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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花 第六章

容華站在坤寧宮外,平靜地看著這座富麗堂皇的建築。她一點兒都不想進去,但是皇後派來的宮人語氣強勢,非要她走這一趟。

想也知道,這一定又是趙元任要見她的借口。

她在門外躊躇徘徊,不知情的人經過,可能還會莫名其妙這寧妃為何在大雪的日子穿著大皮裘,跑來欣賞坤寧宮楠木門牆上精細的雕花?

皇上派到太原的御令,只要仔細一推敲,她定會名列趙元任嫌疑犯的名單之中,但若是她死不承認,他也是拿她沒辦法……

不過得罪他卻是大不智,也完全違反了她獨善其身的原則。她不願仔細去想自己為什麼要幫助朱翊,至少她現在心里雖然煩,卻不後悔。

「娘娘……」站在身後的小綠口氣遲疑,提醒她該是進去的時候了。

長嘆口氣,這次容華主動將兩個小丫頭留在外頭,自己隨宮女入內晉見皇後。這麼復雜的事,還是別把她倆給扯進去吧!

一踏進殿內,趙元任立在中央,直視著她,皇後則連影兒也不見;跟著,他朝她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像在捕食獵物那樣。一旁林愷慢慢踱步而出,看著她的眼神亦不懷好意。

她不甘示弱地柔柔笑起來,純淨無畏的神情仿佛完全沒感覺到飄浮在這坤寧宮大殿中的蹊蹺氣息。「趙先生,怎麼不見皇後娘娘?」

「致玉在里頭歇息。」趙元任仔仔細細地瞧她,一時有些迷惘。要不就是她演戲的功力太好,一點也瞧不出緊張;要不就是他老眼昏花了。「寧妃最近過得好嗎?」

「很好,謝謝趙先生關心。」她恬靜地點點頭。

「很好?」當然很好。他派去監視她的人回報,她這些日子可都安分地關在房內,一步也沒踏出房門。「你清不清楚最近城里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要真相信她什麼都不知道,那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就算白混了。

「略有所聞。」淡然的臉色興起一絲煩惱——很真誠的煩惱。「好像是趙先生和七王爺產生了一些誤會?听說險些釀成戰禍,真是太可怕了。像我們這些閨中婦人,什麼都不懂,這皇城里幸好還有趙先生主政,這事兒才能平安化解。」

「是嗎?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不必費心解釋了。」趙元任的笑容沒了,門外頭的大雪從晉軍臨城那日起便沒有停過,但室內的寒冷卻比不上他臉上的。「寧妃,其實我仍是不相信七王爺沒有造反之心。」

「趙先生?」一次陷害不成,他又有什麼計謀了?

「皇上的御旨來得突然,也寫得不清不楚,是我忽略了七王爺的本事,就是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來的?」故作思慮狀,趙元任移目正視容華,「不過,我想一定是有人幫他。」

容華心一驚,巧妙的垂下眼瞼掩飾,「不都澄清是場誤會了嗎?」

「我調查七王爺很久了,我加派大軍守城,就是篤定他這回要起兵反叛,所以他不可能事先請示御旨文書,但皇上的御旨卻在那個時機出現,替他月兌罪,有這麼湊巧的事嗎?」他停了一下,接下來的問話卻是實實在在的質疑她,「你前一陣子和七王爺走得很近?」

不露一絲慌張地莞爾,她心里浮起王公公恭敬的樣貌。是他?是他同趙元任嚼的舌?「趙先生去哪兒听說的呢?我最近都待在宮里,你不是也很清楚嗎?」

趙元任忽而咧開嘴笑了,她果然知道自己被嚴密的監控著,卻仍能暗中月兌出他的掌握?無論這回皇上的事是不是她干的,他愈來愈有將她收為己用的渴望,反正要除掉朱翊機會多得是,尤其在他網羅了一個好幫手之後。

「也罷!」他走近她,不到兩步遠的距離和赤果果的目光形成另一種沉重的壓力,「這一次就當七王爺好運,得了貴人相助。不過,我不希望同樣的事情再重復一次。」

言下之意是在告誡她,這一次就算了,但是下次最好她別再玩同樣的花樣。

「趙先生準備怎麼做?」容華不想再忍受這種心理威脅,但她必須忍,所以不知世事的疑惑表情出現在她臉上。

「林愷,」輕輕一喚,林愷馬上像狗兒一般跑過來,趙元任將問題丟給他,「你認為該怎麼做這次的事才不會再發生?」

「稟大人,卑職認為,造成這次失敗的罪魁禍首應加以懲罰,以儆效尤。」他若有所思地瞟了容華一眼。

「以儆效尤?很好。」趙元任點點頭,眼中突露凶光,忽然從被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筆直地朝林愷的心窩刺去。

林愷猝不及防,硬生生受了這一刀,他睜大了眼,扭曲的臉上交織著驚恐與憤恨,全身的肌肉緊繃著,一手狠狠抓住趙元任行凶的手臂。「你……為什麼要……殺我……」

「是你說的,嚴懲造成這次失敗的禍首,以儆效尤。你負責守城重任,居然沒能殲滅來敵,不是嚴重失職嗎?」陰狠的一笑,趙元任將手中匕首又往前刺探了些,這個人已沒有利用價值,又知道得太多,這是他最好的下場。

容華眼睜睜見到這殘忍的一幕,再也掩飾不了她的震栗,忙捂住嘴不叫出聲來。

林愷的口鼻中流出鮮血,因過度恐懼而變形的臉孔緩緩倒下,四肢不斷地抽搐,那幾乎要突破眼眶而出的眼球死瞪著她,好像在控訴著,都是你的錯,都是你……這就是死亡!這就是權謀下的犧牲!連在皇宮別苑遇刺的那天,由于被保護得好好的,容華也沒親眼見過一條人命就這麼輕易的被奪去了。眼前淒慘的死狀,還有趙元任冷笑的臉,令她胃部不住圖挽,一陣作嘔的感覺涌上。

趙元任原本威武的相貌在這一刻顯得邪惡凶厲。「你看到了嗎?寧妃,達不到我的要求,就是個失敗者,而失敗者就該落得這般田地。」

「你……」她強迫自己咽下溢至喉頭的酸水,這時候絕不能在他面前失態,「你殺了他,該怎麼向皇上解釋?」

「現在是我主政,皇城里少了一名參將算什麼?」修羅般的笑臉轉向容華,坤寧宮頓時成了閻羅殿。「就如同皇上後宮佳麗三千,少了一名妃子算什麼?呵呵呵,別介意,老夫只是開開玩笑,呵呵呵……」

空洞又殘酷的笑聲在殿里回蕩,也回蕩在容華一片混亂的腦子里。

「趙先生處事明快,那林愷……」抑制住反胃的惡心感,她盡力使蒼白的臉上沒有異樣的表情,「那林愷既死有余辜,如此便了吧,只是尸首要快點處理,別污了皇後娘娘聖殿。」

趙元任眼中滿是激賞,這女人夠冷靜,也夠識相,更重要的,她已不由自主地投入他的陣容了。

「寧妃,要怎麼做你很清楚……你就當作今天沒見過林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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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惡……」

扶著木盆,容華回到對育軒,終于禁不住嘔吐出來。在自己的地盤,她沒有顧忌、不計形象地傾吐出滿月復穢物,借著這個動作也傾吐出坤寧宮里那些骯髒污穢的畫面,以及腦子里趙元任與林愷的威嚇、指控。

小綠簡直被嚇壞了,她沒見過高雅自制的娘娘這麼反常,就這麼兀自吐個不停,只能擰干一塊濕布在旁干著急,「娘娘,您怎麼了?很不舒服嗎?」

小紅也擔憂地不停拍著容華的背,希望舒緩她的不適。

「我……」容華想說沒事,布滿血絲的眼眸移向兩個侍女,原欲安慰她們,但話說到一半,喉頭一陣緊窒,又轉頭朝木盆干嘔。

「娘娘!」小綠都快哭了,急忙替她擦拭額、臉,「到底怎麼了呢?您從皇後娘娘那兒出來之後就怪怪的,難道……難道您在坤寧宮發生了什麼事?」

五髒六腑像絞在一塊兒,容華閉眼皺眉,拼命壓抑體內翻騰的感覺。听到小綠的話,她驀地抬起頭,聲音干啞,「小綠……」

「什麼事?」急急忙忙答應,小綠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起來比容華還難受。容華見狀頓了一下。在趙元任的威逼下,她可能隨時隨地有危險,而為求斬草除根,到時候這兩個小丫頭必也不能幸免……

她是個壓著一肚子秘密的人,什麼事都不說,是為了不落人話柄;不成群結黨,也是為了保護自己,曾幾何時她獨善其身的範圍已包含了這兩個丫頭?

「你們兩個好好听我說。」她虛弱地漱了口小紅端來的茶,淨淨口腔,然後語重心長地瞅著她們,「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們希望在哪兒服侍?又或者你們也十八了吧?想不想嫁人?我記得每次我到御書房服侍皇上時,小綠你和那兒守門的侍衛有說有笑的——」

「娘娘不要我們了嗎?」小綠對容華的話心驚肉跳,「咚」的一聲雙膝已跪了下去。須知一個宮女若傳出服侍不力被趕出門,誰還敢用?

小紅似乎有話想說,卻礙于先天的缺陷說不出口,也隨之跪下。

「我們都願意服侍娘娘一輩子的!娘娘,您說的話好奇怪,小綠怎麼都听不懂?您要離開我們了嗎?宮里的規定,沒有皇上允許是不準出宮的……還是……還是小綠做得不好?娘娘您告訴我,我會改的!我知道自己是話多了一點,有時候也不太細心,可是娘娘不可以不要我們啊……」

「傻丫頭,全部都起來。」看她們低頭跪著,一副沒有容華天就塌了的模樣,令人既好笑又感動。這偌大的皇城里,唯一值得容華信任的,可能就剩這兩個侍女了,雖然她們對一些事仍是懵懵懂懂。「我說說罷了,緊張什麼?記著,在皇上回官之前,沒事就別在外頭亂晃,也別隨便和人攀談,知道嗎?」

「知道了!」小綠、小紅連忙點頭謝恩。

容華微微一笑,揮手撤下她們,轉眼想到林愷的死狀,臉色又蒼白起來。

也許日後對育軒少了這兩名有趣的侍女,會變得更寂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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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個噩夢糾纏已有幾天了?外頭冰天雪地,容華卻仍沁著冷汗,雙眼緊閉地在繡榻上翻來覆去。夢境里,林愷七孔流血的臉不斷擴大、扭曲,死魚般的眼緊盯著她,沒有生氣的面容居然有著鬼魅的笑,巍顫顫的手朝她抓來……

「呵呵呵……都是你……呵呵呵……都是你……」

「不要!不要!」她好想清醒,可是夢里的厲鬼卻不放過她。一下子是林愷來索命,一下子是趙元任邪惡的笑臉。榻上的人兒不由得伸手往空中虛抓,像落海的人尋覓一塊浮水,像沙漠行者企求一滴泉水……

抓到了!容華覺得自己攫取了什麼——一個溫暖的來源、一個安全的臂彎。她緊緊抱住不放,深怕得來的一線生機就這麼散去,螓首急切地往溫暖之處靠上。

雪,像是融了……

林愷及趙元任的臉龐漸漸模糊,夢境幻化成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覺全身各處像火般燒起來,一簇火焰由肩胛延燒到鎖骨,然後到胸前。她喘不過氣了,檀口微張想呼吸點空氣,那把火卻在瞬間吞沒了她的唇、猛烈而熾熱的撩起她心底莫名的騷動……天旋地轉……

腦際充塞著一堆東西,罪惡的、恐懼的、虛無的,甚至是絢麗的,暈暈漲漲的填滿地。終于,容華從夢里緩緩睜開眼,昏暗的夜燭下,她仿佛看見朱翊的臉誘惑地笑著,她怎麼會夢見他呢?

「華兒,你醒了?」他俯下頭輕吻她,大手拭去她額際的冷汗,「別怕,有我在。」

朱翊……朱翊!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他倚在她身上的重量,容華霍然驚醒,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你怎麼會……」

「別慌。」他用手指抵住她的唇,貼在她耳邊說道,「你這幾日淨作噩夢,所以我便來陪陪你。」

「你竟膽大包天夜闖我的寢宮?還……」他怎麼會知道她天天作噩夢?難道他每天都……她突然意會,剛才在夢中她攀住的,又是他的身體,敞開的領口、莫名的火熱,也說明了他的輕薄。雙手撫著他的胸膛,她用力掙月兌他的懷抱,「你無恥!」

「噓——小點兒聲,你想讓人知道寧妃與七王爺私通嗎?」他成竹在胸她不敢張揚,伸手拉起棉被圍住彼此,止住了她的動作,又放肆地親了她一下,「放心,我知道你心神不寧,你不想要的,我不會勉強你。」

被他密密的圍住,她根本動彈不得。即使他什麼也沒做,兩人共眠一床,早已毀去她的清白。她只能氣憤地瞪著他,「你到底為什麼要來招惹我?」

「我喜歡你。」漆黑的深眸直勾勾地探入她心底,朱翊的表情由輕佻變為認真。「我喜歡你的人,喜歡你的聰穎,喜歡你的一切,即使你是皇兄的人,我也一樣要把你奪過來。」

我喜歡你!回視他的眼,容華听得出這句話他已說得含蓄,一時心跳岔了拍。

「你根本無視倫常、目無法紀!」被他看得發顫,她轉頭移開目光。一直以為自己是沒有吸引力的,身為一個妃子卻得不到皇帝恩澤,連個男子都比不過,她對感情的期待早已是一灘死水,如今朱翊卻來劃開道道波瀾……

「承認吧!你也是要我的。」朱翊扳回她的臉,眸子里再專往不過,「你無法否認我們之間強大的吸引,你真不喜歡我,在我一次次撥撩你之後,你大可告訴皇兄,他不會坐視不管的!可是你沒有,為什麼?這就說明了你要我,你也喜歡我!」

「我沒有!我沒有!你不許再胡言亂語!」像被他說中了什麼,容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虛,拼命搖頭。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她的冷靜呢?她現在該要給他一個耳刮子,然後轟他出去的,但為什麼她辦不到?

「明明就有。明明我們的身體如此契合……」他摟緊了她,「明明我們的吻那麼纏綿……」他又吻上她,不顧她的抗拒輾轉加深,慢慢地,她停止了妄動,無力地承受他的侵襲。「還有,皇上下令晉軍出兵的御旨,你可以不管的,卻還是不顧安危地插手了,你還能否認什麼?」

「我不知道……」她氣虛地閉上眼,不敢面對現實。

或許他說得對,她確實是動心了,對不羈的他。其實她一直知道的,他們之間的情感就如同待發的山洪,在沒有仟何人知道的情況下暗暗蓄積力量,如今力量到達了頂點,輕輕一個觸動,奔流的情感就似洪水爆發,澎湃洶涌,一發不可收拾。

可是她仍想躲開……這一定是她單純地把自己對朱祈良的男女之情投射在他身上,她的心只能屬于皇上。

「不要逃避,看清楚我是誰。」他的唇輕點她闔上的眼瞼,刺激那又長又翹的睫毛如蝴蝶飛舞般張開。「我是誰?」他又慎重地問了一次,仿佛這個答案對他萬分重要。

「你是……朱翊。」

她,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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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的陽光射入窗內,前幾日的大風雲像一場訛,轉眼消逝無蹤。

容華睜開酸澀的眼,突覺枕畔一陣空虛,昨夜朱翊在安撫她睡下之後,不知在何時已悄悄離開。

她失落嗎?遺憾嗎?這是個無解的問題。春陽照雪融,不僅不溫暖,反而更冷了……

「娘娘醒了?」盡責的小綠推門進來,後頭小紅手端還冒著白煙、熱騰騰的清水,擱在床頭的木架上。「外頭終于出太陽了呢!這幾天娘娘真是悶壞了,大雪天又沒法子出門,這會兒可以出去走走了。」

容華坐起身梳洗,覺得自己身體虛軟無力,可以想像臉色一定也不太好。看了看小綠拿出的素色對襟祆兒,秀眉微顰,「換一件衣服吧。」她可不想整個人看起來跟鬼一樣,不管在宮里會遇到誰,她都需要一副……堅強的外表。

「就去年做的那件銀紅紗白絹里的衫子好了,我還沒穿過呢!」

「銀紅?」這從來不是娘娘的風格啊?小綠傻住,不解地與小紅相視一眼。不過主子的喜好,下人是不需要多問什麼的,于是她倆辛辛苦苦地從衣櫃中找出那件壓箱底的衣服。

如往常般著衣,小綠眼尖地瞟到容華的單衣有些松開,一手搭上容華胸前——

「娘娘!」她訝異地驚呼出聲,雙手不僅沒合上容華的衣服,反而「唰」的一聲拉開襟口。「怎麼會這樣?」

容華順著她的目光困惑地低頭,一眼瞥見自個兒胸口及香肩布滿的斑斑緋紅色印記,秀容也霎時為之變色。

這是……這個是……

小綠抖著手惶恐不已。她在宮里待的時間比容華久,以前也服侍過其他嬪妃,每當先皇在妃子那兒過夜,隔日妃子們的身上多多少少也會有這樣的印記,所以她知道那是什麼。

可是皇上現在不在宮里啊!那娘娘為什麼會有……難道……

容華僵住不知該如何解釋。她明白小綠什麼都看出來了,也明白小綠的惶恐來自于她胸前印記牽扯的罪惡。

「小綠,」她沉下聲音,臉色凝重,「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綠知道……啊,不……不知道。」看到容華的表情,小綠嚇得改口。

「小紅?」眼光又飄向另一名站在衣櫃旁一臉茫然的侍女。

小紅見小綠害怕的樣子,也跟著搖搖頭。

「其實,」這樣的回答讓容華的心放了下來——她們沒這膽子。「這是你們弄的。」她勾起一抹奇異的笑。

「我們?」兩人同時莫名其妙地指著自己。

「沒錯,弄傷了妃子,可是要杖責的。」鎮靜地拉上單衣,容華正視小綠,舉止不慌不亂,「不過,我可以不說出去。你們最好也當作沒這回事,否則有人知道了這事,我也保不了你們。」

小綠呆了一下,隨即領悟過來容華的意思,連忙跪下謝恩,「我不會說的!」

很好。容華釋然一笑,轉頭看向另一名侍女——

機靈的小紅手上除了那件很紅杉子,更準備好另一式豎領紫紅綢衫,等著她挑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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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朱祈良凱旋歸來。

不過,打勝仗的他臉色極度難看,朝會受百官奉承後怒氣仍未平息,在太和殿後,連一向能安撫他脾氣的容華都束手無策。

「你……你簡直是老胡涂了!」朱祈良朝服尚穿在身上,頂著通天冠,指著下頭面色怏怏的趙元任破口大罵,「朕不在的這一年,你究竟在做什麼?怎麼連京城都守出問題,還差點跟太原的軍隊打起來?剛才在朝會百官異口同聲,是你對晉軍先啟釁端,七王爺說是朕下的令你還不相信,你有什麼話說?」

「啟稟皇上,臣是為了京畿安全,所以才反應過度,這一切都是誤會。」趙元任即使極度不滿,這時候也只能照著朱翊的說法解釋。

「哼!要不是寧——」容華聞言急忙在桌下輕扯朱祈良的袍子,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遂改口道︰「要不是朕在關外及時收到通知,還不知道京里被你搞得亂七八糟,百姓連年都沒法子好好過!幸好寧……幸好朕夠聰明,連忙調晉軍回京穩住情況,結果你居然想對晉軍開打?根本荒謬!荒謬!你當朕不敢摘去你文淵閣大學士的帽子嗎?」趙元任鐵青著臉,朱祈良這句話無疑是最大的侮辱。

他眼角閃過一絲惡毒的精光,朱祈良以為晉軍是自己派的,朱翊的接應就成了「適時」,他這個真正下令的人卻什麼也說不得,否則恐被朱翊反咬一口。

這回朱翊倒是落得輕松,算準了「有人」會幫他,只要將計就計,坐在王爺府里什麼也不必做,他這個內閣首輔便狠狠栽了跟頭,隨時有丟烏紗帽的危險。

他一定不會放過他……

「皇上,」容華緩聲勸朱祈良,也算是賣個人情給趙元任吧!「這次事情都是誤會,誤會解開了不就行了?其實皇上換個角度想,這次事件何嘗不是朝野上下同心戮力想保衛京師?尤其皇上您不在,群臣少了您英明的領導,多少會過度緊張。」

這話挺受用,朱祈良心火降了一些,不過還是瞪著趙元任。

容華看起了一點兒效果,又繼續勸慰,「何況趙先生掛心著皇上您在關外,晉軍應該在後方支援您的大軍,怎知沒預告就回來了,他當然會懷疑。」

「有朕的文書,不就可以證明了嗎?難道朕的權威是可以被漠視的?」朱祈良怒火仍熾,卻又有點兒迷糊了,這怎麼跟她派到關外給他的信箋上說的不太一樣?「而且這跟你說的不——」

「趙先生這一整年可是就住在禮部衙門里,尚書府連一步都沒回去過呢!如此過度勞累、心力交瘁,行事上有一些失誤也難免,皇上就別再苛責了。」容華面不改色地圓著話,她信上說京城混亂,要他速派晉軍來援,而這混亂的原因,還有與晉軍發生沖突的始末,當然就是趙元任過勞之下「行事的失誤」。

她深知朱祈良不會仔細思考,又愛听好話,要敷衍過去並不難。

朱祈良猶豫了一會兒,余慍未消地悶哼一聲,「算了,寧妃這麼說,朕就饒過你這一次。」

趙元任行禮退下,臉色空前難看,容華見了,也只能暗自喟然。

「愛妃,虧得這次有你報信,要不這京城打了起來,大大有損朕的顏面,後世史簡更不知要如何編派朕呢!」

淺淺一笑,容華轉開話題,一個能讓他開心的話題,「皇上這次回京,定是將韃子打了個落花流水?」

「非也!」他神秘地勾起唇角,自負地拍拍胸口,「我軍連連逼退他們百里之遙,他們的首領派員來向我求和,還要每年進貢呢!所以朕便與他們簽下和約,你說,朕是不是英明神武?」

「這……」容華直覺想皺起眉頭,意識到他還在身旁,便舒眉緩頰,保守地探問︰「皇上,韃子好戰,侵略我們邊境之事層出不窮,這次只是小戰役,他們怎麼這麼容易就求和了?」

「當然是打不過我們!」朱祈良信心滿滿。

「是啊,他們打不過我們,所以我軍若是能趁勝追擊,不是更能收震懾之效?他們就更不敢侵我,邊境人民也不必成天受他們搶掠成脅……如今他們仍屯在邊境,臣妾擔心,這求和之舉會不會只是緩兵之計?」

「你是說,」朱祈良不太高興,眉間攏聚,「他們借著這個機會休養生息?」

他生氣了。容華知道朱祈良不容許他人質疑他睿智的決定,于是見風轉舵的盈盈笑開,「臣妾只是猜測罷了。不過著全城百姓都興高采烈的迎接皇上回京,足見皇上的決定明智、百姓都十分感懷呢!」

「嗯。」揮揮手,他示意容華替他摘下頂冠,放松地呼一口氣,「朕不想再談這些煩心事。一回到城里,朕只想輕松一下。這次被趙元任一搞,連年節都死氣沉沉,游春之儀朕也錯過了。這樣吧!過幾日朕便率百官到郊外走一走,清清污濁之氣,也算是補個春游吧!」

這才象他會說的話。容華縹緲的淺笑掩去一記深嘆,他終于回來了,這是不是代表著她可以安穩地做她的寧妃,不用再面對……那些情感壓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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