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戀男女 第三章
榮世-很遺憾地發現,他的虐待計劃最少被「自己人」破壞了一半。所謂的「自己人」,當然也包括他本人嘍!
原因他也不清楚,只是大家都變勤勞了。
除了榮世瑋之外,其余榮家六兄弟本來都計劃好要離家出走,暫避風頭的。不料,卻在吃了宮昱做的好菜後,又紛紛可恥地倒戈。
既然要住在家里,日夜踫面自然免不了。宮昱在榮世-一聲令下,甫入門口接任女主人之職,一肩擔起了一家之「煮」的責任。
當然,灑掃洗拖、整理內外,也全都是她的工作。原任老媽子,榮夫人正式退休,享清福去也。
在以前啊!內衣褲、臭襪子丟給老媽洗,臥室整年也不清;全家大小,吃喝拉撒全看老媽的;一屋子男人過得幸福愉快,也覺得理所當然。忽然闖進一個陌生女人,雖稱呼「大嫂」,畢竟名不副實。況且這女人又是個羞怯、懦弱、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她打掃屋子時會被發霉的襪子嚇哭,看到泛黃的內褲也哭,不小心瞥見PLAY;;BOY的雜志哭得更大聲……
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全變得不對勁了,在諸位男士手足無措地收拾殘局的同時,也發現往常閑適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他們不是沒試著力挽狂瀾,可他們的雙手卻自作主張地做起了家事。很多以前被老媽罵到臭頭也不想管的爛攤子,如今卻沒臉攤在另一個女人面前。
怎麼會這樣?多奇怪的心理變化啊!更可怕的是,他們已漸漸習慣成自然了,好慘!
尤其榮世-體會最深,否則他現在又怎會在廚房里幫宮昱剁雞腿?
「大嫂,你在哪里?」實在很懷疑,她的懦弱是真是假?竟能哄得他彎腰做家事,不簡單耶!
「小姑。」宮昱端出一盤小點心,明燦的笑容寫在唇邊,顏若朝華。「這是草莓烤餅,里頭的餡兒是冰凍果子露,‘你’幫我試試味道,好不好?」
「你又做新點心啊?」他雙眼一亮,心底的疑雲頓時煙消雲散。
「嗯!今天中午我準備做意大利菜,小姑有沒有特別喜歡的?」
這種義式草莓烤餅的外皮熱烘酥脆,里頭的果子露冰涼爽口,有點類似台式的油炸冰淇淋。
榮世-一口吞下一個,感覺兩種絕妙滋味在嘴里翻騰,哪還能開口說話?
「小姑,‘你’不喜歡意大利菜嗎?」她語帶哽咽,又要哭了。
「咳、咳、咳……」歷盡千辛萬苦,幾度在噎死邊緣徘徊,他好不容易總算空出嘴巴說話。「沒有、沒有,你別老是哭嘛!我最喜歡意大利菜了,義風意大利面你會不會做?」「我就是要做義風意大利面。」她兩手一拍,漾出兩朵明艷照人的笑花。「還有番瓜濃湯、香草-鮭魚、朝鮮薊沙拉、炖煮小牛肉,點心則是你剛才試吃的草莓烤餅。」
「呵……」他听到饞蟲在肚里歡呼的聲音。「那你快去做吧!」
「好。」她邊轉身邊說,嬌柔的笑聲不斷。「我今天買了一個好大、好漂亮的番瓜哦!老板說,那是今天進的貨里最漂亮的,可是好重,因為太大……」
「我來幫你吧!」一半是認命、一半是吃人嘴軟。不必等她哭,他自動自發地挽起了衣袖。反正這些個粗重活兒,到最後一定是他來干,不會有別人了。
「謝謝小姑。」對嘛!男人就是要機靈些兒,才會惹人疼愛。
最近宮昱對榮世-的滿意度有直線上升的趨勢。這家伙,扮女人扮得千嬌百媚的,換回男兒身,應該也不會太差,她對他開始有了一點點的好奇心。
住進來近半個月,慢慢地,她也了解了他非扮女裝不可的原因。
只是她絕不相信,就憑他這身裝扮,即可蒙騙榮女乃女乃二十五年而沒被拆穿。
一開始,榮女乃女乃病危的時候,或者真被騙過一段時間。但依她後來對宮城家爺爺和榮家女乃女乃的認識,這兩只同屬「賊」字輩的老狐狸,哪有這麼容易被拐?
要她說的話,八成是老人家日子過得太無聊了,便拿小輩來尋開心。
「大嫂,這個番瓜……啊啊啊——」費盡九牛二虎之方才料理完那顆巨無霸南瓜,榮世-轉過身來,正想問還有沒有什麼事要做,一次解決了,省得麻煩;卻被地板上一灘水漬滑了一大跤,直住宮昱撲去。
「小姑——」換成以前,她只要一側身,便什麼麻煩也沒有了。可現在她不是「神風萬能社」里的保鏢宮昱,她是榮家最愛哭、膽小、沒用的未來大嫂,她不能躲啊!只得眼睜睜看著榮世-朝她身上倒過來。
然後……他的身體壓著她的,兩人一起朝地板倒下,而他的唇,正密密吻合著她。剎那間,火花充塞滿屋,彷佛國慶的煙火同時點燃,明媚燦爛地照亮了漆黑暗夜。
同樣顫麻的電流在兩人身體里流竄,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們不約而同啟開了唇瓣,火熱的舌一觸即發,轟引出沖天烈焰。
宮昱訝然睜開眼,望進一雙同樣醺然的黑眸,向來清明的腦子,一瞬間焦糊了。
榮世-的心跳戛然停止,肌骨血脈全叫這膽小、懦弱,名為「大嫂」的女孩給燒溶成水,綿綿密密地環繞她全身。
她早一步拉回迷離的神智,想要起身,縴細的腰骨卻掌握在他手中,她一動,同時也驚走了他的昏昧。榮世-回過神來,首先注意到她靈動黝黑的秋瞳,骨碌碌的,寫滿了數之不盡的機巧與聰慧。
這是宮昱?那羞怯無用的小女人?
宮昱為自己的閃失扼腕,她迅速低頭垂下兩串澄澈透明的珍珠淚,澆息了他一腔疑惑。
他愕然觸著她臉上的濕意,驚慌驅走了疑雲。「大嫂,你摔著哪里?怎麼又哭了?」
「我……」她搖頭哽咽,哀淒欲絕。「我……嗚嗚……我給其它人踫了身子,我對不起世瑋大哥,我……我不想活了……」
「咦!」他的一雙銅鈴大眼險些瞪出了眼眶。「不會吧?純屬意外,沒那麼嚴重,你別放在心上。」
「可是……我有義務為世瑋大哥守身如玉,夫妻之間本就必須彼此忠實,如今我……嗚嗚……」
「結了婚之後當然必須忠實啊!但你和大哥只是訂婚,又還沒結婚,沒那個必要啦!」「訂婚就等于結婚了,我今生今世都是世瑋大哥的人。」
「你們都訂婚十幾年了,難不成你打十幾歲就開始為大哥守節,活了二十五年連場戀愛都沒談過?」榮世-才不信當今世上,還有如此迂腐之人。
偏偏宮昱卻認真地點頭了。
榮世-的下巴登時落地。「剛剛那個真的是你的初吻?」
宮昱抹淚,悲憤地頷首。這心情卻是真的,守了二十五年,初吻竟是在這種地點、這種時候發生,實在是夠跌股的了。
唯一值得稱幸的是,榮世-的滋味嘗起來還不算太差,剛剛她確實感覺到電流劈身的酥麻顫栗。
天哪!他何德何能奪了大嫂的初吻?這要讓爸爸、媽媽知道了,怕不劈了他一身骨頭當柴燒!
「這……別哭了,大嫂,那個……女人和女人……應該不算吧?」這一關要熬得過去,他明天鐵定去還神。
「真的嗎?」她吸吸鼻子,淚猶未絕。
「真的、真的。」他點頭如搗蒜。勸人別自殺也算是做好事吧?他今朝救人一命,不知可否抵免他撒謊之過,不必下拔舌地獄受苦?
瀲艷紅唇緩緩綻出一抹柔媚笑花,收去淚水的嬌顏,有著雨後初晴的純美。把榮世-給看呆了。
宮昱輕輕支起了身,由著他攙扶站起。「那我就放心了。不過……小姑,‘你’看起來那麼嬌美,想不到身子骨挺結實的。」
他一個打跌,差點又把她給壓了下去。
「嘿,我小時候練過健身嘛!」
「健身?那是男孩子才練的吧!女孩子練不會很辛苦?」她存心往他的弱點里戳,就盼他心一慌,把所有的疑問全給扔進太平洋里。
「還好啦!」抹下一把冷汗,他第一次發覺,「男扮女裝」這游戲有點不太好玩了。「教練人很好,一起受訓的成員也都對我很好,嘿嘿嘿……」掰不下去了,只好傻笑。
「因為小姑是好人,所以人家才對‘你’好。」
「嘿嘿……沒有啦!」越說他越心虛。
「不,我說的是真的,小姑真的很好,‘你’在外頭,一定也很有人緣哦。」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瞧瞧!榮世-早樂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宮昱很幸運地又躲過了一次。
但榮世-卻被她一番話說得靈光一閃。
他人緣好嗎?這倒不是蓋的,不論他是男是女,結交各式各樣的朋友都是他的拿手絕活。他有榮家人認真義氣的本質,卻少了份嚴肅;他向往自由,並且渴望走遍全世界。這份寬廣、容納百川的肚量為他贏得了無數友誼。當然,他也很享受地優游其中。
相較起來,宮昱的膽小、懦弱就無趣多了。或者是因為她的世界太狹小了,她才會閉上眼楮,任由人牽著鼻子,往注定不幸福的婚姻里跳?
如果她看過了世界呢?他突然有種想法,想牽引她走出去,教她識得情愛的甜蜜,世上還有無數比世瑋大哥更好的男人,等著疼惜她。屆時她會不會恍然大悟,主動提出退婚?
嗯,這才是個好法子。以前他錯了,這種傳統古板的小女人才不會被虐待嚇跑的,她們會抱著「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戒律,咬牙苦撐到進棺材那一天。
所以,嘿……他總能找到男人來追她的,不!像宮昱這麼漂亮的女人,只要把她拖出門去,自然能引得無數狂蜂浪蝶競逐花。
宮昱被他審思的目光注視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這家伙不曉得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上回,只給他一點家事做,算是小懲大戒;這會兒,他要敢再亂來,可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中午十二點,宮昱和榮世-準時送「愛心便當」到「榮盛」。
就見董事長身旁的秘書小姐曲然麗,一臉的哀怨又添愁。但她仍然矜持沉默地退出董事長室,余下一屋子的情愁送給那重信守諾而揮劍斬真情的無情漢嘗。
榮世瑋已經半個月都沒回家了,他依然下不定決心是要為情背信、亦或守信忘情。不!他可以肯定自己絕忘不了這份情,單戀一個女人五年,痴傻啊!
榮世-瞪著大哥,榮世瑋也瞪著他。兩兄弟都為彼此極端、又固執的個性挫折不已。
宮昱置身戰火中,邊留心室外曲然麗的動向。一見她起身,宮昱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飯盒。
.「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
一離開董事長室,她急拐向電梯,終于在公司大樓門口堵住了曲然麗。
「曲小姐,我可以跟你談一下話嗎?」這會兒的宮昱已不再是那羞怯、膽小的小女人。她是「神風萬能社」里頂頂有名的保鏢,人稱「四三武者」。
曲然麗被她截然不同的兩種面貌嚇了一大跳。「你……你是……」她幾乎不敢相信擋住她的女人是「宮昱」。
「我們每天中午都見面,忘了嗎?」宮昱精亮的眼鎖住對街的咖啡廳。「我們到那里坐下來談吧。」
「可是……」一句拒絕話都沒能說完,曲然麗發現自己已經被劫進咖啡廳里,手中正翻著菜單。「宮小姐……」
「我們先點餐。」半個月來,宮昱首次恢復了霸道的本性。曲然麗驚異自己竟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直到用完餐,宮昱緩下面容,曲然麗才有了開口的勇氣。「宮小姐,請你別誤會……」
「我相信自己的眼楮,你喜歡榮世瑋。」宮昱一口咬定。
曲然麗臉色刷地慘白。
宮昱突然笑了開來,清新爽朗得彷似夏蓮初綻。
「宮小姐!」曲然麗迷糊了。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在不知不覺中,攫人心思,惑人耳目。
「你不覺得愛情是需要努力的嗎?如果你是真心喜歡榮世瑋的話!」宮昱希望能說服曲然麗做她的退婚戰友。
曲然麗不確定宮昱是來示威,亦或是別有目的,因此她只能否認。
「宮小姐,我想你誤會了,我和董事長之間除了公事,沒別的了。」
「那一場曲曲折折的單相思呢?」宮昱哂然一笑。「我肯定你愛榮世瑋、他也愛你。」
這太霸道了吧、曲然麗不覺蹙眉,不能因為宮昱說「肯定」,她和榮世瑋就必須相愛啊!
「而我,我不愛他,自然也不想嫁給他。」沒給曲然麗辯駁的機會,宮昱自顧自地說著。「我很樂意解除這樁婚姻,這對你、我、他,三個人都好,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曲然麗眉間的皺褶又加了幾層。「董事長是那麼好的男人,你實在不該如此輕忽你們的婚約。」
「世界上的好男人不知凡幾,但合適我、又能與我彼此相愛的,卻只能有一個。」「你已經有喜歡的男人了?」曲然麗為榮世瑋不平。
「暫時沒有。」宮昱搖頭輕笑。「我還不知道那個男人在哪里?但我可以肯定他絕不是榮世瑋。」另一個男人的臉突然浮上心坎,是榮世-,不過他也是個超級麻煩的家伙,她不確定自己願意去招惹。
曲然麗有些生氣,心中的白馬王子被說成這樣子。「宮小姐,恕我不得不說,你真是身在福在不知福!」
「而我很樂意將這份幸福送給你。如何?願意與我合作嗎?」
「你是說……」曲然麗驚喜莫名,但心底深處另一道沉重的道德枷鎖卻立刻扼殺了這份歡欣。「你誤會了,宮小姐,我不是會破壞人家家庭那種女人。」
宮昱只能瞠目以對。「我們根本連婚禮都還沒舉行,哪來的家庭?」
「你們已然訂婚,就是未婚夫妻了,對彼此都擁有絕對的權利與義務,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結婚都可以離婚,更何況是訂婚?而且這樁婚約還是長輩任意指定的,我們當然可以把它解除。」
「宮小姐,恕我不能苟同你這樣任性、隨便的想法。」曲然麗憤然起身。「拿婚約當兒戲是不道德的。」
宮昱好氣又好笑地目送曲然麗離開。她才是真正古板、又守舊的傳統婦女吧?
真是服了她,難怪和榮世瑋同室共處了五年,還在玩單相思的游戲!
「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忍不住仰頭大笑。「誠信重諾的道德家、配上端莊自持的貞節烈婦,哈啥啥……好一雙絕配,我要湊合不了這一對,我‘宮昱’兩個字任人倒過來寫!」
她走到櫃台邊打電話給上官金迷。就算曲然麗不合作,她依然有辦法將他們湊成一對,只是過程恐怕會有一點點粗暴和……不合法。
但……哦,有什麼關系,成就一樁良緣的功德,足以抵償一切!雖然沒能拉攏曲然麗做她「退婚之戰」的拍檔,但宮昱回「榮盛」的腳步依然輕快。
因為小氣金迷很難得的自願給她的委托費打八折。該說是她的運氣太好吧!
就在今天,半個小時前,「神風萬能社」的總部大樓重建經費已然募全,那個「綠色的家」,他們永難忘懷的地方終于又可以重現了。
她很高興,社里每一名成員也同樣開心。他們決定大肆慶祝;而充當月老,湊合一對幾將溺死在愛情海里的呆頭鵝變成了一件稀奇、有趣的獎品。
榮世瑋和曲然麗該覺得三生有幸才是,不花一分一毫就請到了頂頂有名的「神風萬能社」幫他們牽紅線。
然而,含怒飆出董事長辦公室的榮世-,卻沒能感受到同樣的喜悅。
「大嫂,你跑去哪里了?上個洗手間要一個多小時?」
「我……沒有啊!」她迅速收斂精明,換上一臉的嬌柔與懦弱。怯怯的望著門板,雙肩不自覺打顫。「我站在這里等‘你’,我……」
他輕嘆口氣,約略猜測,她是听到門里暴怒的吼聲不斷,因此不敢進入。
「你別怕,我和大哥練練嗓門罷了,沒事的。」
想起來就泄氣,大哥那個老頑固,無論如何都堅持要守信諾。他明明就不喜歡宮昱,而且深愛著曲然麗,但就是不願意退婚,還說什麼「寧可人負我,不願我負人」!
在榮世-看來,他根本是死抱教條、不知變通,一意毀掉三個人的終身。
「大嫂,我們走吧。」握住那只細女敕的柔荑,他第一次覺得宮昱配他大哥,才真是糟蹋了一名嬌柔縴弱的可人兒。
「可是……」她回頭望一眼門里的榮世瑋,他臉色明明已黑得發青,卻依然彬彬有禮地揮手送客。「路上小心,再見。」榮世瑋逃避似的不敢注視宮昱的眼。
曲然麗卻瞪圓了秋眸,不敢置信地看著宮昱演戲。但是她也沒當場揭穿宮昱的假面具。
這樣兩個守禮守分的百分百君子。他們不累,宮昱看得都快暈了。
「世瑋大哥,再見。」她送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回去。雖然瞧見曲然麗一臉的不贊同,但是生氣歸生氣,真正的淑女是不會在人背後道人長短的,所以宮昱還是很放心地回去。她肯定曲然麗再不認同她,但也不會背叛她。
「大嫂,天天在家里很無聊吧?」勸了大哥一個多小時也沒用,榮世-只好再由宮昱這方面下手。
有時候難免覺得自己太無聊,別人幸不幸福關他屁事?何必吃力不討好地擔起恁多的責任?甚至當事者還一點都不感激。
當初他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覺得這場婚約游戲好玩,特地由日本趕回國來-這渾水。
或許是因為對宮昱的印象改變了吧?原本認定一無是處的女人,如今雖然覺得她很沒用,可相處越久,心底的疑雲越深。
搞不清楚不對勁的地方在哪里,只是每每伴在她身旁,他心底就像吊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
宮昱攪亂了他的心、迷惑了他的眼,唉——
「我不明白小姑的意思。」她裝傻搖頭,心底的警鐘卻直響個不停。
「我們去跳舞。」他想帶她去他熟悉的PUB,介紹一些男孩子給她,或者其中會有她喜歡的,那麼這樁婚姻要解除就簡單多了。
「可是……我不會跳舞啊!」厭惡的心情是真的,她向來就討厭嘈雜熱鬧的地方。
「我教你不就會了。」他強拉著她走。「可是……我今天還沒整理庭院。」
「明天再整理就行了,反正庭院在那里又不會跑掉。」
「那……我出門時忘了收衣服,萬一下雨……」
「放心好了,老媽在家,她會收的。」
「我……不去行不行?」
「不行!」他停下腳步,站定在一家PUB門口。「而且已經到了。」
宮昱抬頭,看到一塊寫著「昨日之日不再來」的怪異招牌。好長的店名啊,從外頭往里望,黑鴉鴉的一片,沒半點人聲。
「才兩點而已,大概還沒開始營業。」她慶幸著自己的好運。
「這里本來就是這樣。」榮世-毫不在意,硬拉著她進門。
穿過重重黑幕,來到一處廣闊的大廳。這里的照明,只有牆邊幾支火把,透出溫暖、暈黃的光芒,與世隔絕出另一片天地。
PUB里或站,、或坐了十幾個人,有男有女,低喃淺談、高聲歡唱,卻是無比的自由與狂放。
「嗨!世-,好久不見了。」酒保朝他揮手打個招呼。「身旁的美女不介紹一下?」
「宮昱。」榮世-拉著宮昱走近櫃台。「我來一杯龍舌蘭,你要什麼?」來到這里,他不再稱呼她「大嫂」。
「嗯……果汁!」宮昱警戎地望著廳內無拘無束的眾人,他們狂放浪蕩得叫人不敢相信。
她自信自己已經夠奔放自由了,卻依然比不上他們的「目空一切」。那一雙雙的眼眸里真的是一片空白,她不得不懷疑這些家伙是不是嗑了藥?「拜托!PUB里只有酒。」榮世-翻個白眼,幫她點了一杯啤酒。
「小姑,這里是什麼地方?」她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自動武裝了起來。
「PUB啊,你別緊張。」他壓低聲音附在她耳畔。「這里是私人俱樂部,專門給那些有頭有臉、平常生活壓力太大的人宣泄情緒的地方,保證正派又高級。」
他知道第一次來到這地方的人,都會為這里靡爛、放蕩的氣氛心悸不已。但大家真的只是來這里放松精神而已,他們不吸毒、也不做壞事,純粹的解放自己,頂多……最最狂浪的行為不過是跳跳月兌衣舞。
不蓋人,有些律師、醫生,平常高高在上、一絲不苟,跳起月兌衣舞來,那才真的有看頭,絕對比牛肉場精采。
榮世-計劃給宮昱介紹其它的好男人,但全台北市的男人何其多,他得費多少工夫去挑啊?不如進這種私人俱樂部。「昨日之日不再來」的會員都經過了嚴格的篩選,可以省下他不少時間。
但宮昱卻有不同的想法,平常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或許無害,可一旦他們卸下了所有拘束,毫無節制的放蕩才是最恐怖的。
「小姑,我們回去好不好?」她心里不祥的預感正在一分一秒加深中。
「拜托,我們進來還不到三分鐘呢!」榮世-故意不看她淒慘哀傷的小臉,強拉她加入一堆交談中的人群。「嗨!」
「‘你’……榮世。」有人認出了他。「什麼時候回國的?」
「半個月前。」榮世-認得他,是一家連鎖餐廳的負責人。「給你們介紹個朋友,宮昱。」
「女朋友?很漂亮喔!」那人曖昧地說。
「普通朋友啦!」榮世-大笑,心頭卻莫名扎進一根刺,又酸又痛,好奇怪的感覺。「這麼說來是自由身嘍,給不給人追?」一個男人擠到了宮昱身邊。
轉瞬間,她被四、五個男人給圍住。因為放松、狂放,他們的言談舉止粗魯又無禮。
宮昱不覺蹙緊了眉,換成平常,她早開扁走人。可現在不成,她正扮演一名柔弱、無用的千金大小姐,所以只能垮著一張泫然飲泣的小臉,哀哀眼神默然地投向榮世-,期待他的救援。
他硬是叫自己別開臉,不去看她。努力說服自己,她只是一時膽小、無法適應人群,等她習慣後,她會開闊眼界,發現世上無數的好男人,她會和大多數女孩一樣陷入情網,然後找到一個真心喜愛的男人,共度一生。
他期望她能了解由人計劃、盲婚啞嫁的愚蠢,自己的人生該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耳里接收到她低泣怞噎的聲音,他五髒六腑全都擰在一起了。
巨疼不停加深中,他居然有股沖動,想要用這一雙手,好生保護著她,造一座金屋呵護她,用一輩子的時間憐惜她的嬌弱與單純。
純粹是大男人的保護欲作祟,他知道,可是……「喂,斯文點兒,她都快哭了耶!」他終究沒能管住自己的手,而將她護到背後。「我們要回去了,有空再連絡,拜拜。」話語一落,無限的懊悔頓時又如同滔滔江水向他涌來。
他得了什麼失心瘋?精心策劃了一切,又親手毀掉它,可惡啊——
一踏出PUB,宮昱惡狠狠的目光就一瞬不瞬地直盯住榮世-背心。這該死、下三濫的卑鄙家伙,竟敢出這種鬼主意整她?
等著吧!這口冤氣要不出,她宮昱就跟著他姓「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