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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湮月歌 2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

漸霜風淒慘,關河冷落,殘照當樓。

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

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

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

爭知我、倚闌干處,正恁凝愁-

三年後-

「嗨,百里公子,你這樣笨手苯腳的,練到下輩子也學不會步雲梯的,趁早死心吧……」

又是那個閑人,他不是已經消失了很久了嗎!!澈月拼命的壓住心中的怒火,當做出現在眼前的人是空氣,閉上眼楮專心盤腿坐在地上……

這是師傅今早新傳授的心法……,在三年前拜師後,益發覺得師父是個江湖奇人,不僅對各門派的武功了如指掌,而且對奇門遁甲,兵法布陣等均有非凡造詣,並且對他們師兄弟三人傳授不同方向的武功……

用師父的話說,大師兄為人善良剛正,俠義淳良,日後在江湖上一定有非凡成就,所以師父將畢生劍法掌法頃囊相授,希冀大師兄可以造福蒼生……

而荊烈……雖未正式傳授任何劍法,可是他天賦稟異,慧根聰骨,自行修的一身極俊的刀法,這還是其次,最重要的卻是他體內那股強大的內力,雖被另一股內力封住,卻至少有百年修為,絕非不足雙十的少年可以擁有……

對這一點,師父沒有明言,不過偶爾听大師兄談起,荊烈沒有十一歲前的任何記憶,拜師前,獨自居住在一個破敗的山神廟里,偶然被雲游的師父發現,強行將他帶回谷中,所以至今依舊一身反骨,正邪難測……

師父似乎也不介意他的桀驁不遜,依舊傳授他上乘內功心法,並且每日在藥缸中浸泡至少兩個時辰,以期可以修養生性,百毒不侵,……一次偶爾听師父說起︰烈兒將來的武功造詣絕對在爾等之上,以至稱霸武林,只可惜……

隨後的話,被嘆息掩了去,澈月沒有听的清楚,只是對荊烈的生事不覺間有些心酸……沒有父母的疼愛,受盡欺凌的生事……和自己多少有些相似,但至少自己還依稀記得母親溫柔的笑容,而他,卻什麼也沒有……

想到這里,澈月微微的睜開眼楮,看著環胸靠在樹上注視著自己的少年……

不能否認,在三個師兄弟中,荊烈是最為俊美奪目的一個,漆黑的發,漆黑的衣,漆黑的眼楮……自從在臨安街道上的一瞥,至今從未見他穿過除黑衣外的其他顏色,仿佛天生就屬于黑暗一般,俊美霸氣的容顏,張狂而狠戾的作風,絲毫不似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

「老頭在教你什麼呢?」

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際,嚇的他趕緊回神,冷冷的看了樹邊的人一眼,收功站起,「不關你的事……」

「不關我的事?」,荊烈邪邪的看了澈月一眼,眯著眼楮輕笑著,「那是谷大師兄就可以?」

「你很無聊!!」,澈月冷淡的白了他一眼,心中卻莫明的煩躁起來,谷大哥下山已經有三月了,不知可還平安嗎?

看見他又沉浸在思緒中,荊烈一步跨到他面前,貼近他的臉冷冷的開口,「無聊?我看不是吧……你的想法都寫在臉上呢。」

澈月沒有做聲,傍晚的風在山谷中悄悄的流動著,撩起荊烈隨意披散的黑發,絲絲縷縷的飄散到澈月的面頰上,酥酥癢癢的……「你擋住我的路了!」

荊烈沉默的注視了他一會,轉身離去……

澈月微微松了一口氣,每次荊烈總喜歡有意無意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偶爾會挑釁般的激自己發怒與他動手,但多數時候都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那時侯的空氣,總是流動的很慢,慢的幾乎讓人窒息,而荊烈卻是很怡然自得的樣子,看著自己的臉一點點漲紅,然後暴出一陣大笑……

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平素冰冷的黑眸中,仿佛瞬間溢滿了光華,眩目而魅惑……

可惡,怎麼會突然想到哪個變態的家伙!!,澈月使勁的搖搖頭,抬頭看著天色已晚,清夕想來也準備好了晚膳了……

清夕是師父收養的干女兒,一個乖巧伶俐,聰慧可人的女孩,為了讓她不要涉及江湖恩怨,除了輕功以外,師父從未傳授過她其他的武功,平素留在谷中打理事物,除了偶爾與大師兄或家僕下山采辦些日常用品外,及少涉足江湖……

回到半山腰的庭院時,已經是流霞盡斂,銀月微光的時候,主廳中笑語喧嘩,讓澈月一陣疑惑……這里很少有人造訪,怎會這般熱鬧?

「大師兄?」

主廳中佇立的高大身影緩緩回頭,依舊一身淺色緞衣,儒雅俊朗,對站在門前的澈月溫柔一笑,「我回來了……」

澈月邁入門內,掃了一眼坐在上座的年輕男女,輕笑著問道,「一路可順利嗎?」

「還好,我來給你介紹……」

谷逸軒伸手將澈月拉至身前,「這位是唐門少主唐遙,這位是他的妹妹,唐氳姑娘。這位是我三師弟百里澈月。」,隨即轉過臉來,笑著看數日不見的絕麗容顏,「此次在路上差點遭小人毒手,多虧了這二位鼎立相助……」

澈月微微頷首表示見過,絲毫沒有上前寒暄的打算,「怎的沒見師父他老人家?」

「鬼老頭上山下棋,沒空吃飯……」,

澈月冷冷的回頭瞪了一眼翹著二郎腿,徑自喝茶的黑衣男子,回頭看向谷逸軒……

唐遙有些惱火的起身,對于澈月的冷淡不敬,多少讓他有些下不了台,轉頭看了看羞澀的妹妹,拱手說到,「谷兄客氣了,路見不平,拔刀相住本就是常情。你我兄弟,何需如此見外?如若不是為了小妹,谷兄也不會遭此風險,該道謝的,是我們才對……」

澈月轉目看向叫做唐氳的女子,粉黛薄施,正置豆蔻年華,一身湖藍色的外衣,更是將她襯托的風姿卓越,清秀可人,一雙剪水雙瞳,柔情萬分,其間的愛慕之情自是不用多說……

唐遙與谷逸軒說完,這才轉頭看向澈月,「原來是百里公子,素聞鬼谷子前輩收徒二人,到未曾听說有第三個徒弟,而且是這般的天資國色,實乃在下三生有幸……」,上下將澈月打量了一下,不屑的撇了撇嘴,語帶嘲諷的開口。

唐氳見著氣氛不對,澈月面色一片冰冷,知是唐遙話有些過分,「谷大哥,百里大哥見量,家兄適才語出冒犯,小妹在此賠禮了……」

澈月被身後調笑的目光看的有些惱火,也懶得理會唐遙的無理,只恨不得狠狠在身後奸笑的荊烈臉上招呼兩拳……

谷逸軒礙著面子,只好笑著說無妨,招呼眾人入座,一邊一直冷眼旁觀的荊烈卻突然放下手中茶碗笑著開口說道︰

「素聞唐門雄霸巴蜀,唐家少主更是少年才俊,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荊烈雖然在江湖上極少露面,但他「冷面無情」的聲名卻無人不知,三年前,年僅十六歲的荊烈三招之內重創武當大弟子,而今放眼目前江湖中頂尖高手,估計荊烈不出五人之外,所以得到他的夸獎,自是讓唐遙受用的很……

正置得意之時,卻听的荊烈話鋒一轉,「只是,鬼老頭素來門規極嚴,一般的犬類鼠輩也入不得那老頭的眼,唐少主若要在這里與我心愛的小師弟相比,還需回家練個十幾二十年……」

「你!!!」,唐遙一听自己被荊烈明嘲暗諷的比做‘犬類鼠輩’自是惱羞成怒,但又不敢在這冷俊少年面前放肆,只好訥然收口,卻不忘恨恨的怒視了澈月一眼。

而澈月卻是被荊烈那句‘心愛的小師弟’氣的白了臉,冷冷的怒視了他一眼,但看著唐遙鐵青的臉色也暗自覺得好笑……

席間清夕上完了菜,只對二人說了句義父上山會友,今日不歸,便轉身扯了澈月離開……

被她一路扯到後院的小水塘邊,澈月才總算有時間停下來喘口氣……

「清夕!!!」

澈月淺笑著看著氣鼓鼓的少女,無奈的搖搖頭,「你這樣,會讓谷大哥很難堪的……」

「才不管呢!!有那個清秀溫柔的唐小姐陪著,他才顧不上我門!!」

「我看我們的清兒打翻了醋壇子呢……」

粉衣少女轉過頭來嗔怒的開口,「澈月!!!你再這樣,下次烈哥哥欺負你的時候,我就不幫你了!!!」

澈月笑了一下,又突然沉下臉,憶起席間荊烈的那句‘心愛的小師弟’,不期然的紅了臉,清麗的面容在銀月的照耀下,微微泛著水晶般的光澤……

但面前清夕突然放大的臉,讓他飛快的收回神智……

「澈月!!你在臉紅呢!!!」

「清夕,你再這樣取笑于我,小心我告訴師父罰你禁足!!」

「你敢!!」,清夕漂亮的眼楮俏皮的看著澈月,「小心我在你飯中下毒!!」

澈月淺笑著拍了拍清夕的頭,轉身站在池水畔……來到鬼谷,看著春雨秋霜,夏陽冬雪,時間如同白駒過隙,就這麼過了三年……

谷逸軒一如往常的對自己百般呵護,仿佛他依然是當年無力自保的孩童,而奇怪的荊烈,除了在自己面前偶爾流露出淡然微笑以外,多數時候依舊冰冷無情的令人膽寒……

和自己關系最好的,就是面前這個豆蔻年華的少女,雖然比自己小了三歲,可是她每次總是一幅大姐的模樣叫著‘澈月!澈月!’,只有在谷大哥和荊烈面前,才會乖巧的稱聲哥哥……

可能自己的確太沒威嚴了吧……澈月無奈的笑了笑,卻不料一邊的清夕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突然開口……

「澈月!!上次與谷大哥出谷,我就想和你說!!」,她在澈月面前站定,雙手毫不淑女的叉在腰間,「你!!!太漂亮了!!!今天看到那只唐青蛙和他妹妹,我就更覺得如此!!「,她賊笑著俯身靠近,「難怪一向跋扈冷酷的烈哥哥會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你……」

澈月怔了一下,突然腦中一片空白,張嘴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半響才回過神來,冷冷的開口,「清夕!!!下次如若再這樣胡說,我定不饒你!!」

看著平常總是一派淡然的澈月突然沉下臉來,清夕明白自己說錯了話,趕緊乖巧的笑著賠禮,「澈月哥哥,清兒只是說笑罷了,不要生氣好不好……,清兒覺得只有在澈月哥哥身邊,才有機會看見烈哥哥笑嘛……」,為了博取同情,她還不忘擠出幾滴淚水來彰顯自己的委屈……

澈月不再做聲,抬手拂去披散在額間的長發,輕笑了一下,「清兒你還太年幼,不……」

「什麼年幼啊!!!我今年已經十五歲了」

「是可以嫁人的年齡了……」,

「澈月!!!!」,清夕瞬間紅了俏臉,一跺腳轉身奔去,「你這個陰沉沉的家伙!!,以後不要理你了!!」

「呵呵……」,難得看見那個丫頭臉紅,澈月不禁一陣輕笑,卻又瞬間斂去笑意……

來到這里,轉眼已經三載,看著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仿佛適應了這樣恬淡的生活一般,幼時那些恐怖的回憶,仿佛都清淡隨時可以散去……

看著如水秋月,清清冷冷的懸在樹梢,銀光流瀉在銀杏樹上,隨著夜風有生命般流淌著,索性靠坐在樹下,透過片片小扇般的葉片看著暮色蒼穹……

還依稀記得,初來鬼谷的那段歲月,夜夜鬼魅般的夢魘,讓我徹夜難眠,永生難忘的邪惡面孔,瘋狂刺耳的笑聲,貪婪陰險的嘴臉,醒來時發現,自己已是滿臉淚痕。

不自覺間推門出去,在樹下嗚咽,恨自己的無力,無法保護母親,那個自從來到世間,唯一讓自己感到溫暖的溫柔的娘親……

就從那日起,不知為何,只要夢中驚醒,便總會有幽幽的笛聲回蕩在夜空中,仿佛在安慰我一般,悠遠而綿長,尋聲去看時,卻是人去樓空……

時間一久,卻也忘了去尋覓,仿佛鐫刻在靈魂般,把那優美淒婉的笛聲印在骨血里……

應該是大師兄吧,澈月淡淡一笑,只有溫柔如水,卻有歷經悲苦的他,才可以吹出如此那樣悲涼中卻帶著溫柔的笛聲……。

然而不經意間,一雙漆黑的眸子,帶著狂妄的笑闖入他的腦海……荊烈!!輕輕垂下頭,將額頭抵在膝上笑著,那樣冷血無情的男人,恐怕連笛子長的什麼樣也不曾見過吧……

……難怪一向跋扈冷酷的烈哥哥會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你…

清夕調笑的話再次出現在耳邊,讓他不禁再次皺起了眉……雖然這三年間見面的次數非常頻繁,但和他開口說話的次數卻少到屈指可數,卻不知為何總是會想起張冰般冷酷的俊美容顏上,偶爾微笑的黑眸……

「哈……」,旁邊突然出現的低沉笑聲,讓澈月瞬間抬起頭來,只見不遠處沉浸在夜色中的高大身影,戲謔的眼楮瞬也不瞬的打量著自己

他頓時一陣羞腦,起身轉頭準備離去,卻被扼住了手腕,甩了兩下也無法月兌去,「放開!」

荊烈垂下頭,看著依然瘦弱頎長的身影,適才從這張清秀容顏上一閃而過的數種表情,悲傷的,溫柔的,寂寞的,看的一陣心痛,未曾察覺間,自己竟然已經如此在意著他的存在,在意他的每一個表情……。也許,就在初見面時,那帶著悲憤痛苦的清澈眸子,已經俘獲了我的心……

抬起左手,欲撫上緊簇的眉峰卻被他閃了去,無奈淺淺一笑,「為什麼總要這麼防備我呢?」

听聞此言,澈月抬起頭來,愕然發現前方黑眸中竟然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悲傷,不禁呆了一下,張了張口,終是什麼也沒說……

松開握在手中的手腕,荊烈隨意靠坐在一邊的石頭上,仰首看著,「陪我坐一會可好嗎?」

澈月身形沒有移動,只是淡漠的看著一語不發的男子……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高了我這許多……

「你很討厭我嗎?」

「……」

「……」

「厭惡之極……」

「這樣啊……」,聲音頓了一下,又如往常般嘲諷的開口,「谷逸軒呢?」

「不關你的事情……」

「……」

澈月從來沒有覺得沉默是如此令人恐懼的事情,仿佛要將心全部擠碎一樣,連呼吸都覺得很困難。夜風依舊柔柔的吹著,帶著秋天特有的清冷的味道,流淌在鼻間……

「如無他事,我回房歇息了!」

才走沒兩步,突然被人大力的拖住左手,來不及呼叫,便仰面倒入一具溫暖的懷中……

「你!!放開!!」

「……」

有力的手臂緊緊的環住懷中縴細的身軀,荊烈苦笑了一下,剛毅俊美的容顏上閃過絲絲柔情……,這真的是我嗎?素來厭惡世間一切的我,為何只有在他的身邊,會覺得如此安然……,那種暖暖的,柔柔的感覺,是否就是常人口中的愛情?……

啪!!響亮的聲音回蕩在小院里,仿佛空氣都凝滯了一般,澈月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既而抬頭看著面前一向狂妄的男子……

那是什麼眼神?悲傷?憤怒?還是什麼?

荊烈只是靜靜的看了面前的人一會,只是冷冷一笑,身形掠開,轉瞬消失在黑暗里……

方才凝滯的空氣仿佛又重新活了過來,此起彼伏的秋蟲的鳴叫,清脆悅耳,但在澈月耳中卻嘈雜的讓他幾乎發狂,荊烈臨走前,笑容中那抹似乎帶著悲傷的眼神,莫明壓抑著自己的呼吸,覺得胸口好痛……好痛……

「呃……」,他彎腰單手撐在樹上,氣惱的猛力錘打樹身……「可惡的家伙!!」

「澈月?」,途經此處的谷逸軒啞然看著一貫淡漠的師弟,如同發狂般將樹震的嘩嘩做響……

「大師兄……」,澈月不明白心中讓自己痛苦的不能呼吸的感覺,究竟怎麼回事,轉身一把抱住來人……

谷逸軒楞了一下,綻出一個寵溺的笑容……,難得看到這樣無助的小師弟,沒有了平素的倔強,冷傲,現在就如同一個脆弱的孩子,讓人心疼……

「澈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沒……」,澈月悶悶的開口。

「是……是烈他又欺負你了?」

「……」,沒有再回話,只是收緊了環在腰間的手臂,將一張煩悶的表情藏在溫暖的懷中……

谷逸軒心中明白了幾分,也不再多問,輕輕的將縴細頎長的身影攬入懷里,遮去了秋夜的涼氣……

默然相擁的兩人,渾然不覺不遠處屋角下,一雙孤獨冰冷的眼楮,及眸中的憤怒和悲傷……

那夜,悠揚的笛聲再次響起,卻比平常要淒涼很多,仿佛吹笛人知曉澈月的心事一般,悠遠悲傷,讓本就煩悶的澈月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才听清夕說起……,荊烈再次失了蹤影……

澈月听的只是微微一頓,再無聲響……

荊烈離開沒兩天,唐門派人谷外通傳有要事求見,谷逸軒譴人將來人帶入谷內,未一會工夫,只見唐遙一臉土色,拱手告辭,拖著戀戀不舍的唐氳消失在谷口。

又過了沒幾日,鬼谷子下山,得知荊烈離谷,也未多加責難,只是輕輕的嘆口氣,隨後命澈月隨同谷逸軒出谷收集些谷內沒有的珍奇藥材,順便讓澈月出去江湖走走……

雖然一千個不甘願,澈月也只好領命下山。也許,可以遇見荊烈……。腦海里突然浮現的想法,讓他怔了一下,隨即淺然一笑,向前方等待的谷逸軒走去……

近三年未曾下過山來,卻也未有什麼變化,依舊明淨翠綠的山,波光搖曳的湖水,車水馬龍的街道,綠來紅往的人群……

「大師兄,」澈月突然在一個巷口停下腳步,「我,想去一個地方……」

谷逸軒看了他一眼,輕笑著,「我陪你一同前往可好嗎?」

澈月沒有做聲,轉身進入那條幽深的小巷……

「還真的沒有變呢。」

伸手推開落滿灰塵蛛網的破敗大門,澈月邁步跨入,潮濕的霉味撲面襲來,灰暗的小屋內,四處落滿灰塵,除了一桌一床外,空蕩的可以……

「她沒有回來過啊。」

「誰?」

澈月轉身踏出門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回頭笑道,「我的娘親,七年前的一個下午,她出門去送洗好的衣服,就沒有再回來……」

「她……」

「我娘是個很溫柔賢淑的女人,那天以後,我一直在家里等,天黑了明,明了黑,即便我尋遍大街小巷,才漸漸明白,娘她不會回來,那年我才十一歲,呵呵……」

「你一個人在這里生活了四年嗎?」

「……」

谷逸軒看著陽光下,溫潤柔和的臉,透明的如同水晶,素白的衣袍隨著微風輕輕飄動著,襯著絕美的容顏,飄渺美麗卻益發顯得堅強……

「澈月,我們就在此處落腳可好嗎?」

看著前方充滿訝異的眸子,谷逸軒溫柔的笑了,「一會我譴人來將此處收拾干淨,我們在臨安的這幾日,就在此處落腳好嗎?」

澈月明白谷逸軒的用心,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對于面前這個如同親兄長般呵護自己的男子,恐怕窮極一生也無法償還……

「謝謝大師兄……」

「澈月不是一直都叫我谷大哥嗎?」谷逸軒笑了一下,「你先去買些被褥回來吧,我會去找人將這里打掃干淨,看這天色有可能會下雨……」

「好……」

等澈月抱了日常用品回來的時候,簡陋的小屋已經打掃干淨,牆壁上的灰塵被掃落後,顯露出原本的白色,房間里似乎也明亮了很多,幾個人在屋頂換了新瓦,門窗也被重新修繕過,貼好了窗紙……

澈月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前方忙碌的高大身影,心中一陣暖意……

「回來了嗎?」

伸手接過澈月手中的東西,招呼一個老婦將它拿回屋內,谷逸軒笑著站在澈月面前,「我們可以省下很多旅費呢……」

「……」

沉默了一會,澈月抬起頭來靜靜的看著面前和煦如風般的男子,心中竟然不期然的浮現荊烈那張淺笑的俊美面容……

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想起那個惡質狠戾的男人!澈月搖了搖頭,將那惱人的笑容揮去,一語不發的邁進門內,經過谷逸軒身邊時,頓了一下,淡然的說了聲,「讓谷大哥費心了……」

「……」

谷逸軒心里明白這個傲骨內斂,靜默淡然的小師弟不會將自己的感情表露在外,但依然多少有些期待他欣喜的表情……

算了,只要他開心就好,不是嗎?谷逸軒雖然理不清從初次見面起,就格外在意澈月的心情究竟是為了什麼,但天生善良正直的本性,讓他只要能夠看見澈月的笑容就覺得分外的開心……

到日暮時分,果然淅淅瀝瀝的落起了小雨,給本就微涼天氣憑添了一份秋意,藍灰色的蒼穹靜謐而清冷,依稀可以听見雨滴打在青石板大街上的聲音……

認識他們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落者小雨的季節吧,依然在記憶中孤傲的黑衣少年,和那雙冰冷的黑眸……

澈月坐在桌邊靜靜看著燃起燭光的小屋,清麗的面容上挑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我回來了……」

谷逸軒拎著食盒放下手中的傘,笑著說,「我買了些飯回來,餓了嗎?」

「有點……」,澈月伸手接過食盒,將里面還熱著的飯菜取出,擺在小桌上……

「還有這個呢?」,谷逸軒模出懷中的酒,坐在澈月對面,「喝些暖暖身……」

「……」

澈月不再言語,只是靜靜的吃著手中的食物,飄搖的燭光,將濃密的睫毛投影到清俊的面龐上,滿足而恬然的神情,不覺間,讓谷逸軒竟然痴了……

「如果,就這樣和你一起生活下去,多好……」

澈月抬起頭來,看者面前依然溫柔的男人,輕輕的笑了一下……

「天色已晚,大師兄如若不勝酒力,就早些安歇吧……」

谷逸軒倏然紅了臉,也不明白為何自己就說出這樣曖昧不明的話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直到澈月起身和衣睡下,才嘆口氣,熄了燭火,回到內室依舊一夜不眠……

***

第二天拂曉,天色微明,谷逸軒便早早起身,站在澈月的門前猶豫了一下,推門進入……

「澈月,澈月?」

澈月微微的睜開眼,起身笑了一下,突然咳嗽了起來,素來溫潤的臉,微微有些病態的蒼白……

「澈月!!」

「無妨的,只是受了些風寒……」

谷逸軒看著因為澈月閃躲而懸空的右手,心微微的酸澀了一下,強笑到,「嚴重嗎?」

「不礙事,休息一下便好……」,

「谷大哥可是要出去嗎?」看見谷逸軒一身外出的行頭,澈月怔了一下,輕笑著問道

「恩,昨日向藥材鋪的老板打听了一下,何首烏,黃 等都是尋常藥材,不過冬蟲夏草和丹參,白術就要去附近的鎮里才可以買到,至于師傅提及的鶴掌蓮……,他們連听也未曾听說過……「

「哦……「

「我很快就可以回來,澈月你身體不適,就在這里修養,我會尋個小廝回來照顧你……」

「不用,」澈月笑了一下,「沒有什麼大礙的,大哥早去早回……」

看他依舊淡漠隨和的笑著,谷逸軒俊雅的面容上隱約露出些愧色,若不是昨日言語唐突,也不至于相處的如此尷尬……

「那,我很快回來!」

「恩,恕澈月無法前往,谷大哥一路小心……」

谷逸軒轉身離去之際,回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想要說什麼……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澈月微微苦笑了一下,這些年谷逸軒對自己的悉心照顧,他不是不明白,起初以為是兄弟之情,但隨著年歲的增長,自己已經不是三年前哪個懦弱糟懵的少年,也漸漸感覺到細微的不同……

但是,谷大哥,對不起,我尊敬你,喜歡你,但,那不是愛情……

面前一閃而過的,依舊是荊烈俊美的臉,和他離去前,自冰冷眸中流動的淡淡的憂傷,理不清自己紛繁復雜的心緒,只知道,有荊烈在身邊時,時間是凝滯的,空氣是靜止的,一切都變的好安靜……,安靜的仿佛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聲,喜歡看他高大的身影佇立在不遠處靜靜的凝視著自己的感覺,可以讓自己平靜的心,微微泛起波瀾,喜歡看他冰冷的眼楮流露出淺淺的笑意……

現在回想起來,只要有自己出現的地方,仿佛都可以看見他的身影,無論是快樂,悲傷,寂寞,孤獨,他仿佛時刻都在自己身邊,雖然沒有言語,……但,他就那樣靜靜的陪著,看著,守望著……

「我是怎麼了?「,澈月將手埋在掌心,自從半月前,荊烈離開了鬼谷,自己的心就好亂好亂……,雖然以前他也曾出過谷,但思念卻從未如同此次般,深入骨髓的牽掛……

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不得不再次躺下,觸模著自己益發滾燙的額頭,輕輕嘆口氣……再,睡一會吧,然後去買些藥回來,這麼想著,緩緩閉上眼楮……

吱嘎……,誰?是誰進來了嗎?

澈月微微睜開眼,迷朦的雙眼看不清來人的模樣,只知道一個朦朧的黑影站在門口,靜靜的望著自己……

「谷大哥?我不礙事的……」他咧開干澀的唇笑了一下,再次昏睡過去……

「可惡!!」,來人快步走上前來,一把將虛弱的人抱在懷中,仿佛珍寶般擁著,冰冷的黑眸中有著難以掩飾的心疼……,「你這個笨蛋!,為何如此不知照顧自己!!」

修長的手,輕輕劃過清俊溫潤的面容,停留在血色全無的唇瓣上輕輕的摩挲著……

「澈月……」,溫柔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如受到蠱惑班,俯身覆上自己的唇,濕潤的舌頭輕柔的舌忝著干澀的唇,嘗到淡淡的血腥味……,「如果,我不是貪心的想多看你幾眼,是否你就會這樣消失去?……」

「呃,好冷……「,澈月無意識的動了一下,翻身依偎在溫暖的懷里,輕喃了一聲,繼續昏睡著……

「只有在這個時候,你不會用淡漠疏離來偽裝自己……」,感覺到微微顫抖的縴瘦身體上傳來的高熱,簇緊冷俊的眉,輕柔的將他平放在床上,攏上薄被,回頭看了看陰暗的天色,轉身向門外走去……

***

雖是初秋時分,淅瀝的雨夜也格外寒冷,外面長青的樹木已不是蔥郁的綠色,如同潑墨般雜著濃黑……

荊冽端了藥碗走到床前,看著兀自沉睡的人兒,素來冷酷的面容上,扯起了溫柔的笑意……

座在床邊,將虛弱的人攬在懷里,掖好薄被遮去了滲入的寒氣,吹冷了勺中的藥輕輕湊在蒼白的唇邊,「澈月,喝藥了……」

「……」

看著黃褐的藥汁沿著緊閉的唇角劃落,在白色的衣衫上暈成一片黃色的濕痕,不悅的皺皺眉,仰首喝一口枯澀的藥汁俯去……

直到青瓷碗已然見底,他依然戀戀不舍的停留在柔軟的唇瓣上。一會起身,低低笑著,看著依舊沉睡的絕美容顏,「澈月,如若讓你知道我是這般哺藥,你定要再次與我動手了……,」

睜開眼楮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隱約可以听到清脆的鳥啼,印入眼簾的,就是古銅色的健碩胸膛,澈月腦子一陣空白,緩緩的將視線移了上去……

寬闊的額頭,烏黑的發,飛揚的眉,被濃密睫毛斂去的,燦若寒星的眼楮,俊挺的鼻梁下,微抿的薄唇,是他,那個在自己腦海中,刻畫了千遍的男子,荊烈……

是你在照顧我嗎?

看他熟睡的表情,澈月清淡的笑了,從未象現在這般接近這個冷漠,甚至是冷酷的男人,近的可以細數他的睫毛,可以感覺他的心跳,和身上傳來的溫度……

荊烈,忘記去疑惑荊烈的存在,只依稀記得昨夜溫柔的低語,將自己完全接納的溫暖的胸膛……,我想,我愛你……,從見面的第一天起……

可是,我不可以,我沒有強大的力量,可以助你一飛沖天,沒有健康的身體,伴你海角天涯……我,只會拖累你,你是一只高飛的鷹,我不願成為那個枷鎖。所以,對不起……

澈月微微的的笑了,移動身體靠在寬闊的懷里,合上眼楮,斂去澄澈眸中氤氳的霧氣,和有些悲傷的笑意,,如果,這只是夢境,那麼,讓我不要醒來……

荊烈被他的移動驚醒,微眯著眼看著澈月靜謐的面容,揚起一抹近乎寵溺的笑意……,喜歡你身邊流動的靜怡空氣,喜歡你臉上恬淡的笑意,喜歡你眸中沉靜的波光,喜歡你,轉變深深的愛意,知道嗎?澈月,我愛你……

可是,你的心,只肯對谷逸軒敞開。而我,甚至連一個微笑你都吝于給予……

似害怕將他驚醒似的,荊烈緩緩的移開身體坐起身來,看著微明的天色,伸手探了澈月的額頭,比昨日好了很多……,這才放下心來,替他掩好被角,在唇畔落下一吻,難得的溫柔毫無保留的出現在剛毅俊美的面龐上……

端著藥返回房內的時候,澈月已經披衣靠做在床畔,沉靜的黑眸靜靜的看著站在門口同樣注視著自己的男人……

「你怎麼在這里?「,清越的嗓音中,依然帶著初醒的慵懶和疲憊,卻依然淡漠的讓人心寒……

「不是你的谷大哥,讓你很失望吧……「,荊烈冷冷的開口,走至床邊坐下,一把將他摟在懷里,不容抗拒的張狂霸道表露無疑,「喝藥!」

听的此話,澈月有些惱火,卻無力掙扎,只是羞惱的看了一身冰冷的男子一眼,看也不看伸來的藥碗,撇過頭去。卻不料被環在肩側的大手,用力的將頭扳了過來,「你想自己喝呢,還是我用口喂你?」

澈月倏然紅了臉,冷冷的瞪了笑的囂張的男子一眼,接過藥碗……好苦,比起昨日記憶中的藥香,苦的難以下咽,他簇緊眉頭,咽下苦澀的藥汁,還未睜開眼楮,就被人大力的攬入懷中,濕潤溫熱的唇覆上自己,哺入一口清水,沖去了口中的苦澀……

「好喝嗎?」,荊烈意猶未盡的吻去他唇角殘留的藥汁,抬起頭,笑著看著懷中雖稍顯蒼白,卻美的驚人的容顏,突然開口,「還是,你希望谷逸軒這麼做,而不是我?」

「谷大哥不是你!他沒有你那麼齷齪的想法!!你也永遠比不上谷大哥!!」澈月一字一頓的開口,淡漠的語氣仿佛一把銳利的刀鋒,將荊烈的心刺的生疼……

「啪!!」,響亮的巴掌聲回蕩在窄小的內室,荊烈冷冷的看著撲倒在床上的澈月。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臉際,柔柔順順的蜿蜒在縴細的脖頸,瘦削的肩膀上,隨著主人的身軀,微微的震動……。

終是不舍的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出手打你……」

「滾!」

荊烈靜靜的站在床側,惱怒的一把將他拉入懷中擁著,指月復輕柔的抹去蒼白的唇邊殘留的殷紅,「對不起,我……」

「你走吧……」,澈月轉過臉,不願看見那雙倨傲眸中染上的悲傷……,「謝謝你的照顧!」

荊烈握緊拳,冷冷的注視了澈月一會,轉身再次離去……

***

「大師兄和百里師弟的感情果然好的讓在下羨慕……」,提藥回來的荊烈冷冷的看著面前讓他格外憤怒的一幕,眯了眼,卻很難掩飾漆黑眸中的肅殺和怒意……

本欲離去的他,實在放心不下病弱的澈月,返回藥鋪買了些進補的藥材踏如房中,赫然看見澈月靜靜的倚靠在谷逸軒肩上,柔順的喝著遞來的水,谷逸軒則是一臉的溫柔和憐惜,那種眼神,荊烈卻是再明白不過……

「烈?!,」谷逸軒愕然抬起頭來,「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里?」

「怎麼?我還不可以來了嗎?」

「哦,那到不是……」

「你妨礙到別人了,」,澈月冷冷的抬起頭來,看了荊烈一眼,卻依然保持靠在谷逸軒身上的姿勢不動,小口喝著杯中的水。

「澈月?」,谷逸軒啞然看了難得反抗的澈月一眼,對兩人間流動的有些詭異的空氣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那大師兄你就好生安慰受創傷的小師弟吧……,畢竟昨晚依偎在我的懷中,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荊烈有些殘忍的開口說道,滿意的看著澈月慘白著一張臉,輕輕的抬起頭來,素來澄淨的眼眸中流動著難以言語的傷痛,許久,澈月垂下頭,側躺在床上,壓抑的咳嗽從口中溢出,又被錦被擋了去……

荊烈有些心痛的看著,握緊的拳頭松了又緊,終是輕笑一聲,恢復了原有的霸氣邪魅……,「大哥好生照顧小師弟吧,順便給鬼老頭說一聲,荊烈日後願意返回鬼谷的時候,自會回去,就此別過了……」

「烈!!」,谷逸軒看著荊烈決絕而去,追出門來,卻見一條黑影縱了幾下,變消失在黑暗里,回頭看著面牆而臥的澈月,暗自嘆口氣……

听著依然瀟灑狂妄的話語,澈月的心一陣絞痛,掩去幾欲出口的嗚咽,兩行清淚緩緩的劃下臉龐,最終在發際消去了蹤跡……

再見了荊烈……,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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