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正發燙 第六章
今天的軒風藝廊擠滿了人，男的莫不西裝筆挺，女的雍容華貴，只為了想在今天的場合里展現最完美的一面。
只是今天的軒風藝廊並沒有做任何藝術的展出，牆上所掛的每一幅照片全是柳軒風和他的新娘莫雨的婚紗照，這當然完全是出于知名攝影師莫◇之手，卻沒有人知道。
莫◇為他們拍出來的照片完美到找不出一絲絲的瑕疵，甚至將莫雨那雙清澈如明鏡的雙眸拍得熠熠發亮，讓人完全看不出她的眼楮其實是看不見的。
距離婚禮開始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莫雨坐在柳軒風在藝廊中特闢出來的一間休息室里等待著，她緊張得雙手不斷絞扭著。現在外面的情況不知怎麼了，都沒有人可以來告訴她。
她的父親正在外面接受別人的道賀，母親則與其他的貴婦比著誰的鑽石大，誰的老公錢賺得多，誰的身材保養得好。而大哥莫爾則是被父親拉著認識商界許多舉足輕重的人物。至于那些不管已結婚、未結婚的同父異母姐妹們，也正使盡全力想在這樣的場合成為大家的焦點。
因而新娘休息室里只有她一人，讓她更加惶恐不安。
這時，休息室的房間傳來敲門聲，房門隨即被打開，進來的人至少有兩個人。
她微側著頭，想以敏銳的听覺知道來的人是誰，但是她緊張不已，完全沒了平常的敏銳度。
莫◇似乎察覺到莫雨的不安，他大步走到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給她安定的力量。「小雨，你別害怕，是我。」「二哥！」莫雨緊抓住他的手，不安的心情稍稍安穩下來。
「莫雯呢？她今天不是當你的伴娘，為什麼沒有陪著你？」莫◇的臉色微變，看得出來他強忍住欲發的怒火。
「我不知道，她說她要先出去一下。」莫雨可不敢告訴他，莫雯一定是去尋找對象。
「出去！？我看她是出去招蜂引蝶。」並不是莫◇要這麼的羞辱他同父異母的妹妹，而是莫雯那個樣子和她的母親如出一轍。
「二哥，你別這麼說小雯。」再怎麼樣，莫雯都是他的妹妹。「二哥，是不是還有別人？」她剛剛听到的腳步聲似乎不止他。
莫◇轉過身，向仍佇立在門邊的盧希○招招手，要她過來。
盧希○仍處在震驚中。她就是五年前她在西餐廳見到莫◇溫柔對待的漂亮女孩，原來她是莫◇的妹妹，難怪希○唯有在面對她時，才會露出難得溫柔的眼神。
她竟然誤以為莫雨是他的女朋友。
另一個驚訝的是，像莫雨這麼縴弱，宛如仙女下凡的美麗女人，那一雙清澈明亮的雙眸竟然看不見！難道是天妒紅顏嗎？一個人總是不能太過完美，就像她一出生就注定沒有父母。
她走過去，站在莫◇的身邊。
「希○，她就是我妹妹莫雨。」莫◇向她介紹著。
「恭喜你，你是個最漂亮的新娘。」盧希○真心的說著。
「謝謝你。」莫雨只能依聲音臆測她所在的位置。
「小雨，她是盧希○。」莫◇再對妹妹介紹。
「二哥，她是不是照片中的女孩？」
「是的。」莫◇拉起盧希○的手，「她也是我的女朋友。」
「希○，你會是個最幸福的女孩。」莫雨一听見哥哥有女朋友，她真的比誰都要高興，更希望盧希○能留住二哥飄泊不定的心，和流浪的靈魂。
「你才是最幸福的女孩。」盧希○握住莫雨在半空中揮舞的手。
「我們兩個都是最幸福的女人，因為他們都是好的男人。」
盧希○露出靦腆的笑容。她承認希○是個好男人，但是他會不會只屬于她一人，她完全沒把握，更沒把握他會為她停留下飄泊的腳步。
「希○，你先留在這里陪陪小雨，我先出去。」
「二哥，你去忙你的，我不要緊的。」莫雨說。
「莫◇，你放心，我會留在這里陪小雨。」盧希○道。她是真的喜歡這個年齡和她差不多的莫雨。
「希○，謝謝你。」莫◇對她投以感激的一眼後才走出新娘休息室。
☆☆☆
莫◇拿著單眼相機，選擇了一個角度還不錯的角落，好將軒風藝廊里每個地方的一切動作看得清楚、拍得清楚。今天他最重要的責任不是和那些人一樣做好公關、打好人際關系，而是將今天的一切拍攝下來，等小雨眼楮能看得見的那一天，看看軒風為她所做的一切。
只是當他看見兩個往他的方向走來的中年夫婦，他整個眉頭全蹙在一起，臉上又籠罩上寒冰，讓人直發哆嗦，但這並不包括那一對夫婦。
莫◇知道自己不能逃，必須無奈的站在原地等他們靠近。
莫正凱和沈秋華走到莫◇的面前時，三人臉上的神情都不一樣。莫正凱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高興的表情，莫雨的出嫁對他來說或許比一家即將被他所並購的公司還不如。而沈秋華若真要說高興，也只能說將莫雨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後，莫雨就不再是她的責任。
再看看沈秋華今天所穿的香奈兒名牌服飾，那是一大至少價值二十幾萬的衣服，胸前是一顆超大到足以媲美電影「鐵達尼號」中羅絲擁有的海洋之星的鑽石，耳垂上依舊是同款式的鑽石耳環，雙腕上戴著手環，十只手指頭戴滿鑽戒，恨不得將所有的珠寶在今天全部一次展覽出來般。
她這麼做只不過是想向上流社會的人告知她在莫正凱心中的位置，以及她在莫家的地位，不讓人將她看成永遠的小老婆。
只是她所不知道的是，她這樣只會讓人覺得她是那麼的俗不可耐，毫無氣質可言。就算別人奉承、巴結她，那又怎樣呢？都只不過是一些虛偽的逢迎拍馬罷了，值得她那麼的暗自喜悅嗎？
莫◇早離開家十幾年了，莫雨也終于名正言順的離開莫家，如果莫爾也離開的話，他們不知會不會大徹大悟所失去的一切。
「我還以為你不會在乎這個家里的一切。」莫正凱一見到這個離家十幾年，就再沒回過家的兒子，話里忍不住譏諷他。
「我是不在乎，但小雨是我最疼愛的妹妹，她的婚禮沒有人真正的為她祝福，我又怎能不回來送上一份最真的祝福。」莫◇也諷刺回去。
「哼！你眼中都沒有父母了，哪還會在乎妹妹！」莫正凱不是听不出他的反諷，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我眼中沒有父母，那是因為我的父母眼中只有自己、只有權勢、只有金錢，又何嘗重視過他們的子女。」莫◇說得激動，卻仍是一臉的平靜，其實他的心中早已如波濤洶涌般。
「你——」莫正凱氣得舉起手要打他。
「如果你不在乎讓別人知道你還有一個從來不听你的話、不在乎你的錢的兒子，那你盡可以打下去，我相信明天的報上一定會將它當成頭條新聞。」莫◇的眼楮已經看見有一些好事的記者拿著相機往這邊靠近。
莫正凱氣得放下手，臨走之前丟下這麼一句話︰「晚上回家一趟，我有話跟你說！」說完也不等莫◇回答，便離去。
倒是沈秋華還留在兒子的身邊。她心里非常明白，在莫正凱幾個兒子中，他最在乎、最看中的就是莫◇，奈何莫◇對他擁有的一切卻視如糞土般不屑一顧。如果她能勸兒子回到莫家，相信她在莫正凱心中的地位會更加鞏固。
她擺出一臉慈母的樣子，露著笑容說︰「阿Ｑ劍︿愫偽馗自己過不去呢？」她的意思是，有好生活不過，他偏偏要去外面吃苦。
「我的生活過得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還要充實、有意義。」莫◇不是傻子，他當然明白她說的意思。
「有意義？」沈秋華十分懷疑地看著他的一身，衣服不像樣，臉色不像樣，也瘦得不像樣，這叫充實？這叫有意義？「阿＃別頑固了，你只要回去跟你爸爸道個歉，他不會追究過去的事。」
「如果你要說的只是這些，我勸你還是趕緊去盯著他，否則他又會被其他的女人拐走。」這是母親最擔心的事，誰教她早已年華老去。而莫正凱雖然都六十幾歲了，卻一點也不失魅力。對那些想追逐金錢的年輕女孩子來說，他正是一只大肥羊。
沈秋華一轉過頭，果然已經有兩、三個年輕女人圍繞在莫正凱的身邊，其中一人胸部還緊緊地貼住他。她一急，馬上沖過去，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管兒子的事了。
莫◇看見母親這般，真不知該為她感到悲哀，還是為自己感到悲哀。這就是他的父母，一對自私自利的父母！
☆☆☆
親娘休息室的門又被推了開來，一個十分年輕的女孩沖了進來，還扯開喉嚨大聲的叫嚷著，「小雨姐，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了誰？」這看似有些冒冒失失的女孩正是莫正凱的另一個女兒莫雯，也是莫雨今天不太負責任的伴娘。
「小雯，你是不是看到你崇拜的偶像。」像莫雯這樣的年紀，對一些明星偶像是最為崇拜的。今天這樣的場合，憑著柳家和莫家的人際關系，會有一些知名人物來道賀是有可能的事。
「看到他比看到我的偶像還令人驚訝！」
「到底是誰呀？能讓你如此興奮。」莫雨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二哥莫◇！」莫雯的語氣中充滿著驚愕。「他竟然出現在你的婚禮耶！」
「我知道呀！」莫雨並不像莫雯那麼吃驚，或許是她早在婚禮之前就已經見過他，他還幫她和柳軒風拍了結婚照。「他剛剛已經來過這里了。」
「小雨姐，你說二哥剛剛已經來過？」早知道她就留在這里，別出去找什麼帥哥了。
「是呀！」莫雨頭微偏，往著盧希○的方向。「小雯，她就是二哥的女朋友，她叫盧希○，你就叫她希○姐。」莫雨向妹妹介紹著。
「你說她是二哥的女朋友？」莫雯有些吃醋地睨著一直坐在一旁的女人，她的年紀看起來和莫雨差不多，但見她那一身剪裁雖然合宜，卻一眼就可以看出質料並不是很好的衣服，一股厭惡感馬上竄升。她長得還算不錯，但是卻一點也配不上她的二哥。
「你好。」盧希○對莫雯露出慣有的笑容，一點也不在意她臉上的明顯嫌惡。
「希○，她叫莫雯，是莫家最小的女兒，今年十八歲，才剛上大學。」莫雨再介紹莫雯讓盧希○認識。
「小雨姐，二哥怎麼會喜歡像她這麼寒酸的女人？」莫雯的語氣充滿尖酸刻薄。從小生長在莫家那樣的環境里，每天耳濡目染，她養成了凡事以金錢掛帥的價值觀，實在也怪不得她。
「小雯！」莫雨沒想到莫雯會說出這樣的話。「希○，你別介意，小雯不是有心的。」
「我又沒說錯！」莫雯覺得她只是說出莫雨看不見的事實。「不信你自己看！」
「小雯……」她的話實在太傷人了，雖然是無意，但卻常常在無心中傷到別人。
「小雨，沒關系，小雯說的是事實。」盧希○從小到大听這些冷言冷語的話早已習慣，如果她還學不會釋然，只會令自己難過。「時間差不多了，你應該先準備一下，我先出去了。」
「希○……」莫雨對莫雯那直接的話對她深感抱歉。
盧希○走到門邊，旋過身來對著莫雨說︰「小雨，只要莫◇不在乎我的一切，別人對我有什麼看法、批評，我都不會在乎的。」語畢，她拉開門便離開房間。
如果她時時去在意別人的眼光、在乎別人的言語，那她早在剛懂事的年紀就放棄自己去追逐所謂的物欲。她在這樣的環境中學會如何只去在乎自己，在乎她所想要的生活方式，因此她的人生絕對可以過得昂首挺胸，也可以大聲說出她並不輸別人。
☆☆☆
盧希○在婚禮進行的整段過程中總是站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而她的眼光也始終只追隨著莫◇的身影轉。看得他如此專注、負責的扮演他的角色，看著他不斷按下快門，將屬于莫雨所有一切的動作和表情全都攝入他的鏡頭之中。
她的心中不禁對莫雨升起了一股羨慕之情。莫雨的眼楮雖然看不見，卻有兩個男人這麼愛她、疼她。這對從小便是孤兒的她來說，莫雨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
在婚禮進行結束後，盧希○退出了軒風藝廊，一個人到外面透透氣。今天原本她並不打算陪莫◇一起來參加莫雨的婚禮，但或許是因為好奇吧，她想知道莫雨是怎樣的一個女孩，竟能讓五年沒回國的莫◇重新再踏上這塊土地。可當她第一眼見到莫雨時，她就明白是什麼原因和理由了，原先對莫雨的嫉妒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細微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她下意識轉過頭去看，當她一見到莫◇就站在門口里，她的嘴角不禁揚起了微微笑意。
「你在想什麼？」莫◇一直很盡職的在為莫雨拍著照片，卻也沒有忽略盧希○的一舉一動，因此在她一走出藝廊時他就發覺了，尾隨出來後又發現她一臉愁緒，仿佛心事重重般。
盧希○搖搖頭。「只是覺得里面有些悶，出來透透氣。」
「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先送你回家。」他注意她很久了，始終未見她緊蹙的眉打開過。或許他根本不該勉強她陪自己來，他太沒顧慮她的感受了。
「為什麼這樣說？」她用一雙蒙的眼楮望著他。
「我感覺到你並不想待在這里。」他和她都不屬于這里，這樣的場合對他們兩人都是格格不入的。今天的主角若不是他最疼的妹妹，他也不會來。
「你想錯了，我很高興今天我來了。」她走近他，將手放進他另一只沒拿相機的手中。「否則我今天就不會認識你這個讓你如此心憐的妹妹了。」
「希○。」莫◇對她的善解人意實在感動不已。「謝謝你。」
「你快進去吧！別忘了你今天肩負重要的任務。」
「你呢？」
「我再待一會兒，等一下就進去。」
「那我陪你。」
「不要了，你進去吧！」盧希○將他推回藝廊里。
她並不是一個會將男人綁在身邊的女人，如果一個男人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就算他二十四小時陪在身邊也是沒用的。她所在乎的是彼此之間的那份感覺、那份契合、那份心靈相通。倘若有一天他再度背起行囊，她也只會笑著看他離開，絕不會開口留他。
一份需要靠牽絆和責任來維系的感情是不會長久的，這一點她看得很清楚。
☆☆☆
盧希○一早就到雜志社上班，昨天請了一天的假，今天可得趕一點。再過幾天這個月的雜志就要出刊，如果因為她的關系而讓這一期的雜志開天窗，那她的飯碗可能就捧到這個月為止。
她一進辦公室，先到茶水間為自己沖杯咖啡提提神。加足了油，工作起來才有勁。端著剛泡好的咖啡正要進自己的辦公室，背後卻傳來叫喚聲。
「希○，你先等等。」康谷得一進辦公室，正好瞧見從茶水間走出來的盧希○。沒想到她今天會這麼早來雜志社，這免除了等她的時間。
「老總，您有事嗎？」向來都是最晚一個進辦公室的總編，今天竟然會這麼早。
「今天的報紙你看了沒？」康谷得手中拿了一疊的報紙，全是有關柳莫聯姻的消息。
「還沒有。」事實上她每天都是利用中午時間才會閱讀今天的報紙，因為他們做的是雜志，一個月出刊一次，比較不具時效性，因而不似其他報社的記者在每天一大早就得先翻閱別家的報紙來知道最新發生的新聞，或者比較一下。
「那你知不知道昨天柳莫兩家在軒風藝廊舉行的婚禮？」昨天在軒風藝廊舉辦的婚禮，以柳莫兩家在社會上的地位，吸引了大批媒體的采訪。他們的雜志社也派了人去采訪，只是全都被擋在外面，不得其門而入。
雖然是如此，但還是有一些記者不放棄的守在外面，只為了拍一張新人的照片。今天的報紙就加油添醋大肆報導一番。當記者就是有這種憑空捏造、睜眼說瞎話的本領。
「我知道呀！」但她可不敢說她昨天請假就是去參加婚禮。
「昨天一群記者都被擋在門外，想采訪柳莫兩家的任何一個成員都采訪不到。」
盧希○只是靜靜地听他說著下文。
「所以希望我們能在莫◇離開台灣之前采訪到他，最好是在這一期雜志出刊之前。」
「老總，離這一期雜志出刊只剩下幾天，就算采訪得到莫◇，也來不及出刊。」盧希○叫了出來。她是不是有听錯呀！
「可以的，只要你可以采訪到他，我保證一定可以出得了刊。」康谷得一副沒問題的表情。「這幾天你的工作只要想辦法采訪到莫◇就好了。」
「可是我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完。」
「你那些工作我會找人幫你做，你只要把莫◇的采訪稿交出來就好了。」莫◇實在太具有新聞性，他不但是享譽全球的知名攝影師，現在的一幅攝影作品也已經喊價到一百萬美金，而他的身世也夠新聞性，他不但是莫正凱的二兒子，更是莫正凱最中意的接班人。奈何他並不屑莫氏龐大的企業，硬是背起相機獨自離家，還一去十一年不踏進家門一步。當然內情是怎樣沒有人知道，只要他們能挖到這一個內幕，雜志肯定大賣。
「老總……」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別總了，你趕快把咖啡喝完，現在就去找莫◇。」康谷得丟了這句話後，就拿著一堆報紙進到他的辦公室。
盧希○盯著他的背影。瞧他的語氣信心十足，好像知道她一定知道莫◇的人在哪里，一定可以采訪到他似的。
雖然她的確知道他的人在哪里，但教她如何跟他提出這件事。她知道他是個很討厭和媒體打交道的人，更別說將他的私事攤在陽光下，讓每個人都知道他擺月兌不掉的身份。這真的是一個超級大難題呀！
☆☆☆
就這樣，盧希○在兩個小時之後又從公司回到家。她坐在沙發中，苦著臉、皺著眉、苦惱著。
「怎麼了？」莫◇從暗房里走出來。
他在盧希○去上班後，就躲進暗房里沖洗著昨天幫莫雨和柳軒風拍的照片。然而才沖洗完兩卷，卻听到開門的聲音。有這間屋子鑰匙的人只有他們兩人，他因為擔心會不會大門忘了鎖上，有人以為屋里沒人而來闖空門，于是趕緊擱下手中的工作，出來看看，卻一眼看見盧希○坐在沙發上。「你在家呀？」她以為他出去拍照了。
莫◇伸手觸解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他稍稍放下心來，但仍擔心的問，「你身體不舒服嗎？」
盧希○拉住他的手，胸口頓然一熱。她好感動，有人關心的感覺是這麼的美好。尤其是來自于莫◇，他竟然會關心她的身體狀況。
她一直以為莫◇或許只是將她當作停留在台灣的這段時間里的調劑品，而她也一直以為自己之于他也只是解決生理需要的人。他對她是不可能存在著感情，更不可能有愛，然而他對她的關心又代表著什麼？
她疑惑了……
「沒有，我很好。」
「是不是有事困擾著你？」她並不是一個喜歡深鎖眉頭的人，此時兩道蛾眉卻緊緊地蹙在一起。
「我……」她是有心事，只是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是和我有關？」他問的雖是疑問句，但語氣卻是十分肯定。從她有口難言的模樣，他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測。「你說吧！」他將背靠向沙發背，掏出一根煙點上。
「算了！」盧希○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她愛莫◇，因此她決定明天去雜志社遞辭呈。
「為什麼不說？」他轉過頭看她。
「因為已經不重要了。」盧希○搖搖頭。
「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很親密了，沒有什麼不可以講。」不知為何，她的欲言又止讓他有一股不被信任的挫敗。
「莫◇，我不想令你為難呀！」
「是有關你工作的事？」他曾經听她約略提過她在一家雜志社當主編。
「是的。」既然他先提了，她干脆跟他說明白。「我們老總要我想辦法采訪你。」
「他知道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莫◇有些失望。沒想到她竟然四處去宣揚他和她在一起的事。
「你話里的意思是，我四處去宣揚享譽全球、大名鼎鼎的名攝影師是我盧希○的入幕之賓嗎？」盧希○震驚、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她覺得她的心狠狠地被他所傷。「你以為我會是個四處宣揚我正和一個男人同居的人嗎？你認為我是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嗎？」
「希○，我沒這個意思。」莫◇此刻才驚覺他說錯話了。「我……」
盧希○舉起手阻止他想解釋的話。「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在你還沒回台灣之前，我們老總就已經知道你要回來，是他要我想盡辦法采訪你。我知道你並不喜歡和媒體接觸，因此這件事我從未向你提過。今天我們老總又再度和我提起這件事，但我並不想對你提起。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實上我已經決定，如果老總一定要我采訪你，我便提出辭呈。」盧希○一口氣說完，站起來走進兩人共同的房間，再出來時她手上已經提了兩個大行李箱。「我們之間的關系就像座危樓，隨時有倒塌的危險，只是我沒想到它竟會脆弱到這麼不堪一擊。」她將鑰匙放在桌上。「謝謝你將房子借給我住了這麼多年，讓我省了不少的房租。」
莫◇低著頭，始終沉默著，他在思索著她剛剛說過的話。直到盧希○的手放在大門的手把上，正要打開大門之前，他及時開口，「告訴我，我在你眼里是個怎樣的人？」他走到她的身後。
「我呢？我在你心里又是怎樣的一個人？」盧希○還是背對著他。
「我不知道。」莫◇誠實的回答。他現在才知道他完全不了解她。
「沒關系，因為我也不了解你所有的一切。」盧希○緩緩地轉過身去面對他，感覺他距離自己越來越遙遠。「打從五年前我們認識開始，存在于我們之間最親密的關系只有性，你從來沒想要了解關于我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世、我的工作、我的人格。而我雖然想了解你，卻沒有任何的立場。」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
「我以為這不該是用問的，而是該用心去了解。」盧希○失望地再度轉過身，手握住把手想拉開門。算了，就這樣好聚好散吧！
莫◇按住她握住門把的手，再次阻止她拉開大門。「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用心去了解你嗎？」他十分明白，如果今天讓她走出這扇門，他們倆之間的關系就到此為止。但他並不想失去她！
「我不懂你的意思。」
莫◇將她扳過身，讓她面對著他。「你懂的。」語畢，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唇，只是輕輕一觸，卻傳達了他對她的感情。「你想知道什麼，你盡管問，我一定全都告訴你。我只有一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要求？」
「我希望你在寫我的采訪稿時，什麼都可以寫，除了我的家庭。」他並不想和莫氏有太多的牽連。
「我從沒有想采訪你。」她都說了這麼多，他還是以為她真的會為了工作而出賣他嗎？
「我知道。」他的雙手輕撫著她的雙頰。「我知道你喜歡這一份工作，也知道你為這份工作付出的心血。我不想因為我的緣故，讓你失去這份工作。而且我相信以你的文筆，一定可以把這篇采訪稿寫得盡善盡美。」
「你……」她真的被他弄糊涂了。「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答應？」
「因為我在乎你。」這是他心底最真的感覺。
盧希○其實最渴望的是听他說他愛她，而不是只是在乎她！但她永遠不會逼他說出這句話，除非他心甘情願。
而她早已在心里說了不下千百次的愛他，但她也永遠不會用自己的愛去綁住一個體內存在著流浪因子的浪子。
☆☆☆
盧希○隔天一上班就將昨天和莫◇深淡過後熬夜寫出來的稿子拿到總編輯的辦公室，她將一篇約莫五千字的稿子放在康谷得的桌上。
「這是什麼？」康谷得從工作中抬起頭看著她。
「你要的莫◇的專訪稿。」她的語氣听不出任何的情緒，而她的臉上更是沒有任何的溫度。
「你真的訪問到莫◇？！」康谷得一臉驚訝地拿著采訪稿。「我就知道交給你絕對沒有問題。」他一邊說著一邊迅速看著采訪稿。
「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盧希○轉過身，正想離去。「希○，你先等等。」康谷得在短短的時間內已經將整篇稿子看過一遍。
她又轉過身來，「老總還有事嗎？」
「為什麼沒有莫◇的照片？」如果有他的采訪稿，再加上他的照片，那就能一舉揭開他的神秘面紗。
「他本人不希望曝光。」
「你沒跟他溝通嗎？」康谷得並不接受這個理由。「還有，這篇采訪稿寫的全是有關于他對攝影的熱愛，難道你都沒問過他關于他的家庭或者是關于他的感情事嗎？」讀者好奇、想知道的是莫◇的私生活，而不是他對攝影的專業知識。
「老總，我們的雜志並不是一本八卦雜志，我認為報導出一個人的奮斗史，遠比報導他的私生活重要。」
「話雖然是如此，但也不該完全沒提到。」
「如果老總覺得這篇稿子不好，或者內容不符合，那我們就將這篇稿子抽起來，照原來的安排，排上原先的那篇稿子。」盧希○不想多說什麼，伸手就想抽回稿子。
「那怎麼行！」康谷得雖然不滿意，但也還可以接受。「我們這一期就先登這篇稿子。」他已經有了構想，這段時間多去挖一些關于莫◇的新聞，下期再繼續做個續集，相信雜志肯定能翻至數倍的銷售量。
「沒事我出去了。」盧希○不想再和他多說。
她不知道這麼做是對是錯，雖然完全是正面的報導，但她的心里還是有一股不安的感覺，總覺得這一篇稿子會為她和莫◇之間掀起狂風巨浪，而結果並不是她能承擔得起。
☆☆☆
莫家大宅
莫正凱坐在寬敞的書房里，書桌上攤開著一本今天才出刊的雜志。他面無表情地瞪著正襟危坐在他面前的莫爾。
莫◇回台灣已經兩個多月了，除了在莫雨的婚禮上見過一次面後，他就不曾再見過那個令他又愛又恨的兒子。甚至當晚他要莫◇回家一趟，他也是置之不理，眼中完全沒有他這個父親的存在。
莫正凱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錯了，為什麼莫◇會對他痛恨至此。打從服完兵役回來，莫◇只對他丟下一句「他要離開莫家，永遠不會再回來」的話，便背著相機和簡單的行囊離家，而且還相當有骨氣的不帶一塊錢。算算也有十一年了，他真的從此沒有再回家過。
「莫爾，你和莫◇比較有話談，你幫爸去問問他，是不是真的不想要這個家。」
莫爾攢緊眉。他總是在扮演著這種角色，父親永遠不願意放棄莫◇回來接手莫氏企業的希望，而莫◇的態度卻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表達得十分明白。
「爸，如果您真的要莫◇回來，您就去找莫◇，跟他好好談談。」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求他回家嗎？」
「爸，我並不是要您去求他，只是要您去找他談談，解開他心中的結。」莫爾不禁搖著頭。看來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莫◇為什麼會離開莫家。
「他心中有什麼結？」還不是因為他反對他玩那沒出息的相機。明明一個跨國大企業等著他去繼承，他卻將它棄如敝屣。
「我不知道，爸該去問他。」或許他也該學莫◇，鼓起勇氣走出這個牢籠。
此刻門外傳來敲門聲，來人尚未等到應允便自動推門走了進來。
「爸，您看看，二哥上雜志了。」進來的是莫家的小女兒莫雯，她手中的雜志和攤在書桌上的是相同的。
莫家人上任何的報章雜志是件稀松平常、不足為奇的事，但除了莫◇。因為在這篇報導上，沒有半個字提及他的身世，以及和莫家有關的任何只字片語。
「小雯，我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可以進來這間書房嗎？」莫正凱擺起一張怒顏。他對待子女就如同時待他的員工一樣，總是沒有好臉色。
「我……」莫雯一時語塞，被父親的怒氣給嚇到了。
「爸，我想小雯是有重要的事要找您，若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莫爾站起來。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實在沒什麼興趣去知道她的事。
「你先出去吧！」莫正凱揮揮手。
待莫爾離開書房後，莫正凱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一些。
「說吧！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他的眼光再度落在桌上那本攤開的雜志。
「我……我只是……只是想告……告訴您有二哥的消息。」莫雯一句話說得零零落落、斷斷續續的。
「我已經知道了。」
「可是……」
「一次說清楚！我莫正凱的子女不該如此畏首畏尾的。」他最氣人講起話來支支吾吾的。
「我想說的是，寫這篇報導的盧希○，在小雨姐結婚的那一天，二哥有帶她一起去參加。」
「盧希○？」莫正凱拿起桌上的雜志，看著寫這篇文章的人的名字，的確是一個叫盧希○的女人。
「小雨姐還說她就是二哥的女朋友。」莫雯將那天莫雨說的話告訴了父親。她最主要的用意也是不想二哥娶她。
她知道父親最重視的就是門當戶對，父親絕不會允許他的子女嫁一個平凡人，當然更不可能同意他一向最看重的兒子，去娶一個如此寒酸的女人來當他的媳婦。
「女朋友？！」莫正凱驚訝地道。他可得好好讓人去查一查這個女人的背景。
「是呀！」莫雯心中充滿著妒意。二哥竟然可以為了盧希○，打破他不上媒體的慣例。「爸，您沒見過她，不知道她多麼的寒酸。那一天她去參加小雨姐的婚禮，身上穿著只是夜市買的衣服，讓人看了就反感。這還沒關系，她說話更是粗俗不堪，一點禮貌都沒有。」莫雯乘此機會對盧希○多加毀謗。反正單憑她沒有良好的出生，父親就不會同意讓她進莫家。哼！誰也不能跟她搶二哥，二哥只能屬于她一個人。
「好了，我知道了！」莫正凱話說到這，擺明了要她出去了。
莫雯當然明白父親的個性，縱使她還有再多的話要說，也只能先吞回去。「那我出去了。」她轉過身，離開了書房。反正她的目的達到了。
莫正凱在莫雯離開後，立刻撥了一通電話。他要人馬上查清楚這個叫盧希○的女人到底是什麼來歷，可以讓莫◇為了她答應接受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