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女郎 第三章
狗兒淒涼的嚎聲正是喚回回憶的完美背景。宇修坐在書房的鋼琴前面,一道燭光在琴鍵上灑下淡淡的暈黃,他的手渴望彈出往日旋律,那是他為貝絲作的曲,但是有一部分的曲調早已不復記憶。
他不耐地離開鋼琴,拿起酒杯,反正他也不想再為她彈奏……他仰頭灌下酒液,再度添酒。
他對提文妻子的愛是個秘密,唯有貝絲知道……兩個著魔的年輕人一起珍惜、培養這段感情,歷時兩年,他們從來沒有做過愛,貝絲無法想象會那樣做,因此即使他受的折磨,仍然享受著這段純純的愛情,這和他所沉溺的罪惡陰溝的生活有如天壤之別。
他記得第一次和她相見的情景,歷歷彷佛如昨,整個周未她幾乎沒說什麼,但她的美,她藍眼中的陰影,她的嬌弱感在在令他著迷——他想為她服務,拯救她月兌離導致這種不快樂的原因。
這一切就在他加入自稱的狂歡俱樂部之後,在錫普敦的葛氏大宅參加聚會,這個圈子由提文和他兩個好友創立,透過他兒子杰士,會員迅速擴增,遍及倫敦年輕一代的貴族,他們對無止境、無目標的娛樂感到厭倦,尋求能帶他們超越世間界線的經驗。
宇修落入葛氏父子的魔咒之下,是在他剛剛喪父的時候,丹森和錫普敦相距不通七英哩,而他認識他們幾乎有一輩子,一位無母的獨生子,寂寞又沒有方向,父親一死,他立刻急切地接受杰士的建議,開始把他看成大哥兒們,至于提文……當然不是父親,然而這麼一位社交圈的知名人物對他的注意力,的確使年輕又無社會經驗的他受寵若驚,在某些方面,也就彌補了他的喪父之痛。
在葛提文的領導下,會員百無禁忌,可以冒任何危險;還有一些改變思想的藥物……輕而易舉就能創造出奇妙或駭人的世界,使人趨于瘋狂;還有一些賭局,賭注高得足以令人在一瞬間傾家蕩產;然後還有好多的女人。
他以為那些女人是心甘情願參加地窖的狂歡,有一些是社交圈的貴婦,和男人一樣熱中于感官的興奮,而今他知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落入這個類別︰因為提文不是那種不會威脅逼迫的人。其它女人則是娼妓,來這里撈一個晚上比她們在街角站一個月的收入還多,地窯內供應的飲料和奇怪的草藥汁向來分量豐盛,很快就驅除所有的禁忌。
直到那一夜提文將貝絲帶到地窖來……****
書房的大鐘敲了兩下,狗的長嗥聲徹夜不停,宇修咒罵地大大喝一口酒,不知為什麼,白蘭地沒產生效果,他的思緒仍然很清醒,不過這或許沒什麼好驚訝的,畢竟貝絲的女兒就睡在他的屋檐底下,而且那該死的雜種狗又哀嚎不止。
他回到鋼琴邊,試圖藉由音樂來排除那股淒涼,突然間他停住彈奏,側耳傾听,納悶自己听到了什麼,大廳有唏唏嗦嗦的聲音。他聳聳肩,沒有聲音,那哀嚎聲那麼大,他怎麼能听到別的聲音?
然後狗嚎聲奇跡似的停了,四周一片岑寂,所有的聲音變得好清晰。
他走進大廳,通到中庭的門沒上栓,眼前只有一個解釋,想必是筱嵐想把狗兒偷偷地運到樓上。
他推開門,天空無雲,夏夜的天空滿是星星,星光照在無人的中庭,他決定在大廳等待,萬一嚇到她,只能怪她自己,不過過了十五分鐘,他的被監護人或那條狗依然沒消沒息,連馬廄都沒有聲音。
他好奇地點著油燈,走出中庭,來到可悲的「丹尼」被拘的所在地,四散的稻草模糊了他的腳步聲,他以極度的細心抬起馬廄的門栓,一開始他什麼都看不見,只好舉高燈籠,金色的光芒落在一個敞開的馬廄的角落,一個小小的、白色的人影,貼著狗兒,蜷縮在稻草上面,手臂拉住狗的頸項,頭部貼著它的肚子。
「天殺的,真該死。」宇修怒氣沖沖地咕噥,她睡得像死人似的,「丹尼」睜開一只眼楮打量來人,歡迎地搖搖尾巴,顯然不知道是誰的命令使它如此悲慘地睡在馬廄里面。
宇修放下油燈,傾身湊向筱嵐。「醒一醒,」他說,搖著她的肩膀。「你在這里搞什麼?」
筱嵐醒過來,困惑地眨眨眼楮。「什麼……哪里……唔,我想起來了。」她坐起身。「既然你不穰「丹尼」進屋里去,我只好過來,總不能讓它一直長嗥下去。」
「我從沒听過這種無聊的話。」他說。「立刻上樓去睡覺。」
「除非「丹尼」一起去。」她平鋪直敘。「它那樣長嚎,我連閉上眼楮都做不到,遑論睡覺,我無法想象有任何人睡得著,現在我好累,睡在哪里都沒什麼差別。」
「你不可以睡馬廄。」他說道,聲音在上方,雙手插腰,腳在晃。
筱嵐穩穩地打量著他,衡量他決心的程度,測試一下,他曾警告過不要去違抗他,然而這一次她手里有張王牌。「晚安。」她甜蜜地說,再次躺下來。
「你這個頑固的小家伙!」他怒氣沖天,俯身拉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抱起來,此時有兩件事情迅速發生了,其一是她薄薄睡衣底下的肌膚好滑膩,其二是她的發香,和她身體突然地烙印在他手上的感覺,讓他頭暈目眩,效果不同于白蘭地,當他正在努力控制身體的反應時,「丹尼」立了起來,齜牙咧嘴地咆哮,牙齒咬進宇修的小腿。
宇修大喊,腳向後踢,筱嵐從他的懷抱中滑落到地板上。
「放開。」
筱嵐冷靜的命令產生立即的效果,「丹尼」松開嘴巴,但仍然齜牙咧嘴地瞪著宇修咆哮。
「天殺的!」宇修咒罵,變身檢查流血的小腿。
「唔,我的天,我沒想到它會咬你,」筱嵐跪下來。「我知道它會保護我,可是……」她彎腰檢查傷口。「咬得很深。」
「我知道很深!我可以問它要保護你什麼嗎?」
她坐在腳跟上,仰頭看著他,簡單地說︰「因為你強迫我做不想要做的事。」
「如果你以為這樣一來,那條該死的雜種狗就把我嚇壞了,我就得一切都順著你,葛小姐,你最好仔細再想一想。」他說,怒目瞪著她。
就此撤退,不再爭論,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在她監護人的傷口上灑鹽,對她並無好處。「我無法想象有什麼事會嚇到你,」她真心地說,隨即起身。「我們最好到廚房去,我來清理傷口,或許應該燒灼一下。」她提起油燈。「你可以走路嗎?要不要我去找根拐杖?」
「我可以走。」他簡潔地說,一跛一跛地走向門口。
「丹尼」跳躍地走在前頭,越過中庭,上台階到大門口,停在那里,期待地等待它的同伴,他們的速度相當緩慢,它努力地擺尾巴,令人很難想象它是剛剛那只發威的野獸。
筱嵐一手扶住宇修的手肘,他跛著走上台階,以兩人的體型面言,那個模樣相當荒謬。「我可以自己走,不用人扶。」宇修啐道,掩住心中的好笑。
「丹尼」舉起腳掌,放在筱嵐膝蓋上,宇修頓了一下,還來不及說什麼,筱嵐已經低語︰「求求你,我保證它不會令人討厭,身上也沒有跳蚤等等,而且它非常會顧家。」
宇修一臉挫敗的表情,他對家禽或家畜全無好感,他們的毛發令他打噴嚏,即使身上很干淨,那股味道他也不喜歡,然而他嬌小的被監護人委婉的以計謀勝過他。「今晚它可以進屋里,」他認命地嘆口氣。「可是白天我不要它在我腳前。」
「喔,謝謝你。」她踮起腳尖,親吻他的臉頰,眼楮在月光下閃爍。
字修有些頭暈地聳聳肩。「別得寸進尺,」他陰鷲地說。「這一局或許算你贏,可是我可不喜歡被人強迫。」
「唔,不會的。」她急切地說。「反正此刻我們也沒什麼可對立的,不是嗎?」她輕快地說完,大步走進廚房。
他緩慢地跟在後面,靠在門框上停了一分鐘之久,她將油燈放在桌上,拿火鉗撥弄火的余燼,薄薄的襯裙裹著的身軀,在火光下顯得凹凸有致,在她俯身時,臀部誘人的曲線令他屏住呼吸,等到火舌冒出來,她直起身體,轉身面對他,胸脯貼著布料,處微微陰暗。
「我想,火已經夠了,可以燒灼刀片消毒……有什麼不封勁嗎?」看見他的表情,她焦慮地睜大眼楮。
他用手指扒過頭發。「我可以自己來,你去睡覺吧。」
「不行啊,」她走向他。「傷口需要好好清理,我知道該怎麼做。」
他伸出手,彷佛想推開她。「山姆可以做,你去睡吧。」
「可是我在這里,卻要去叫醒他,那太傻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模樣……不知道自己在提供什麼,十七威的她怎會如此天真?不過想到她的生活……在學校住宿十年,只有聖誕節和隱居的母親同住幾天,她怎會知道呢?
眼前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教她,他冷靜地開口︰「我要你上樓去加件長袍,而且以後不可以如此衣著不整地在屋里走動。」
她先是迷惑,隨後是懊惱,低頭俯視自己的身體,看見柔軟隆起的胸脯,大腿頂端的深色陰影,當她抬起頭時,臉成了粉杠色,笨拙地說︰「可是天氣不冷,而且我沒期待會見到人。」
「我明白,別再這樣。」他在桌邊坐下來,將受傷的腿抬起來放在椅子上。「快一點,血滴得到處都是,而且痛得要命。」
筱嵐環顧室內,後門的釘子上褂了一件長長的外套,下擺還沾了泥巴,她拿起來套上,裹住身體。「這樣你滿意了嗎,先生?」
他抬起頭,忍不住笑了。「真像個流浪漢,姑娘。」
「不會誘人了,嗯?」
她雖然天真,但卻反應靈敏。「一點也不。」他同意,不是誘人,但是十分吸引人。「我們可以動手了嗎?」
她自櫥子里拿出刀子,走到火邊,廚房里面十分寂靜,當筱嵐用燒灼過的刀尖挑開傷口時,宇修咬牙忍受,他受過更糟糕的傷,改以思考她驚人的干練來令自己分心,她的踫觸十分肯定,動作熟練,盡可能減少他的疼痛,她自己絲毫不畏縮。
「在我包扎之前,你有白蘭地可以灑在傷口嗎?」她抬頭問道。
「真浪費。」他釋然地吁口氣,劇痛終于結束。「喝在肚子里比灑在外面好。」
「你喝太多白蘭地了吧?」她嚴肅地問。
「或許,書房有一瓶。」
「丹尼」跟著她離開廚房,宇修閉上眼楮,努力忘記悸痛的腳和不知安靜的亢奮,找一位謹慎端莊、十足淑女的女家庭教師應是他的答案。鎮上有其它的家庭也有年輕的少女,即將踏入蘭開夏社交圈,既然如此,不可避免的也要介紹筱嵐,這里不是倫敦,但是可以使她不惹麻煩,如果幸運,還能踫到理想的追求者,他就可以放下貝絲加諸在他肩上的負擔。***
筱嵐第二天早上被「翠西」不斷地用腳抓門聲所吵醒。
「你真聰明,」筱嵐滑下床。「你自己找得到路出去嗎?」她打開房門。
「翠西」沒有回答,逕自跑過走廊,「丹尼」也跟在它後面,窗台上的鸚鵡粗嗄地打呼吸,翅膀拍得撲撲響,甚至還對著她吹口哨。
筱嵐模弄地套上襯裙、襪子,和那隱藏身材的衣著,如果她想要水洗臉,大概得自己去廚房,她梳理頭發,自動地編成發辮,然後又停住,昨天宇修先生要她放下來,或許他喜歡那樣,而她已經決定,不論她的監護人喜歡什麼,她就要努力去配合,畢竟她的計劃有賴于他的合作。
當她進入廚房時,只有山姆一個人。「我餓了。」她宣稱。
「說些新鮮的吧。」山姆連頭都沒抬起來。「你可以在櫃子里找吃的。」
筱嵐拿出火腿、一個面包、一塊女乃油,和一瓶牛女乃放在桌上。「宇修先生吃過早餐了嗎?」
「還沒,他到外面去看訪客,他的腳究競怎麼了呢?」
「「丹尼」咬他。」筱嵐切了一片厚厚的火腿。
山姆聞言轉過身來,足足瞪了她一分鐘之久。「為什麼它會被狗咬呢?」他問。
筱嵐聳聳肩,將厚厚好幾層的火腿夾在流滿女乃油的面包上。「只是犯了錯。」她倒了杯牛女乃,咬了一大口三明治。.
「奇怪的錯。」山姆咕噥道。
筱嵐遲疑了一下,納悶是否再多解釋一番,山姆顯然已經自下結論,或許也是離題不遠,畢竟他知道「丹尼」和它的女主人是多麼形影不離。
別再提了吧,她心想,逕自埋頭喝牛女乃。
「我要到外面去。」她把空杯子放在桌上,宣布道。
山姆僅僅咕噥一聲。
她帶著剩下的三明治,離開廚房,本想去看看「翠西」和「丹尼」,但當她越過大廳,走向門口時,「翠西」竄過她前方。「我待會兒拿早餐給你。」筱嵐在貓身後喚道,「翠西」在台階上停了一下,豎起一只耳朵,然後繼續向前走。
筱嵐站在大門口,俯視中庭,宇修正和兩個坐在馬背上的男人交談,她立即認出年長的那一位,至于他同伴的身份也不難猜出來,雖然已經七年沒見過面。
她手拿火腿面包,徐徐地步下台階,「丹尼」尾巴搖呀搖地跑過來迎接她。
葛杰士面對台階,首先看到她,他長得相當英俊,像他父親,只不過他的五官相當陰沉,表情虛飾,顯示過的是放縱聲色的生活,但是他的眼楮很嚇人,顏色淡,眼神淺薄,而且沒有精神,目光閃爍跳躍,回避些什麼,又似乎看見一切。
「啊,」他愉快地說。「我們正要討論今天的主題呢。」
宇修猛地轉身,雙眉深鎖。「你在這里做什麼?」
這個令人困惑而嚴肅的態度,使得筱嵐的腳步有些遲疑,然後她揚起下巴。「對不起,宇修先生,可是我不知道中庭是禁地。」
他還來不及回答,杰士就開口說話。「呃,小妹妹,看看你——都長大了,你好嗎?」他下馬,雙手握住她的肩,親吻她臉頰。
「丹尼」突然發出咆哮聲,宇修不自覺地向前一步,他了解葛杰士,知道他如何玷污女人,然後他控制住自己,這是他自己家里的中庭,是個陽光普照的早晨,不舍發生什麼事,尤其是那只雜種狗也在一旁虎視眈眈地觀看。
「很好,謝謝你,杰士。」筱嵐禮貌性地回答,一手安慰地放在「丹尼」頭上。「早安,仕平。」她向正在下馬的年輕一位招呼致意。
他也俯身吻她,宇修看見她渾身一僵,勉強容忍這樣的致意。「筱嵐,好久不見。」仕平微笑地說,笑意卻沒有到達他的棕眸,也沒有軟化他相當僵硬的五官。
「是的,」她同意道,退後一步,再咬一口面包,似乎很滿足于讓訪客自說自話。
宇修忍住笑意,原有的擔憂和懊惱突然都消失了,筱嵐才不在乎她的同父異母哥哥和仕平,而且她還以侮辱性的方式表達得相當清楚,逕自吃東西,臉上漠然地微笑。
「我相信你會來葛氏大宅拜訪我們,」杰士突然說道。「畢竟我是你最近的親屬,而今你母親又已經過世……」
筱嵐咽下嘴巴的食物。「你沒參加葬禮。」
「沒有……我人在倫敦。」
「喔。」她懷疑地揚揚眉毛,茫然地答復一聲。
杰士突然轉向宇修。「這個遺囑太荒謬了。」他說。「我們可以私下討論嗎?」
「沒什麼可討論的,」宇修回答。「南頓已經說得十分清楚。」
杰士的臉脹紅。「姓莫的,你太蠻橫了,看在老天分上,我們到里面談。」
宇修搖搖頭,故意說道︰「不,我不以為然,杰士,你在此不受歡迎。」
氣氛開始緊張起來,筱嵐大吃一驚,她看著兩個男人,覺得有一股恨意存在他們之間,仕平和他繼父一樣脹紅臉,向前一步,父子倆並肩站立。
宇修仍然平靜地打量他倆,筱嵐首次注意到他的外表是多麼蓬亂不整,下巴長出胡渣,雙眼困倦,在早晨的陽光下,臉上的線條陷得很深,他的襯衫領口敞開,袖子卷到手肘,沒戴領巾,穿著農人的皮長褲和長靴子。
相對之下,杰士和仕平的衣著則是無懈可擊,鹿皮騎焉褲,光亮的馬靴,上好的外套合身,手臂底下挾著卷邊的帽子。
「你太侮辱人。」杰士說。
宇修嘲弄地鞠個躬,沒說什麼,他知道自己佔上風,從那致命的一夜,他沒再見過杰士,然而心中對他的厭惡仍然一如往日強烈。
「我要求我妹妹和我回去,她需要女性的照拂,還有誰比我的妻子——她的嫂嫂——更合適的?看看她,」他揮揮手。「這像個少女公開出現的模樣嗎?」
「我怎麼了?」筱嵐睜大眼楮,無辜地問道。
即使其它人沒听出來,但宇修听得出她問題中的嘲諷,他再也忍不住笑容。「先說你嘴巴上有牛女乃胡須。」他說。
「我才沒有!」她叫嚷,用手背去擦。
「而且你的眼角還有睡紋,」他無情地說下去。「裙擺沾著泥巴和稻草,不過,這些都不需要一位嫂嫂來補救,我們自己就可以做得很好。」
「你在下戰書,姓莫的。」杰士輕聲宣布。
中庭似乎突然竄入一股寒意,宇修再次嘲弄地鞠躬同意,筱嵐察覺剛剛對自己外表的嘲弄,只不過是在掩飾她的同父異母哥哥和她監護人之間的暗潮洶涌,而那不僅僅關乎她母親的遺囑而已。
「來吧,仕平,」杰士重新上馬,臉色鐵青,仕平依言而行。「這不是結束,姓莫的。」
「不,杰士,我想也不是。」宇修說。
「不過,我不相信一個醉鬼是我的對手。」另一個人邪惡地說。
宇修慘白著臉,僅僅說道︰「我說你日安,杰士……仕平。」
兩個人沒有回頭,逕自騎出中庭。
筱嵐抬頭望著宇修。「這是為什麼呀?」
他似乎沒有听見,嘴巴抿成一條直線,眼神變得很遙遠,他心不在焉地模模下巴。「你說什麼?」
「沒事,」她說,感覺她的監護人和她哥哥之間的秘密無法在今天早上解開。
他俯視著她,搖搖頭。「你的模樣真是一團糟啊,姑娘,實在破壞我監護人的名聲。」
「呃,你自己也不怎麼樣,」筱嵐反駁。「你穿這件衣服睡覺啊?」
「我沒睡。」他回答。
「喔,是你的腳在痛嗎?」
「還好,」他不打算解釋欲求不滿的折磨效果。「我睡得不多。」
「為什麼?」
他皴眉,近乎自言自語地引用馬克白的台詞。「無法入眠。」
「「睡眠令人放松戒心,」」筱嵐立即接下去。「可是馬克白犯了謀殺罪,心存愧疚……難怪他無法入睡。可是你又愧疚什麼呢?」
我殺死你父親,可是不只如此而已,還有其它的事,那些女人有多少不是自願參與的?這個問題一直縈繞著他,提文敢做逼迫威脅的事,他虐待他的妻子,殘酷地強迫她,對于街上那些無法自衛的女人他毫不顧忌……其中有些是處女……不!他不能再想下去。
筱嵐輕觸他手臂,被他淒涼的表情嚇到了。「怎麼了?」
「偽裝的惡魔。」他說,這是他用來稱呼那些在他腦中徘徊不去的影像的說法。「我需要吃早餐,我看你已經吃過了。」
筱嵐納悶自己是否要再追問下去,隨後決定自己沒這個權力,她根本不太認識他。「只有面包和火腿。」她輕快地說。「如果山姆要為你煎蛋,我也想要一些。」
這女孩有些特質能令人忘卻邪惡的事,宇修心想,突然輕松起來。「你都吃到哪里去了,姑娘?」
「我不知道,可是我總是覺得饑餓。」她說道,陪他到廚房,「丹尼」跟在她後面。「我納悶杰士是否會再來?」
「果真如此,他會後悔,」宇修俯視那條狗,然後聳聳肩,那場戰爭,他似乎大敗潰決。「熱水,山姆,我要刮胡子。」他拉開襯衫,解開紐扣,把它丟在椅子上掛著。
山姆將一盆熱水放在桌上,拿個小鏡子靠著一只空酒瓶。「肥皂在櫥子里。」
筱嵐靠在桌沿,看著宇修在皮帶上磨剃刀,開始刮胡子,他的雙手令她著迷,美麗優雅,手指細而修長,不知什麼原因,在她的胃部挑起一種奇怪的振動。
「你胸膛上的那個是什麼呀?」她突然問道,昨天他在床上時,也有看見那個奇怪的標記。
宇修的動作一停,然後不在意地說︰「唔,是一條蛇。」
「為什麼呢?」
「學校里沒教你別太好奇嗎?」他質問。「或是不宜做個人的批評?」
「對不起,」她一臉沮喪。「我是因為沒看過才會感興趣。」
「不遇,我想你以前也沒有見過光著上身的男人。」他有些刻薄地說,刮去一道長長的肥皂泡沫。
「是的。」她同意。「你在海軍時紋的身嗎?」
宇修嘆口氣,抓住可以月兌身的機會。「紋身在海軍很普遍,現在,你有騎馬裝嗎?」
她沒有異議地接受他結束這個令人不安的話題,令他松了一口氣。「當然,不過也是斗篷狀。」她舌忝舌忝指尖,一一拾起桌上的面包屑。
「呃,我想該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時機了,我們騎馬去曼徹斯特,看看能否改善你的衣著狀況。」他以毛巾擦去肥皂泡沫,一手模模下巴。「這樣好多了。」
他皴眉地打量著筱嵐。「可是你當然不行,山姆,讓姑娘端一些熱水上樓,她需要好好洗一洗。」
山姆估量地看看筱嵐。「最好是我替你拿上去,在我看來,一點風就把你吹走了。」
「我比外表看來強壯許多,」筱嵐伸手要提水。「我可以挖出馬蹄上的蹄癌,而它們可是很重的。」
「我的老天爺,」宇修咕噥。「你怎麼會變成獸醫的?」
「波爾登的出租馬車行的馬夫長教了我很多東西,以前我常在星期天從學校溜出來,一整天和他在一起,那不是很普通的事。」
「是的。」
「可是他們無法制止我。」她輕快地說下去。「然後還有一個住在錫普敦村落里的盜獵者,他教我如何處理鳥類和小動物。」
「我很驚訝受苦良久的陳院長能讓你留那麼久。」宇修說道。
「我確信她們已經得到相當好的報酬。」筱嵐有些怒意地說。「畢竟我幾乎一整年都住在那里。」她提起水桶走向門口。「我們今天早上去吧?」
「除非你另有計劃。」
「不,我想沒有。」筱嵐以和他相同的嘲弄態度回答。
宇修呵呵笑,納悶她的幽默感來自哪里,貝絲嚴肅得令人痛苦,而提文又只對極端事物感興趣。「我必須和你的銀行變一談,目前你有多少津貼?」
「津貼?」筱嵐新奇地眨眨眼楮。「從來沒有過,如果我要零用錢,艾小姐會給我,不過她們提供制服……其它也沒什麼好花錢的地方。」
宇修搔搔頭發。「我可不知道什麼才適合你。」
當然,這取決于她住在哪里,今早的拜訪,使他不再考慮替她安排和一位可敬的女性住在他處的可能性,至少,不是在錫普敦附近的地方,她根本不可能避開她的哥哥和仕平。
她仍提著水桶站在門口,他揮手叫她走。「去換衣服,姑娘,我要想一想。」
「嗯,你打算該怎麼安置她呢?」門一關,山姆問道。
「天知道,」宇修嘆了一口氣。「你可以看透我的想法。」
「你想留她在這里?」
「目前而言,我沒多少選擇。」不過除了葛家,她應該還有些地方可以去,他心想,在如此年輕的時刻,沒有人關心她,似乎不太可能。
應該不可能,可是他懷疑事實即是如此,她的生活之所以變成這樣,全因為他曾扮演過重要角色的放蕩和染血的過去,而今似乎是往日的余孽回來施行那終必來到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