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殤 第五章
中午用餐時間一到，韓意芙捧著兩個微波過的便當，往尹子聞的辦公室走去。她敲了門之後，沒等他回應便直接打開門走進去，因為她知道他一定仍在忙著工作。
「總經理，該吃飯了。」她朝埋首在電腦前的尹子聞說。
正式上任後，韓意芙並沒有吃太多的苦頭，因為葛姐細心的為她寫了一張工作清單和備忘錄，讓她忙雖忙，還不至于亂成一團。
唯一讓她傷腦筋的是照顧尹子聞的飲食。
她原本以為葛姐說他一工作就會廢寢忘食是夸張的形容，沒想到他真的常常一投入工作就忘了吃飯，而且認為在工作時吃飯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
剛開始的幾天，她幫他訂便當送進辦公室，可是下午替他送咖啡進去時，總發現便當還放在原來的地方，動都沒動過。
她耐心的詢問之後，才知道尹子聞很不愛吃外面賣的便當，而且他口味清淡，那些外賣對他而言太油又太咸，更給了他不吃午餐的理由。
為了不讓他的胃再累出問題，韓意芙便自作主張的每天多帶一個便當來上班。
沒想到那些家常菜還滿合他的胃口，又怕他因為工作而犧牲吃飯，她更是盯著他乖乖的用完餐，才放心的開始下午的工作。
「好。」尹子聞听話的先將工作告一段落，不敢多耽擱。
他的這個新秘書比葛姐更有一套，為了讓他準時用餐，使出
了秘書與上司「同進退」這招，他不吃飯，她就和他一起不吃。
他的腸胃早已經餓成習慣，不過他不吃無所謂，連帶讓秘書餓著就讓他過意不去了，而她就是抓住了他這個弱點，讓他不好好吃飯都不行。
尹子聞走到沙發坐下。期待韓意芙為他準備的便當里有什麼菜色，也是他繁忙工作中的一點調劑。
「哇，是清蒸鱈魚。」那是他最喜歡的菜肴，沒想到那天只是在午飯時隨口說說，她竟然貼心的在便當里出現這道菜。
尹子聞夾了些鱈魚入口，隨即扒了好幾口白飯，用行動表示他對這道菜滿意的程度。
韓意芙看著尹子聞吃著便當的神情，覺得早起替他準備午餐的辛苦似乎都值得。
以前她帶便當到公司當午餐，一方面能夠清空家里昨晚的剩菜，一方面又能省錢，可是讓尹子聞跟著她一起吃剩菜剩飯似乎不好意恩，于是她便在前一晚或是第二天特別早起床，替他做一個營養與美味都滿點的便當。
這其實已經超過秘書的工作範圍，可是看到他吃得津津有味，也為了他的健康著想，她願意多為他付出一些。
「這是我第一次做這道菜，原本還擔心會失敗的。」她也夾了口鱈魚吃下，發現味道真的不錯。
「你可以去開餐廳了。」尹子聞毫不吝嗇的稱贊道，像她這樣內外兼美，廚藝又好的女人，這個年代實在不多了。
「那總經理可能得重新找一位秘書了。」
「啊，不行不行。」尹子聞搖了搖頭，「這麼好的秘書，我可不想讓給別人。」
雖然是以半開玩笑的語氣這麼說，其實這句話是發自他內心。
雲海兒的逃婚失蹤對尹子聞產生不少影響，他的生活就像是般被打亂了的棋局，連下一步該怎麼走都毫無頭緒。
過去，他對任何事情都有計劃，可是現在他突然明白，計劃永遠也趕不上變化。
他怎麼也沒想到，雲海兒竟然會沒有任何預兆的和她的貼身保鏢私奔。
究竟是真的毫無預兆，還是他沒想發現她的異樣?答案是前者還是後者，如今都失去了意義，因為事情已經發生，而且她到現在還是消息全無。
不過，對于她的背叛，他的心里沒有任何氣憤，他該生氣的，她還沒嫁給他就給他戴了頂這麼大的綠帽，可是，他除了擔心以外，並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
他只是覺得生活突然好像失去了方向，未來該走的路被一手抹去，讓他只能在原地打轉，失去重心的日子過得有點空虛。
雲海兒離開後，尹子聞發現，他的生活好空洞，也才發覺自己連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都找不到。
最令人感到害怕的是，一向有工作狂之稱的他，竟也失去了工作的動力。
以前要他在公司待到十點、十一點才下班回家，一點困難也沒有，然而前一陣子，要他在辦公室坐到八點就已經要他的命。
不過這個異常的情況，在韓意芙當了他的秘書之後，有了一些轉變。
她的存在，讓他飄浮的心漸漸找到了根。
他覺得原本掏空的靈魂慢慢被填滿，不過，將他填滿的究竟是什麼，他還不明白。
只覺得她不經意流露的淡淡溫柔，讓他覺得溫暖而安心，那是跟雲海兒在一起時從沒有過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韓意芙出現時，正是他最孤單、寂寞的時候吧。
「放心，想要為你煮飯的秘書多得是。」
「是嗎?」他有點懷疑。雲海兒的離開多多少少打擊了他的自信心。
「至少公司就有很多女員工是。」韓意芙肯定的說，不過這也是在她當了他的秘書之後，才從一些舊同事口中得知的。
「真的嗎?」她還真是會安慰人。
「當然。」韓意芙望著他猛點頭。
「包括你嗎?」話說完，尹子聞才發現自己問了個什麼樣的問題，但是他不想收回，甚至想知道她會如何回答。
韓意芙被這個問題嚇了一跳，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的貝齒咬著竹筷，眼楮骨碌直轉，雙臉緋紅，心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該順從自己的心說出答案嗎?
尹子聞看著她，沒有移開目光，發現她沒有上妝的粉頰透出一抹嬌紅，杏眼含羞，她嬌羞的模樣讓他有些心蕩神馳，呼吸一窒。
「呃……我想很多人都沒有辦法抗拒總經理的魅力。」而她，很可能會是那些人中的一個。韓意芙避重就輕的回答。
看她的俏臉羞得都快抬不起來。尹子聞好心的決定暫時不再通問她，不過，她羞紅的臉似乎愈看愈動人，讓他移不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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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子聞和韓意芙從視訊會議室走出來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懷生生化科技在美國的第一項產品即將上市，沒有時間到美國去的尹子聞，拜高科技之賜，依然可以和美國分公司的員工開會。
為了能讓第一項產品有好的銷售成績，這場會讓進行了將近五個小時才結束。
韓意芙回辦公室將會讓資料整理完畢，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她看了看表，晚上九點半，這可破了她以往加班的紀錄。
她將整理好的資料送進尹子聞的辦公室，知道又要在公司加班開夜車的他應該用得到。
敲門進入辦公室後。她看到他正用英語講電話，知道他是在和美國分公司的經理做最後的確認。
她將會讓資料放在辦公桌上，用手指了指。他一邊講電話，一邊朝她點點頭，表示知道她的意思。
將最後一項工作完成後，她打算離開。累了一天，她該下班了。
她正要走，卻看到尹子聞向她比了個要她等一下的手勢。
韓意芙的眼里有一絲疑惑，他要她等一下再走，是她還有什麼工作還沒完成嗎?
尹子聞以眼神示意，要她坐在沙發上等他一下。
雖然不明所以，韓意芙還是坐到沙發上等他將電話說完。
又過了十幾分鐘，尹于聞才掛上電話。
「從下午開會到現在，你應該累了吧?」他起身朝沙發走去。
「嗯。」韓意芙笑著點了點頭。
她從來沒想過開會也是一件這麼累人的事，而且可以從白天開到黑夜。不過，尹子聞游刃有余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疲態，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工作量與時數。
「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又要送她回家?
「總經理，你不用加班嗎?」
尹于聞笑著道︰「工作到這麼晚，還讓我的秘書在寒風中等公車。這種沒良心的事，我可做不出來。」他一邊說一邊動作俐落的穿上西裝外套。
「可是……」他不是還要加班嗎?為什麼還要費神送她回家，而且她家又和公司有一段距離。
這並不是尹子聞第一次送她回家，不過之前都是他們剛好一起下班，他只是順道送她回去，所以她也沒有多想，但是，他現在這麼做……
「別可是了，有一段時間沒開過這麼久的會，其實我也想回去休息了。」尹子聞扯了個謊。他執意要今天送她回家，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真的嗎?」韓意芙又不確定的問了一次。
「走吧。」尹子聞已經踱至門邊，看著仍坐在沙發上的她。
韓意芙看著他臉上帶笑的表情，站起身跟上他的腳步，並再一次警告自己，不要對兩人的關系有其他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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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子聞的休旅車停在韓意芙家的巷口。
每一次送她回家都只能送到這里，而不是送到她家門前，而每每看著她走進那漆黑的巷弄，都讓他有些擔心。
「謝謝你送我回來，明天見。」車子一停下，韓意芙便追不及待的要開門下車。
並不是她不習慣和尹子聞相處，而是和他在這樣小小的空間里。呼吸著相同的空氣，即使有著爵士樂作陪襯，她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尹子聞就坐在他的身邊，如此近的距離總讓她既興奮又害怕。
對「心術不正」的她而言，這實在太親密也太曖昧了。
「等等。」尹子聞的大手搭上她的肩膀。
「怎麼了?」韓意芙收回開車門的動作，故作輕松的回頭看向他。
事實上，在他的手踫上她時，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她很明白那代表的是什麼。
「我有東西要給你。」尹子聞從置物箱拿出一個紙盒，「拿去吧。」
韓意芙有些疑惑的接過，在車內暈黃的燈光下拿近一看，才發現是手機的紙盒。
「這……」她看著紙盒上的手機圖片。她前幾天才在電視上看到這支手機的廣告，它有絢麗的彩色螢幕還有拍照的功能，更驚人的是，它的售價價將近兩萬元。
「喜歡嗎?」他期待的等著她的回答。
「這……太貴重了。」韓意芙看了看手機盒又看了看，臉上的為難大過收到禮物時該有的驚喜。
「你喜歡嗎?」尹子聞重復問一次。這支手機是他特地挑選的，功能齊全，操作方便，而且小巧的外型很適合女孩子。
韓意芙看著手機盒上的圖片，「這支手機很好看，我很喜歡。」
「如果你喜歡，那就不算貴重。」
「可是，我不能收。」她將紙盒遞還給他。
「這是我要給你的，為什麼不能收?」尹子聞只是看著她，並沒有伸手接過。「再說，你不是沒有手機嗎?」
尹子聞原本以為，她沒有手機是因為跟那些不用手機的人一樣，想擁有不願隨時被人找到的自由，但後來他才知道，她不用手機是因為不想要多一筆額外的開銷，而且她也沒有錢買手機。
他一開始的時候並不相信，以她的薪資來說．手機對她而言不會是負擔，但在相處之後下發現，她十分節儉，能省則省，他甚至沒看過她買個飲料來喝。
他大概知道她家里的經濟情況不太好，但原因是什麼，他並沒有問過，而她從不提這件事，也不太好意思問。
「你放心，通話費你也不需要自己付，公司會幫你出。」如果她擔心的是這個，那她也毋需煩惱，「只要電話費不超過一萬塊，
公司都還負擔得起。」
見尹子聞不將手機拿回去，韓意芙只好暫時把手放下。
「為什麼要送我手機?」那代表的是什麼意思?還是對他而言，送她手機就跟請她吃飯、送她回家一樣簡單?
「有手機畢竟比較方便，而且我可不希望在我需要秘書的時候聯絡不到她。」
尹子聞知道他這個理由其實有些牽強，因為韓意芙幾乎一整天都待在辦公室里，只要打分機就可以聯絡她。
「再說，你每天幫我準備便當，又不收我錢，手機就當是我以
後的餐費好了。」
韓意芙安靜的听尹子聞把話說完。若是以老板的考量，她有十足收下這支手機的理由，而且如他所說，又是公司付費。
可是她想要听的不是這些，她那樣問他，並不是期待他說那樣的話，雖然她早就知道他可能會這麼回答。
韓意芙淡然的垂下眼瞼，「就這樣?」
尹子聞要自己別注意她臉上的失落，他打開手機盒，拿出銀白色的掀蓋手機。
「電池我已經幫你充好電了，卡片我也幫你放進去了。」而且他已經輸入他的手機號碼，那是手機里唯一的一組電話。「如果還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看說明書。」
「我知道了，謝謝。」韓意芙接過那只輕巧的手機，並盡量避免自己的手指踫觸到他溫暖的大手。
還沒等尹子聞說再見，她就下了車，輕輕的將車門開上。
「我先走了，晚安。」
她不敢繼續在他的身邊多待一秒，因為即使只有一秒，她可能就再也藏不住心里那個連自己也不敢面對的秘密。他坐在車內，手放在方向盤上，卻沒有將車子開離。他往車窗外看去，路燈照在韓意芙的身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那道背影，說出了主人的孤獨與惆悵。
看她一如往常的轉進巷內，消失在眼前，尹子聞突然覺得胸口一陣強烈的失落。
這樣的結局不是他想要的啊!
抓著方向盤的手握緊了又放開，內心交戰片刻後，他拔掉了車鑰匙走出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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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確定尹子聞再也看不到她，韓意芙才慢慢的停下腳步。
所有將滿溢的情緒終于在此刻潰堤。
她指起頭，看著雲層密布的天空，不讓眼淚流下，因為她不想讓母親看到她哭過的樣子，不想讓她擔心。
只是，她的眼眶仍不住的濕熱，鼻子也不停的發酸，她好想讓眼淚流出來，又害怕淚水會像對尹子聞與日俱增的好感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她不該有所期待的，因為不該有的期待往往伴隨著失落，可是她還是貪心的想要再多要一些，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
從一開始不承認自己似乎慢慢喜歡上了他，到現在告訴自己只要能偷偷暗戀著他就好，她一直不敢面對這份感情，可是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呢?讓她就算不斷克制，還是對他動了心。
不是說好不要再戀愛了嗎?可是那悸動的感覺是那樣的強烈，讓她忽視不了，也欺騙不了自己。
在寂靜之中，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韓意芙沒有使用手機的習慣，因此那鈴聲響了好一會兒後她才發現是手機在響。
她拿出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機，手機外的小螢幕顯示著尹子聞的名字，她遲疑了一下才將掀開接听。
「喂?」
「這就是我買手機給你的原因。」尹子聞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意芙，我想要不管什麼時候都能找到你，听到你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用這樣充滿感情的聲音和她說這樣的話?難道他看不出她有多麼努力的要自己別愛上他嗎?
韓意芙隱忍不住的淚水終究無聲的落下，她說不出半句話，只能沉默不語。
「意芙?意芙?」電話另一頭默不吭聲，讓尹子聞有些擔心。「你……在哭嗎?」
她拿著手機，听著他焦急的聲音，哽咽的搖了搖頭，「沒有。」
「別想騙我，我看得見。」
他看得見她?
韓意芙倏地轉身，看見尹子聞听著手機，站在離她十步遠的地方，擔憂的看著她。
難怪她覺得他的聲音那樣接近。
韓意莢怔仲的將手機關上，放進外套的口袋，淚光閃開的看著他。
他為什麼要跟著她?
尹子聞定定的看著韓意芙，她白皙的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痕，淚珠從眼眶滑落，她淚濕的眼是那樣的清澈，深深按捺的情感變成了一張透明的網，將他密密包覆。
或許是她努力想要忍住眼淚的堅強，或許是她眼里所流露出的情感。或許是她梨花帶雨的容顏太過動人，尹子聞沒有移開目光，一步一步的縮短兩人的距離，然後他長手一伸，將她拉進懷中緊緊的抱住，不讓兩人之問有一絲空隙。
他的臉埋進她頸間的發中，她的柔軟和發香拂去了那股在他心中駐足己久的空寂。
他輕輕捧起她冰涼的雙頰，拇指撫去她臉上的淚，低下頭吻住了她掀動卻來不及言語的紅唇。
所有的猜疑與不確定，這一刻全都結束了。
在彼此的體溫和氣息里，韓意芙知道，她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動了感情的不是只有她。
擁吻的兩人被街燈拉出一道長影，從現在開始，他們不再寂寞孤單。
熱吻稍稍停歇，但溫度卻持續攀升，尹子聞低眸凝望著韓意芙，她被吻得迷蒙的雙眼和紅潤的唇讓她看起來要命的性感。
他的鼻尖輕滑過她的粉頰，然後貼在她耳邊輕聲的問︰「到我那里去，好嗎?」
韓意芙感覺著他輕吐在她耳邊的熱氣，明白了他這句話的含意。
她將自己埋進他的胸膛，擁抱住他，以行動告訴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