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月歌 7
天涯舊恨,獨自淒涼人不問。欲見回腸,斷盡金爐小篆香。
黛蛾長斂,任是春風吹不展。困倚危樓,過盡飛鴻字字愁。
返回蒼隱山的時候,澈月對四周守衛的撤離絲毫不覺得奇怪,畢竟聰明如荊烈,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行蹤,也沒有隱藏的必要,果不其然,推開臥房的門,就看見荊烈一張冰冷的臉……
「去了哪里?」
看見左肩潤濕的血痕,漆黑的眸子滿是陰鷙的殺氣,「是誰?」
「故人……」
澈月滿不在乎的掩上門,剛轉身卻發現本坐在桌邊的黑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身後,一身讓人膽寒的煞氣,退後一步勉強笑著,「擋住我了……」
剛欲側身走向桌邊,卻不料被大力握住斷了的左臂,不禁痛的渾身顫抖一下,荊烈眼光更加寒冷殘暴,隱隱有著噬血的殺意,「是誰!」
「我已經說過,故人而已……」
荊烈冷冷一笑,松開手一把將他抱至桌邊坐在自己膝上,寬大溫暖的手掌微微有些顫抖,「痛嗎?」
「習慣了……」
「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你沒有問……」
「如果我問了你會回答嗎?」
「不會……」
荊烈沒有再說話,取出懷中珍藏了數年的青瓷小瓶,倒出兩粒,剛放好瓶子,卻不料澈月飛快的伸出右手,點了他顎下頸動脈邊的穴道,荊烈楞了一下,冷冷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再次垂下頭去,沒有停住包扎傷口的動作,將通體透明的雪心丹捏碎,輕柔的敷在不停淌血的肩胛上……
「不必浪費了……」澈月皺皺眉,淡然開口。
「給我閉嘴!」,荊烈冷冷的低吼,敷好好傷藥,接住斷骨,才冷冷的抬起頭來,「為什麼?」
澈月站起身來,穿好衣服,冷冷的笑了一下,「你不必知道……」
「你要什麼?」
「湮月心經……」
「哈哈……」,荊烈突然笑出聲來,冰冷的眸中滿是猩紅的血絲,「這就是你再次出現的目的?」
「是……」澈月回過頭來看象微敞的窗外,月色依然如水,風卻吹的冰寒,輕輕嘆了一口氣,「剛才的穴道半個時辰就可以解開,你不要自行沖開穴道,會損耗心脈……」
「你到好心……」,
澈月沒有說話,探手自荊烈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牛皮,「就是它吧……」,其實早就知道它的下落,只是一直不願動手偷取罷了……
荊烈沒有動,依然靜靜坐在那里,拳頭卻欲攥欲緊……,澈月微微回頭嘆了一口氣,「借我三日,三日後,百里澈月帶命奉還……」
「我不會放過你!」,荊烈森冷的開口,滿是噬血的狠戾。
「明白……」,澈月沒有再回頭,轉身準備離開,卻不料被荊烈突然握住受傷的手臂,澈月臉色一陣煞白,卻突然笑出聲來,「荊教主,你內力全部被封,以你現在的身手,還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荊烈冰冷無情的一字一頓開口,「你當真要如此?心經對你真就如此重要?」
「重逾性命!」
「很好很好……「,荊烈冷冷笑了一下,深如潭水的黑眸變的更加森寒,突然起身襲向澈月,荊烈不愧為魔教之首,內力雖失但招式仍在,一時之間澈月也無法月兌身……
「得罪了……」,抽出腰際短劍,閃身躲過迎面邇來的一掌斜斜刺去,只听‘噗’的一聲,一道粘稠的液體濺在右頰,伴隨著一聲甍哼……
撤回劍,澈月垂下頭淒楚的笑了一下,淡淡開口「快些包扎一下吧……,」。沒有抬頭看向前方人的傷勢,澈月一咬牙轉身消失在黑暗里……
「百里澈月!,我必不饒你!」如同地獄深處傳出的聲音,在暗夜里回蕩,伴隨著微涼的夜風,卷入暮色蒼穹……
「傷勢,不會嚴重吧……」,澈月回過頭,看著半山上依然宏偉的建築,悲傷的笑了笑。出手傷你,絕非我本意,給我三日的時間吧,荊烈……
突然自蒼隱山傳出尖銳的哨聲,澈月心里一驚,加快腳步,卻還是被前方一排火把阻了去路……
「讓開,否則休怪我無情!」,澈月微眯了眼,冷然開口。
「百里公子,」出現的,是那日黑面具的玄武,朝澈月微微抱拳,「還是不要強行下山的好……」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你走的了嗎?」,陰沉的話自身後的樹林里傳出,澈月心里一驚,回過頭來,赫然看見的,就是荊烈慘白暴怒的俊顏,如同地獄中殘暴俊美的修羅,帶著一身的煞氣冷冷的出現在身後,……
澈月淡然抬高頭,「你竟然愚蠢的沖開穴道?」
荊烈沒有回答,依然冷冷的問,「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東西還給我,我可以忘記你這次的背叛……」
「背叛?荊烈,我們之間有過這種約束嗎?,那只是游戲而已……」,澈月冷冷的笑了一下,卻有很快掩飾在強自挑起的不屑里,「你我之間,早無絲毫情愫,你用‘血刃’完成對百里澈月的懺悔,而我用百里澈月的皮囊來完成唯一的心願,各取所需罷了……」
「哈哈,說的好!!,」荊烈突然狂笑出聲,撫胸嘔出血來,猩紅的眼,在火把的照映下,甚是駭人,「那你是不打算還了?」
澈月微微簇眉,上前拍開荊烈被強自沖破的穴道,溫潤柔和的面容,在火光中淡漠的不見絲毫情緒,「我需要它……」,需要它來完成我唯一的心願,那是唯一一個,願意用生命來呵護我,無條件包容我的,唯一的親人……
荊烈微眯起眼,「你以為你還走的了?」
澈月淒然一笑,抬起頭來,清越的嗓音在沉寂的夜里格外悠遠,「你是如何也不肯放了?」
拔劍出鞘,堅定而澄澈的眸子靜靜的看著面前冷酷的高大身影,「動手吧……」
看著荊烈接過身後手下遞過的長刀,緩緩抽出,刀鋒在月光下發出冰冷的銀芒,刺了他的眼,寒了他的心,澈月垂下眸子,悲傷的笑浮現在絕美的容顏上,終究,你我還是刀劍相向,這是我最不願意遇到的事情……
「教主!,由我來吧。」,看出二人之間的波濤洶涌,玄武忍不住抽出劍來站在二人中間,澈月回頭挑眉,朗聲開口,「請了……」
玄武楞了一下,回頭看了荊烈一眼,見他只是森冷的注視著自己身後的百里澈月,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轉臉提劍上前,「得罪了……」
「活的……」,冷冷開口,荊烈突然嘔出一口血來,語氣卻益發冷酷的可怕……
「屬下明白……」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已經對了不下十招,玄武也不愧是四神宮之一,武功自然非一般武林高手可以相提並論,不過他卻處處留情,似乎不願下殺手,到也讓澈月有些疑惑……
兩人交戰的身形越打越遠,突然玄武壓低聲音,「為什麼要背叛教主!」
「無須多言,動手便是!」,說罷又是一劍送上
玄武再次格開,單手取下面具,「百里公子,是我!」
月光下,一張熟悉的面容出現在面前,俊朗陽光的臉,剛毅的輪廓……,「杜……寒風……」
「你還記得我啊。」,杜寒風澀然一笑,五年前自杜幽山莊驚鴻一瞥,心中早就映下了澈月堅強絕美的容顏,卻在自己完成任務回來時,人已經消失無蹤去,看教主淒狂的神色,也再未敢問起,縱是時光飛逝了這數年,那張淒美的容顏也未曾忘記過……。卻不知再次相逢,卻是在這般光景……
看澈月撤去劍式,杜寒風連忙沉聲開口。「前方是殘月崖,崖下一條小路直通後山,我一會虛晃一招,你就乘機離開吧。」
「為何幫我?」
「因為……,你不是會背叛教主的人……」,杜寒風輕笑一下,畢竟當年你對教主的心,所有人都看的如此清明,這也是為何明知違背人倫,也會對你動情的原因,只怕這份愛戀,永遠也沒有說出口的那一天……
澈月看向他的眼,依舊如同五年前,有著屬于陽光的光澤,其間卻多少參雜了莫明的情愫,是愛戀,是悲傷……,卻也無暇再去思考,恬然一笑,「三日後,澈月自會回來,謝謝你,寒風……」
一聲寒風,叫的杜寒風一陣酸澀,罷了,有這一句,也知足了吧……
突然杜寒風虛晃一招,澈月乘機劍鋒一轉跳出陣勢,單手抱拳淡然一笑,「多謝……」,猩紅的身影,在銀月里閃了幾下,消失在斷崖下……
「玄武……」,荊烈滿是壓抑的怒火和狂暴的聲音出現在身後,杜寒風深吸一口氣,轉身單膝跪地,「屬下有負教主,肯請責罰……」
「你很有勇氣,不愧是我的四神宮!」,看似調侃的語氣,卻生生讓杜寒風激出一身冷汗……
「來人!」
「在!」
「將玄武關入地牢,本教主到要知道,他與那叛徒有何淵源!!」
「是!」
杜寒風嘆一口氣,垂手一語不發,任人用粗大的鎖鏈扣住手腕,回首看了澈月消失的地方一眼,轉身離去……
遠山如岱,天邊的流雲透出一抹淡藍,遠處深山的農莊中傳來隱隱的雞啼,微風依舊輕輕的吹著,微冷的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血腥味,荊烈狠狠的一掌擊上高大的楓木,震落漫天飄飛的紅楓,垂在身側的左手,不斷自肩際劃落指間的殷紅,滴落地面,轉瞬便消失在灰褐的泥土里……
「澈月!算你狠!我絕不放過你!!」
銀月、紅衣,欣長孤傲的身影靜靜的站在林中的空地上,澄澈冰冷的眸子,溫潤細致的容顏,一頭披散在身後的長發隨著微風輕輕舞動,靜謐的如同一首流動的旋律……
「來的可真準時呢,我親愛的兒子……」
伴隨著如夜梟般刺耳的笑聲,百里慕一身青灰的衣衫出現在黑暗里,「東西帶來了嗎?」
「娘呢?」,澈月沒有回頭,冷冷的問。
百里慕眼中閃過一絲陰狠,隨即喋喋怪笑著,「冷雪,把夫人帶出來……」
一個一身黑衣的女子,推了一輛木輪小車出現,恭敬跪下,「主人……」
百里慕對女子恭謹異常的態度非常滿意,笑著伸出干枯的手拍了拍女子的臉頰,「夫人還好嗎?」
「恩……」
「娘!」,澈月心顫抖了一下,望向輪椅上目光呆滯的婦人,木然的面孔上雖然刻上了歲月的痕跡,卻依然難以掩飾年輕時的絕代風華……
「你也看到你親愛的娘親了,東西呢?」百里慕一步上前擋住澈月的步伐,陰笑著問道。
澈月冷冷的自懷中掏出一長泛黃的牛皮,鄙夷的看著流露出貪婪目光的百里慕,「東西在這,不過……」
「不過?」
「我要你發誓永遠不出現在娘的面前!」
「這個簡單,只要有了它,整個江湖都盡在我手,這個女人,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
「還有一個條件……」,澈月看向依舊跪在地上的黑衣女子,緩緩開口,「我要冷雪!」
跪在地上的女子愕然抬起頭來,冷然的眸子里,充滿了不可置信……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百里慕的兒子,天生多情呀,這個女人,你想要拿去便好,快將東西給我!」
「好,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東西給我!」,百里慕伸手去奪,澈月輕輕一閃,讓他撲了空,「你想反悔嗎!」
澈月微微抬高頭,冷笑著開口,「解藥!,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冷雪體內下了蝕心蠱…」
「哈哈哈哈……,那個蠢丫頭命還真好!」,百里慕上前一把握住冷雪的胳膊將她大力提起,一掌拍向後心,運行一周天後,飛快劃破自己左手指尖,捏開冷雪的口將血滴進去……
「好了,賤丫頭,算你命好!」
澈月走上前去,捉住冷雪的手按在脈搏上,須臾舒口氣,淡淡問到,「感覺可好嗎?」
「……」,冷雪依舊不多言,沉默的點點頭。
澈月微微一笑,轉過臉去,扔出手中牛皮,「這是下部心經的前半部分,剩余一個章節,你練成魔功後去蒼隱山莊找我尋吧!」
「你小子敢欺騙于我!!」,百里慕接過牛皮打開看了,隨即收入懷中,陰狠惱怒的提掌拍上……
「如果我死了,你永遠煉不成魔經!」,凌厲的掌風在距離澈月天靈蓋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住,澈月輕輕一笑,「何況,你若當真練成下部魔功還愁無法打過荊烈嗎?我現在不給你,不過是怕你出爾反爾,下手殺我三人而已……」
「哈哈哈哈……,好小子,算你聰明!我日後必去找你!!」,又是一陣喋喋怪笑,百里慕身形閃了幾下,消失在黑暗里……
澈月長長舒了口氣,溫柔澄澈的眸光看向依舊一臉木然的婦人,柔聲喚到,「娘,澈月來接您了……」
婦人眼神晃了晃,象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一把握住半跪在身邊的澈月,尖聲吼叫著,「畜生,把澈月還我!把澈月還我!」
冷雪起身伸手點了婦人睡穴,靜靜看著一臉悲戚的澈月,「為何救我?」
「有求與你……」,澈月淡淡一笑,掏出一疊銀票,「離這不遠處,有一棟空置很久的茅屋,我兩日前已將它打掃干淨,從今往後,你就不要再涉足江湖,再此生活下去罷。明日一早,我會前往蒼隱山,如果不能回來,母親,就勞煩你安養天年,百年以後,將她與我埋在……」
「這些年,你身上的每一條傷,幾乎都是我出的手,你不怪我嗎?」冷雪打斷他的話,冷冷開口,
「身不由幾而已……」,澈月輕輕一笑,「不也都是你為我包扎嗎……」
「你如何知道我會幫你!」。
「因為你是冷雪……」
「^百里慕斷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你……」
「無須操心,他此生,絕無機會練成湮月心經……」,澈月冷笑著抬頭,忽然而至的風卷起一頭長發揚向夜空,絕美的面容肅殺而冰冷,自有一股攝人的威嚴……
卻原來,三日前,澈月離開蒼隱山,去了臨安城密見了已是武林盟主的谷逸軒,而後回到山腳下偽造了幾可亂真的湮月心經下部,只是將牛皮上的字跡,稍做修改,利欲燻心的百里慕自是看不出來,一旦真的研習下部武功,必會走火入魔,心脈皆毀,神智錯亂而亡……
這樣的下場,是否太便宜了他呢?
淒然一笑,垂首看向沉睡中的婦人,清亮的眸中滿是無須掩飾的悲涼……
娘,孩兒仍有一件未了的心願去完成,如果無福為您養頤天年,但求來生報答您的養育之恩……
「為何不讓荊烈助你!」
「他不曾練過心經上部,饒是再天資聰穎,也無法修習湮月心經,他,不是百里慕的對手……」
「怕他受傷嗎?你愛他吧……」
「愛……」,澈月微微抬起頭來,看著清冷的銀月,淡淡一笑,「怎麼會不愛呢,愛了他,整整八年……」
「當年他如此傷你,你居然如此輕易便原諒他!真是痴傻的可以!」
「是吧……」,澈月依舊笑了一下不再言語,垂首看著黑衣女子上前輕輕的為自己包扎早已疼痛到沒有知覺的斷臂,和迸裂的傷口,「你果然很善良……」
冷雪沒有言語,沉默的為他固定好斷臂,拉攏衣襟,「當年救我的,為何不是你……」,彎腰抱起瘦弱的婦人,轉身向後山走去,清冷的話語中隱隱帶著無奈的嘆息,「我會代你照顧夫人,你一定要回來……」
望處雨收雲斷,憑闌悄悄,目送秋光。
晚景蕭疏,堪動宋玉悲涼。
水風輕,隻花漸老,月露冷、梧葉飄黃。
遣情傷。故人何在,煙水茫茫。
難忘。文期酒會,幾孤風月,屢變星霜。
海闊山遙,未知何處是瀟湘。
念雙燕、難憑遠信,指暮天、空識歸航。
黯相望。斷鴻聲里,立盡斜陽。
山中的秋季好象來的格外早,才剛入九月天,天氣就變的涼爽下來,清晨陽光未啟,霧色蒼茫,一片朦朧山色,青蔥霞蔚,繚繞的霧氣將一片濃重的煞氣也掩的虛無了些……
一位腰配長劍的青衣男子靜靜的站在不遠的斷崖邊,憂郁的眸子靜靜的凝望著即將破霧而出的金芒,微微的皺了皺眉……
「‘血刃’三日後會出現在湮月教蒼隱山下……」,那日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澈月,一如數年前,淡漠絕美的容顏上,抹著溫潤柔和的笑,飄渺的如同山上的霧氣……
「澈月!!,你…,還活著…」,本以為自己就那樣帶著遺憾與悔恨,和永遠說不出口的情,就此與他天人兩隔。
「澈月很好,有勞大師兄費心……」
「澈月!「,谷逸軒澀然開口,終化成無奈的嘆息,自五年前在東浮崖下,偶然救了渾身是傷的澈月,他就完全明白,澈月平淡靜默的表象下,有著一顆如冰雪般純淨聖潔的心,他把滿腔的情,全給了那個人,沒有一絲保留……,當年的對話,依舊清晰在耳畔回蕩……
‘澈月,隨我走吧!,荊烈對你根本是另有所圖!’
‘什麼?’
‘你怎麼不知道嗎?,當年是百里慕為了當武林盟主而勾結魔教殺我全家,而後,他率領眾雄殺上湮月教,挾持教主夫人,逼的荊棘自盡啊!!’
澈月蒼白的容顏上,只是閃過一絲悲愴,卻很快輕輕的笑出聲來,「大師兄,烈他,不會如此對我……’
‘他日前已經廣發英雄帖,清算當年舊帳……’
‘大師兄,’,澈月淡然轉過身去,‘澈月感謝當年大師兄的救命之恩,怕是澈月今生也無以為報……’
‘澈月!,’
‘大師兄,你听我說,澈月既然陪伴在烈的身邊,早已將一切拋去,澈月的心,早已給了他一人,即便他真要我死,只須開口,澈月絕無怨言。’
‘你為何如此痴傻……’
‘……,澈月告辭了……’
而後不久,等他接獲消息趕至蒼隱山時,除了遍地狼籍外,早已人去樓空,雪地上干涸的血跡,眩紅的他的眼,伴隨著無法言喻的悔恨和心痛,在山下狂吼出聲……
當年,是怎樣迷惑了心志,去憎恨一個淡漠平和的澈月,當年是如何下手重傷了全心信賴自己,也是自己盡心呵護了這數年的人,自那天起,便在心中發誓,勢必一統武林,毀滅魔教!
「血刃?不是湮月教的人嗎?」
「大師兄去了便知……,」,澈月微微一笑,轉身離去,一身青灰的衣衫在陽光下,依舊如過去般耀眼,倏然瞄見滲出肩際的殷紅,急急伸手去握,卻見得淡漠的人兒臉色一陣煞白,方才明白過來,垂在身側的左臂竟然生生被人折斷了臂骨!
「你,怎的又受了傷!還是為了他嗎?「
「……」,澈月抽出手臂,輕輕一笑,「怎的每次遇見大師兄的時候,澈月總是一身傷痕,讓大師兄見笑了。」
「澈月,當年他如此傷你,你……」
「大師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澈月早就淡看了生死,當年我父作惡多端,荊烈如此對我,我亦無話可說,現在澈月已不欠任何人,活的坦坦蕩蕩,只是……」
「只是?,可是你與荊烈又……」
「大師兄……」,澈月突然回過頭來,微微一笑,「三日後,澈月心願一了,再與大師兄把盞言歡,告辭了……」
「澈月!」
迎著艷陽秋風離去的身影,再沒有回過頭,灑月兌的如同原野上的風,空寂而孤獨……
「盟主!」,一個蒼老的聲音拖回了谷逸軒的思緒,他回頭看了一眼,來路依舊一片霧氣,不見絲毫人影……
「我們會不會中了圈套?」,清城派的大弟子張華忍不住抱怨,底下頓時一片附和。
「是啊,如果是魔教下的套子,我們豈不是被一網打盡!!」
「就是!!,報信的人是誰?可靠嗎?」
「不會!」,谷逸軒朗朗開口,「報信之人,決不會欺瞞于我!」
「可是……」
「有人來了!」,一個眼尖的人發現一抹白影出現在路的盡頭,不禁大喊。
谷逸軒定楮望去,臉色微微一變,快步迎上前去,「澈月?!」
白衣人緩緩走近,樸素的不能再樸素的白色衣衫,穿在他的身上卻再合適不過,細致絕美的容顏上,是清亮如水的黑眸,一片靜謐澄然,烏黑的長發絲毫未束的散在身後,隨著晨風輕輕的飄著,受傷的左臂依舊懸在身側,右手上,卻多了一柄長約七寸的短劍!
唇角輕輕挑出絕美的弧度,清越的聲音在空寂的林里,顯的格外清冷,「谷盟主,勞各位久侯了……」
「澈月你!」,谷逸軒臉色一白,伸手欲阻止他接下來的話,卻不料被澈月眼神制止。
「在下百里澈月,各位想必並不陌生吧,」,戲謔一笑,冷冷靠樹站定,「我就是‘血刃’,各位尋了在下這麼久,可是有何要事嗎?」
「澈月!!不要胡說!」,谷逸軒擋在他面前急急解釋,「不是的!!,他不是!」
「多謝谷盟主好心,百里澈月做事光明磊落,那些敗類確實為我所殺,也從未打算讓湮月教替在下背上惡名!」
「什麼?!」,底下人開始騷動了,數雙憤怒的眼瞪向澈月。
「是我又如何?,他門哪個人不是披著一張人皮,卻做寫齷齪骯髒的事情!」澈月不屑一笑,「仗劍山莊于天擎,假借慈善之名,誘騙山下老嫗張氏之女,行暴後怕行蹤敗露,將身懷六甲的婦人活活勒死,棄尸崖下,數日後才被發覺!,這就是所謂的樂善好施!,黃河幫副幫主許牧天,獨霸河口,強行征收漁費,各位漁民敢怒不敢言,這便罷了,他竟然動手打傷毫無還手之力的老翁,搶去他為兒子買藥的銀兩當作漁費,導致父子慘死河邊!,這就是所謂的仁義好漢!唐門少主唐遙為門主之位,毒殺親生兄弟,嫁貨他人,害人一家枉死,這就是是所謂少年英雄!」
澈月緩緩回視一圈,突然咧唇一笑,冷冷開口,「更重要的,當年所謂各位正派,對毫無還手之力的在下痛下殺手,我自會為自己討換公道!」
看見他凌厲的視線,當年有參與的人,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
「阿彌陀佛……」,少林方丈惠遠站出身來,看破一切的法眼靜靜的看著冷漠的澈月,「施主,怨怨相報何時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澈月微微一笑,雙手合十,「惠遠大師,澈月本自問心無愧,今日叫各位來,實想說明,殺了那些敗類的,是我百里澈月,與湮月教毫無干系……,如果各位要找在下報仇,大可放馬過來,不過……」
澈月回頭看向一直悲傷的凝視著自己的谷逸軒,淡淡一笑,「谷盟主,在下有一心願未了,還請給在下一些時間,在下返回後,給各位一個滿意的交代!」
語必轉身朝山上走去,細順的發絲,在蓬勃而出的金光下漾出美麗的光暈,白色的身影,如同羽化的仙人……
「澈月!!」谷逸軒攔住欲阻止的眾人,追上前去,擋在澈月面前,「你……」
「谷大哥……」,澈月綻出一抹淺笑,喚出幾年不曾喚出的稱呼,「澈月有心願未了,如若死在這里,澈月不甘心……「
「我會保護你!「
澈月輕輕一笑,搖搖頭,「我若死去,荊烈日後必禍患武林,屠戮天下……,此事,澈月絕不願見到……」
「澈月!荊烈如繼續作惡,作繭自縛,必遭天譴……」
「我欠荊烈一個人情,現在還與他,谷大哥……,日後如果荊烈自願退隱江湖,希望你不要難為與他,況且如若荊列想稱霸武林,如同探囊取物,你們無異飛蛾撲火……。」
「可是!」
「谷大哥,江湖人心險惡,你好自珍重……」
看他決絕的背影,一種不詳的預感幾乎遏住谷逸軒的呼吸,仿佛自此,澈月就要消失不見一般,讓他不禁落下淚來……
「澈月……「
「盟主!,不如我們此時殺上山去,剿滅魔教……「
谷逸軒回頭冷冷一笑,「我們?,怕是連山腰也到不了……「,伸手指向澈月消失的地方,三名年輕男子出現在霧氣繚繞的山口,赫然便是當年幾招破了江湖排名前十高手的日冕,月華和星雲三天殿……
眾人心中一寒,當下明白過來,無奈的垂下頭……
「百里公子!,教主恭候多時了……請!」,三人微微恭身,冷冷的看向一臉淡漠的澈月,眼中憤恨不言而喻,澈月心中只是微微一笑,卻面色冷然,舉步朝湮月較總壇方向走去……
一路上,漫天秋色,姜黃的葉如同飄舞翻飛的蝶落在發際眉梢,憑為肅殺的氣氛添了抹蕭瑟的涼意,澈月伸手接過,扇片的小葉,碎碎的邊緣如同歲月的刻痕,微微抿唇淺笑……是銀杏呢……,不知門前那棵紫杉銀杏,也是這般漫天飛黃嗎……
經歷了冬的寒酷,春的溫暖,夏的柔媚,秋的蕭瑟以後,素來純淨的心,也多少有些頓悟,世事滄桑,歡期如夢……
還未踏入總壇大殿,看著四周劍拔弩張的氣勢,澈月不禁輕笑出聲,「如此盛大的排場來歡迎在下,實在愧不敢當……」
「哪里,百里公子客氣……,教主大殿久候多時了……」,日冕冷冷的開口,隨行的月華,星雲更是連話也懶得回話。
澈月淡淡一笑,看著數層階梯上氣勢恢弘的建築,緩緩的,一級一級的邁上,烈,我來履行我的承諾,同時再次將心交到你的手上,只要,你願意相信我……
荊烈冷冷的看著自舞動秋風中緩緩出現的白色身影,衣袂飄揚,如同多年前的某個秋季,翩然佇立在紅楓中的純淨澈然,絕美的容顏,清亮的眸子,里面是不沾一絲塵埃般的清明……
百里澈月!你居然有膽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無恥的背叛者,我恨不得親手剖開你的胸膛,看里面的心究竟是何顏色!我疼你愛你,萬般的呵護你,你卻背信棄義毫不留情的傷我,盜走湮月心經!!
澈月在殿中站定,抬起頭來,孤高清麗的身形,如同風雪中的白梅,淡淡一笑,看向四周……,青龍白虎和朱雀,一臉冷漠的表情,全然不打算將目光投在澈月身上,而站在莫言身邊的清夕觸見澈月的眼神,則是瞬間轉移開去……,惟有勿語微微簇著眉,擔憂的看著澈月慘白的臉,澈月回她一個淺笑,掩去心中酸澀,抬眼看向大殿正中端坐的男子……,狂妄的唇,冰冷的笑,鄙夷憤恨的眼神。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色,讓澈月心中一陣揪痛,傷勢很重嗎?,為何臉色如此蒼白……
荊烈冷冷一笑,開口說到,「百里公子果然信守承諾,不枉我玄武宮主冒死相救啊……」
百里公子?如此客套生疏的稱呼,澈岳澀然一笑,抬眼再次環顧四周,果然不見杜寒風的身影,「他……」
「很關心嗎?,」荊烈笑著轉頭說道,「朱雀,今日百里公子前來,為何不見玄武前來呢?」
「玄武傷勢嚴重……」
「傳他過來!!」
「是……」,朱雀半跪接命,仇恨的眼冷冷的看了站在一邊的百里澈月,「屬下親自接他過來……」
澈月心中一怔,緩緩轉頭看向悠然端著酒杯淺酌的男子,「你傷了他?」
「傷?笑話!」荊烈眯起眼,眸中殺氣畢現,「他擅自放走刺客,自當領死,本教主念他一時被狐媚迷了心志,姑且饒他一死,脊杖一百……」
「狐媚?」,當年說我娼妓不如,下賤骯髒,如今又成了狐媚惑人之輩,我當真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堪,若我傷你,取了我的命便是,為何如此輕賤于我,非要將我的自尊傷到不剩一分你才甘心。澈月慘然一笑,正欲開口,卻見朱雀抱著面色蒼白的杜寒風出現在大殿里……
「教主,玄武帶到……」
「教……」
「免禮,賜座,」荊烈笑著看著澈月益發蒼白的臉色,冷哼一聲,「玄武,百里公子很是關心你呢……」
杜寒風側過頭來,干澀的唇微微動了一下,卻見澈月一臉悲愴神色,緩步走近,又被一邊的朱雀抬手擋了去,怔怔的站在原地望著……
「如果不是我們為他打通血脈,玄武就已經是個廢人了!,你莫要再害他!」,朱雀壓低聲音,冷冷的開口……
澈月慘白的容顏,突然綻出淒絕的笑,仿佛明白一切,也欲放棄一切般的悲傷,「寒風,是澈月虧欠了你……」
「不……」,杜寒風眼見他眸中隱隱飄散著決絕,心下一急起身站起,卻腳下一陣虛浮,撲到下去,被一邊朱雀眼急手快的攬了去,將他抱至一邊,冷冷的看著……
澈月見了,也不再多言,只是靜靜的凝視著殿中始終殘虐的看著這一幕的男子,視線膠著的瞬間,仿佛一切都靜止去……
烈……,要我如何解釋,你才能恢復以前,要我告訴一切為你,我做不到,要我什麼不說,我又能如何甘心……,現在,我再次將我的心放在你面前,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機會,無論對你,還是對我……
突然,澈月淡淡一笑,清越的嗓音如同空寂的風,飄散在殿中,「烈,如果給你解釋,你願意相信我嗎?」
「解釋?」,荊烈抬腿放在桌上,冷冷一笑,嘲諷的語氣表露無疑,「相信,當然相信!我們都很想知道你又能用何方法去為自己開月兌……」
澈月心酸了一下,澄澈的眼,依然絲毫不放棄的凝望著面前,在心底刻畫上千遍的男子,淡淡開口,「若我告訴你,自始至終,澈月心里只有你,你可會相信?」
啪!,荊烈用力握碎手中酒盅,尖銳的碎片刺入掌心,劃下一掌殷紅,冷酷無情的黑眸輕輕眯起,「此話當真?」
「……」,澈月沒有做聲,微微合眼,點了點頭……
「很好……」,荊烈突然揚起一抹邪魅的笑,漆黑眸中卻是一片冰寒,「你來吻我,我便信你……。」
殿下四神三天和莫言勿語均不可置信的看著素來孤傲冷漠的澈月,一步步走上台階,來到荊烈面前,俯身輕輕吻上他的唇,溫潤眸中掩去的,是難以言喻的深情和依戀……
愛你……,我愛你,為什麼你的唇這麼冷,這麼冰,我這樣放棄了唯一僅剩的自尊,為什麼不給我一絲回應……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赫的每個人睜大了眼,勿語心酸的閉上眼眸,不願看見澈月眸中一閃而過的屈辱悲傷,最後轉成深沉的絕望……,更不願看著縴瘦的身體,從冰冷的石階上摔下,如同破碎的偶人,趴在淒冷的地板上……。
「澈月!!」,清夕驚呼一聲,剛欲前去扶起,卻被莫言拉住。
「你就是這樣來勾引男人嗎?」,荊烈起身走下台階,彎腰蹲在澈月面前,冷冷的笑著,「虧我當年說你無恥下賤,還愧疚了這許久,真是不值……,你這樣只能叫婬賤!為了一本心經,可以委曲求全出賣色相,如今為了保命,又象狗一般搖尾乞憐!」
澈月微微動了一下,單手撐地踉蹌著站起,額前觸目驚心的血痕,潤濕了緊貼在頰邊的長發,被再次撞傷的左肩,將白衣暈成一片艷紅!空洞無神的眸子,靜靜凝視著隨自己一同站起,狂妄冷酷的男子,沒有一句申吟,沒有一聲嗚咽,晶瑩的淚水緩緩自眸中滑落,滴落在潔白的衣襟上,暈出兩點粉紅!……,那是血淚,帶著心的傷,魂靈的痛,唯一一次的愛憐,最後的傷悲……,伴著鮮血自心湖最深處淌出的淚水……
所有人都呆住了,這是第一次,看見這樣脆弱的百里澈月,也是第一次,見他的淚水……,勿語輕輕的嘆了口氣,教主,你好狠的心,百里澈月如此放棄自尊,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你他的心,你卻如此不知道珍惜……
「這就是你的回答……」,澈月淒然一笑,抬手拭去頰邊淚痕,清冷的聲音夾著心碎的顫抖,「你早說便是,非要如此羞辱于我,你才開心嗎?」
「羞辱?哈哈……,你也太高估了自己,我實話實說罷了!」
澈月突然輕笑一下,「我,是高估了自己!我早該明白的……,早該明白的……」。
再次抬起頭時,澈月已然斂去一身悲愴,抬手拂開貼濕在額前的長發,拭去嘴角額頭的殷紅,垂眼看了一下,蒼白的唇挑起一抹絕美的弧度,自懷中掏出血紅的湮月聖令輕輕啟口,「荊教主,可還記得當日答應在下的話?」
荊烈嗤笑一聲,「你果然為了活命,取出聖令,放心好了,你這等卑賤的命,我也不屑去取,怕會髒了我的手!你馬上就滾!,不要污了我湮月教!,下山時順便告訴你帶來的谷逸軒和那些名門正派,這江湖,我要定了!!」
澈月輕輕搖頭,微跛的走到荊烈面前,將湮月聖令交至他手上,緩慢的,卻有清晰的開口,「我要你,散去湮月教!」
「你!!!」,荊烈怒急一把捉住他的衣襟,揚手一掌,卻又中途停下,狂笑數聲,「百里澈月,輕視了你的無恥,是我的錯!」
澈月別開臉去,靜靜的看著殿外隨風起舞的黃葉,風起時飛,風停則止,沒有屬于自己的方向……,痴傻的可以……,清夕這樣說過,谷大哥這樣說過,冷雪也這樣說過……,為什麼只有我,如同這葉一般,追著飄忽無情的風,真是,痴傻的可以……
「你會做到吧……」
「哼……」,荊烈一眼猩紅的血絲,想是憤怒到了極點,聲音反到變的平靜起來,「日冕,月暈,星雲,听我教令!」
「是……」
「從即日起,湮月教退隱江湖,取而帶之的是蒼隱山莊,除非必要,決不過問江湖世事!,教眾每人紋銀千兩,去留自定……,以後湮月教旗下產業,盡屬蒼隱山莊!」
「是……」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听令!」
「屬下在!」
「爾等即刻通知江南,江北,華中各大分舵舵主,停止一切活動,我自會另行處理!」
「是!」
「你可滿意嗎?」,荊烈陰鷙的轉過臉來,澈月淺淺一笑,卻再也沒有望向荊烈,「我會遵守我的承諾,我的命,你取走吧……」
「哈哈……,」,荊烈反身座回,環顧四周,森冷的開口,「本不屑殺你,可你毀我湮月教,怎樣也要給眾人一個交代!」
澈月沒有回話,依舊清淡笑著,卻無比淒涼,「生死于我而言,已然沒有意義……」
荊烈冷哼一聲,冷酷的眸子看著立在殿中的澈月,「我要你先自殘雙臂,費去武功!至于讓你如何死……」
「自殘雙臂?這有何難……」,澈月淡淡開口,平靜的話語里,沒有對死的恐慌,更沒有對生的渴望,仿佛是一具完全沒有靈魂的軀殼,只為了最後的承諾而強自維持著呼吸。
緩緩抬起右臂,拆去包纏在左臂上的白布,突然使力一扭,踉蹌後退了兩步,蒼白絕美的容顏上,一片淒涼的笑,然後舉高右手,用力照粗大的殿柱揮去……
「啊!!」,伴隨著難以抑制的痛呼,又是一聲清晰的骨裂聲響起,所有的人,都不忍的閉上眼楮……
荊烈深沉的眸子,冷冷的看著殿中遙遙欲墜的身影,心中的痛,伴著未愈的內傷,一陣氣血翻涌,愛恨交織的情感,幾乎讓他瘋狂,強行咽下涌入喉間的腥甜,冷冷一笑,百里澈月!為何如此背叛我!!我愛你這樣深,你卻狠的下心!如你所說,你我注定相互追逐,卻終究勞燕分飛,就這樣,讓一切結束吧!,每年深秋,我會送你最愛的紫杉銀杏葉到你的墳前,月圓時分,我會給你吹你最愛的清平曲。以後的夜,我會在夢中懷念你,懷念當年那個溫柔恬淡,愛我至深的澈月……
起身掠下,一把抱起劃落的身影,緊緊擁入懷中,感覺到後心輕輕貼上了溫暖的大掌,輕柔的,如同在輕撫愛逾至深的情人,卻明顯的在微微顫抖,強大的內力,沿著掌心瞬間襲向四肢百骸,伴隨著強大的痛楚在體內激蕩…
澈月怔了一下,輕笑的合上眼楮……
我們的故事,終是走到了最後,你悲痛的眼神讓我明白,你愛我……,如同我愛你一樣深,可是上天永遠都是這樣不公平,將你我玩弄手中……
烈,從今而後不恨你,也不再愛你……,我會報復你對我的不信,用最殘忍的方式…
澈月強力抬起頭來,咽下滿口的腥甜,迷朦的眸子,努力睜大想要看清面前俊美的臉……,為什麼,我看不清你,看不見你漆黑眸中的神情……你有在哭嗎?,天空里是不是在飄雨?
你終是為我落了淚,你可明白,愛你的心,從來沒有變過……
依然記得風雨里,艷陽下,你對我的承諾,愛你……,永遠不變……
可是,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無論我怎麼努力,終是尋不到屬于我的緣分……。知道嗎?愛你……,愛的好苦澀……
身上內力不斷散失,強行支撐的身體,也終于不受控制的向下劃落,澈月緩緩合上淒迷絕望的眸子,悲冷一笑。
是,碎心掌……。
原來,你早已學全了湮月心經!原來,一切都是我在做多情……,感受著漫天狂卷而來的黑暗,笑的不勝淒涼,又一股溫熱,自口中源源不絕的涌出,「對不起,終是……髒了你的手……」
荊烈松開懷中虛軟的身軀,定定的看著他撲到在地,殷紅的血跡滴落到冰冷的地面上,散出森冷的寒光,用力握緊手,仿佛可以將心上的痛完全傳遞到手中一般,冰冷的語氣中,有著讓人難以覺察的悲痛,「還有四十九天,交代後事吧……」
語畢轉身決絕而去,再沒有回過頭……
你,走的可真瀟灑……,不知你明白一切後,是否也會如此的灑月兌……,澈月難得露出一抹俏皮的微笑,倒在一片冰冷中……
「澈月!」
「百里公子!」,在一旁沉聲觀看的眾人,看見了澈月最後那一抹帶著悲傷與溫柔的笑意,心中隱隱涌起強大的不安,雖然他最該一死,可為何,總也覺得對他有所虧欠……
澈月緩緩睜開眼,強自站起身來,突然嘔出血來,撇頭在肩頭擦了去,踉蹌一下,「各位可還滿意嗎?,百里澈月不會死在這里,污了蒼隱山莊……」
拖著殘破的身體,兩條斷臂垂在身側,就這樣跌跌撞撞的走入風中……
「澈月!!」,清夕哭叫著欲追出去「澈月!!」,清夕哭叫著欲追出去,卻被勿語攔住,「你留他不住的……」
「澈月!,我應該相信澈月的,他不會背叛荊大哥,……」,清夕悔恨的哭聲,隨著秋風落葉舞動在空中,可是悔恨終究只是悔恨,無法挽回時空……
「我們……,送他一程……」,莫言率先飛奔而去,其余幾人紛紛跟上,勿語慘然一笑,拉了清夕回頭望著抱在朱雀懷中,一臉悲痛的杜寒風,「救了他,悔嗎?」
「只悔當年為何不是我先遇見他……」
「出來了!」
在山下等候的眾人,先是看了白色的人影,定楮看去卻大驚失色……
「澈月!!」,谷逸軒縱身掠去,一把將他擁入懷中,「是他!!是他這樣傷你!!,那個禽獸!」
「放我吧……」,澈月淡淡開口,鮮血自口中不停涌出。
谷逸軒不舍的輕輕放手,看他緩步上前,「湮月教已然退隱江湖……」
听得此言,一片嘩然,皆是不信的眼神,澈月依舊一臉平淡,「湮月教雖是不再過問江湖世事,不過並不代表勢力全無,各位心下明白就是,百里澈月心願已了,誰要找血刃報仇,盡管前來……」
底下面面相覷,雖是想動手,但又怕損了自己聲名,騷動半響,只听一聲佛號,惠遠方丈走出眾人,合掌失禮,「百里施主怕是中了湮月心經中的碎心掌吧……,世事浮華皆表象,施主也務須為血刃一事負任何責任,多行不義必自斃,老衲相信公子的話,絕非妄言,苦了你了……」
說罷,低嘆一口,頌聲佛號拂袖離去……
「碎心掌!!」,底下更是一片驚慌失色,「傳說碎心掌,不但吸人內力,而且碎心裂骨,中掌者不會飽嘗經骨全碎的痛苦,七七四十九天後,方會死亡!!當年許多高手就是死在此掌下……」
眾人的私語,絲毫沒有入了澈月的耳,唯有一聲苦了你了,換來他淒涼一笑,谷逸軒站在澈月身邊擔憂的望了一眼,「如若誰人想找百里澈月報仇,大可先來問過谷逸軒!」
本少林方丈的話就讓許多人不敢再說話,如今添上谷逸軒,更是讓人不得不退,一會工夫,黑壓壓的人群全數散盡……
「澈月!,我去尋師傅,看他是否有法醫治碎心掌,然後,我帶你浪跡天涯……,好嗎?」
「……」,澈月微微抬頭,午後清爽的風吹起一頭烏亮的發,清冷的眸中,淡漠虛空,白衣紅痕,烏絲黃葉,眩惑了觀者的眼,終是听的一聲輕嘆,「這命,不要便罷……」
語畢,頭也未回轉身朝後山走去……
「澈月……」
澈月頓了一下,沒有回頭,淡淡開口,「谷大哥,澈月終是虧欠于你,不要忘了澈月忌日時,添杯酒到澈月墳前,我在黃泉,與你把盞言歡……」
「澈月……」,谷逸軒心中一片淒然,想伸手攬了他回來,卻中途停住,黯然收手。當年如果我未曾放手,你心是否會屬于我?答案,終究還是不可能……
荊烈啊荊烈……你可知你失去的,是什麼……
一直悄悄尾隨著澈月的眾人,當下才明白過來,澈月與那谷逸軒從未有任何情愫,清明淡漠的心里,自始至終只有一人……
後山腳下,一個一身玄衣的冷漠女子,靜靜的看著一身是血的澈月,眸中閃爍的滿是潤濕的水澤,「少爺,夫人等你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