。
「呀!不要——」就算會摔疼,六七也不吭一聲,但就在他專心救她、無暇他顧之際,冷不防讓一旁的歹徒有機可乘,朝他身上猛砍下去。
「翼!」她急忙正面接下他受到砍擊而倒地的身子,抱著他寬闊後背,朝她後方倒去,指頭觸到他身上不斷冒出的濕濡熱血,叫她不得不接受他受傷的事實。
他挨了一刀——他怎麼可能挨了-刀?他從沒輸過啊!
都是她害了他!
「我……沒事。」他咬牙苦撐,受傷是自己太大意,不是她的錯,怎能讓她露出如此自責的沉痛表情?而且此時他不保護她,還有誰能?
痛楚自背後襲來,身上竄出寒意;就算看不到,火洵翼也能判斷出自己傷勢輕重;這兒離火洵家不遠,至少他得撐著將她送至安全處。
「怎麼可能沒事啊?」她只能任由負傷的他迅速將她拉起,推往更遠方;而後看他再次轉身迎向敵人斬擊。她該怎麼辦?
全身發抖,見他血流不止,她險些落淚;但,眼淚僅能宣泄她的恐懼,在這當口全然毫無益處。她不能哭。她必須變強。她著魔似的復誦決心。
他動作不再矯健,步伐搖晃,應敵明顯有些吃力。
她燒紅了眼,仿佛發狂。她知道要救他,必得先除去這些惱人歹徒。
眼中看到的,除了他受傷而染血的身軀以外,便是賊人們遺落在地上數把發著銀光的彎刀。
要救他——該如何做呢?
六七腦中回旋映出,最初一幕是先前見到他在闈場上,颯颯非凡的身手,正拳側踢,旋身飛躍,而後浮現的景象是他方才當她面前使出的那套凶狠刀法——奇跡似的,她幾乎一步不差的默記下來。
繼而她不假思索地模仿起他的步履與勁道,失了自我意志。
可她縱身拾起地上彎刀沖出時,招式卻瞬時蛻變,功夫反而與他極為相似,仿佛與他同樣是個練家子。
「你——」火洵翼與敵人同樣震驚于她失控的模樣。
他知道她並不愚鈍,從她半天內就能輕松記牢火洵家隨行將領四十人外貌身家一事可見一斑;但此時的她,除了內力遠不及他,但那稍嫌零亂的刀法,倒還出其不意的擊傷數人;明顯的正在模仿他武功,招式還學的有模有樣,只是缺了內力勁道。
就算是個奇跡,沒有她天生的模仿才能也辦不到。
記起她曾指著米繆或對他說︰「什麼都讓我學,她辦的到,我也可以!」
他的妻子,果然言出必行啊!也許,他撿到一塊塊寶了。
「哈哈哈……」明明略佔下風,可他卻張狂大笑著,像是勝利在握。他的自信反而讓敵人更為不知所措。
「她竟然會武功!」原先並沒收到這件消息的賊人,見她居然會使火洵家獨門刀法,還沒多加追究,早已心生畏懼。
對付一個受傷的火洵翼或許還能得勝,但對付兩個高手可有待商榷了。
「世子!」從不遠處的樹林後,米繆或率著火洵家部將們匆忙奔出,僅存的十來名敵人見狀,不得不撤退。
六七一見來人,恍若大夢初醒,這才發現手中拿著的彎刀是多麼沉重,而沾染上那腥紅血色更是怵目驚心!
她害怕的縮了手,甩開彎刀,整個人直發抖‘她殺人了’雖是為了救他,但她仍動手殺人了。惡心的感覺自喉間涌出,
「唔!」火洵翼突然毫無預警地單膝落地,也許是力氣耗盡。
「翼!」他的動作驚動了她。她現在不能這麼懦弱。
憶起他的傷勢,六七一面沖到他身邊,一面對著出現的援兵大喊︰「史將軍!米將軍!快救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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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勉強療傷之後,火洵翼讓部將們快馬加鞭的回到火洵王府。原先已經偷跑到半路的六七,卻因過于擔心,也自動地跟著地回去。
之後她沒再見著他。王府中,不客氣的將領們隨時有人盯著她,不肯讓她自由行動,也不告訴她火洵翼的近況;她想追問,卻換來所有人的相應不理。
「世子不需要夫人照顧。」夫人兩字極為諷刺。
六七明白,是她的任性害了他,她也正在反省,她仍想知道他的消息,但火洵家上下的人都不允許,讓她不免著急起來。
火洵王府各院落的設計,其實與京城大邸相去不遠,內府、中府、外府,各有所居,只是擺飾的東西率性些、胡風重了些。倒是王府所在的城池外,則是小房小屋,甚至有帳棚林立,火洵部落,風格像是關內關外相融。
其實真要到哪里找人,六七的心里也有譜。不過由于罪惡感使然,她一直按捺著性子不去打擾他,也抱著小小期待,假若他傷好了,會主動見她。
但半個月過去,他依然無消無息;到底他是傷勢岌岌可危呢?或是他傷勢痊愈後,對她心生厭倦而故意冷落她呢?她不能再等了,今夜一定要見到他。
也許是因為近來吃不好、睡不著,所以身子變的輕盈許多,她強打精神,趁著無月無星,夜闌人靜,爬出窗口,閃過打瞌睡的土兵們,直往中府竄去
「世子……,」她見侍女們熄了燭火、端著湯藥走開,正值侍衛交班剛好離去,六七才小心翼翼的推開門,往他床邊靠近。
她拿出打火石,點燃桌上燭燈,手遮著火光不想讓別人瞧出房中動靜,揭開床簾,坐上床沿。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龐,她整個心涼了一半。
「為何要舍身救我?」那天,她才剛跟他鬧翻出走,但他當時確實毫不猶豫挺身相護。他武藝絕倫,要他受傷,機會微乎其微;若不是為了救她……
「你實在是……」她伸手踫觸他臉龐,低下頭,將額抵著地的,輕輕摩挲。惟有將失去之際,才懂得珍惜他的好。「你實在不該那麼笨哪……」
「難道,要我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受傷嗎?」以為已經熟睡的他,卻突然睜開眼,著實將她嚇了一跳。
她連忙想挺直身子退開床邊,卻赫然發現,他有力的手掌早巳不知何時輕柔地壓上她頸背,制住她行動,叫她想逃也沒輒,只能乖乖的俯于他身上。
她其實也不想離開,看到他好端端的對她笑,他沒事就好。
「你只會討好我……這麼容易就開口說喜歡,哪里是真心的!」她嘴上說不相信,但心里早雀躍不已。
其實在林中,當他追她而來時,她就肯定他的心意了,只是總覺得她高攀不了他。「我配不上你……大家都這麼說。火洵家不要我。」
「你自己說呢?」見到久違的她竟然消瘦了,讓火洵翼心頭隱隱抽痛了起來。他將她秀麗的臉龐壓向自己,大掌滑下玉頸,繞前撥弄她鬢發。
「如果那時是米繆或在你身邊,你就不會受傷。」
「可那時她不在我身邊;救了我的人,不是她,是你。」
「米將軍一定比我還行。」六七也許比不上米繆或本事,但她喜歡火洵翼的心意,絕不輸人!
「不只你,天下恐怕無人可及她。」火洵翼看她神色一黯,有些于心不忍。既然決定要將她留在身邊,他就該讓她明白火洵家所有事。
「她是我的副將。父王曾說過,她的才能世間空見,勢必將她留在身邊以防萬一。打從小時起,我們就親如兄妹,有著同樣守護九部的心願,也認定我如遭不測,九部至少能在不起紛爭的情況下,由她繼續領導。」
把話說開,六七反而覺得坦然,至少她可以不再費心猜忌。
「她對我來說很特別,是因為她有掌握九部人心的魅力。但我沒把她當女人,她只是我重要的副首。」他告訴她。「而你對我來說很特別,是因為你是我愛的女人。」
「要我不忌妒她在你心中的地位,永遠不可能。」聞言,她微微一笑,再次直視他,星眸閃著決心。「但是,我會努力,讓你知道,我最特別。」
「我拭目以待。」先前略顯憔悴的她柔美動人,此時因自信而增添耀眼光芒,更叫他迷醉。她不斷地改變,只有讓他更無法別開眼哪。
「縵舞……」他想要她,就是今夜。嘶啞低吟,開始媚惑她。
「別叫我縵舞,那不是我的本名……」實話實說的原因,只因無法再忍受他看著她,卻呼喚別人的名字。她不要再當替身。
「不然呢?大家都認定你是崔家那個了不得的吉祥新娘,說出真相,只會讓眾人更不服你,而且認定朝廷與崔家的欺瞞,你希望這樣嗎?」
「為什麼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新嫁娘,卻從不說破?」她早就想問,卻苦無機會。面對這樣一個老愛口是心非,卻處處為她設想的狡猾男人,她認栽也甘心。
眸中霧氣氤氳,她明明開心的想笑,可頰上淚珠兒狂墜。
「我要的是‘你’。什麼來歷,什麼名字都不打緊——只要是你就好。」傷腦筋,他……可沒意思要惹她哭啊,她一落淚,叫他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自小看著優秀出眾的米繆或,他曾以為自己不可能愛上任何女人,可今天才發現,也許她不若他一心培育的米繆或出色,但,他偏就喜歡那樣的她。
「你、你好狡猾,明明是那麼溫柔,溫柔的讓人心折、讓人心痛,卻……卻總是要惹我動怒,意我討厭你……欺負我,偏不讓我喜歡你?」
「我一開始就說過,我不逼你。但你若願意,我也欣然同意。」他大膽伸手摘下她頭上彩錦帽,撥散她長發被垂于肩,她的冶艷,讓他險些失了自制。
「瞧,你今夜前來,想必……願意了?」
「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原來他讓她苦等多時,就是為了讓她壓抑不住思念,乖乖送上門!她止住淚水,美眸圓睜,不知該不該動怒。
她掙開他。「我、我警告你,我氣還沒消,你別靠過來!我會……會出手打人的。」其實,她心都給了他,還能怎麼樣呢?
「你動手吧,假使這樣你就願意給我的話,讓你打到過癮為止……唉呀!」他一副場重未愈的模樣,才虛弱地坐起,便出聲喊疼。
「你沒事吧——呀!」她慘叫一聲,因他急速勾住她嬌軀,將她翻身壓下,制住她兩腕,抬腿扣住她膝頭,叫她動彈不得。
「你再動,萬一我舊傷復發可怎麼辦?唉,就連只是挺個腰我都會疼呢,還是趴著舒服些。」他笑著俯身吻向她,吃定她不敢反抗。
「你……賴皮!」她嘟著嘴,紅著臉,隨他了。
她早知他愛耍詐,是標準的無賴;但,誰叫她被他賴的甘願?
以為自己終其一生,會滿足安穩的平凡生活,誰知遇到他,她有了許多刺激的第一次,從此不再甘于平淡。
她第一次想引別人回眸瞧她,第一次想讓人知道她的存在;第一次動怒,第一次落淚,都只為了他。
她明就不想讓他豪語成真,不想對他投懷送抱,不想為他丟了心、丟了尊嚴。可她卻一再失守。不是他要她,她才給他;而是她真心想要他。
她想選擇他,可以嗎?
她接受他如火燎原的愛戀,回應他同等的熱情,交纏彼此的身與心。
遇上他,今夜,只怕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