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殤 第九章
離開的時候，東方號的行囊非常簡單，小小的布包里，只有他來到這個世界時的那件，已經破破爛爛的睡衣，身上穿著灰色的布袍，樸素的不能再樸素……柔細的褐色頭發已經長及肩，飄飄灑灑的披散在肩上，更襯托著他白皙晶瑩的皮膚，透明的仿佛月光下的水晶……
一貫飛揚清亮的眼眸中，除了淡然的笑意，只剩下一片空茫……
「昊！」，青空擔憂的握住他的手，試圖從他的眼中看見找到什麼似的，「你……」
東方昊緩緩的抽出手，靜靜的看著青空和他身後的玄夜，扯出一抹如同哭泣般的笑容……
「我門該起程了……」龍霽從後面雙手環上他的腰，曖昧的在他耳邊說著……，東方昊回過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上，緩緩的閉上眼楮……任龍霽狂笑著抱起欲發縴瘦的他，向馬車走去……自始至終，東方昊也再也沒有睜開雙眼，更沒有回過頭……
看著馬車絕塵而去，青空默默轉臉看著高聳崖口上，那抹孤冷的黑影……秋風過處，卷起車馬輪蹄揚起的灰塵，撲散在送行的人的臉上，模糊了視線……待飛塵伴隨著喧囂的車馬聲漸漸沉寂，龐大的隊伍，只剩下灰色的影子，只有偶爾傳來丁冬的鈴聲，清脆的伴著依然吹動的風悠然傳來……
「想什麼呢？」
龍霽挑起東方昊蒼白的臉，笑著問道……
「……」，東方昊別過臉去，只是懶散的將身體靠在車窗處，看著被風撩起的窗幔外，轉瞬消失的風景，空寂美麗的眸中沒有任何的焦距……
「口渴嗎？……」，龍霽托起他的臉，皺著眉問到……
東方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去，「龍霽……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讓我走吧……」
「走？」龍霽一把扯住他的頭發，迫使他仰著臉看著自己，「你還是想回到他身邊去嗎？即便被他棄若鄙履？」
「……」，東方昊沒有回答，微微有些顫抖的身體卻換來龍霽滔天的怒氣，他狂暴的扼住他的頸項，將他擠在車壁與手之間，俯身吻了下去……
「痛……」，龍霽猛然抬起頭來，用拇指拭去唇角的血，冷冷的瞪著滿臉羞憤，面色蒼白的東方昊……
「你敢咬我！！」，龍霽狂怒的揚起手，卻在看到他那雙倨傲的黑眸時，又緩緩的放下，邪邪的笑了一下……「你想離開嗎？」，他抬手掀起車簾，飛馳的駿馬拖著奢華的馬車在路上飛奔，四周的景物晃眼而過……下面，是一片荊棘密布，亂石成堆的溝壑……
「可以……現在從這里跳下去，你就可以離開……」
東方昊淡漠的看了一眼車外，彎身走出車外，站在車轅上，回頭冷冷的看了龍霽一眼，呼嘯邇來的疾風，吹揚起他一頭秀麗柔順的發絲，在額際面頰邊飄蕩著……透明如同水晶般的容顏，此刻看起來更是美的驚人……
「你……」，龍霽皺了皺眉，剛準備開口說些什麼，馬車突然一陣劇烈顛簸，那抹縴麗的身影順勢向後仰倒去，唇角猶掛著淡然的笑意……
「不！！！」，龍霽心神俱裂的大吼一聲，單手扣住縴細的手臂，在他消失在車下的那一瞬間，拖到自己懷中……
「你這個該死的家伙！！」，他捉住東方昊的衣襟用力的搖著，幾乎不敢回味剛才幾乎遏止呼吸般的恐懼……，東方昊淡漠的抬起頭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一聲，任他將自己抱回車去……
「昊……跟在我身邊吧……，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比龍熠更出色……我可以比他，更愛你……」，龍霽抬起他的臉靜靜的望著他，微微有些心痛的說著……
「我要不起……」，東方灝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將頭靠在車窗邊，緩緩垂下眼簾，低低的，仿佛在對自己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
龍霽皺著眉，看著他蒼白絕美的臉，心竟然如同被利刃劃開般痛了起來……真的是他嗎？是那個神采飛揚，倔強傲氣，那個讓我驚為天人，美麗俊逸的少年？
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伸出手，將那個冰冷的身體輕輕的攬入懷中……
幽冥界入口的山崖上……
「少主……」，白漠靜靜的站在龍熠身後，看著自下而上狂卷的風，吹起靜立著的少主一頭烏黑的未束的長發，一身冰冷的氣息，益發讓人不敢接近……他可以明顯的感覺的到，少主的眸光一直緊緊鎖在不遠出下方欣長縴細的灰色身影身上……矛盾的，憤怒的，痛苦的感覺，在不停的煎熬著他那顆未曾停留過任何人的冰冷的心……
「只有擁有力量和權利，才是真正的強者！」這就是當年，年僅十七歲的少主見到四大護衛後，冷笑著說的第一句話，至今已經過了整整十年……究竟他為何如此執著于權勢和力量，誰也不知道……十年來，他的冷酷無情，逐步穩固了在老王身邊的地位，卻不想天有不測風雲……唾手可得的王位被龍霽和朝遲拿了去，要他如何甘心？……
可是如今……少主有些改變了，好象那冰冷的眼神看向東方昊時，變的有些溫柔……這些，他都知道嗎？……
听得一片人揚馬嘶，飄散的塵土後，是一隊遠去的灰影……東方昊終究是走了……猶記得踏出幽冥堡時，那張看似淡漠平靜的絕美容顏上，一閃而逝的泫然欲泣的表情……有的時候，也許放棄真的是讓自己受到最輕傷害的唯一方式……
「白漠……」
「是……」，冰冷恐怖的聲音拉回了沉浸在思緒中的白漠，他趕緊出聲應道，「少主有何吩咐？」
「加派人手，我要大量的資金……給你半年時間，征集二十萬兵力！」
「這……」
「現在馬上就去！「，不容忽視的，強硬而又冷酷的聲音打斷了白漠猶豫的話，龍熠回頭望了漸漸消失在遠處的車影，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漆黑幽深的眸子里，有著如同火焰般狂囂的怒氣……東方昊！……這就是你所謂的堅持！！……我會在半年後起兵……絕不是為了你，我要得到我夢寐以求的權利……絕對，不是因為你……-
半年後-
「東方公子，陛下來了……」
小丫鬟恭敬的垂手站立在懶散的靠坐在亭欄上的人身後，輕輕的喚著……
來人揮了揮手，阻止了丫鬟的話，示意她退下，靜靜的站在縴細的人影身後，溫柔而寵溺的望著……
「昊……」，隨手解上的披風，裹在單薄的人兒身上，心疼的將他攬在懷中，讓他的背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柱子太涼……」
靜坐的人，只是微微的動了動睫毛，依然靜靜的望著紛紛揚揚自天際飄落的雪花，揚手接住，看著潔白晶瑩的雪瓣在掌心凝成一粒小小的水珠……
龍霽一語不發的伸出手，握住他冰冷的手，輕輕的握在掌心，無聲的溫柔淡淡的從交握的手傳達過來……東方昊抬起臉看了龍霽一眼，抽出被他緊握的手，淡漠疏離的神情如同冰雪般阻隔著火般的柔情……
「為什麼是龍熠！！為什麼不是我……」
「……你還記得酃嗎？那個深愛著你的男子……」
「酃？」
「……」
「青空告訴你了嗎？哼……那個可笑的內奸……」
東方昊走出亭外，紛紛揚揚的大雪落在他晶瑩的面龐上，融化了，沿著臉頰流淌下來，好象滴滴的淚水……，「酃不是內奸……」。東方昊靜靜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他愛你……愛的很深很深……他愛的熱烈，愛的迷茫，愛的無助而悲傷……當他最終明了過來，他的愛，無盡的絕望時……他寧願死亡去選擇遺忘…………」
「我不要听！！」，龍霽一把將他轉過來，攬在懷中用力的抱著，仿佛生怕他會消失了去……「我不在乎他，不在乎任何人……我只要你……」，不知從何時起，我竟然這樣深深的迷戀上了面前這個自從來到王都後，再也沒有笑過的俊美男子……他的一舉一動，隨時可以牽畔著我的喜怒哀樂……我可以用我所有的權利，去滿足他的任何願望，哪怕用這個尊貴的王位去換，也再所不惜……
可是……他憂傷的垂下頭，用指月復輕輕的摩挲著蒼白絕美的面容，一貫狂妄邪魅的黑眸中流露出絲縷的悲傷……為什麼，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你，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落寞，卻怎麼也無力阻止……
包圍在自己四周的溫暖，讓疲憊的東方昊漸漸沉入夢鄉……龍霽輕笑著，如同珍寶般將他抱起，溫柔的看著那張毫無防備的睡顏……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讓我依稀回憶起，在那個殘陽如血的傍晚……那個破敗的小客棧內，那個神采飛揚，倔強俊美的少年……
「龍……熠……」
睡夢中的東方昊輕輕的呢喃著……龍霽的眸中閃過一絲猩紅，龍熠！！！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你！！只要你消失！！一切就會變的不同！！！
他垂下頭，在東方昊冰冷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輕笑著，︰「昊……你知道嗎，龍熠起兵了……只是，他愚蠢的還沒有意識到，他起兵的原因卻是為了你……對不起，我會徹底的抹去他在你記憶中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