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界花 Chapter 2 黃櫨
一覺睡醒，外面已經天色大亮了，我懶洋洋的點起一支煙吸著……
我喜歡在這樣煙霧繚繞的環境中迎接清晨，朦朧中帶點慵懶的感覺，很舒服……
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在我的記憶里已經有些褪色了，只依稀記得哪個最後才知道名字的少年，倒下前笑的悲傷而滿足的臉……我楞了一下，搖了搖頭，撇著嘴笑自己的無聊……那只是我無數任務中的一件而已，死也罷，痛也罷……一切與我何干呢……
愛，恨，悲傷，痛苦，嫉妒，……都是人類內心反映出來的東西，卻又無恥的冠上惡魔的名，來掩飾自己的罪孽……
我喜歡惡魔，喜歡他們赤果果的和邪惡，喜歡他們背叛的囂張……所以，我是CARLON，地獄忠誠的守護著，唯一沒有被虛偽所污染的我的聖獄……
「老板！！」，听著樓下傳來的邦邦的敲門聲，我無奈的熄滅了手中的香煙，穿上衣服走下樓去……
「我來給你送花了呢，看，多新鮮的玫瑰……」
來人是住在郊區的花農，淳樸而憨厚的鄉土氣息，和散發著腐臭糜爛氣味的都市人相比要舒服很多……我笑了一下，招呼他幫我把花搬進屋內。
他走進來，聞到我身上的煙味，皺了皺眉，「老板，您又在店內抽煙嗎？會影響到花的色澤和香味的……」
我無所謂的耙了耙頭發，笑著將錢遞給他……「明天，還請你及時送來……」
他接過錢點點頭離開了……
我拉開深藍色的窗簾，透過寬大的落地玻璃看著街頭上來往穿梭的人群，繼續掏出上衣袋中的煙抽著……好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慵懶的坐在桌前，取過小巧的筆記本……「您有新的留言。」
我振奮了一下，點開留言……
CARLON︰
3月7日12︰00PM，CATEYE
MARIN
3月7日？不就是明天嗎，我笑了一下，將披散在臉上的長發隨意攏在腦後，用細繩系住……長發是七年前留的，不過只是過肩的長度，在日光下，泛著深藍的光澤，就象月光下的黑夜……
想來就好笑，每次我去染這個顏色的時候，我的發型師的新助理們總是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我……深藍色，挑染幾屢銀藍，很眩的顏色吧……
好帥，好漂亮的男人……他們總是這樣說，但眼神中卻明顯的寫著畏懼……估計象我這樣只適合在深夜出來游蕩，身上不時飄散出如同夜般的氣息和血腥味的男人，只要有點直覺的人都會選擇逃離……
到了晚上的時候，天上又開始下起小雨，淅淅瀝瀝的雨滴墜落到地面，發出細碎的聲響，我卷緊了身上的風衣，將臉埋到衣領下……在雨中悠然的走著……
CATEYE是一家非常有名的酒吧，重金屬裝潢的門面，五顏六色的燈光，形形色色的人……帶者頹廢而瘋狂的靈魂在此流連……
「來了啊？……earthquake？」
我對招呼我的老板點了點頭，要了常點的酒，隨便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了下來……
酒吧中放著勁暴的搖滾歌曲，我冷冷的笑了一下，看著舞台上的男女瘋狂的扭動著肢體，感受著烈酒流淌過喉所帶來的灼熱的快感……我喜歡烈酒……胃部日益嚴重的疼痛痙攣，如同哀號般的提醒著我，它已經被摧殘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我卻依然喜歡享受那種沉浸在酒精，暢快而淋灕的感覺……
我沒有代理人，對做這種工作的我們來說，擅自出現在委托人的面前，無疑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可是卻很刺激……我並不懼怕死亡，不過是停止了心跳呼吸和思想，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樣更快意的事情……
「CARLON？」一個女聲試探著出現在我耳邊，我放下手中的酒，微微抬頭眯著眼打量著站在我面前的女人……
那是我的習慣，七年前的一次意外，我失去了左眼，為了讓右眼不那麼快的失明，我接受了醫師的建議，裝上了假眼，逼真如同真的眼楮，只有偶爾……在燈光下發出猩紅的光澤，我想，更接近血的顏色吧……
這也是為什麼委托人找了我結束任務後，就再也不出現在我面前的緣故……，墨藍閃著銀藍光澤的長發，猩紅魅惑的眼楮，俊美冷酷的面容，如同地獄中的使者……更重要的，就是出手的狠戾無情……
無情嗎？好象是這樣的……我不在意任何一個人的哀求哭泣，眼淚對我來說，是一件非常奢侈的東西，因為，自從有記憶起，我就沒有流過那種東西……相比較而言，我更喜歡粘稠的，帶點腥甜的液體……沿著手間劃落的感覺，讓我很期待……
「說把……」，我淡淡的開口，她是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從她潤白的肌膚可以看出來，平時保養的一定很好，合體裁剪的香耐爾套裝和名為誘惑的香水，足以顯示她生活條件的富足……
她坐下來皺著眉打量了我一會，從手袋中掏出一張相片遞給我……「我要你拆散他們……」
我懶懶的打量了照片一眼，是一個笑的溫柔的俊美少年，和一個大約三十五六歲的男人……
我叼起煙點著，冷笑著，「我不是私家偵探，也從來不接這種CASE，你去找其他人吧……」
她臉色變了一下，似乎要發火的樣子，但終于是忍了下來……
「我要你幫我干掉那個賤人！多少錢我都願意付！」，嬌媚的面孔瞬間變的猙獰，如同毒蛇般陰狠……
「20萬……」，我淡淡的開口……「先付定金吧……事成之後，將剩余80萬劃入我指定的帳戶……明天晚上12點，我會動手…你最好知道我的原則…」我冷冷的笑了一下，將杯中的液體一口飲盡，直直的盯著那個女人……
她楞了一下，抬頭看著我，美麗的眼中再也沒有初見時的囂張跋扈，而是多了恐懼的色彩，如同被蛇盯住的青蛙……她看到我帶著笑容的眼楮，竟然瑟縮了一下……抓起皮包開了支票放到桌上，匆匆離去……
回到住處，懶懶的坐在沙發上，看著照片中笑的燦爛的少年，我微微的挑起唇角……很年輕呢……抬手將照片扔在半空中，看它飄蕩著墜落，飛一柄匕首，正中照片中少年的額頭，牢牢的定在牆上……我叼起煙，瞄了照片一眼，掏出火機點燃……閉上眼楮……
夜風從敞開的窗戶中吹入，空氣中流蕩著屬于黑夜的氣味，濃烈的酒味混雜在清新的空氣中撲面而來……對街KTV中傳來聲嘶力竭的歌聲，吼著常人眼中如泣如訴的愛情……對街幾個醉酒的人正在撕打糾纏著，嘴里不干不淨的招呼的對方的老媽……我冷冷的笑了一下，我喜歡這樣的環境，骯髒糜爛，如同生活在陰溝中的蛆蟲一樣，在整個社會的最地層，卻格外適合我這樣的人生存……即使我的積蓄已經多到可以買下這座小城……
不知道為什麼，一晚上睡的都不怎麼好，起來後頭痛欲裂……我打開電腦，搜集著我需要的資料……
慕容虹-慕容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現年32歲，性格驕縱跋扈，10年前結婚，有一子，冠母姓，單名佟…
莫易皓-某大學講師，現年35歲，10年前入贅慕容家
邵佟-某大學二年級學生，現年19歲，幼年喪母，父親終日酗酒，自小由祖母帶大，學習…
原來是這樣啊，我笑了一下，用手順了順頭發，端起冷卻多時的咖啡，感受著冰涼苦澀的特有的焦味從舌間蔓延到整個口腔……師生關系嗎？……失去親情的不良學生和在妻子蠻橫壓迫下生活的老師……很好的搭配……
22︰34分
關好花店的門，熄了燈，獨自走在忽明忽暗的街頭……幾盞路燈不知道被誰打破了，里面的燈絲發著劈啪的藍光，腳下不知到是誰家吃剩下的飯菜隨意的丟棄在本來就骯髒的大街上……我皺了皺眉……有些後悔為何不開車出來……
走了兩條街，揚手攔了一輛TAXI，往目的地行去……
23︰28分
登上大廈的二十三樓，斜靠在窗台邊，看著牆上的時鐘分分秒秒的移動著，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手中已經上膛的M617，不時的看著對面不遠處房間中吵的不可開交的人……
我看的懂唇語……那是我們這一行求生必備的常識……看著昨夜貴婦般的女人披頭散發的撕扯著一臉木然，卻憐惜的擁著懷中少年的男人……
撒潑使性是女人慣常使用的伎倆，尋死覓活的哭號，妄想留住已然遠去的心……讓我覺得很有趣……，我點燃煙，繼續看著對面上演的輕喜劇……
撕扯了一會，女人似乎終于疲累了，她頹然坐在沙發上，埋頭在手中哭泣著……
「我們離婚吧……」，男人似乎嘆了一口氣，走到女人身邊說著，溫柔的回頭看了站在一邊的少年一眼，「是我虧欠了你，可是，我現在真的只愛他一個人……」
「為什麼？為什麼！！我對你不好嗎？我不愛你嗎，我我可以給你一切，權利，財富！我們有個可愛的孩子不是嗎？」
「你？……呵呵……「，男人苦笑了一下，「我在你面前的地位，你比我更清楚吧……可能，還比不上你懷中的一條狗……」
「可是……」，女人楞了一下，急急的想解釋，卻再次被男人打斷……「虹……，我們離婚吧，十年了，我真的好累……我愛他，只愛他一人！」
男人走去，將少年擁在懷中細細的吻著……當著自己妻子的面，從他的頸項一路吻到敞開的胸前……
少年仰起頭，享受著戀人帶給自己的快感，帶著嘲笑的神情看著羞憤異常的慕容虹……粗嘎的嗓音中帶著的喘息……「慕容夫人……你打斷了我的腿，也不能把我從老師身邊帶走，我看不起你，你是一個可憐至極的人！！，我可以比你給老師帶來更多的快樂……」，
他冷笑著伸出手，探到環抱著自己的情人的，緩緩的撫弄著，滿意的听到他粗重的喘息聲在耳邊響起……「慕容夫人……你要繼續看下去嗎？看我們是怎樣？」
「佟？」，察覺到少年的不對，男人有些詫異的抬起頭……卻被少年拉了去，深深的吻住，修長的手撫上他結實的胸部……
「你們真惡心！！」，慕容虹尖叫著，撲上來打著擁吻在一起的兩人……「我一定會拆散你們，我要你門去下地獄！！」
少年抬起頭，淺笑著在戀人的唇邊輕吻了一下，轉過頭對慕容虹有些鄙視的冷冷說道，「慕容夫人，您還想找人來強暴我嗎？還是再打斷一條腿？……告訴你，我不在乎！，我邵佟這條命就在這里，你來拿走吧！只要我活著一天，就絕對不放棄和皓在一起！」，
他笑著，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笑容中的鄙視和痛楚，那是自尊和驕傲被人踐踏後，再次產生的堅強……
抬頭看了看表，23︰58分，是時候動手了……我漠然的笑著，緩緩的舉起右手……銀白的槍身在黑暗中閃過一抹軒目的白光……少年向我這里看了一眼，帶著了然的笑容，我遲疑了一下……他抬頭吻上男人的唇，將他一把推開，揚著雙手迎接飛馳邇來的死亡……
當啷……玻璃破碎的聲音後，傳來如同撕心裂肺般淒厲的怒吼，和女人尖銳瘋狂的笑聲……「我不會讓你門在一起的，永遠不會……」
我淡然的看著前方，子彈出膛的那一瞬間，我看見那個少年的笑容，幸福而滿足……
笑聲停止了，整個夜空寂靜的駭人……男人靜靜的抱著少年冰冷的身體，突然笑了起來……他緩緩的站起身，走到被子彈擊碎的落地玻璃窗前，溫柔的吻著少年蒼白的唇……
「佟……在那個世界，讓我繼續愛你……」
被寒風卷起的窗簾在華麗的房間內飄舞翻飛，我看著對面急速下墜，卻依然緊緊擁抱在一起的身影，微微的笑了一下，轉身離去……留下女人尖銳的叫聲劃破冰冷的寒夜……
他們還是幸福的，我想。至少，他們在對方變心前擁有彼此的靈魂。而最可憐的，莫過于哪個自以為可以操縱一切，卻什麼也沒有得到的女人……
愛情究竟是什麼？誰能夠回答呢？今夜溫柔的在你耳邊低語的戀人……明夜擁誰在懷中？……
我閑散的坐在店中，望著燦爛美麗的黃櫨，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叫做邵佟的少年，悲慘的童年，多折的愛情，這是屬于你的花束……
黃櫨︰秋天黃櫨片片紅葉，歷經風霜，真情不變，寓意真心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