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上車的新娘 第十章
霓霓,霓霓,這頂花冠送給你。
又是你。不要不要,我不要你的花冠。你每次都莫名其妙跑開,叫也叫不回來。我不要跟你玩了。
明明是你不要我的,怎麼可以怪我?
誰說我不要你?
那,為什麼每次我問你長大之後要嫁給誰,你總是回答要嫁給我大哥?
你大哥是誰?我不認識他呀!我只喜歡你,只想嫁給你。
真的?
真的,這一次你不要走掉好不好?留下來陪我,好不好?好不好……
「喂,你醒醒呀!」遙遠而陌生的女音低低呼喚她。
「再睡一會兒——」她就要听見答案了,等待了二十多年的答案。只要讓她多睡兩分鐘,兩分鐘就好。
「快醒過來,第一次看見有人被綁架了還能睡得這麼安穩。」柔美嗓音中溶入幾分懊惱。
「唔……」像只麻雀以的,連睡個覺也要吵上老半天,諳霓不情不願地從睡夢中醒轉。
撐開眼瞼的瞬間,幾乎以為自己延續夢境,回到幼年的家園。
這是她的房間!她大吃一驚,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真的耶!就連她的全家福照片也四平八穩地掛在牆上。自從她和父親搬到美國,狄叔叔以照顧房子為借口搬進來之後,她一直以為所有舊照已經被清倉打包,鎖進暗無天日的角落里。
她茫茫然踱到相片前,縴指輕輕刷過相框玻璃——卻沾上一層灰溜厚實的塵埃。顯然她先前的「以為」與事實相當接近,狄叔叔確實把相片堆在閣樓中一段時間。那麼,他們又為何臨時將它翻出來掛上,還故意讓她看見呢?若非她太了解他們的死性子,說不定會誤認為他們有心示好。
狄叔叔,狄新杰……啊!她被綁架了!昏迷前的記憶涌回腦海中。
「該死的大老鼠!」狄新杰活得不耐煩了,竟敢綁架她,他最好保證以VIP的大禮來伺候她,否則待會兒寰宇來救她的時候,他那層皮穿在身上的日子也不久了。
「那個人是誰?為什麼要綁架你?」冰美人依然冷淡得如同寒冰雕像。以一位順手被人綁架的肉票而言,她實在是超乎尋常的酷。
全天下的綁匪八成最喜歡這種安靜的「合作對象」。
「他是我堂哥,綁架我的原因說來話長,不過你是無辜的,等會兒我一定會盡力說服他放你走,你別害怕。」雖然冰美人看起來的確不怎麼害怕。「我叫狄諳霓,你呢?」
「……」她沒听錯吧?這個女人真的打算在綁匪家里和她攀交情?「……我姓冷。」
姓得好!人如其姓。
「大名?」冰美人的稀姓好像挺耳熟的。
「冷愷梅。」
更熟悉了!諳霓腦中開始敲起響亮有力的警鐘。她們剛才是在冷愷群的演講會場上被綁架的——她該不會就是那個和冷愷群有「曖昧關系」的妹妹吧?
「請問,冷愷群是你的什麼人?」
「他是我……哥哥,你也認識他?」冰美人忍不住問了一句。
她真的是那個奸夫的妹妹!怎麼辦?諳霓陷入激烈的心理掙扎。她應該本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身份與冷愷梅互相扶持,或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心態不理睬她?
隔壁書房突然傳來——的聲響,暫時免除她用腦過度、心智耗竭的危機。
小時候,父親常常三更半夜待在書房里批示公文。為了防止她做噩夢時他沒听到,特地找人在牆上打通一個小洞,裝置了一套測听器。
此刻,或許隔壁的人疏忽了,竟然忘記關掉測听系統,于是所有對話全讓兩個肉票听得一清二楚。
「新杰,沒事找我們兄妹倆來府上做什麼?」陌生男子的聲音,她無法辨識出對方的身份。從語氣來判斷,陌生男人似乎與狄新杰相當熟稔。
「小哥,情況越來越復雜了。我的小堂妹已經嫁給賀寰宇,目前咱們顯然無法脅迫她改嫁給你。四年的時間可是一眨眼就過去的,到時候賀寰宇帶她回來索討‘狄氏’的經營權,大伙兒全得出去喝西北風了。」
明白了,那個陌生男人八成是狄二叔的義子,也就是他們原本打算要脅她下嫁的對象。這群人實在想錢想瘋了。
「緊張什麼?等我老妹嫁給賀懷宇,他們看在彭賀兩家已經成為姻親,而我又和狄家交情匪淺的份上,應該不至于趕盡殺絕。」
諳霓的下巴掉下來。搞了半天,原來彭珊如的哥哥是狄二叔的干兒子,勉強推算起來,她和彭家豈不也有親戚關系了?大伙兒的關系還當真不是普通的復雜。且听那個陌生男人樂觀得像小學生,他顯然對三兄弟有仇必報的本性了解得有限。
「提到這點我就有氣。」狄新杰捶了一拳桌子。「珊珊,你背地里和冷愷群勾勾搭搭的,當真以為賀家人查不出來嗎?如果被他們發現,那三個兄弟若沒連彭家一起加進去算總帳,我的頭摘下來讓你當足球踢。」
她偷眼查看冷愷梅的表情。哇!精彩,可比吞下十噸的千年寒冰。
「那位大名醫一天到晚耗在醫院里,哪來的閑功夫調查我。」彭珊如的嬌嗔蘊含濃重的酸意。「而且我和愷群一直很小心,如果賀家听到什麼風吹草動,早就鬧翻天了,哪可能隱忍到現在?」
冷愷梅悶哼一聲,周身的氣溫剎那間降到零下十度。她暗暗感到奇怪,冰美人恚怒的表情並不像替哥哥感到不平的小妹,反而更似個……吃醋的情人。
冷氏兄妹實在詭異透頂。
「反正你小心一點準沒錯,如果可能的話,最好立刻和冷愷群斷絕來往,我可不想賠了夫人又折兵;非但沒留住‘狄氏’,連帶把‘賀氏’也得罪進去。」
「知道了。」
三個人又嘀嘀咕咕地談了一些其他小事,最後相約走出書房。好戲告一段落。
嘿嘿,狄新杰,百密自有一疏,你沒料到我會把這番私房話听個一字不漏吧?
「賤!」冷愷梅冷冷罵道。
「對。」雖然她們並非訶責同一個人,她仍然接得很過癮。
把手響起鑰匙轉動的吱嘎聲,狄新杰推開房門踅進來。
「你究竟想干什麼?」她搶先沖口下馬威。
他罔顧她的問題。
「親愛的堂妹,回到童年的小房間來,你是否升起幾許思古之幽情呢?」
「你剛才和狐狸精的對話我全听見了,告訴你,你們侵佔‘狄氏’的奸謀不會得逞的。」
「你看,我連狄大伯的照片都掛回牆上了。」
「這位小姐是無辜的,你還不快放她走!」
「起居室里,你最喜歡的搖椅我也吩咐佣人搬回原來的位置放著。」
「無論你有何居心,我都不會輕易上當!」倘若他以為施點小惠就能讓她感激涕零,恁也太小看了她。
「給你!」他拋給她一個方型的小盒子。
錄音帶?
「親愛的堂哥,可別告訴我你打算朝流行歌壇發展,首張個人專輯已經灌制完成。」他那副雷公打呵欠的嗓子會讓台灣兩千萬同胞變成聾子。
奇怪得很,向來對她冷嘲熱諷的堂哥,今天的耐性好得出乎她意料之外。雖然他的眼中已經閃出慍怒的火花,言談之間卻清清楚楚听得出來,他正極力把滿腔的烈焰按捺回去。
「方才我和彭氏兄妹的談話想必你已經听見了。」敢情他是故意打開測听器的,他究竟有什麼用意?「這塊磁帶全程錄下一切對白。倘若你的賀二哥受不了彭珊如那蚤貨,隨時可以拿它當籌碼和彭家人談判,他們不敢不乖乖听話。」
喝!大綁匪變慈善家。她懷疑自己是否誤闖進某個奇幻仙境。
「還有,我自己在市中心另有住處,而我父親最近交了一個女朋友,罕得回來住幾天,所以大宅子還給你也無所謂。」
「少來,你到底有什麼居心?」像她堂哥這種人,除非有更好的利益賺到手,否則哪可能心甘情願地放棄煮熟的鴨子?
她輕蔑的語氣幾乎引爆狄新杰的怒火。
他深呼吸幾下,勉強擠出回答。「條件交換。我用剛才提供的種種,與你交換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秘密。」
「我有什麼秘密好和你換?」即使有,她肯不肯換還是一回事呢!
隱忍多時的火山終于全面爆發,狄新杰猛然沖過來,掀起她的衣領大吼︰「你到底把那個該死的小表姊藏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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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晴日,和和涼風,尖銳的煞車聲漫響于偌大的前庭花園。長廳里,三兩個受到驚懾的私人守衛奔出玄關,瞧瞧是哪號不怕死的人號,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上門來踢館。
「喂,站住!」一號守門人上前阻攔對方。
冷颯的冰焰從修長男子身上幅射而出,源源射向企圖擋下他的走狗。
「我不想打架,讓開!」
「打得過我就讓你進去。」一對快拳揚向他清 的俊臉。
他往右跨出俐落的小步,微抬起膝蓋頂向守衛的小月復,守衛唉唉痛叫一聲,敗下陣來。
其余兩名警衛也遭到同樣被扁的慘淡命運。他拎起其中一個人的衣領,以零下十度的口氣逼問︰「被你們老板帶回來的女人在哪里?」
「在——二樓的臥室——」保鏢咳出幾口痛苦的淤氣。
「臥室?」嚴冬般冰色的凝視復又降溫十度。
護院勇士悶哼一響,被極怒的重拳捶進無邊的昏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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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姊?諳霓考慮過不下百種的可能性,唯獨沒料到他會問起她表姊。
「你問這個做什麼?」他會提起她表姊只有一個合理的因素。她以嗤鼻聲相對。「表姊待在一個安全平靜的所在,你永遠捉不到她,所以大可放棄拿她來要脅我的念頭。」
「你——」狄新杰幾乎被她氣壞肚腸。「你究竟說不說?」
「不說,你殺了我也沒用。」
「好!」他猛然沖向冷愷梅,鷹爪揪向縴滑的玉臂。
「你想干什麼?」冷愷梅淡漠的面具受到他突兀舉動的驚擾,潰決了一個狹小的角落。
狄新杰不答,直直攫住她往陽台拖。兩層樓的大宅邸設計成挑高的建築,陽台距離地面的高度足足有四公尺以上,摔下去不死也去掉半條命。
「喂,放開她,不干她的事!」諳霓連忙搶上前攔在堂哥和欄桿之間。
「有種的話,你盡管守口如瓶,咱們來賭賭看我敢不敢摔她下去。」
狄新杰推開她,用力將冷愷梅揣向高度及腰的石雕欄桿,狠惡的表情毫無轉圜的余地。她回撲向前,三個人挨著高陡的樓緣拉拉扯扯。
「放開我!」冷愷梅好幾次險些被推出欄桿外,嚇得花容失色。
「我告訴你就是了,我表姊在——啊!」
掙扎間,她的眼角余光瞥覷一個精瘦高大的身影。三個人尚來不及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狄新杰已經硬生生挨了攻擊者沉重絕輪的惡拳。
他被擊飛出去,昏迷地滑向屋角,冷愷梅受到反作用力影響,撞向身後的諳霓。她腳下踉蹌不穩,狂退向圍欄,驀然間被石桿頂住腰際,像根人工杠桿,搖搖晃晃地往後栽倒。響徹雲霄的尖叫聲從牙關竄出來。
天哪!她快摔死了!快離開這個璀麗的紅塵俗世了!她還年輕美麗,有好多事情來不及做,好多地方來不及去!她甚至尚未告訴寰宇她愛他,不,她不要死!
「寰宇——」她慘叫,腦中浮現自己跌成番茄炒蛋的恐怖下場。突然地,腕關節被一只有力的男性手掌抓住。
急速墜落的勢子倏然停頓,她掛在半空中,隨著徐風吹舞而搖搖晃晃。
她沒摔死!有人及時救了她!是寰宇嗎?激切的眼瞳向上望去,卻迎上她始料未及的眸光。
冷愷群!
他三兩下拉她站回陽台的地面,問也不問一聲,注意力馬上投注給妹妹。
「梅梅,你還好吧?」大手撈起委頓在地上的妹妹,摟入懷中,上下檢視著她是否有任何擦撞損傷。「他有沒有傷到你?」
「沒有……」冷愷梅蜷偎進他胸前輕顫。
諳霓呆呆端視他們相依相擁的鏡頭,驀地產生莫以名之的怪異感。
仿佛覺得她看得不過癮似的,冷愷群抬高愷梅的下顎,飛快烙下一記烈吻。
她的下巴幾乎沒跌到地上。說真的,如果她有哥哥,而她哥膽敢如此親吻她的話,她會上法院告他性蚤擾。
這對「兄妹」究竟是怎麼回事?
「哈羅!」姍姍來遲的英雄倚在門框上向她打招呼。
她老公終于來了。
「戲碼已經演到完結篇了,你現在出現有什麼用?」比起冷愷群勇猛的身段,她老公相形之下實在有點窩囊。
「非也、非也。」寰宇搖晃一根食指。「有智謀的人利用腦筋救人,而非拳頭。我打老遠就看見冷兄闖進來,索性跟在後頭撿現成的便宜。瞧我多聰明呀!一根手指頭也沒動到,身前就癱著一堆東倒西歪的護院武師,讓我順利抵達敵人的心髒地帶,光榮地救出美麗卻老愛惹麻煩的嬌妻。」
沒必要讓她知道,其實他剛才等在陽台底下準備接住她,幸好冷愷群及時解救她免于墜樓的危機。
諳霓發現他佔到便宜,居然還頗得意的,忍不住覺得有些丟臉。好歹在別人面前他也該擺出雄赳赳氣昂昂的男子氣概嘛!
「冷兄,」他點頭向兄妹倆示意。「很抱歉讓令妹受到牽連,也謝謝你救了諳霓,這次橫禍就算姓賀的欠你一筆,我記住了。」
「嗯。」冷愷群也不多話,攙著愷梅走向門口,經過那卷奸情錄音帶時,腳尖一挑,磁帶躍進他掌中。「我不知道帶子里錄了些什麼,想必對你們頗有用處。」
寰宇接住凌空飛來的小方盒,目送他們離開臥室。諳霓又吃味了。
瞧瞧人家的氣度、姿勢、步履,以及劇力萬鈞的退場方式,簡直比席維斯-史特龍更像席維斯-史特龍。照理說,今天這出美女落難記,應該由寰宇扮演英勇戰士的角色,揮舞著巨刀殺進來拯救她才對,偏偏風頭全被冷愷群搶走,她開始懷疑自己嫁錯人了。
更絕的是,她偏偏愛上他,真是越想越不平衡。
「你真的很不像個英雄耶!」她忍不住抱怨。
「SORRY!」寰宇咧大嘴巴,低頭想吻她。
「慢著!」無論從哪個觀點來研判,這場災難絕非她主動招惹出來的,他憑什麼以慣有的「懲罰之吻」來對付她?「今天的始作俑者是狄新杰,我沒有錯,所以你不能吻我。」
奇了,他連吻她都得挑時辰。
「誰規定只有在你做錯事的時候,我才能吻你?那我每天夜里給你的晚安吻又怎麼說?」
「噢!」有道理。「好吧!」
她乖乖偎進他懷里,仰頭承受他溫柔的侵襲。
懷宇的嘴角連續三天掛上光輝燦爛的笑容,笑到最後,兩位兄弟私下協議,假如他繼續傻笑下去,他們會聯手敲掉他的大牙。
非僅賀家兄弟受不了,連醫院同事也被他反常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向來性格囂烈的賀醫師居然咧大嘴巴對每個人打招呼,即使世界末日來臨也不會讓他們更驚訝。
沒法子,最近發生在他身上的好運道實在太值得普天同慶、薄海歡騰。
「唯有和我一樣擺月兌過瀅蕩八爪女的男人,才能體會我此刻歡欣鼓舞的心情。」
懷宇對小弟投來的白眼不以為忤。
「賀二哥,我還是覺得你太便宜彭家人了。」諳霓替他叫屈。她從寰宇手中奪下報紙,上頭刊載了全版的豪門婚變內幕。「你居然大方到願意讓彭家召開記者會,聲明婚約的解除是由他們首先提出來的。」
「隨他們去說,只要別扯得太離譜,我倒無所謂。」旁人的閑言耳語向來無法干擾到他。由彭家召開記者會,他反而落得清閑。再則他們宣布退婚的理由也滿含蓄的,只說兩人個性不合,彭珊如經過千思萬慮之後決定解除婚約,並與另一位志同道合的公子哥兒締結鴛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們女人最愛面子。就當我同情她,送她一個臨別之禮好了。」
他順利地恢復了自由之身,這才是最重要的。
「那麼,冷愷群那方面呢?」她的心里非常矛盾,無論怎麼說,他都救過她的小命,叫她實在難以恨他。
「拉倒!否則還能怎麼辦?誰叫他是我小弟妹的救命恩人。」懷宇有幾分佩服那個死對頭,先偷他的女人,再救他的親戚,一報還一報,誰也不欠誰,這筆帳他只好馬馬虎虎地算了。
「滾滾滾!我要和老婆親熱,你別當電燈泡。」寰宇下逐客令。他二哥臉上的傻笑越看越刺眼。
可惜他的運氣欠佳,二哥前腳才剛離開,他連老婆都還沒抱到手,後腳又有客人上門拜訪。
而且訪客的身份出乎諳霓意料之外。
「表姊!」她以為自己眼花了,趕緊柔了柔眼皮。沒錯,真的是她表姊。「表姊,你怎麼來了?最近外面不太平安,狄新杰那家伙還打著綁架你的主意……」
待看清楚走在表姊身後的男人,她的眼珠子幾乎掉出來。
狄新杰!
單單他出現也就算了,然而他的懷中居然……居然抱著一個小嬰兒!
她的腦中仿佛傳來火藥爆炸的轟隆聲,震得她東倒西歪。那個小孩是誰的?雖然表姊輾轉住到新加坡去,她不方便前去探望,可是她每個月和表姊通一次電話,為何沒人告訴她小孩的存在?
且慢,表姊和狄新杰齊齊出現,兩人又帶著一個剛出生的寶寶。難道……
她幾乎為了某種可能性而暈死過去。
「狄新杰,我和你拚了!」她嘶喊一聲,撲到他身上。
表姊嚇壞了,及時從他懷中搶過孩子,堂兄妹倆堪堪跌入柔白色的長毛地毯。
「小姐,麻煩表現出你的教養,你害我好丟臉。」寰宇從腰際撈起她。
「不要臉,強暴犯,狂——」
好耳熟的台詞,他記得自己一年前也接受過類似的怒罵。「求求你保持一點形象。」
「臭男人,你當然替男生國說話,他強暴我表姊,害她變成未婚媽媽——」
「諳霓,」表姊中斷她滔滔不絕的謾罵。「其實……」
「表姊,我完全明白,你放心,我一定會叫他負起應負的責任,否則寰宇會讓他好看。」
「嗄?」怎麼連他也有事?
狄新杰從地上蹣跚地挺直腰,表姊立刻上前攙扶他。
「表姊,你不用對他太好,這種痞子街上兩毛錢一打!」
「諳霓,我——」
「如果你覺得還不過癮,寰宇現在就可以替你痛扁他。」
「你誤會了!」表姊終于大喊。「他並沒有強迫我,一切是我自願的。」
嗄?寰宇和諳霓面面相覷。
「表姊,他是不是拿什麼把柄威脅你?」八成表姊被他拍果照脅迫,才會拚命替狄某人開月兌。
「沒有,真的是我自願的。」她紅羞地低垂螓首。
老天爺,她的眼神確實含情脈脈,難道,狄新杰已經把她拐騙上手?
「如果你很自願,為什麼那天霓霓去救你,你肯跟她走?」寰宇發覺任何與他老婆有關的女人都滿麻煩的。
「我不希望諳霓因我而受制于他,而且……我也想確定他的真心有幾分。倘若他單純為了控制諳霓才利用我,那……那我無論如何也不肯跟著他。」表姊每隔兩句話便臉紅一次。「後來他一直沒來找我,我心灰意冷之下,連懷了身孕也沒有聯絡他,直到孩子生下來幾個月,我覺得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才主動跑來找他。原來……原來他也一直記掛著我,只是找不著我的下落。」
怎麼可能?事情太急轉直下了,誰能料到她居然成為那根打散鴛鴦的棒子。
「明白了吧?我可沒強暴任何人。」狄新杰悻悻然的。
「可是,那天我潛進狄家救她,表姊的神情明明非常痛苦。」她仍然想做垂死的掙扎。
「嗯哼!」寰宇發出權威性的咳嗽聲。「霓霓,那種表情很難稱之為‘痛苦’,如果咱們床上的天花板瓖了鏡子,你也會發覺自己常常露出類似的表情。」
「多嘴!」厚實的圓形座枕當頭丟向他。
啊!中了、中了!這回她著實敲中他鼻子,他最驕傲的器官之一!
「听說前陣子新杰冒犯了你,我特地和他登門道歉。」
「還有,這些東西還你。」狄新杰交給她一個小袋袋。
里頭藏放著個「狄氏」專用的公司章,她瞪著它發愣。
「為什麼還我?」公司又不是她在經營的。
「昨晚我和青青商量好了,把公司交回你手上,跟她一起赴新加坡發展。所有移交手續我已經處理妥當,就等著你回去接手。」與其等她開口趕人,大伙兒撕破臉,不如識相些,先替自己盤算好退路。
「可是——」那麼大的公司交給她打理,她干脆跳河算了。平常,即使是寰宇捉她進「賀氏」實習,她都要想盡辦法偷溜了,遑論親自坐上「狄氏」總裁的寶座。「寰宇——」
求救的苦臉轉向他,看起來快哭了。她最有自知之明,那個王位肯定是坐不穩的。
寰宇暗暗好笑,頭一遭遇上有人把到手的財產往外面推。
「這些東西你收回去吧!」印信重新回到原主手中。「霓霓生性疏懶,那些商業公事她絕對處理不來。」
「她還有你幫忙呀!」狄新杰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她不要「狄氏」?
「我也還有‘賀氏’要照顧呀!」奇怪,活像他閑著沒事干,就等著接收老婆的事業。「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霓霓把百分之十五的股權賣給你,你可以以持股人的身份繼續經營‘狄氏’,而她則以股東的身份每年領紅利、當小富婆,如此一來,你用不著離鄉背井跑到新加坡從頭開始,大家豈不是皆大歡喜?」
「好好好,棒棒棒!」諳霓在旁邊點頭如搗蒜。「就這麼說定了,你快把印信收回去。」
這……這好像和他當初預計的情況有些出入。他還以為堂妹會興高采烈地把公司收回去哩!
「可是,一年前你明明想盡了辦法要把公司收回去。」他記得一清二楚。
老天,堂哥該不會挑中這種緊要關頭翻舊帳吧!
「我錯了,錯得離譜。」她趕緊陪出諂媚的甜容。「請您看在我年輕識淺的份上,大人大量,別和我計較。當時我不曉得經營一家公司的困難,現在可完全學到了。堂哥,咱們兄妹一場,你就別為難我了,把總裁的苦差事收回去吧!」她膽顫心驚的,生怕狄新杰說出一個不字。
他轉念一想,生起一個念頭。「你是因為同情我才這麼做嗎?」
開玩笑!連寰宇也忍不住笑得打跌。
「相反的,堂哥,祈求你同情我,懇求你同情我,把東西拿回去吧……」她真的快哭了。
「噢,那……好吧!我回去取消移交手續。」看她的模樣不像做假。
「謝謝你。」她如蒙大赦,拚命打躬作揖。
情節的演變與他原先預料的完全不同!直到走出門外,狄新杰仍然在納悶,他堂妹的神智還清楚嗎?
「如何?轉眼之間丟開燙手山芋,心情想必相當愉快吧?」寰宇吻上她額際。
「當然嘍!」她松了一口氣,癱進長沙發里。「好吧!既然我現在心情很好,索性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前陣子就想告訴你,卻一直忘記。」
他的手開始不老實,悄悄溜進她的襯衫里。「明天再談,如何?時候不早,咱們該睡覺了。」
他腦中轉動的念頭顯然與睡覺無關。
「我只想說一句話,」她堅持到底。「記不記得以前我曾說過,只有一點點愛你?」
「唔……」他忙著偷香,嘴唇滑上柔女敕的頸項,沒放多少注意力在她的言語上。「好像記得……」
她永遠香噴噴的,難怪他隨時隨地想「纏」住她。
「其實我說謊。」
「哦?」他褪下她的外衣,心醉神馳的眼眸盯住其下的美景。
「因為我不只愛你一點點,而是非常非常多。」
「嗄?」他的注意力瞬間回到她臉上。「你說什麼?」
老天!他可真浪漫,連她的訴情都得重復一次。
「我說我愛你,‘大英雄’。」真受不了!「而且你也得繼續愛我,五年之後不能拋棄我,那樣才公平,否則我和你沒完沒了。」
他足足沉默了兩分鐘。
諳霓非常滿意老公的表現,他顯然興奮得呆住了。
然後他開始笑。嘴角起先挑起十五度的圓弧,漸漸變成二十度、三十度、四十五度——
最後他放聲大笑,笑得天崩地裂,笑得山河為之震動,笑得跌在地毯上打滾。
「笑什麼?」她的理解力似乎產生誤差,那種笑聲絕非欣喜若狂的反應,毋寧更像被某種未知的原因逗笑。她開始惱羞成怒了。
「沒——沒什麼——」他勉強喘過氣來。「只——只是——我從沒听過——有人這樣傾訴衷曲——居然——居然硬性規定——我也得繼續愛你——哈哈哈——」
原來他在嘲笑她「感性」的心曲。該死的男人!
「你去死!」她跳坐他背上展開攻擊。
這番花拳繡腿三兩下便被他制服,壓在身子下。
「親愛的老婆,」稜角俊朗的臉上依然掛著難掩的笑意。「我,非常、非常、非常、愛你,即使你一天到晚惹麻煩,即使你帶給我一大堆災難,即使你愛我不只一點點。」
他伸手,捉住她的縴縴柔荑,掌與掌相對,心與心相連。
她柔柔笑了,甜蜜而眷戀,眼眶中卻輝映著水光。
兩人之間,如交握的五指,不再有距離。
霓霓,霓霓,這個花冠送給你。
又是你。你長大了耶!
對呀!你也長大了。霓霓,你願不願意當我的新娘?
願意願意,我只想當你的新娘子。
真的?來,打勾勾。
不,你得先發誓,永遠不會離開我。
好,我發誓!我,賀寰宇,要娶狄諳霓當新娘子,生生世世愛著她,永遠不分開。
絕對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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