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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拐郎君 第十章

柳青娘和邵剛攜手同行,緩步踱入大廳,兩人男俊女俏,正是一對如畫的神仙伴侶。

性子最急的金長老早已按捺不住,立時起身質問道︰「丫頭,他到底是什麼人!你為什麼會請他來參加婚禮!」

鐵長老冷冷道︰「他雖是你請來的賓客,但依他之前說要破壞婚禮的放肆言行就該治他死罪,你若是下不了手,就由我來動手。」

銅長老踱步至邵剛身旁,興致盎然地連聲問道︰「你今年多大歲數?姓啥名誰?和丫頭怎麼認識的?你對我們家丫頭有何想法?」

銀長老則是委曲地抱怨道︰「丫頭,你真的不知道夜叉去了哪兒嗎?還有,你在外頭結識了這麼個交情匪淺的朋友怎麼也不向我提起。」

邵剛怔立一旁。之前他是听柳青娘說過這專司維持門規的四大長老,本以為這些老人個個嚴酷無情,如今看來卻是羅嗦的嚇人。

柳青娘冷冷掃了四人一眼,森然道︰「通通給我住口。」吵死了,這麼些年,老人們的體力不曾隨時光消逝,反倒更加精力充沛。

只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瞥,吵雜的室內卻陡然安靜下來,連邵剛都能感覺到那股從她身上發出懾人的冷肅寒氣。

鬼門鬼王,果然名不虛傳。

「首先,今晚的婚禮會繼續進行。」柳青娘淡淡一笑,神色悠然。

銀長老詫然道︰「可是至今仍找不到夜叉,這婚禮哪能繼續進行?」

「青娘的夫婿不是夜叉,而是他。」她含笑望向邵剛,眉目間盡是濃得化不開的柔情蜜意。「他是魔狼仇恨天,也是我自己選定的夫婿。」當下還不能讓長老們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免得多生事端,畢竟,他尚未得知所有的真相。

鐵長老瞪大了眼,銅長老卻噗嗤一笑,銀長老則是整個人呆住了,金長老厲聲怒吼道︰「我絕對不準!這不合鬼門門規!」

「恐怕由不得金長老不準。」柳青娘得意一笑,杏眸燦亮,流轉著無法形容的邪惡得意。「青娘的月復中已有了他的骨肉,也就是下任的鬼王,假如真按照門規,他已經是青娘的丈夫。」

此言一出,四長老面面相覷,全被她給嚇得愣住了。

銅長老先回過神來,拍掌大笑道︰「鬼丫頭,真有你的。」他朝邵剛眨眨眼。「小伙子,你也真行啊!」

砰的一聲,金長老氣得昏了過去。銀長老連忙搶過去查看他的情況,鐵長老已恢復冷靜,神情嚴酷似冰,沉聲道︰「丫頭,這一切是不是你早已算計好的?」

她詭笑不止,得意洋洋。「鐵長老言重了,青娘只不過和他情投意合,一時情不自禁才會珠胎暗結,長老們又何必如此訝異呢。倒不如往好處想,現在鬼王下任的繼承者已有了著落,長老們應該很開心才是。」

金長老悠悠回轉,怒氣可半分不減。「好!就算我們承認他是你的夫婿,你們趕快把婚事辦一辦,辦完就把這小伙子送走。」

「不行,他要留在青娘身邊。」柳青娘一口拒絕。

金長老按著胸口,吹胡子瞪眼地大吼道︰「這不合門規!」

「我才賴得管什麼門規,那種爛門規,早就該廢了。」她的神態輕懶,語氣也不再恭敬有禮。

這下子四長老面色可都大變,金長老怒不可遏,厲聲斥道︰「你這死丫頭在想什麼!這話是你說得的嗎?」

鐵長老冷聲道︰「丫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銀長老則是焦急地勸解道︰「丫頭,你可別亂說話,想想你的身份啊!」

一向嬉皮笑臉的銅長老也沉下臉,嚴肅告誡道︰「丫頭,你平日鬧歸鬧,我們都當你要耍小性子,向來也不太跟你計較。不過你今日的話說得太荒唐,這可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混得過的。」

柳青娘神態自若,淺笑依舊。「這話只有我能說,說之前我當然也想到我的身份,而且這話一點都不荒唐,反倒認真的很。至于我在想些什麼,長老們倒不如問我想做些什麼?」

鐵長老神色一凜,沉聲道︰「你做了什麼?」

「不愧是鐵長老,反應比其他長老們都快上一步。」柳青娘勾唇詭笑,杏眸閃動著冷冷的威脅。「我要做的事很簡單,只不過想請長老們辭去這長老之職,免得太過勞累各位,讓各位能安養天年,好好享享清福。」

金長老狂吼道︰「放屁!你這丫頭是瘋了嗎?鬼門成立百余年來,從沒一任鬼王敢對長老們這這麼說話!」

她不為所動,目光堅定而執著。「我就敢。不是因為我是鬼王,而是因為我是柳青娘。」

歷任鬼王做不到的事,由她來做。一切,將在她手中改變!

銀長老沉痛地望著她,眼中似已有了淚光。「丫頭,你就這麼恨我們嗎?我知道你爹娘之死對你打擊很大,但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們四個一手帶大的啊!」

柳青娘眉目低斂,沉聲道︰「不,我恨的不是你們,你們也不過是照著鬼門門規盡你們的職責。」

杏眸猛地迸出精光,那是深惡痛絕的憎恨。「我恨的,是那早該廢除的迂腐門規!」

邵剛站在她身旁,面色沉重。他始終握著柳青娘的手,此時感到她的手顫抖不止,可以想見她情緒之激動難平。四長老為她眼中的深濃恨意所震懾,個個只能怔怔看著她而說不出只字片語。

沉肅幾近令人窒息的氣氛中,久久都無人言語。

「丫頭。」鐵長老率先開口,語氣中充滿無奈。「我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除去你因情感而混亂的心是我們的職責,我並不打算放棄,因為,一直以來,這是我們存在的惟一意義,我們,必須維持門規。」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即使,我們必須和你為敵,也在所不惜。金,銀,銅,你們怎麼說?」

金長老皺緊了眉頭,恨恨瞪著邵剛。「我同意,我認為只要把這小伙子殺了,丫頭就會恢復正常,不會再有此奇奇怪怪的想法。」

柳青娘面色一沉,目露殺氣,冷聲威脅道︰「金長老,留心你的話,我並不想殺你。」

銀長老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嗚咽道︰「事情怎會變成這種進退不得的情況,丫頭,你真的要殺我們嗎?」

銅長老則是饒富興致地拍掌笑道︰「我先說好,我中立,哪邊勝出,我都不介意。」

柳青娘杏眸半咪,神情陰狠。「看來長老們似乎並不想服從我的命令,那麼,就別怪我得罪了。」

金長老大怒道︰「你這丫頭居然真要造反,來人啊!把他們給我拿下。」

廳門突地敞開,沖進數十彪形大漢,個個神情冷肅,腳步沉穩,行動之間竟是默然無聲。

金長老命令道︰「快,把他們捉起來。」

邵剛眉頭一緊,正欲出手,但柳青娘卻抓著他不許他拔劍,只見她胸有成竹地輕輕一揚手,這數十人竟團團將四長老圍在中間。

金長老愕然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這是做什麼!」

鐵長老面容陰沉,咬牙道︰「你果然早已布局多時,連這些我們一手訓練出來的親信都被你收買了,我想,之前一連串多人叛逃鬼門不知去向的事,必定也是你的主意是嗎?」

「不。」她搖搖頭,面上不但沒有佔到優勢的得意笑容,反倒無比凝重。「我並沒有收買他們,只是他們的想法同我一般,也不想再守著這陳舊愚蠢的門規,所以他們都投向我這一方。」

「我想告訴各位長老,廢除門規、解除長老之職,並不只是我個人的自私想法,而是鬼門眾鬼的心聲!我們,全都不想再隱藏在黑暗之中。過著泯滅人性的日子,我們,並不想再當沒有人性的鬼,我們想成為人。」

鐵長老神色復雜,沉吟道︰「解除我們長老職位後,你打算選誰繼任長老?」

她的目光堅定,沉聲道︰「不,我並不打算選任何人接替這個職務,我想趁此機會廢除門規和這長老之職。請長老們放心,我並不打算殺你們,我想要的,只是毀去這該死至極的門規。」

金長老嘶吼道︰「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柳青娘突地激動了起來,憤然怒嚷道︰「為什麼不可以?這門規逼死我的爹娘,更害慘了我柳氏一族,多少對愛侶因門規而生離死別,我絕不讓這門規束縛我以及我的孩子,還有這些和我們一同受苦的鬼門人。」

一旁的數十壯漢有志一同地點點頭,眼中全都充滿深切的渴望。四長老互望一眼,皆面有愧色地低下頭長嘆不語。

邵剛輕柔地將柳青娘擁入懷中,誠摯地向長老們坦白道︰「我相信你們將青娘從小帶到大,對她一定也有如親人般的情感在,她真的很痛苦……我希望她能從這冷酷的門規中月兌離不再受苦。」

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可以稍稍感覺到這些老人們心中的矛盾,他們應該對青娘也有份特殊的感情在,才會有那些哭泣傷心的言行出現。

「小伙子……你可是真心愛丫頭?」銀長老抬眼深深望著他。

邵剛面色微紅,眼中滿是濃情,堅定道︰「對。」

鐵長老點頭道︰「好,那她以後就交給你照顧了。」

「我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他認真應允。

金長老哼了一聲,危言恐嚇道︰「要是你敢欺負她,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銅長老一旁嘻嘻笑道︰「小心丫頭舍不得呢。」

柳青娘粉面一紅,惱羞成怒地嬌斥道︰「羅嗦!你們到底答不答應!」情勢怎會演變至如此?未來沉重的氣氛競一掃而空,而四長老的反應也和她預期中的不大相同。

四長老相視而笑,面容再也不似之前的冷肅,反倒變得無比輕松。銅長老率先開口道︰「答應,能不答應嗎?辛苦了這麼久,我們也該休息休息了。」

銀長老也含笑道︰「正好,我們就四處游山玩水去,總算能圓了多年的夢。」

「你們要離開?」柳青娘一怔,神色愕然。「我只是要求你們解去長老之職,並不是讓你們離開鬼門啊!」

「雖然我們很想看著你重整鬼門,但守了這麼多年的門規,說放就放還真有些難受,所以我們打算出個遠門散散心,算是眼不見為淨吧。」銀長老語重心長地囑咐柳青娘。「丫頭,鬼門重整之事,就由你多費心了。」

「青娘明白,金、銀、銅、鐵四位爺爺,請你們自己多加保重。」柳青娘目光復雜地望著他們,語氣依戀不舍。

「放心,我們老是老,武功可沒荒廢,等你生了,我們再回來瞧瞧你的小女圭女圭。」四人瞬地步出大廳,消失無蹤,而在大廳中的數十人也無語退去,大廳中空蕩蕩只余二人獨處。

她怔然凝視著四長老離去的方向,神色惆悵,邵剛摟緊了她,低問道︰「怎麼了?」

她眼中帶著一抹深思,蹙眉嘆道︰「我對他們的情感很復雜,我一直認為自己很怨恨他們,但這麼些年來,除了某些不得不遵守的門規外,他們對我其實也不壞,仔細想一想,他們也算是身不由己。門規,束縛的不只是我,也是他們,或許他們內心的痛苦,並不下于我。」

邵剛點點頭,柔聲道︰「我懂你的意思,我認為他們很疼愛你,心中對你也必定存有歉意。要不然以他們的身手,就算我方有多人相助,他們也大可和我們決一死戰,而不是就此離去。」

「嗯,我明白。」她笑睇著他,盈盈杏眸柔情似水。「謝謝你一直陪著我,你剛剛對他們說要照顧我一輩子。我听了好開心。」

他俊臉一紅,囁嚅道︰「我……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走吧。」她拉著他便興沖沖地往廳外走去。

他不解問道︰「去哪兒?」

她回眸一笑,嫵媚誘人。「今晚可是我們的大喜之日,當然是去洞房嘍。」

邵剛失笑不語,眉目間滿是柔情,認命地隨她走向喜房。

長夜漫漫,春意正濃。

三個月後,小道客棧後的竹屋中傳出男女爭執之。

「我不準你去京城!」柳青娘秀眉倒豎,怒容滿面。

邵剛目光陰郁,沉聲道︰「不,我必須去,歐陽青雲已被打入天牢,隨時都會被問斬,我一定得親手殺了他!」他早該上京城報仇,卻為了她拖延至今。

幾日前他得到消息,歐陽青雲因為通敵虎國而被處叛國死罪,身陷天牢之中,若是他不趕去京城,恐怕會錯失殺他的最後機會。

她惱怒地瞪他一眼。「我不要!我想你留在我身邊陪我直到我生下孩子,我不要孩子出生時見不到他爹。」他怎麼仍是放不下仇恨!

這些日子來他對她呵護備至,絕口不提報仇,她還以為他早已忘了,卻沒想到前些日子她收到門下傳來的消息,說是虎國皇帝完顏烈退位追隨修羅而去,並將和歐陽青雲私下往來的書信交于現任龍皇龍旭。

龍旭立時除去歐陽青雲的相國職位,將他捉拿下獄,近日內便會處死。她正在猶豫該不該向他提起時卻被他發現異狀,只得將實情告訴他。

他一听之下立時嚷著要前往京城報仇,完全不顧她的百般勸阻,她想和他一起去,他卻不願意,說她有孕在身,不能遠行,他要一人獨自前往,這叫她如何能接受,二人為此事已爭吵多時。

邵剛放柔聲調,試著說服她。「青娘,你听我說,我不是不想陪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真的不是不想陪在她身旁,只是他無法忍受不能親手報仇雪恨,他不該因為自己的幸福,而忘記邵家百條人命的深仇大恨。

她又是傷心又是憂慮。「你就只想著報仇!你知不知道天牢守衛森嚴,你就這麼一人闖進去刺殺欽犯,危險不說,就算成功也是大罪一條。」

他的神情焦躁,無奈嘆道︰「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一定要親手殺了歐陽青雲!」

「剛!就算你不顧我也得顧著孩子,要是你有個萬一,你說孩子該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她軟言哀求他。

邵剛煩亂地走來走去。「我……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能不報仇!」

她心中一痛,只覺耐心已到了極限,冷聲問道︰「我只問你一次,你願不願留在我身邊?」他就真這麼固執,把報仇看得比她和孩子還重?他難道還不明白,過去已經過去,他真正該顧及的是眼前。

他一怔,沉思良久後艱澀開口道︰「邵家的仇我不能不報。」

「是嗎?」柳青娘笑了,淡淡的笑卻有著沉沉的疲倦。「你走吧!」

邵剛沉默良久,低聲道︰「青娘我……我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回到你和孩子的身邊。」他不是不知道此行凶險,但他不能不去,他會殺了歐陽青雲,也會活下去,然後,他會回到她和孩子的身邊,一心一意地守護他們。

「不用了!」她背過身不再看他,縴細的身子微微顫抖,聲音嗚咽。「你走了,就不用再回來了!」她知道自己不該逼他,可她忍不住使起性子,因為他居然真的把報仇看得比什麼還重,這讓她十分難受。

「我……」邵剛握緊雙拳,眼中也露出了痛苦猶豫之色。

似是過了好久好久,柳青娘听到他沙啞的聲音。「對不起……我殺了歐陽青雲後,一定馬上趕回來。」

之後,便是他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屋外。他遠去的步伐,仿佛踏在她的心上,震碎了她的心,無法形容的委曲、悲傷,盡數化為一滴滴流不止的淚水。

月正當中,明明是微涼的夜風,吹在身上卻令她忍不住輕輕顫抖,冷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她的心。

她一直拖延他報仇,並不是單純的使性子,而是她實在不願讓他知道真相,她怕他受不了打擊。她也知道這般拖下去不是辦法,可是在沒有拿到那最重要的證據之前,她真不知該如何向他開口。

就在她遲疑之間,冷酷的現實並沒有多給她時間,他就這般決然離開她,不顧一切地投身報仇。

傻的是她還是他?她究竟該如何是好?

空氣中的異樣氣氛拉回了她的神志,她的眼落向窗外。「出來吧!羅剎。」

一道黑色身影出現在門口,從黑色面紗下傳出的低沉男聲十分動听,卻贏不住森然寒意。「本來是想來向你道喜找到如意郎君,但此時看來似乎不太恰當。」

她淡淡睨了他一眼。「這麼久不見你,怎麼還戴著那頂礙眼的面紗,真是可惜了你那絕世無雙的花容月貌。」

隱在面紗下的清澄黑眸一冷,羅剎寒聲道︰「你心情不好,可別拿我出氣。」

「對不起,我一時氣得忘了你最恨旁人提到你的相貌。」她嘆了口氣,柔聲道歉。

羅剎沉默片刻,輕道︰「要我替你將他帶回來嗎?」

「不用,隨他去吧。」

「那麼要派人助他一臂之力嗎?」

柳青娘搖搖頭。「不,雖然我是鬼王,而他是我的丈夫,但現在大家都有了自個兒的生活,也在努力適應之中,我不想麻煩大家。」

他沉吟道︰「要不然……讓我去,我只要輕輕吹上一口氣,天牢中的守衛至少會昏死三天,他行動起來也會方便許多。」

「謝謝。」她淺淺的笑里帶著感激。「但是他不喜歡旁人插手,而且,他是我的夫君,要幫也是由我來幫。」

羅利一怔。「你要去京城?可是你的身體……」

柳青娘的目光堅定,閃著勢在必得的決心。「放心,我可沒那麼嬌弱,而且我才不會就這麼等著他回來,我向來不喜歡等待,等待改變不了任何事情,所以每當我想做什麼,我就立刻去做。」

她微微一笑,神情充滿自信。「我要陪在他的身邊,助他自仇恨中解放。」

就像他陪著她面對過往一般,這次,換她陪在他身旁。

京城

夜黑風高,陰暗的天牢中滿是肅殺之氣。

邵剛黑衣蒙面,悄悄潛入天牢之中,小心翼翼地避開往來巡邏的守衛,好不容易到了最里頭的牢房,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擊昏了守房的衛士,搜出了牢房的鑰匙,打開了牢門。

「你是來救我的嗎?快!快救我出去。」蓬頭垢面的歐陽青雲興奮地嚷嚷著,但在見到他冷酷的目光後害怕地縮到角落。「你、你是誰!要來做什麼!」

邵剛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神情十分復雜,眼中閃著炯亮異彩。「我是來殺你的人。你欠了江南邵家的百條人命,今日便要你以命相抵!」終于,在等了十多年後,此刻便是他大仇得報之時。

歐陽青雲一怔。「邵家?你……你是邵岩的兒子!」

「對,我是邵剛,到黃泉去追悔你的罪吧!」他提劍正欲刺下。

歐陽青雲慘叫道︰「不!別殺我啊!我是派人滅了你邵家沒錯,但明明是你爹貪利在先,背信在後,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邵剛一凜,硬生生停下劍,心中浮起了萬般不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他在說什麼?他那麼說是為什麼?爹貪利背信?不!難道不是他貪圖邵家劍法意欲行搶,才趁夜派人殺人邵家嗎?

「我說我說,求求你千萬別殺我。」

他厲聲道︰「快說!」

歐陽青雲顫聲道︰「我和上任虎皇完顏烈暗中來往了十多年,助他將勢力潛入龍國,而你爹邵岩是我們在江南的暗樁之一。」

邵剛震驚得身形一晃,面色鐵青地狂吼道︰「你說謊!我爹怎麼會做這種叛國之事!」不!這怎麼可能!這不是真的!爹溫文謙和,怎麼可能會做此等卑鄙無恥之事!不!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不不!我沒有說謊!我和他交換的條件就是助他重振邵家衰落已久的名聲,讓邵家重回江南武林霸主之位,但他和我們合作不久,不知為何又心生變卦,竟然想將事情抖露出來,我才會派部下殺盡邵家上下以滅口。」

「不!我不相信你!我爹絕不是這般無恥小人!」邵剛嘴上雖說不信,但心中思緒翻轉,想到邵岩臨死前悔恨的神情言語和柳青娘明知事情經過卻絕口不提的種種疑點,也不禁動搖了起來。

正當他想再問個清楚之前,卻听到門外陡然響起呼喊之聲。「來人啊!快來人啊!有人闖入了牢房!」

邵剛濃眉一緊,心神大亂下也顧不得歐陽青雲,立時搶出門外意圖離開。

一路上衛士眾多,身手皆是不凡,而他思路混亂下又不欲傷人性命,打來自是分外辛苦。

正當他陷人苦戰之時,一道青色身影加人戰局,瞬間打退了不少守衛。他訝異地望進來人那雙熟悉的幽深杏眸。「你怎麼也來了?」

「先跟我走,出去後我再告訴你詳情。」柳青娘拉住他急奔而出,衛士們緊跟在後,手中明晃晃的火把將天際染成火紅。

二人腳步雖快,無奈追捕的人過多,任二人東繞西拐,就是甩不開那些守衛。二人繞進一條陰暗巷弄之中,暫時躲開了守衛,但四周人聲喧騰,想來月兌身十分不易。

「你先走,我來擋住他們。」邵剛附在柳青娘耳畔輕聲叮嚀,語畢正想沖出巷子卻被她一把拉住。

啪的一聲,柳青娘也不管是否會讓人發覺,竟狠狠給了他一個大耳括子,神色憤然。「你給我住口,我既然來了,就不打算一個人離開,要走一起走,要拼就一起拼。」

邵剛怔然地望著她帶淚的堅決杏眸,心中一暖,眼中似也感到酸澀,他一把摟住她,低語道︰「好。我們一起走。」之前的慌亂無神已經褪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保護她和孩子,絕不讓她和孩子受到一絲損傷。

「這里好像有聲響。」外頭的追兵像是發覺了異狀,數十人同時靠近二人的藏身之處。

二人正欲沖出時,一道女聲卻喝止了衛士們的靠近。「這里本郡主看過了,沒有半個人在,你們到別處查去!」

柳青娘杏眸圓睜,紅唇勾起一抹了然笑意。是她!

「可是……」

女子更加不悅,怒斥道︰「可是什麼!本郡主說沒有就沒有,難不成你們連本郡主說的話都不信!」

沉穩的男聲也加入對話。「還不快走,若是惹惱了郡主,小心你們的命!」

「是!我們到別處搜去!」吵雜的人聲逐漸遠去,柳青娘拉著邵剛緩步走出巷弄。

「太好了,終于找著你們了。」絕艷的紅衫女子快步走向一人,鳳眸嫵媚精明,笑容爽朗。

「是你。」邵剛認得她。她是青娘的好友,赤霞郡主左紅英。

「紅妹子,真是謝謝你的幫忙。」柳青娘微微一笑,杏眸瞟了一旁面色陰沉的俊偉男子一眼,目光詭邪。「風爺,也真是難為你了,竟然勞你大駕來救小女子,小女子真是不勝惶恐。」

風冥面色一沉,冷聲道︰「是紅兒要我來的,我是不得已而為!」他才不想來!三更半夜的,正想和紅兒溫存溫存,卻沒想到突然被人出聲打擾,緊接著又得匆匆趕出門來。

一想到是為了這害他不淺和他諸多結怨的妖女,他就一肚子不甘願。

「別吵了。」左紅英噗嗤一笑,略為不滿地向她抱怨。「青姐,你真是太見外了,怎麼有事也不來找我幫忙?幸好姑姑先通知了我,我才帶著風冥趕了過來,要不然你們可真難以月兌身。」這二人一見面總是嘲諷來戲謔去的,老是吵得沒完沒了。

柳青娘愕然道︰「修羅也在左家?」

左紅英搖搖頭,面色黯然。「不,姑姑只是回來見我爹一面,之後便又不顧我們挽留而離開。」

風冥打量著低頭不語、神情沉郁的邵剛,眼底帶著一抹深思。「紅兒,這里不宜談話,先回府中再說吧!」

「就這麼辦。」左紅英贊同地點點頭。「你們先隨我到左府休息,有什麼事我們到那兒再說。」

柳青姐輕笑道︰「也好,又得麻煩你了。」

左紅英爽快道︰「一點都不麻煩,霽兒一直想見見你這干娘,而且當年要不是你幫了我和風冥的忙,我們今日也不會在這里,走吧。」

「好。」柳青娘感激一笑,四人同往左府行去。

四人進了左府後,左紅英立時吩咐下人將待客用的靜心居準備好,好讓柳青娘和邵剛獨處談心。

對于左紅英的這番心意,柳青娘自是十分感激,只是她擔心于邵剛那異樣的沉默,也顧不得和左紅英多談什麼,只能低聲道謝後便拉著邵剛進房。

邵剛進了房中,便頹然坐倒在太師椅上,神情陰郁沉重。

柳青娘在他身旁坐下,靠著他柔聲道︰「你……全知道了?」瞧他臉色這般難看,想必是從歐陽青雲口中听到了事實。

邵剛仍不言不語,只是緩緩點頭算是回答了她。

她眉目低柔,盡是濃濃關心,輕問道︰「那你……殺了歐陽青雲嗎?」之前對他拋下她孤身獨行的不滿早已消褪,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憐惜。

她蓄意拖延不讓他報仇,為的就是想稍減他心中的仇恨,讓他在知道真相時不會因打擊過大而承受不了。

「……沒有,在知道真相後,我下不了手……」他終于開口,神色復雜,嗓音沙啞。「你……早知道真相對嗎?」

柳青娘沉默了片刻。「對不起,可是在未得到確切證據前,我也不知該如何告訴你。」她的確知情,但是在尚未得到決定性的證據前,她真的無法開口告訴他,他最敬愛的爹是賣國的無恥之徒,而他今日的痛苦正是他爹一手造成。

「證據?」邵剛一怔。

她從懷中掏出一封泛黃的書信。「這是我前些日子派人從相國府中找出來的信,公公大概早已想到會被滅口,所以才會留下這封信,可他卻沒有料到歐陽青雲竟會心狠手辣到將邵家滅門。」

「當年黑衣人圍攻邵家,無意間找著了這封信,把它送到了歐陽青雲手中,他將它視為保命符般留了下來,為的就是怕你這遺孤來向他尋仇。」柳青娘將信遞給他。

邵剛接過遺書,認出上頭的字跡的確是爹所書寫,他細讀著信上所提之事,神色陰暗不定,目光閃爍。果然,爹當年的確鑄下大錯,信上寫明了一切經過。

「我想。」柳青娘軟言安慰他。「公公寫這封遺書給你,就是想讓你了解事情的真相,不要陷于無謂的仇恨之中。」

邵剛怔望著手中的書信,目光閃動多變,靜默不語。這封信的筆跡潦草,可想見爹書寫時的心情激動,爹……應當也很悔恨吧!可是,大錯已經鑄成,爹害的不只是自己,還有百來條無辜的生命!

她擔心地輕喚他。「剛……事情已經過去了。」

「我很傻是嗎?」他苦澀一笑,自嘲、沉痛。「老是惦記著報仇……原來,害死邵家百余口的真正禍首是我爹,我卻渾然不知地始終認為邵家是受害者,不停地囑咐善自己要找出仇人,卻怎麼也想不到……我最敬重的爹,竟是我一心一意想要殺的仇人!」

邵剛抱著頭嘶聲狂吼道︰「我……我這十多年來,一心一意想的就是報仇,現在才知道原來一切根本就是一個可笑的錯誤!我這十多年來的堅持,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柳青娘緊緊抱著他,連聲安慰道︰「不!不是錯誤,這一切全不是你的錯!你只是不知道事實罷了!你喪失親人的悲痛並不是虛假,而是真實存在的,而你為了報仇所做的努力也不是全然無用,因為,那代表了你對親人的愛!」

邵剛怔然道︰「我的人生不是全無意義的嗎?」

她柔聲道︰「當然不是,你還有我和孩子啊!你忘了嗎?你自己說過的,你會回到我和孩子身邊。」

他慢慢從激動的情緒中平復,想起了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對,他是說過他要回到她和孩子身邊,可是他……他身為叛國通敵者之子,早已蒙上了不忠的罪名。報不了父仇,就是不孝。

他……還配得到幸福嗎?他有何顏面面對她和孩子?

「對不起,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要好好想想……」他輕輕推開她,在心志混亂中仍是不忘顧及她的身子,深怕傷了她和孩子。

柳青娘還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嘆氣道︰「好,我先出去,你好好想一想……我會一直等你。」

她依依不舍地轉身走出門外,不時回頭偷覷著他,希望他能叫她留下,他卻依舊沉默不語。

她心灰意冷地走出房外,卻瞧見院子外頭站著若有所思的左紅英和風冥,她快步走向二人。「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左紅英微笑道︰「風冥說他想和邵剛談談。」

柳青娘訝異地望著風冥那有些泛紅的面色,不解問道︰「你……」

風冥清了清喉嚨,不太好意思地澄清道︰「我可不是為了你,而是紅兒一直很擔心你和邵剛,所以我才想由我和他談談。我和他的境遇有些相似,談起來應該比較適合。」

柳青娘心中一動,再也忍不住地落淚嗚咽道︰「謝謝……謝謝你們……」不知是不是因為懷了孩子的關系,她覺得自己變得愈來愈容易難過哭泣,再也不似以往將痛苦和淚水往心底藏的堅強。

左紅英趕緊安慰她。「青姐,你別哭啊。」

「你……你別哭了,我這就去勸他。」風冥神情尷尬,急忙用房中走去。

「風冥。」左紅英高聲囑咐,語氣中帶著濃濃脅迫。「我和青姐在麒麟廳等你,你要勸服不了他,你就別出房門。」

柳青娘一張淚顏雖如梨花帶雨,卻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原來妹子是用這方法逼得風爺不得不從,為了姐姐的事,真是麻煩你了。」

「才不會麻煩呢,青姐,我們到麒麟廳去等好消息吧!」左紅英朝她眨眨眼,便拉著她步出院外往麒麟廳行去。

柳青娘隨著左紅英走向院外,一雙幽渺杏眸始終深望著屋內,流轉著濃濃關心和憂慮。他……風冥勸得了他嗎?他自己……又走得出來嗎?

風冥伸手敲敲緊閉的房門,沉聲道︰「剛爺,我是紅兒的夫君風冥,有些事想和你談談,我可以進去嗎?」

沉默片刻,他終于的到了邵剛的回應。「請進。」

「打擾了。」風冥踏進房中,順手帶上了房門。

「風爺你……有什麼事嗎?」邵剛不知他的用意,卻也不便開口趕他。

「我就是完顏烈的兒子……」他直接言明身世,同時細細打量著邵剛的神色。

邵剛一凜,愕然道︰「你是完顏烈的兒子!那你和左紅英?」龍虎二國目前雖無戰事,但完顏烈在退位前對龍國始終是虎視眈眈地懷有野心,完顏烈的兒子怎會隱姓埋名和左紅英結成夫妻?

他坦然告知一切。「我幼時被他除去記憶送至左家,因為他想利用我奪得左家的家產,可我真心愛上了紅兒……所以,你應該能想象到當我知道我是完顏烈的兒子時有多麼震驚痛苦……」

「我開始消極的逃避紅兒,因為我不敢面對事實……可是,我的怯弱不僅害苦了我自己,也害慘了紅兒……我原本是不想傷她的,卻反而傷她更深,我真是個沒用的男人。」他苦澀一笑,眼中帶著深深自責。

「可是,紅兒卻從不放棄愛我,在她的支持下,我終于敢面對內心的陰影進而克服它。我現在過得很快樂、很幸福,可是我有時難免會埋怨自己,當時為什麼不早些想通,害紅兒為我吃了邵麼多的苦,一想起她悲傷的淚顏,我的心就痛得受不了。」

邵剛心中一動,有些明了了他這些活的用意。「你……」

風冥續勸道︰「柳老板……她哭了,我認識她這幾年來,一直認為她是個十分堅強能干的女人,我從來不曾想過她會哭泣。可是她方才卻在我和紅兒的面前哭了。我想,你應該也舍不得讓她為你難過是嗎?」

邵剛皺緊了眉頭,低聲道︰「青娘……她哭了嗎?是我不好!本來我以為報了仇之後,我就可以毫無牽掛地和她一起生活。但是我無法報仇,我自以為是的仇人其實早已死了,一直想達成的目標突然消失,滿腔的仇恨無處可去,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對你而言,眼前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壓根就不存在的仇恨?還是一直陪在你身旁關心你的柳老板?」風冥的話重重擊在他心上,揮去了糾繞在他心中多時的迷惑,讓他在悔恨的迷霧中瞧見一絲光明。

「耽溺于過去根本無濟于事,反而會讓你最重視的人和你一同受苦。現在你已不需要再報仇,以後,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過活,就像我和紅兒一樣,我相信你和柳老板也會過得很好。」

邵剛低頭深思良久,再抬起頭時目光澄明,再無一絲陰霾。「對,你說得沒錯,逝者已矣,現在對我最重要的,是青娘和孩子。」

「你想通了?」風冥松了口氣,露出真摯的笑。幸好他想開了,要不然他也得和他耗上一整夜。

邵剛也笑了,釋然、歡悅。「對,真的很謝謝你。」

「沒什麼好客氣的,你可是我孩子的干爹,我們也算是一家人。」風冥的笑變得有些無可奈何,語氣也有些咬牙切齒。

邵剛沒有留意到他的情緒轉變,只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家人……」

「有家人的感覺真的很好,你我都曾無家可歸,所以我們得更加懂得珍惜。」鳳冥想起了摯愛的嬌妻和稚兒,眉目間滿是柔情。

邵剛深有同感地點頭,微笑道︰「我明白了。」

鳳冥贊許地拍拍他的肩。「走吧!我們快去麒麟廳見柳老板,她真的非常擔心你。」

二人隨即走出靜心居,直往麒麟廳而去。

二人一踏入麒麟廳,柳青娘立時起身撲進邵剛懷中,啜泣道︰「你終于來了,我好怕你想不開……」

邵剛緊擁著她,愧然道︰「對不起,讓你這麼擔心,我已經想開了。」

他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淚水,柔聲道︰「別哭了,我向你保證,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只有你和孩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不會再去想了。」

「真的嗎?」她的淚水流得更急,卻是因開心而流。

邵剛緊緊擁著她,大掌愛憐地輕撫著她的月復部。「真的,我曾經失去了一個家,所以我應當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而我的幸福,就是你和孩子。」

「我愛你。」他低頭吻上她柔軟的唇,將一切無法以言語表達的深濃情意放人這溫柔的吻中。

曾經,他以為自己除了仇恨外一無所有,是她將他拉出黑暗,帶來了現今的幸福,他會好好守著她,直至永遠。

二人就這般深情相擁,直至一旁的風冥看不過去地調侃道︰「柳老板,京城的夜間是冷了些,但你也用著不這般取暖吧!」

二人這才從濃情蜜意中回過神來,柳青娘面色羞紅,惱怒地瞪他一眼卻無話可回。

左紅英懷里抱著一歲多的兒子左霽風,略為不悅地嬌斥道︰「風冥!霽兒也在這,你別當著他的面又和青姐吵起來。」

風冥望著還不會說話卻已會嘟嘴瞪著他的兒子,只得嘆氣閉口不言。他就知道當初不該一時心虛,答應紅兒讓柳青娘當霽兒的干娘,如今果真是後患無窮,連自個兒親生的兒子也不幫他,只會同紅兒一般護著那妖女。

想了想,他問左紅英。「霽兒怎麼醒了?現在他早該睡了。」他想趕緊把兒子送回房里,減少兒子被妖女帶壞的可能。

左紅英輕笑道︰「他自己醒的,我便把他帶出房來讓青姐瞧瞧。」

「那現在霽兒可以去睡了,我想柳老板也‘沒時間’瞧霽兒了,我們還是早些休息,省得礙著人家小兩口親熱。」風冥高聲嘲弄,擺明不想讓兒子和柳青娘多有接觸。

柳青娘勾唇冷笑道︰「風爺可真是替小女子設想周到,如此‘情深義重’,小女子真是愧不敢當。」他的嘴可是愈來愈利了,明明以前是個不苟言笑的大木頭,想來他身為完顏風麒時的惡劣性格仍存在部分,才會讓他有現今的改變。

「這是當然的,柳老板以前對我有諸多‘照顧’,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得盡心‘回報’。」風冥立時反唇相譏。哼,現在的他可非吳下阿蒙,經過一番磨練的他和她可是勢均力敵。

邵剛狐疑地挑眉,輕聲問她道︰「你以前和他有過節嗎?」

柳青娘微微一笑,杏眸詭亮妖邪,膩聲道︰「怎麼會,我可是促成他們二人姻緣的大功臣呢。」她當然是大功臣,若不是她教了紅妹子那幾手,紅妹子哪逼得出這笨木頭的心意。

這下風冥可講不出話了,一張俊臉漲得通紅。該死!這可是他致命的罩門,卻被柳青娘模得一清二楚。

柳青娘還不放過他,趁勝追擊地又給了他一份大驚喜。「對了,風爺,我方才和紅妹子聊了一下,紅妹子提議說若是我月復內是個女孩兒,便許給霽兒做媳婦兒,不知風爺意下如何?」

風冥一怔,面色轉為鐵青。「不行!」

左紅英堅持道︰「為什麼不行?我已經和青姐說好了,她若是生個男孩便和霽兒結為兄弟,若是個女孩,那我們就能成為親家了。」

她笑容滿面地問懷中的兒子。「霽兒,你要不要娶干娘肚子里的小妹妹當你的新娘呢?」

左霽風大大的眼兒眨啊眨,像是听懂了她的話,笑得燦爛極了,看到他那天真無邪的可愛笑顏,眾人都笑了。

當然不包括風冥,他的臉色已由青轉白,氣得幾乎快昏了過去。霽兒要娶妖女的女兒?妖女的女兒要嫁給霽兒?

不!他不要啊!這樣他悉心保護至今的兒子不就完全淪陷了!

寂靜的黑夜中,風冥的哀嗓響徹雲霄。「我絕對不答應!」

到底,柳青娘生的是男是女?風冥答應了這門親事沒有?

請待下回分曉。

編注︰欲知紅英與風冥之情事,請參見《情落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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