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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兒曲 第四章

「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

曲承胤嘆了口氣,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夏拙兒,「沒事為什麼瞪著我?」雖然她那模樣挺可愛的……

夏拙兒眼白更多,抬頭瞪著正俯視她的曲承胤,「還不都是因為你不是頭驢子!」

「因為我不是頭驢子?」

從覺得夏拙兒可愛的念頭中回過神來,曲承胤很難理解她這一句沒頭沒腦的指控究竟所為何來?

「對!」夏拙兒咬咬牙,滿懷不甘,「如果當初福伯買回來的是頭驢子,現在的我不就可以舒舒服服的騎在驢背上?不也就不用在月黑風高的時候走這爛泥地山路,然後拐了腳滑倒在地?」

「你要我因為我不是頭驢子向你道歉嗎?」曲承胤雖然面無表情,但其實他正滿肚子不高興。

他同她一樣又累又餓,所以火氣也小不了,反唇相稽的話已到了舌尖,就等著她繼續撤潑,準備好好地與她大吵一場。

夏拙兒不曉得曲承胤的壞心思,反倒是愣了愣,然後偏頭想了一想,「呃……不要吧,那多奇怪?」

「嗯。」看夏拙兒沒繼續使蠻性子胡亂要求,曲承胤也就瞬時消了火。「要我拉你站起來?」

他心里一不惱她,那種覺得她可愛的念頭便又快速地奔回腦里。

「當然要!」

夏拙兒毫不扭捏,直接對他伸直手臂。

「我還以為你會有點骨氣,硬要自己站起來。」握住她的手腕,曲承胤管不住口地奚落了她兩句。

「做啥給自己找罪受?我又不是傻子。」對於曲承胤的譏諷,夏拙兒也不以為忤,率直地回答著。

她再度朝他動了動手臂,提醒他快將她拉起來。日子久了,她也模清楚了他脾性中硬氣的一面。

「你這直性子倒有幾分趣味,看不出來你以前還是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曲承胤拉夏拙兒站好,但見她曲著一只腳不敢支地,猜測著她受傷的嚴重程度,但可確定的是,她的腳沒斷,只是扭傷了。

「你還真是沒個下人樣,好說歹說,你都是福伯五個錢買回家的奴口哪!」夏拙兒搭著曲承胤的手臂,維持自己的平衡,然後接著說︰「少听福伯胡說了啦,我們家就算在以前也稱不上大戶人家,我才不是什麼千金小姐,況且有個散盡家財的‘敗家爹’,我想成為富家小姐,或許重新投胎會來得快些。」

曲承胤瞅了她一眼,「那你要我有什麼樣的下人樣?」

千金大小姐的嬌蠻架子,他從未在她身上見到過,所以他並不認為她會回答出什麼令人反感的話。

她的氣質很難說得分明,攙和了些大戶人家的貴氣、攙和了些讀書人的斯文氣,但也攙和了些山林村姑的野氣……種種原本交相沖突的氣質一到了她身上,卻又因融合得當而顯得特殊。

在她面前,他常管不住自己地表現出真性情。

「啊?下人樣?哎呀,才不要呢!你現在這個樣就很好了呀!」夏拙兒以空著的一只手拍拍裙擺上的泥土。

她看得出他出自優渥、有教養的世家環境,所以性子在某方面有點霸氣,但又不失分寸;受到福伯與她的救助,懷有感恩之心卻不顯卑屈;不說話的時候,像是心里頭有千萬種心事一樣。

他尊敬老人家,卻老喜歡和她斗氣、斗嘴,不過,也不曾對她說出什麼卑鄙或失禮的話來……

「好吧,既然我不是頭驢子已經讓你如此失望,但我至少還能做件和驢子差不多的事,雖然對你的名聲不大好……」曲承胤衡量著眼前的狀況,不得不拋去一些原本該有的顧忌。

「什麼事?」她眨眨眼地問。

「背你回家。」他猜,依她的性子,應是不會拒絕。

「就等你這句話哩!」

夏拙兒果然沒有讓曲承胤失望。

「你至少也該裝出一點為難的樣子吧?女孩家一點也不懂得矜持。」曲承胤暗地里覺得好笑,臉上卻一本正經地叨念了她兩句。

「荒山野嶺的,裝給誰看哪?我的腳好疼,再繼續走路可是會斷的,」夏拙兒直腸子地說。

她所說的話雖然常帶著點似是而非的意味,卻也很是實際。

「唉……好吧。」

他背對著她半蹲半跪地彎下腰,示意她伏上他的背。

「等等,張嬤嬤給我們的那罐豬油和油紙包的那塊腌肉被我落在地上了,快點撿起來。」她利落地伏上他的背。

溫熱柔軟的觸感輕輕地撞擊他的背,也狠狠地沖擊了他的心肺,讓他一時之間差點忘了怎麼開口說話。

他是瘦、是傷、是弱,但總是個地地道道的男人,這姑娘……一點都沒意識到嗎?曲承胤心里一陣紛亂。

終於,他訥訥地應了聲,「嗯。」

×××

因曲承胤的體力目前不若健壯常人,又背著拐傷腳的夏拙兒,所以一路上也只得走走停停,前進一刻歇一刻、歇一刻前進一刻。

他邊氣喘吁吁邊感嘆著身子現下的不濟事,回想起以往領著自家商隊大江南北奔走——

那時的他筋骨強健耐勞,耐力眾人皆知,若他執意前行,幾百人都不能抵擋得住;他快步如飛,能追上快速奔跑的野馬;他箭法高明,舉手就能射中天空飛翔的禽鳥;他能日行幾百里,勝過千里馬。

商隊行進途中,曾有數十名劫盜欲圍殺他尚不能成功,他還把劫盜射向他的箭接住,並倒射回去……

「張嬤嬤也真是的,都不留我們吃飽飯再回去。」夏拙兒伏在曲承胤背上,語氣中透露出無限的遺憾。

曲承胤自遺憾感嘆的思緒中回神,提醒著夏拙兒,「福伯燒了飯在等我們回去一塊吃。」

曾經那般驍勇的自己現下只盼能快快走完這段山路,好和夏拙兒這傻姑娘回家吃晚飯?他豈能不嘆息……

「哎呀,你不知道啦!張嬤嬤她家地窖里好多腌肉、臘腸什麼的,我就是為了讓她留我吃飯才去幫她的,我好久沒喝到香噴噴的肉湯了……」她的口沫「咕嘟咕嘟」地在嘴里打著轉。

她常常背著福伯偷偷對他細心呵護的那幾只雞流口水,甚至還邊欣賞著雞只們啄米,邊蹲著在石頭上磨菜刀……

「你手里不正拿著張嬤嬤送的豬油和腌肉?」曲承胤眨眨眼,他發現自己的夜視能力似乎也隨著體力的衰竭而流失,他小心且仔細地辨認著山徑,深怕一時失足落崖而造成兩人的千古恨。

「那不一樣,吃飽了還有得拿,不是更好嗎?」捏緊手里的東西,夏拙兒知道自己即便是死,也不能松手。

「呵!」

他笑她總是往最現實的一面著眼。

夏拙兒忽然停止叨念。

「怎麼突然不說話?」他覺得疑惑。

她感覺口中的舌頭有些蠢蠢欲動,但稍微遲疑了一下,強自鎮定後才開口問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喂,阿胤,我覺得你好開朗吶!」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納悶。

「開朗也不對?」曲承胤彎了唇角,覺得夏拙兒常常說出些令他感到好氣又好笑的話來。

他明白,人只要活在這世上一天,即使痛苦、即使背負著枷鎖,也可以吃好吃的東西、也能欣賞漂亮的花、也能有愉快的心情……

終日滿嘴申吟,既可悲也無濟於事。

「不是,不對啦,只是你身負殺身仇恨,性子不是應該會變得很陰沉、手段變得很毒辣?」

福伯對夏拙兒,從沒有藏住話的習慣。

所以曲承胤讓福伯以「男人間的談話」技巧套出所有的過去,而夏拙兒一個字也沒漏听。

「福伯說的?」皺皺眉心,背負著馨軟身子的這一刻,他真的不願意想起那些事。

她拍他的臂膀,笑著說︰「阿胤,你問這話真是好玩,還能有誰?」

「你好重。」他顧左右而言他地轉開話題。

「什麼我好重?!是你氣力小才對吧?」她不服氣地抗議。

身為一位如花朵般美麗的姑娘,怎可忍受別人說她重?那可是「胖」的另一種說法哪!

氣力小?若是從前,幾百斤重的鐵弓,他隨隨便便就能拉得比滿月還圓哩!曲承胤在心中苦笑。

「都怪我身上的毒解不掉,所以傷口也好不了……否則扛著你跑回去都沒問題。」殺身仇恨也才有能力去解決……

「哇,那真是太可惜了,你要是有了氣力,就可以趕緊把家里的粗活全做完了呢!」她掛掛念念的,還是家中那些沒人做的粗活。

畢竟那楝山腰上的房子在她和福伯搬進去住之前,不知道已經多久沒住過人了。

她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我們家院側石縫里冒出來的泉水,解不掉你身上所有的毒嗎?」邊說話邊背著夏拙兒在黑暗中緩步走著山徑,使得曲承胤累不堪言,他喘了喘,穩住氣息才開口回答︰「那股泉水的確已是難得的鎮傷阻毒的聖品,但仍無法完全化解我身上的毒。」

「那要什麼東西才解得掉?」

她不太懂那些藥藥草草的相關知識,會開口問,只是因為她要找個話題閑聊。

「一種很罕見的烏葉花。」經過幾日來的判斷,他已篤定自己是身中何種毒物。

「烏葉花?」

那是什麼?听都沒听過……夏拙兒努力地想著。

「我就是中了烏葉花的根毒,有趣的是,那種花的根雖具有毒性,但花睫卻可療傷、花朵亦能解毒。」

現在的曲承胤願意傾盡他南奔北馳所掙得的每一分錢,來換取一株不起眼的烏葉花。

他的二娘是個婦道人家,從哪兒得來烏葉花毒根?他百思不得其解。

「葉子和花都是黑色的?」她繼續問著。

這種花好像不多見,她找尋著腦海中的記憶,認為自己只要再仔細想想,或許會有在哪兒見過的印象。

「嗯。」

「很罕見?」

「嗯。」

「可是……」

「可是?」

「我們家對面山頭有一整片林子,就全長滿了一種黑色葉子的黑花……」她已尋得了記憶。

「一蕊五瓣?一睫七葉?」他的嗓音不由自主地顫抖,顯現出他情緒中隱含著激動。

有了烏葉花,他身上的毒幾乎能立解,傷口能開始迅速愈合,精神、體力、武功也能恢復。

「好像是吧……我忘了,沒仔細瞧過,當然也沒將它拔起來看花根的顏色。」她輕輕地搖搖頭,表示不甚確定。

「就長在對面山頭……」他訥訥地低語著。

大江南北遍尋難得的烏葉花,現在竟然生長在距離他如此近的地方?!

被下毒、被刺殺、被推落懸崖、被人口販子遙遙地運到這山腳叫賣、被福伯與夏拙兒所救,如今唯一可療愈毒傷的烏葉花又近在咫尺……

這些……難道都是天意?

「阿胤!」夏拙兒突然輕聲叫了起來。

「呃?什麼事?」

曲承胤听見夏拙兒緊靠在耳旁的叫喚聲,才自得知烏葉花所在的消息上恍惚回神。

「你還發呆?都下雨了,還不快找個地方躲躲?」

她將豬油罐子和油紙包住的腌肉快速地塞進他的背部及她的胸膛之間,大有誓死保護不被雨淋濕的決心。

×××

曲承胤和夏拙兒原本都以為他們只要躲進山洞、躲掉那場只會淋濕肩膀的綿綿細雨即可回家,但沒想到隨之而來的卻是雷電交加的傾盆大雨。

「說來我二娘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曲承胤本來只打算簡略地回答夏拙兒隨口提起的問題,不想告訴她太多有關於他的過去。

但是他沒想到她對他而言竟是個如此容易交談的對象,令他滔滔不絕地告訴了她原本他不打算說出口的許多事。

「我爹將我二娘娶過門時,那年她才十七,而我爹卻已經五十七了。我娘在二娘進門後的那幾年,脾性變得不是很穩定……呃……總之,我娘在世的時候,二娘和弟弟承昌的日子過得並不算順遂——」他頓了一頓,才再接著說︰「且自我娘去世之後,我爹一直未將二娘扶正,所以親戚和下人們對她的態度也不甚敬重。」

夏拙兒對於他與家人間的恩怨情仇似乎很感興趣,所以當他逐漸拋開心防侃侃而談時,便聚精匯神地傾听著。

「我娘過世後,二娘並沒有挾怨苛待我,反倒是待我比待弟弟承昌還要關心、還顯熱絡;弟弟雖偶有怨言,卻也老是親熱的繞在我身旁打轉。」想起小時候的家庭溫情,曲承胤面上不禁露出微笑。「直到我和弟弟長大,我爹也去世了之後的那幾年……」他收回微笑,臉上浮出些許陰霾。

那一夜,二娘端來給他喝下的毒酒讓承昌揮向他的刀給染了顏色,他的鮮血滴落酒碗中,白酒變成了血紅的酒……

他急落直下的情緒轉變,使得他失去繼續回憶的興致。

夏拙兒輕輕地轉動腳踝,發覺還是熱辣辣地痛著,嚇得她停止轉動的動作,免得傷勢轉劇。

曲承胤瞧見她的不智舉動,立即對她擰擰眉心,示意她別再亂動。

他掏出手巾,走到山洞口以雨水沾濕後,再走回山洞里,將濕手巾遞給坐在大石塊上的她。「你月兌了鞋襪敷上吧,暫時也只能先這麼做了。」

夏拙兒道了聲謝,照著做了。

他看著進洞後撿拾乾燥枯枝所生起的火堆,順手再丟了幾根枯枝維持火勢,緊閉的雙唇像是找回矜持不願再言語,但也像是尚在尋思著接續的話題。

「表妹,你還沒說到你那個香伶表妹呢,就是小時候就和你訂過親的那個呀!」夏拙兒沒失去听故事的興致,抬頭提醒著。

望著他的臉,她覺得他笑起來的時候像個孩子,但當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竟有一份威嚴,甚至是淡漠——

尤其是因消瘦而變得銳利的臉部線條,讓他更顯得冷峻、難以親近。

好似那一身土氣的布衣也掩蓋不了他由內而外自然散發的氣韻。

曲承胤面無表情地繼續開口︰「我表妹香伶她……從小是和我訂了親沒錯,卻也從小就同我弟弟承昌處得特別好。」

他認為,他從前對自己未過門的妻子是有感情的,只是未婚妻投注感情的對象卻不是他——

腐蝕在心的傷感是失落抑或是羞辱?他無法厘清。

「喔……」夏拙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想從他回答時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哪方面的端倪?她沒能想清楚……

而且他談論起他表妹時浮出的陰郁神情,使她心底莫名地感到不痛快。

她又突然想起了些什麼,一臉凝重地對他喚道︰「阿胤。」

「嗯?」曲承胤出聲回應。

他很喜歡她喚他「阿胤」時的嬌軟嗓音。

「你吃了那個黑漆漆的花解了毒、養好了傷之後,不能就只記得要去報仇喔!」夏拙兒極其認真地說。

她突然有股不想帶他去摘烏葉花的沖動,不為什麼,就只是不想讓他的身子痊愈得太快……

啊?

怎麼可以希望阿胤別好得太快?

她到底在胡想些什麼呀?

甩甩頭,她連忙將腦子里的壞念頭甩掉。

「喔?為什麼不能?」其實他大概知道她會如何回答,但他還是故意裝出不了解的表情。

「你忘了?我就知道你會忘了!」

夏拙兒差點就要跳起來,不過她在最後一刻記得自已現下是個傷者,所以只是張大眼直瞪著曲承胤。

「我忘了什麼?」曲承胤裝傻。

看到她因他而顯現出失常的模樣,讓他產生一種莫名的滿足感。那種滿足感凌駕他截至目前為止所獲得過的各種快樂情緒。

「你還問我你忘了什麼?你現在還是個有債在身的奴口哪!」慌張地胡亂找了一個藉口,夏拙兒暫時松了一口不知怎麼回答的氣。

她見曲承胤一天天地恢復精神,實在很是擔心他終有一天會一走了之。

但是她並不了解自已為什麼會那麼擔心他跑掉,而且也忘了當初寧可不要五個錢,也要將他拖去丟棄的人是她。

或許久而久之,她覺得多個他在這山間一同生活,比成天和福伯大眼瞪小眼有趣得多了;也或許再怎麼習慣恬淡的生活,偶爾也會有覺得寂寞的時刻、也會想要有個能陪自己說些體已話的人。

更或許……

她知道她心里頭還有著其他的「或許」,只是一時片刻里想不分明。

「說真的,前些日子我成天迷迷糊糊的,很多事情都記不仔細。」曲承胤一本正經地扯謊。

事實上,和她共處時,兩人間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種心情,他都深刻地印在腦海里。

「你……你……你這樣不行的啦!」夏拙兒開始緊張了。

她的手心冒汗、呼吸急促,深怕他會月兌口說出什麼令她傷心的話來。

傷心?為什麼她會擔心自己傷心?夏拙兒的思緒更亂了。

「記不住就是記不住,這也不是我自已願意的呀!」他攤開雙掌,表現出無可奈何的模樣。

「原來你是個無賴!」怎麼會這樣?她自問。

「對了,我以前好像還真的是個無賴哩!」他一臉恍然大悟。

「你……你……你……我……我……我……」她說不出個辦法來。

曲承胤心中閃過一抹困擾,他發覺自己竟已開始喜歡和夏拙兒在一起的感覺,雖然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他常常喜歡看著她,他也知道這沒什麼不對,因為她的確長得漂亮,而且就算不與福伯、張嬤嬤相比,她還是漂亮。

所以他絕不是因為久居山林,見不到其他漂亮姑娘,才喜歡看著她。

他甚至已經開始覺得遭受殺身之禍的事情,變得不再令他感覺那麼痛苦——

正因為發生那件事,才使他來到此地與她相識、共處,得到前所未有的生活樂趣。

「你不可以不負責任啦!」夏拙兒總算找到了指責他的話語。

听見她的話,曲承胤暗地里覺得好笑,他忍不住想再逗弄她,「我怎麼對你不負責任了?」

她愣了愣。

對呀!他怎麼對她不負責任了?

她拚命地想著,情急之下總算找著了理由,「你不能解了毒、養好了傷,就想拋下我和福伯一走了之!」

夏拙兒莫名地好生擔心曲承胤會掉頭離開。

「我絕不會拋下你和福伯的。」當曲承胤回答的同時,他也愣住了,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許下了某種誓言。

不過,他一點也不感到為難及後悔。

「真的?」夏拙兒眸里閃著懷疑,唇畔卻不由自主地泛出微笑,像是得到了他的保證,她就能心安。

「真的。」曲承胤點點頭,知道自己回答得一點也不勉強。

望著夏拙兒笑開了的臉,曲承胤胸口一窒,險些喘不過氣來,因為他覺得她的笑容竟比任何怒放的花朵還艷麗。

嘆了口氣,他了解了自己的確也是個為美色所動的平凡男子。

「為什麼嘆氣?傷口子犯疼?」夏拙兒問道。

「不是。」曲承胤眯起眼疑心地追問一句,「你擔心我?」

他發現他很在意她的回答。

「嗯,擔心。」她點著頭,老實地說了。

他心頭一陣怦然,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時,又听見她的聲音——

「我擔心你傷口子犯疼,雨停了,就沒法背我回家了。」她寬了心,直率的思考習慣便又出現在她身上。

這可惡的女人!

曲承胤氣呼呼的瞪了夏拙兒一眼,本想反唇說些譏笑的氣話,但一看見她那又憨又呆的表情,便想起她的性子的確就是如此。

硬生生地壓下悶氣,他莫可奈何的苦笑起來。

「你笑?為什麼?」剛剛才嘆氣,現在就笑了?好奇怪……她心思不靈活地納悶著。

「笑你呆!」他沒好氣的回應她。

這會兒換成夏拙兒對曲承胤瞪眼了,她覺得自己又不呆,哪能忍受他說她呆呢?

「眼楮大也不必老是瞪人,小心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他還在惱她的傻氣,認為她一點都沒有尋常姑娘家該有的彎曲心思,簡直像是只呆頭呆腦的笨鵝。

可是她那種既憨又嬌的模樣,還真是討人喜歡啊!

夏拙兒嘟起嘴,不服氣地說︰「為什麼你能瞪我,我就不能瞪你?我偏要瞪,瞪、瞪、瞪!」

曲承胤見夏拙兒瞪眼瞪得一張小臉都擠成一團,感到好氣又好笑,「累不累?你眼楮不酸嗎?」

「真的很累,眼楮也很酸……不玩了!」夏拙兒也覺得自己太折騰自己了,趕緊握著小拳頭揉揉眼。

「哈!你果然呆!」

他直覺地想伸出手指彈她的額,卻猛然發現如果他那麼做的話,未免太不守規矩了,所以連忙將伸出的手指縮回掌里握成拳。

慌張之中,他轉頭望向山洞外,藉以化解心中突然涌起的窘迫,但在側耳聆听之下,發現山洞外的雨勢已漸停歇,他咳了一聲,恢復平常稍帶距離的語調,回過頭攤開手掌伸向她。

「雨小了,我們快鑽雨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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