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劫 第十章
那就真是太順理成章的事了。;;
「他,原來並不是個好人!」說著這話時,阮端芳渾身打戰。;;
我不期然地抱住她。;;
一副荏弱的血肉之軀,能承擔多少風雨。;;
「別怕,別怕!」;;
「三姨,我真的害怕。我以為在茫茫人海中,有一盞小明燈,肯照亮我的心,原來;;,不是的。他扶了我一把,就要我付出代價。三姨,三姨,怎好算了?」;;
我呆住。;;
「我實在沒有那個錢。娘家里頭,人人但求自保也來不及,這些年,阮家也不過是;;名大于實,何況我是外嫁女,母親的仇家也還不少,讓人家知道了,只添了殘害我們的;;事實。賀家呢……。我拍拍端芳的肩膊,不勞她說,我完全明白。「三姨,我一點私蓄;;也沒有。」阮端芳苦笑,看她勉強扯動著面上的肌肉,尤其不忍。「是不是好笑了?阮;;雲龍的十二小姐,賀敬生的長媳,人家以為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不錯,自嫁進賀家來,穿金戴銀,不愁衣食,可是賀聰多一個余錢也不過我手,他;;曾說;『女人是不能喂飽的』……」;;
我驚駭。;;
有點覺得天旋地轉。;;
實在是太嘔心了。;;
如此無情無義,完全冷血的說話可以出諸于一些男人之口。;;
「三姨,我連那一套套的首飾都放到與賀聰聯名的保險箱內,我怎麼敢拿去變賣?;;」;;
「那人,他要多少了?」我問。;;
「一千萬。」;;
「真的會開價。」我悲憤。;;
「我拿不出一干萬來,他就要等明天賀聰回港來,把我和他的丑聞告訴賀聰去。」;;
這個人一定曾經對牢阮端芳指天誓日,說愛得她要生要死。咳!;;
男人,可以如此的恐怖。;;
外頭驕陽燦爛,天下的人誰敢說半句阮端芳不是至幸福的女人?;;
我的心怞痛。;;
因此我感激賀敬生。;;
他完全可以像賀聰對待妻子般待我。;;
我甚而感激潘浩元。;;
不得不暗暗承認,他也絕對有能力偷竊我寂寞的心。;;
無須學這個無賴般劫財劫色,他只需要把弄著一顆原以為得到歸宿的心,得意地冷;;笑數聲,我就能死一萬次。;;
怎麼能怪阮端芳?;;
「他叫什麼名字,如何聯絡?」我問。;;
只有一天時間。;;
「區展雄。」她把電話寫了給我。;;
「三姨?」阮端芳看我的眼神,憂怨驚惶,像正待法庭宣判結果的死囚人。;;
「放心,你給我在這兒好好休息一天,日落之前,我把好消息帶回來給你。」;;
「可是……他並非善男信女。」;;
誰又是了?;;
趕狗入窮巷,定必反噬。;;
我安慰阮端芳︰「你昨晚曉得搖電話來,三姨自然有辦法,當今之世,誰有本事動;;賀家人的歪主意了?」;;
我穿戴停當,出門去之前,慎重囑咐群姐,要她給聰少女乃女乃熱點清爽的稀飯,又說;;︰「除了三小姐外,別讓任何人進屋里來。若大小兩位潘先生來電話找,說我自會跟他;;們聯絡。」;;
我自己開車到淺水灣酒店餐廳去見區展雄。;;
看上去,真是一表人材。;;
好眉好貌生沙虱。;;
有什麼話好說了?;;
開門見山,無所謂扭橫折曲,白客氣。;;
「你要的那個價,賀家付得起。」我看牢他,並不畏縮。;;
「那就好極了。聞名不如見面,賀敬生如夫人果然冷艷動人,且舉止明快。」;;
「也頭腦清醒,並不輕易受騙。」;;
甜言密語三千籮,我有得出賣。;;
眼前人臉上-那飛紅,他遇到對手了。;;
竟以為鴻運當頭、鴻鵠將至,我們賀家買一送一,他簡直異想天開,荒謬絕輪。;;
我氣定神閑地,望住區展雄說︰「拿得出來與值得支付,完全是兩回事,想你明白;;。」;;
對方吸一口氣,大敵當前,他也打醒十二分精神應付,說︰「賀家聲望何只此數!;;」;;
「說得對。你知不知道賀敬生的資產究竟有多少?單是敬生企業名下的股權時值,;;就是幾十倍于你現今要的那個數,你開價是不是太低了,全副身家過戶到你名下去好不;;好?」;;
區展雄呆住了。;;
「江湖道上,盜亦有道,是不是?因而你只要一個自己滿意的數目!」;;
「賀太太深知我心!」;;
「交易是雙方面的,過得了人過得了自己,天公地道。三百萬,這是我還的價。」;;
區展雄笑︰「出手太低了,賀家人怎麼好象在女人街買內衣褲似,討價還價?」;;
簡直狗口長不出象牙。;;
「你開天殺價,我落地還錢,天經地義。」;;
「差太遠了,八折還可以,否則,免問。」;;
「那麼請便。」;;
賀敬生是本埠金融界玩沙蟹玩得最棒的一個。;;
自大同酒家時代開始,我就看他耍這游戲耍得出神入化。;;
名師門下出高徒,要嚇我還真不易。;;
這一鋪,我跟他賭定了。;;
區展雄果然沒有去意,只道︰「賀太太,是賀家的錢,用在賀家的事上,你何苦如;;此緊張。抖出去,真不是鬧著玩的。」;;
「說得對,你盡管告訴賀聰去,秘密一拆穿,就不值錢,包你一個子兒也到不了手;;。阮端芳遭遇如何,根本就跟你毫不相干,你為了害她而損失三百萬,算是一條什麼數;;?」;;
「賀太太,除我之後,我的一班手足也要餐安樂茶飯!」;;
我拍案而起,厲聲罵道︰「姓區的,只一個數目,你要還是不要?」;;
我用手按著餐桌,把臉略俯向他。;;
雙目炯炯有神,一臉不怒而威,再陰聲低氣地跟他說︰「你有兄弟,真捧!江湖行;;走的人,誰沒有了!別告訴我,你對我的出身毫不知情,歡場中人的手腕高下,你心中;;有數。賀敬生和我從小嚇到大,當年,他為我被圍歐得差點沒命,一個翻身,對方落得;;個什麼收場,怎不叫你那班兄弟查查去!」;;
「賀太太,賀太太,且少安無躁。」;;
我慢慢的坐下來,打開手袋,取出支票簿,寫好支票。;;
在區展雄接轉前,我說︰「拿了這筆錢,立即消失,永遠不要被我見到你。本城所;;有傳媒,若有直接間接影射此事,一樣唯你是問。請記住,你還有七百萬在我手上,如;;有食言,貪得無厭,本城有甚多人願意領你和你那班兄弟的這筆遺產。」;;
區展雄接過了支票,臉還青紅不定,還不敢忘了向我打恭作揖,始行引退。;;
我叫住了他︰「還有,以後站在人前,別一只狗似的,起碼嘴里放干淨一點。;;
賀氏金馬玉堂的家勢,家人是不上女人街買內衣褲的,我們走進通中環的任何一間;;珠寶店去,全部都三折還價,水到渠成。」;;
回到家里來,我差不多是有梯扶梯,有牆扶牆的才到睡房去,實實在在累得一塌糊;;涂。;;
推門進去,只見賀智緊緊抱住阮端芳,其實一房子內三個女人臉青唇白。;;
「擺平了。」;;
說完這話,我差點要昏倒在床上。;;
剛才荷槍實彈似地跟那姓區的大拼,實在驚險百出。;;
不是不怕他把整件事公諸于世,更不是不怕一個一千萬元後還有無數個一千萬,當;;然更不怕他的那班手足。;;
然,置之死地而後生,我看到那姓區臨走的表情,他露了底了,我贏定這一場仗,;;才敢回來交差。;;
「三姨……」阮端芳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三姨,我們感謝你!」賀智代她說了。;;
「都是一家人,是不是?」;;
兩人忙著點頭。;;
「也許賀聰回來,我應該向他提出離婚。」阮端芳說,微垂著頭,明顯的慚愧。;;
「這不是第一步。」賀智說。「你沒有對大哥不起,只不過,拼過平手而已。」;;
阮端芳抬起頭,望住了賀智,又轉而望向我。;;
我點頭,拍著端芳的手背。;;
「大嫂,人貴自立,要月兌苦海,你要改變生活方式。重新計劃未來。」賀智說。;;
「對了,不要倚賴賀聰,甚至無須仰仗賀家,靠你自己。」;;
我鼓勵阮端芳。;;
她以胡疑的眼光望著我和賀智,卻漸漸閃出希望的光芒。;;
「我能嗎?」;;
「大嫂,到順昌隆來,跟在我身邊學習,你在各方面都需耍歷行儲蓄了。」賀智連;;忙跟我站在同一陣線上。;;
「對,我實在大貧乏了。」;;
世界上貧乏的人也真多,阮端芳知道自己有所欠缺,就已非最貧乏之一種人了。;;
像賀敬瑜,甚至是聶淑君,她們將整個生命集中在某一兩個人身上與某一個範圍的;;事情之內,從其中找尋歸宿與寄托,才真真寒酸而狹隘。;;
我當然是她們所針對的那極少數人其中之一大熱門。有時,對我言行起居的關注之;;甚,真使我大吃一驚。;;
這天正正是每月初一,我們賀家女眷都回到大宅去吃晚飯,賀聰與賀勇例行缺席。;;
阮端芳跟聶淑君說︰「賀聰兄弟不回來吃晚飯了,在外面有應酬。不用等。」;;
于是一桌子都坐滿女人。;;
「這年頭要穩定生意大局還真艱難,大嫂,你還真算好福份,生哥過世之後,兩個;;兒子撐得住。」賀敬瑜說。;;
「有人比我好福份,我的兩個兒子打定江山,讓別人坐享其成。」;;
一言一語的唱雙簧,又習以為常的扯開序幕。;;
我看得到賀智想發作,一臉的不以為然。趕快拿眼示意,叫她別當作一口事。;;
賀智不理,一轉頭,望住她母親說︰「媽,難得一家人聚齊了吃一頓飯,少講這種;;影射彈劾別人的廢話成不成?」;;
聶淑君還未回答,賀敏就開聲說︰「賀智,你要媽開門見山的實話實說是不是?;;
只怕會听得你臉紅耳赤,義憤填胸也未可料。你是否受得起刺激?」;;
「那你直說好了,天大的是非,我都听過,不見得會嚇破膽。」;;
「賀氏最近的生意難做,你可是知道的!有人在爸爸還未做第一次生意之前,就忙;;不迭地另起爐灶,連得力伙記兼大客戶都一並羅致自己門下。喲,我倒忘了,連你賀三;;小姐的投資戶口都轉移了陣地,你說,是不是生意艱難!」;;
我得住,只低頭吃飯。;;
賀智放下碗筷︰「事情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難堪,怎麼你不去比較一下賀氏生意下跌;;的百分比是不是就是富華生意的全部,才好指責別人呢?怪人需有理。」;;
「賀智,你是行走江湖的人吧!形象這回事可大可小,你不是不知道的!」賀敏說;;︰「外間人看我們賀家,好象就快要把一半身家搬到潘家去似,有很多人無謂兩面得失;;,于是另覓出路,何必夾在中間,萬一沙塵滾滾,殺錯良民!」;;
賀智一听到涉及潘家,下意識有點尷尬,沒有再靈牙利齒的接下去。;;
遲疑了好一陣,她才說︰「二姐閉門家里坐,得的商場消息還不少呢,只怕魚目混;;珍珠,不辨真假!」;;
「三妹妹,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賀敏刻薄鄙夷地笑︰「近諸者赤,近墨者;;黑,你別說我這做姊姊的不提醒你,這兒多人在坐都听住了,我算盡過我的責任了。」;;
賀敬瑜看賀智被賀敏這一說,弄得靦腆地粉臉飛紅,一時間靜默下來,她怎會錯過;;大好時機,立即打蛇隨棍上說︰「賀敏你也太小瞧了你妹子了,說到底是世家出的身,;;再不學好,也不致于明目張膽,半夜三更的把個情人帶到家里來。」;;
這可是太嚴重的指責了,我一時也忘形,問︰「姑女乃女乃這是講誰?」;;
聶淑君立即答︰「小三,你別又說什麼人在指桑罵槐,我可是實話實說的人,正要;;問你,為什麼頃夕之間,把一屋子的佣僕都辭退了。你睡房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人與事了;;?那位姓潘的車子停在你家外頭大半夜,人才鬼鬼崇崇地在天亮之前離去,竟又為了什;;麼事了?日間跟姘頭合伙明目張膽搶賀氏生意,晚上干脆在敬生故居鬧個天翻地覆,花;;月總留痕,你以為能瞞天過海,也太異想天開了!」;;
阮端芳嚇得張著嘴,臉上肌肉不住顫動。;;
賀智拍案而起,怒容滿面,大喊一聲︰「媽!你住嘴!」;;
我也慌忙站起來,止住了賀智的話︰「三小姐,不必為我講話。」;;
賀智望住我,也回望阮端芳,只見她臉色早已發白,驚得一眶眼淚凝住,分明滿溢;;,仍不敢掉下來。樣子實在太可憐、太可憐了。;;
我緩緩而堅定地說︰「大宅和我那邊,從前只為敬生的原故而有牽連,如今,顯然;;的是各家自掃門前雪較為清楚穩當。我有什麼行差踏錯的話,我自會承擔後果。;;
如果大少女乃女乃認為將你所見所聞所揣測的,肆意傳揚出去,對賀家的家聲沒有影響;;,而又能遂你心頭的快意,無人能阻止你。這以後,大宅的門檻森嚴,你若認為我無須;;到此的話,就請怒我疏于問候了。」;;
我對賀智和阮端芳-下了一個眼色,讓她們心領神會就好。;;
我拉開了椅子,頭也不回,理直氣壯,心朗神清地走離大宅。;;
出了大門,回頭一看這巍峨白屋,只輕輕地嘆一口氣,心里說︰「敬生,請恕我再;;無能為力了。」;;
俄頃,我直覺滿身疲累,十多年來的積怨,宛如山洪暴發,洶涌泛濫,把整個人都;;淹沒。;;
我的的確確已經受夠,如還不奮身月兌離險境,即遭沒頂。;;
再從新掙扎為人,必須改頭換面,以新的心情、態度、宗旨、懷抱,面對世界。;;
沒有敬生在旁對我攙扶,我只能靠自己。;;
敬生的存與歿,決定了我的身份,絕不是我要離敬生而去。而只是我不再依附敬生;;站在人前,改為把他放于我心深處。;;
也不是我如何慷慨偉大,予阮端芳成全。;;
那關系賀家榮辱的一件事,又何必半途而廢。;;
聶淑君跟她同心連氣的賀家人,根本是日以繼夜、無時或缺地尋找機會,誓要將我;;擁出賀家門外。;;
看她們如此的盡心竭志、不遺余力、辛苦經營,就算今次達不到目的,以後漫長歲;;月,還愁缺少機會?;;
我何不趁早給他們一個遷就算了。;;
知我者諒我。;;
敬生在天之靈,一定知我。;;
回家的路上,是獨行。;;
然,我不怕。;;
我重復又重復地鼓勵自己,從前是敬生拖住我的手,如今是敬生撫慰我的心。;;
漫漫長夜之後,必有黎明。;;
晨光燦爛,又是早起,精神奕奕地工作之時了。;;
富華經紀行的生意真的日益興盛。;;
無可否認,有相當多的是賀氏的舊客,並不為什麼,就為宋欣榮楂盤,他們有信心;;。;;
我笑說︰「榮叔,你何只是寶刀未老,再戰江湖,簡直是凜凜雄風,叫行家聞風喪;;膽,你何時大手出貨入貨,都成觸目目標!」;;
小型經紀每天對牢大利是畫面,總要搜索市場內一些大經紀的買賣動向,以定自己;;的方針行止。;;
炒賣股票,很多時像捉迷藏游戲,總要乘人不備,或買或炒,若等到一旦成風,就;;已短了盈利。;;
故而每間經紀行的楂盤經紀,等于是成盤生意的靈魂。;;
他何只權躁客戶投資之生與死,就是經紀行本身的買賣,也在他手上。;;
敬生之所以名重江湖,就是他多年來掌握的股票交易,有如龍飛鳳舞,得心應手,;;且他仁厚忠實。;;
宋欣榮听到我對他的推許,竟然感慨︰「說什麼,我的功夫還及不上生哥一成。;;
他是這一行的絕無僅有的天才。我敢說,我學得到他的,只是那份忠直而已。」;;
宋欣榮壓低聲浪,說︰「賀聰何只功夫差得遠,就是他那副德性令人吃驚,不擇手;;段的引誘各式客戶買賣股票,一有風吹草動,根本就不顧人家生死,先行照顧自己荷包;;。人客越是全權信任他,他越是黃皮樹了哥。拿著客戶的股票去做買賣,先蝕人家的,;;卻先賺自已的。一旦有任何風浪,面不改容的斬人家的倉,完全想都不想,當初是怎樣;;甜言密語引人家以子展開戶的!」;;
宋欣榮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息。;;
並不言過其辭。奸猾股票經紀,只要凡人盤出貨,都給客戶報高講低一個價位,就;;已經是將自己的利益建築在別人的吃虧之上了。;;
賀敬生從來一言九鼎,自己對自己講好,這一手是替誰入的貨,贏蝕就由那個戶口;;全盤負責,絕對均真。;;
他要交代的不只是客戶,而是良心。;;
別以為江湖上有永恆得逞的瞞天過海功夫。人們的眼楮終究會因為吃了虧而變得更;;雪亮。;;
對賀敬生尊重,自然會不值賀聰這種經營所為。;;
故而賀敬生死後,賀氏生意大不如前,這是主因。;;
「我之所以不甘寂寞,重躁故業,仍不肯回賀氏去,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宋欣榮說︰「我們股票經紀為什麼老被人家看成撈家似,無他,就是因為有害群之;;馬。且賀聰對老臣子都不予厚待,既是擺明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何必替他賣命。」;;
我拍著宋欣榮的手,一時間無辭以對。;;
並不喜歡在別人批評賀家人時,忙不迭地加一把勁,推波助瀾,落井下石。;;
宋欣榮繼續說︰「細嫂,倒是你心腸品性跟生哥一樣,難怪你們合得來。就是這幾;;個月來,看你的功夫也真嚇一大跳,小瞧不得呢,簡直是武林異數。你若不怪我大言不;;慚,我就敢拍心口,你再多跟在我身邊學藝,過一段日子,就是賀敬生再生了。」;;
我開心地拿手指指自己的胸堂,半開玩笑地說︰「我本身資質其實不好,也許敬生;;真在心上幫你一齊指點我。」;;
跟著我再認真地重復一句;「也是真的,敬生長存我心,未曾離開過。」;;
宋欣榮听我這麼一說,驀地把我拉到一邊去,把聲音再調低說︰「細嫂,我完全信;;得過你對生哥的情義,我這才敢直言了,外頭已經謠言四起,把你和潘浩元的關系講得;;天花亂墜。」;;
「榮叔。」我當然覺得委屈,在自己人跟前,也就禁不住露了怨懟︰「我不知如何;;向你解釋才好。」;;
「細嫂,我向你提起了,並非要問你取什麼解釋,人之相知,貴相知心。要諸多解;;釋的心就隨他去好了。老實說,就算生哥在天之靈怪我,我也是憑良心說話,你年紀輕;;輕的,要再覓歸宿,當真天經地義的事。潘浩元人品事業,都配得上你。;;
故而,你們若走在一起呢,關愛你們的人,應該替你們高興。若只是高義隆情的老;;朋友,我們也絕對支持你。只是,細嫂……」;;
宋欣榮有一點欲言又止,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才再繼續講下去︰「這年頭,奸;;人當道,很多小白臉與拆白黨行走江湖,專事引誘深閨寂寞的豪門怨婦,你千萬要小心;;。別的江湖傳聞,我完全置若罔聞,但听說,你跟一些來往不得的年青人在公眾場所起;;過沖突,是有這種事沒有?細嫂,你萬萬不能掉心輕心。」;;
我真是听呆了。;;
很欲哭無淚。;;
大太陽底下,真是何來秘密?;;
我在淺水灣酒店餐廳內跟那姓區的開談判,竟然成了江湖新聞。;;
怎麼想得到呢?;;
就連面對的這位老實人,我也不能作出交代和解釋。;;
「榮叔,你千萬安心,我不是個作賤自己的女人,人呢,不敢說有三分靈慧,但總;;是十分小心的。」;;
「有你這幾句話,我就安心了。人家怎麼說,你也別被蚤擾才好。一旦涉足江湖,;;就必有這種無聊是非,講的人其實不上心,拿來消遣、平衡一下日中商場內的緊張情緒;;而已。這城有個好處,人們既善忘,市場的新聞又源源不絕,誰都不會專注到誰的身上;;去。還有,只要當事人站得硬,謠言會得往回走。」;;
宋欣榮真是個老好人。;;
他還笑嘻嘻地說︰「且怒我說句孟浪的不正經話了。細嫂,你如今真要成為近日金;;融市場內的新鮮女強人了。女強人嘛,除卻本事能干之外,還得有些神秘兮兮的羅曼史;;,才叫人神往。這些日子來,外頭很多客戶,轉來光顧我們,都暗地里跟我說,富華是;;賀敬生如夫人有股份的是不是?很有點慕名而至的味道。」;;
宋欣榮搖搖頭,嘆息一聲︰「那個行頭不講點名氣,真是笑話了!」;;
也可以說,那個行頭的女人不需要作某一程度上的犧牲色相了?;;
難怪從前的父母,老是不大情願女兒往外做事,做什麼也屬于-頭露臉。好看的女;;人,站在花生檔做多一個半個錢生意,都只為那些男人們色迷迷地瞧多幾眼,為著眼楮;;吃冰淇淋而自願多光顧。;;
女人從來都是養在深閨,才能講專利。;;
現時代,潮流是個個女人趕緊站到人前去,實情雖是才學本事有價,有時些微無可;;避免的色相仍然能起著相當作用,也真叫沒法子的事。;;
就在這最近,我已經以富華經紀的合伙人身份跟各種客戶見面應酬了。;;
事實上,我們也很挑,總是做大戶的生意多。;;
這天跟一位做制衣廠做得風生水起的大老板馮坤吃午飯,就不免有點啼笑畢非。;;
「叫你賀太太是好象太見外了,市場上有人稱呼你三姑娘,我就從眾了,好不好?;;」;;
我微笑點頭。;;
口頭上把賀敬生撇開,也並不等于我的身份有了轉移。;;
「這年頭是真女人本事過男人了,我看各行各業都有這個趨勢。」;;
也未嘗不對,連的士司機與碼頭苦力,都有女人充任,是逞強?未必,我看是迫不;;得已居多。;;
跟暫面相識的人當然不方便談感慨,故而我人答︰「承你們男士相讓罷了。」;;
「不,不,不,也是有真功夫使出來,有目共睹。就以三姑娘在市場內氣勢如虹,;;不是不令人嘆為觀止的。否則我也不會把投資戶口開到富華上去。」;;
「我們自當盡力而為。」;;
「依我看,三姑娘的實力和本事還不只于在金融投資上頭,干別的行業,一樣會揮;;灑自如,得心應手的,可有興趣在地產上頭發展?我手上有幅沙田地皮,很願意跟你合;;作。」;;
「我們順昌隆也是專注在地產上頭的,或者我請他們跟馮先生聯絡。」;;
「你們賀氏不也一直在做金融生意,三姑娘仍另起爐灶,跟老潘合作得如魚得水,;;怎麼不可以考慮也跟我攜手同行呢?」;;
我極力控制著不發脾氣。;;
市面上一旦有了賀容璧怡會移情別戀的謠言,某些男人的頭一個反應,就以為自己;;可以分一杯羹。;;
莫說我仍心如止水,就算萬一有日願意接受第二春,還不會有這姓馮的份兒。;;
並不見得有多少人有資格有本事取賀敬生之位而代之。;;
類似馮坤這種人,我已並非第一次見和第一次應付了。;;
我于是說︰「賀氏由賀聰與賀勇兄弟執掌,我見少識淺,只想尋個小地盆慢慢學習;;,故而在富華行走。馮先生的地產事業是大生意,當然要以順昌隆的經驗才僅僅攀得上;;。」;;
「既如是,我們仍約一個時間晚飯,好好的商議大計。三姑娘也在順昌隆作得了主;;。」;;
「馮先生太抬舉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只不過是順昌隆的股東,股東跟董事的;;身份到底有別,是不是?馮先生請跟賀智聯絡,這些天來,連賀聰的太太阮端芳都到順;;昌隆工作,或者我請她給你搖個電話,上你辦公室去拜候拜候。」;;
跟客戶吃一頓業務式午膳還可以,免得過就不必作晚飯應酬,說到底,氣氛並不一;;樣的。;;
我已領教過江湖傳聞的威力,真可以無事化小,小事變大。何必在有選擇的情況之;;下予人口實。;;
當然,我決非對謠言退避三舍,問題在于麻煩惹上身是值還是不值?;;
為這個叫馮坤的人,當然的不值。;;
為潘浩元呢,我還真有理直氣壯的胸襟予以支持。不必為人言而妄自犧牲一個好朋;;友的約會。;;
星期天早上,我答應跟潘浩元去粉嶺打高爾夫球。;;
我並不認識運動,從前,賀敬生不崇尚這些玩意兒。故此我無緣接觸。;;
近日,潘浩元跟我說︰「一天到晚擱在冷氣辦公室內會使人的紅血球不活躍,皮黃;;骨瘦的,對中年人的健康尤其有壞影響,你應該嘗試運動。」;;
我信任潘浩元。;;
每次看到他那亮得發光似的古銅色皮膚,我心就微微牽動。;;
跟賀敬生那白淨溫文的模樣相比,無可否認,潘浩元有他另一種神采。;;
事實上,星期天也是最難過的日子,連電視節目都好象不怎麼豐富,群姐又放假,;;只我一個孤伶伶的在家,更添寂寞,更易胡思亂想。;;
跑到外頭來曬曬太陽,吸一口新鮮空氣,最怡人、最暢快。;;
當然,高爾夫球會是本埠豪富集散地,我跟潘浩元這一出現,可能引起的傳言更加;;不徑而走。;;
然,以為躲起來,好事之徒就會得放過自己,就未免天真了。;;
就算今日賀容璧怡要為亡夫盧墓三年,也會有人認定我是挑塊偏僻之地好會情夫去;;。;;
人要不信任人,正如天要下雨一樣,都是沒法子之事。;;
還不是那老話,只看麻煩惹來是否值得。惹下了麻煩之後又如何處理,那才更重要;;。;;
我並不介意為潘浩元而添些少煩惱,事實上,回避友情,也太過得不償失。;;
一直跟著潘浩元,踏在如茵的青草地上,晨光曦微,暖和而不酷熱,那麼的恰到好;;處,實在舒服。;;
潘浩元邊走邊向我解釋高爾夫球的種種,我對任何新鮮事物,開頭的吸收力總是薄;;弱的,自信心又不強,教我什麼也是似懂非懂,然後,突然有那麼一天,就開了竅似的;;,完全揮曬自如。;;
想著,也不禁笑了起來,跟浩元說︰「從前敬生教我跳舞,他說像推一個大雪櫃,;;教得他心灰意冷,宣布要放棄之時,我就像著了魔似,輕盈得一如小鳥,滿場飛。敬生;;只張著嘴巴,驚駭得說不出話來,好笑不好笑?」;;
「你大概是把資料先貯存在腦里,積聚到一定份量,才發揮作用。像你對金融業的;;領悟與發揮,看似是奇跡,實際上是其來有自。」;;
潘浩元頓一頓,再說︰「你是個慢熱的人。」;;
說這話時,他傳注地看著我。;;
我沒有說什麼。;;
放眼前望,只見滿目青蔥,一派祥和。;;
這高爾夫球會是本城富貴的其中一個表徽。入會的資格,一就是六百萬元真金白銀;;入會費,一就是富有與高貴的身份地位。;;
名望與財富,講的都是積累。;;
感情,其實都是一樣。;;
我和敬生的關系與深情,乃窮半生時間,點滴累積而成。;;
要凌駕其上,取而代之,談何容易。;;
潘浩元看我不造聲,說︰「我其實不應該亂說話,你很難得肯答應出來走走。」;;
我不要他疑心,因此說︰「沒有,你沒有。出來走走也正是求之不得。只怕走在你;;身邊,添了負累。」;;
我是真心誠意的。;;
外頭的謠言,若能惹出苦惱來,也不只我一人承擔。;;
並不能凡事都只看到自己的困難,而認定對方應份相陪。;;
潘浩元自明我之所指,竟爽朗的哈哈大笑︰「絕對不算負累,對我而言,那是一個;;最美麗最美麗的誤會,但願成真。」;;
他是一時間禁耐不住興奮,把如此一句露骨說話講出來了。;;
我只能裝作听不見。;;
潘浩元豪邁的笑聲,像他打出的球,氣勢如虹地跨山越嶺而去。;;
究竟他要對準目標,打多少棍才能人洞,那真要看他的本事了。;;
回到家里,只見賀智來了,卷伏在小偏廳的梳化上,呆呆的想心事。;;
一見了我,就喊一聲︰「三姨!」;;
竟然眼有淚光。;;
我坐近她,握住她的手。;;
女兒雖一般的較兒子更讓父母煩心的事,然,有個有事會得跑回來跟你商量,或甚;;至哭訴的女兒,感覺上總是親切的。;;
賀杰就是一個例子,這孩子可以整個月不搖個電話回家來給我的。;;
自賀智跟我走近之後,還真是讓我的母性得以好好宣泄。;;
「跟潘光中鬧別扭?」我問,還會有別的什麼煩惱事沒有?;;
「我跟他一刀兩斷了好不好?」賀智問。;;
要真有心斷絕關系,怎會跑到人前去問意見呢?;;
還不是仍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階段。;;
「你要真舍得,也無所謂。」我故意整她。;;
「三姨,」賀智嚷道︰「你都不為我著想。」;;
「我怎麼不為你著想呢?是站到你這一邊去,才希望你狠得下心離他而去。」;;
「你是說光中人不好?」;;
「人好有什麼用?不見得這埠頭全是壞人,問題在于其人對你有何建設性,你是聰;;明女,還要我指點不成?」;;
「可是,三姨,你是過來人嘛,我听你的。」;;
「時代不同,環境不同,不能再以我的行為作準。你若要拿我的說話,稍平一平心中的不忿,又有何難?為你自己的心上人,作多少犧牲,吞多少委屈,有那個女人不願意?可是,這又是否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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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我就是這麼想,我愛光中原來比他愛我多。」;;
「世界難有半斤八兩的感情關系,只要不差太遠,也就要算了。」;;
「三姨,你這是叫我屈就下去。」;;
「唉,真為難,我都不知如何教你!」;;
事實的確如此。擺明車馬,關系要如此拖泥帶水下去,賀智就得吃一輩子的虧。;;
然,勸她離開潘光中呢,以後漫漫人生路上,是否有緣再遇上一人!誰能料?;;
枕冷襟寒,精神無寄,也是太淒涼了,叫她怎生好過?;;
真是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這樣吧!給光中認真地說一說,他也應該拿定主意,聲音兩邊走,對誰都不公平;;。」;;
「我跟他說了,每次拉下臉來討論這事,他就說我愛他不夠,說我不明白他的苦衷;;與處境,又說我猴急,不肯等一等,讓他想辦法去。怎麼想呢?要有心解決問題,總有;;辦法的,困難得過香港主權爭奪戰?中央大國都是好好坐下來就得出了個結論了。一味;;的要人家等,等到幾時?九七還有個期,我就沒有,氣人不氣人!我這就翻了臉,躲到;;你這兒來!」;;
不能說賀智不對。;;
「究竟問題在那兒了?」;;
「舍不得孩子,此其一。那一邊要的瞻養費可能數目很大,光中身邊根本沒有現錢;;,財政大權仍在他父親手上,此其二。」;;
第一個難題,是人之常情。;;
至于第二個呢,潘浩元猶在盛年,他要不幫兒子一幫,實在沒法可想。;;
群姐在這個時候走進來,說︰「三小姐,小潘先生來找你。」;;
「快去見他,尋上門來了!」我說。;;
「群姐,請你跟他說,我已經死掉了!」;;
「三小姐,快快別說這種話!」;;
「真的,心死跟人死有什麼分別?」;;
「那就去見他一見,把話說清楚,既已尋到我這兒來,他是有悔意的。」;;
「話已經講盡了,他佔的便宜還少呢!他這等人材打著燈籠沒處找,難道我的就不;;是了?」賀智不服說。;;
「三小姐這話說得也是!」群姐慌忙附和。「就恕我多言,是他那太太攪的鬼是不;;是?小潘先生倒是個真心誠意的樣子呢。」;;
「群姐,你親眼見的,我老爹也是真心誠意了十多年二十年!」;;
「三小姐,我給你去求支簽去。」;;
「對,順道給我打打小人,那潘光中是十月初四生的。」;;
賀智越說越生氣,別過臉去,決意不出去見潘光中。;;
我看也只好由我上陣,趁機認真的跟他商量一下。;;
客廳上的潘光中一臉尷尬,汕訕地叫了我一聲︰「賀伯母!」;;
「賀智不肯見你。」我開門見山。;;
「是有點小誤會。」;;
「光中,不能怪賀智,她為你添的煩惱可真不少。」;;
「我為她,也一樣!」;;
這倒不能不同意。;;
「那麼,尋個法子解決掉。」我說。;;
「暫時問題膠著。我妻不肯談條件。」;;
「是你無心,還是她當真無意?」;;
潘光中略呆了一呆。;;
「光中,時代不同,要在今日,你賀伯伯在世,我也未必再肯屈居次席,對三方面;;都不好。賀智忍到今時今日,已經是對你極好的表示。你若再猶疑不決,到她立下心意;;遠去時,就挽回不了,你回去想清楚。」;;
「是,賀伯母。」;;
「且,光中,也應付予你妻應得的自由機會,扭在一起蹂躪青春,培養自己往死胡;;同里鑽,日子有功,積習難返,更悔之已晚。」;;
聶淑君就是一例,在她身上,其實有極多的不能自己,甚是可憐。;;
賀智這些天來,就干脆搬到我家來小住。;;
上班去時,囑咐秘書不接潘光中的電話,下班之後,由群姐擋駕。;;
我想,由著他們冷靜一陣子也是好的。;;
賀敬生當年是被寵壞了,自始至終,我頂多嘴里埋怨,並未采取過實際的威脅行動;;。;;
男人的耳朵都裝上開關,對女人的說話尤其不時應用。;;
這天,我便落得如此收場。我正在富華忙個不亦樂乎,台灣幫正對港股虎視眈眈。;;
在寶島上一輪風起雲涌,大有斬獲的人,都開始謀算轉移陣地,炒到這東方之珠來;;。;;
市場上多了支生力軍,表面上無疑是好。然,舉凡這種過江龍,也要小心應付。;;
一來,他們的進軍,使股市不能再以常理揣度,很傷腦筋。二來,外頭的賭客意圖;;賺本地人的錢,究竟逐鹿中原,鹿死誰手?風險是絕對肯定的。;;
秘書小姐忽而走進交易大堂來,給我說。;;
「有位賀勇先生到來拜侯你,他說還有十五分鐘才收市,就請你別急,收了市才接;;見他不遲,他會等。」;;
賀勇來找我,總有點奇怪。;;
然,他既是如此說了,我也無謂分心,處理完公事,再去見他。;;
「三姨!」賀勇禮貌地站起來,給我打招呼。;;
自那次大是非之後,我已沒有再到大宅那邊去,故而見賀勇的機會更少。;;
他像他父親,光潔白淨、玉樹臨風。;;
把身家放進條件之內,難怪他有資格玩個翻天覆地。;;
「你好!有一陣子沒見你了!」;;
我向來都跟賀勇沒有沖突,他是個曉做人的人。;;
「三姨,實話實說,我有事來跟你商量。商場中人談公事,如無必要,總不尚扭橫;;折曲,費時失事。「請說。」;;
「富華跟賀氏可不可以合作?」;;
「如何合作?」;;
「現今你們的客戶可真不少,財務上頭應該大有可為,可是,據我所知,你們仍相;;當保守。我想,或者由我這方面負責向他們貸款,這陣子台灣幫炒風極熾,正好利用時;;機,鼓勵多做買賣。」;;
「這事是不是你跟賀聰的主意?」;;
「不,大哥不知道我來找你。我也有能力調動資金,這你是知道的。」;;
「也許,你要怪我處事老土了,實際上,富華對客戶也有信貸眼務,只是我們不主;;張子展額太大,並非本身資金有問題,而是贊成投資應該有預算,量入為出。」;;
「江湖上正傳出三姨是不可輕視的女中丈夫,怎麼仍有婦人之仁?願賭應該服輸!;;」;;
「也不能如此說,緊閉門窗以防盜賊,家家有責。從前你父親也抱這個宗旨。」;;
「他老人家是太保守,否則,賀氏更雄霸天下。」;;
我不便跟賀勇辦駁下去,市場上的豪門富戶,不是每戶都是積善之家,表面看來,;;都是叱 風雲,風生水起,其實有多少家的第二代,若不是嫖賭飲吹,各適其式,就是;;兄弟姊妹反目成仇。;;
如今,賀家雖有缺憾,總體仍算是好的,怕也是祖上積德所致。;;
賀勇就是這番性格,利字當頭,他眼中沒有誰不可以跟他合作商議,他絕對不如他;;大姐賀敏,堅持站到母親一邊去,現今偶然在中環天橋上踫上了,她也橫行直過,沒拿;;正眼看我。;;
「三姨,大生意談不攏,那麼小生意呢?希望你考慮。我有時不方便在賀氏明買明;;賣,就請你代勞,是否可以了?」;;
要連這種交易上頭的掩眼法都不跟他做,也就是太過份了。;;
大經紀行出貨,很多時要分給各中小型經紀進行,也是常有的事。;;
我答應了。;;
「三姨,你會成功的。」賀勇翹起在大拇指贊︰「難得的做事有宗旨,做人有分寸;;。唯一可惜的是在某些原則上過份執著。」;;
也許,賀勇對我的批評極是。;;
固執原則要付出代價,必然。;;
我只笑而不語。;;
賀勇說︰「看情況,要你答應出讓敬生企業的股權,無疑緣本求魚,大哥一定枉費;;心機!」;;
「什麼?」我嚇一大跳。「你大哥有這麼個預算嗎?」;;
「本來價高者得,我絕無異議。只是,三姨,你少安無躁,任何有關賀氏與順昌隆;;的股權變動,不獲你的同意,也不能轉讓。」;;
「為什麼會打起敬生企業的主意上頭?」;;
「人望高處,外頭世界實在好賺。三姨,本城的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同等資金與;;心力,為什麼不往別的安全之城發展去?你當然會留心到現今溫哥華、多輪多、西雅圖;;、三藩市以致于悉尼,有多少香港豪富之家在部署發展,只我們姓賀的縛手縛腳,萬一;;有大風大浪,我們是縛在一起死的一家人,這遂了祖宗的心願了?」;;
「請別這樣說。」;;
「三姨,這是事實。我並不隱瞞你,別說大哥在作打算,我也要放聲氣,誰願意出;;我一個合理的價錢,我立即出讓敬生企業的權益。我有權不看好香港,是不是?」;;
是。;;
我無詞以對,心上的沉重,亦難以言宣。;;
人人都打算打退堂鼓的話,本城分明有希望,也會變得前途暗淡。;;
這完全是雞與雞蛋的問題。;;
也好比股市,一個大戶出貨。股價還站得穩,個個大戶都看淡,陸逐的挑戰市場承;;接力,股價越下挫,越人心惶惶,就是這樣,險干掉整個市場。;;
不是不心驚動魄的。;;
我把疑慮放在心上,也悄悄囑咐宋欣榮︰「請留意賀家兄弟近日的動向。」;;
敬生遺言,我仍謹記心上。;;
斷不能讓敬生企業有什麼變動。;;
這天回家稍晚,只為交收一直缺人。市道稍旺,就間間經紀行都忙得七手八腳,香;;港已經是金融中心,獨獨缺了個股票中央交收系統,也實是大笑話的事了。行內人心知;;肚明,若不是把持者私心過重,拿這麼一件正經大事當成政治游戲,官商拉鋸,老想英;;資權躁生死,把畢資經紀攆出局外去,集體交收老早就已成立。;;
當然,這其中只讓當政府走狗的人檢便宜。復雜的情況且不去說他了,唯其越在籌;;劃階段。掌權人高薪厚祿加作威作福,名與利都在拖延政策內得以持續。至于負擔直接;;支出以及承受間接遺害的,只不過是股票經紀罷了,可憐!;;
看那些報紙報導,以及時間市場人士嗟怨,集體交收自一九八八年至八九年度耗資;;八千萬元,工作成績差強人意。這還不算是股票經紀最欲哭無淚之事?;;
場竟有傳聞,將來一旦統一中央交收,只讓英資及大經紀成為會員,壟斷制專度利;;,其它華資中小型經紀則要仰承鼻息。才能有生意可做。;;
這算不算是個大笑話了?;;
利用我們的錢去打定日後的江山,讓洋鬼子在主權移交之後,霸住個金融地盤做站;;腳處,使人人應該有份的交收制度成為一撮人的專利,企圖仍賺個盤滿缽滿。;;
事實真相不必深究。只最近站出來做事的一班華資經紀,也曉也團結一致,先行堵;;塞了這個傳言的可能性。早一陣子,報章報導了交易所要肯定將來集團交收的會員,亦;;即是全部開業經紀,無分彼此,這才算有了生意營運下去的保障。;;
香江不想要奇跡不再,香港人不可能不團結地為自己的行業盡一分力量;人人都只;;顧檢財,然後高飛遠逸,並不需要候至九七,香江都已可能一蹶不振。;;
我坐到汽車上去時,頭往後一枕,人累得不成話。;;
工作一整天,就像把全身體力虛耗掉似,非好好睡一覺,不能復原過來。;;
也就有這個好處,晚上只會渴睡,不再胡思亂想去。;;
還沒有回家,汽車電話便響起來。;;
是群姐,相當急躁。;;
「三姑娘,你快回來,我應付不了!」;;
「什麼事?」;;
「二小姐在鬧事。」;;
賀敏?;;
真奇怪,我還有什麼事不予以遷就的?;;
怎麼事必要不讓我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才踏進家門,就听到賀敏在客廳的哭叫聲。;;
我跑進去一看,一地的亂糟糟,差不多能抓起來摔到地上去的,都讓賀敏破壞掉了;;。;;
人像個瘋婦,頭披發散,兩眼布紅絲,完全一副落難相。;;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問。;;
「問你,問你作的好事!」賀敏拔直喉嚨喊。;;
「二小姐,我不明所指。」;;
「裝蒜!你現今開心了,把我丟臉的事傳揚得街知巷聞,對我報復過來了。」;;
我實在莫名其妙。;;
「二小姐,我跟你並無仇怨,你的指責真有商權必要!」;;
「不是嗎?不是嗎?不是你在市場散布懷文有了外遇的消息?讓家傳戶曉,只我一;;個人蒙在鼓里,直至今天今時。」賀敏眼淚淚淚而下。;;
實情是她不提起這件事來,我根本都已把在候機樓踫到二姑爺的情況忘得一千二淨;;。;;
「為什麼是我?」我問。;;
對方愕然,然後答︰「不是你,還有別個?我向懷文的母親投訴,她只冷冷地對我;;說︰『你們賀家人不是早就知道這事了嗎?』我問過媽,她並不知情!」;;
「因而你就想起我來了?認定了我老早就知道這回事,甚至穿針引線,鼓勵上官懷;;文了也享齊人之福,這一陣子東窗事發,又是我要負的責任了?」;;
「不是你,還有誰?」;;
「如果你要跟你母親有樣學樣,事必要把一總不如意事的發生,尋我作罪魁禍首的;;話,今天已經鬧得夠了,你就請回吧!」我非常的冷靜。;;
事實上,我整個人都疲倦。;;
「你敢趕我走?」賀敏的語調分明因我的態度而變得畏縮。;;
這世界真有欺善怕惡的一回事。;;
如果在以前,我怕是慌忙的向賀敏不住解釋,她就越發會得把所有怨毒之氣,噴到;;我身上來,不把這幢房子鏟為平地才怪。;;
「她是這兒的屋主,自有當然的權利。二姐,你也鬧得太不象話了?」;;
不知什麼時候,賀智跟阮端芳走進來。;;
「你們聯合一致對付我,現今,竟沒有一個幫我同情我,都覺得我罪有應得了,是;;不是?賀智,連你都在內,只為你也跟有婦之夫走在一起,走著容小三的舊路上去,看;;我這種大婦的角色不順眼。」;;
「二姐,你不可理喻!」賀智氣得暴跳如雷。;;
賀敏干脆跌坐在梳化上,放聲狂哭。;;
阮端芳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輕輕的撫拍著︰「賀敏,這兒的幾個人當中,算我;;最有資格講句公道話了,是不是?」;;
阮端芳嘆了一口氣︰「人人都自私,都恨不得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為自己的際遇;;尋發泄。人生根本諒薄如此,並不能深怪,反倒是稍稍;;
肯讓步,容忍,自重,自愛的人額外值得人尊敬。這些年來,賀家人當中,有誰認;;真地肯為家族的前途聲望甚而是個別的幸福想多一想,除出了三姨,我找不出別個人來;;!;;
「如果你認為賀智是心里頭有鬼,才物以類聚的話,那麼我呢?「男人做了對不起;;女人的事,女人還要去尋同性折磨發泄,以此平衡不幸,事實上,是不公平之上更加不;;公平!」;;
賀智說︰「二姐,在這大半年之前,我和三姨就親眼踫見過姐夫和他的女朋友,我;;們半句都未曾說過,如果要報復你的尖刻,會如此的守口如瓶?並不需要站到人前去出;;面宣揚,只要跟群姐站在廚房或走廊之間,輕輕講幾句,我擔保三天之內,整個賀氏與;;順昌隆由上至下都與聞此事。誰個布下天羅地網,一網打盡所有是非,你心知肚明,會;;等到今朝今時?」;;
賀敏只管哭,越哭越不能自己。只能斷斷續續地說;「她已有了孩子……她有孩子;;……我沒有……」;;
真是太可憐,太可憐的一回事了。;;
賀智終于攙扶著她姐姐到里頭去洗把臉,讓她先息一息再算。;;
我跟阮端芳到小偏廳去坐,由著佣人收拾。;;
阮端芳說︰「原以為買些咸味回來你這兒,大伙兒吃頓晚飯,一天工作完畢,最緊;;要是飽肚,其次是睡覺。如今給賀敏這麼一攪,誰都沒有胃口了!」;;
說得也太對了。;;
「三姨,你這兒成了婦女避難所,賀家的女人都由大宅轉移到這邊來了。將來說不;;定,初一十五的家宴要開到這屋子里來。」;;
我都不敢去想了。;;
將來的事,多麼遙遠。;;
我心里嘆息。;;
只能顧目前。;;
「怎麼二姑爺的事會鬧出來了?都已是好幾年的事,總能瞞得住!」;;
不是嗎?看樣子,上官懷文已跟那一位走上三四年,他手抱的小女孩起碼兩歲。;;
「二姑爺向賀敏直接提出離婚,是她自己受不了刺激,既回娘家哭訴,又在她的所;;謂朋友跟前埋怨,才弄得街知巷聞。還是順昌隆的同事把經過給我說的。」;;
「好好的平安過日子,為什麼一下要異軍突起?」;;
「另一頭不肯再這樣子鬼鬼崇崇過日子,她有了選擇,一就是移民他往,另尋新生;;活去,一就是上官懷文離婚娶她,圖個名正言順。」;;
「這女人是出來社會做事的人?」;;
「嗯,也是政府里頭的高級公務員。」;;
「真的有志氣。是要有了壞的不去,好的不來的勇敢,才會有新生。」我感慨。;;
「不是人人都有如此膽識,都是安于現狀的多。」;;
我慌忙省起阮端芳的情景來,說︰「你也已有絕大的進步了。」;;
「未臻至善,依然慚愧!」;;
「不能一步登天,連我比你們大幾年的人,還是在學著做人階段。」;;
賀智走進來,大大的呼一口氣︰「哭得昏迷似,我讓她在我房里睡去,三姨,你不;;反對?」;;
「怎麼會反對?」我笑。;;
這一夜,賀智說要睡到我房間來,我說了好,淋浴之後,一直坐在床上,等她開口;;跟我商量。;;
「三姨,你不累?」;;
「當然累的。」;;
「那還不睡去?」;;
「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你怎麼知道?」;;
「我這兒多的是睡房,不見得賀敏睡了一間,你就要到我這里來歇息!」我笑。;;
「我不知該怎麼樣開口,怕你責怪!」;;
「你說好了。」;;
「三姨,我跟賀勇,如果都出賣敬生企業的股權予外頭人,你會不會難過?」;;
「會。絕對。」我看住賀智,不無驚駭︰「為什麼?為什麼連你都不願意守下去?;;」;;
賀智終于說︰「我要一筆現金周轉。光中跟他的妻交代過了,對方開出個驚人數字;;。」;;
賀智苦笑︰「潘光中的妻竟說︰『這潘家不肯支付這單贍養費,賀家有的是錢,她;;若要人,總得有個法。』三姨,我無奈其何!」;;
真淒涼,現今要嫁女,竟要出這麼一大筆奇形怪狀的嫁妝!;;
然,我還是覺得︰「她肯開價,總算終于有轉圜的余地了!」;;
賀智興奮地說︰「三姨,你也贊成?」;;
「總不成全部由女家出這個錢!」;;
「光中不敢跟他父親要,事實上,他手里的現金不多,潘家在泰國與香港的產業和;;生意,全部都是撥歸離岸公司與基金管轄。」;;
富貴中人,不愁穿金戴銀,一旦要挪動到大筆現金,還有相當程度上的困難。;;
財閥如賀敬生,甚至潘浩元,都把辛苦賺來的血汗錢放到穩如泰山的現代理財架購;;上頭去,無非是為了要自保江山世代不移,滿足他們皇朝不絕的自私心。;;
男人口袋里的錢,用在女人以及兒女身上的比例,其實遠遠比用于自己身上少,少;;得多。;;
賀智也未兔太委屈了。雖說她就算賣掉了敬生企業的權益,也還有父親的離岸基金;;照顧一生一世,然,聲望上就未免太過折損了。;;
「市場上有人願意買你的那份權益嗎?」;;
「凡物必有買家,只看價錢若干而已。」;;
這話也說得對。;;
賀智要嫁,未必無人要娶。問題旨在是不是配得起她。;;
我問賀智敬生企業的股權,能賣多少?;;
她說的那個價錢,嚇我那麼一跳。我說︰「若以市場盈利率看,只等于三,這是賤;;賣!」;;
賀智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道︰「賤賣敬生企業的股份,尤勝賤賣自己!」;;
真是太可憐了。;;
這叫雙重的沒法子之事。;;
其中一重苦衷,正正是女人情到濃時,無計可施。;;
另一重呢,在商言商,收購敬生企業的部份股權,只能看成一盤生意營運的投資,;;主權不在自己之手,亦永無機會可以將全盤賀氏企業與順昌隆轉售以謀暴利的機會。賀;;家人把生意做得好,利潤便高一點,做得不如理想呢,收益自然下降。除非投資額少,;;使每年的利益在對比下變得極為可觀,否則誰會買這種股權?;;
賀敬生當初的用意,也正正是以此控制家族事業不落于外姓人之手。;;
就算持A股的賀聰、賀敏、賀智與賀勇齊齊出讓權益,只要我不點頭,情況依然故;;我。;;
真的,只有賤價出讓,才可以有買主。;;
我只能安慰賀智︰「股權是你的,某程度上你爸爸已付予你自由,你作主好了,誰;;也不能怪你!」;;
心中,我已有數。;;
翌日,賀敏仍未起床,我跟賀智就已分頭上班去。;;
才踏進辦公室,上官懷文已在。;;
「對不起,大清早就來蚤擾你!」他說。;;
「沒關系,我正打算搖個電話給你,免你掛心,賀敏昨晚在我家住,她妹妹陪著。;;」;;
「蚤擾了你,不知何以重謝。事實上,早就應該前來道謝了,那次在曼谷機場踫面;;後,一直未能鼓起勇氣來致意。」;;
原來上官懷文根本看見我們。;;
江湖上,大家都習慣知之為不知,免去甚多的尷尬。;;
正如上官懷文所說︰「誰是朋友,誰是敵人,無非都是放在心上去。」;;
我問︰「真是非要離婚不可?」;;
「我已經佔了兩家的便宜多年,更不願意女兒流離失所,得不著名與份。」;;
「是必要舍棄賀敏嗎?」;;
我只輕輕的說著,上官懷文就異常驚駭的望著我。;;
「我有說錯什麼嗎?」我問。;;
「沒有,沒有,只是……」;;
「你奇怪我站到賀敏一邊去,是吧?為什麼不呢?她是我的親人,而我又並不認識;;你的那位朋友!這年頭,並沒有什麼大義滅親之事。」;;
「賀敏一直對你並不怎麼樣!」;;
「我和她其實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家都往自己的親人旁邊站。我跟她母親比;;較,當然應該是她母親更值得她支持。」;;
「你竟不怪她?」;;
「不正已怎能正人。」;;
「可是,女兒的母親,不願意再跟我持續這種關系下去。」;;
上官懷文這麼說,無疑是問我,以我一直作妾的身份,難道就不同情他的女朋友了;;。;;
我說︰「你的那位朋友實在也做得對。你只能二者擇一。二姑爺,你肯听我一句話;;,我就直說了。」;;
「請說吧。」;;
「如果你尊重所愛,身邊的確只應有一個女人,心上是否跟你行動上的選擇一致,;;反而可當別論。二者擇一呢,賀敏比你那位朋友更需要你。「請別誤會,以為我贊成劫;;富濟貧。為了女人剛強,把持得住,就義無反顧地把苦難往她身上放,是很沒有道理的;;一回事。「我的意思只在于兩個女人當中,誰離開了你,更有前途,那就請你成全她而;;已。「換言之,若這個安排,順理成章的同時使留在你身邊的人更幸福,那就更是兩全;;其美了。」;;
我只以常理推測,上官懷文的女朋友是職業女性,既是她提出要多年的伴侶作出最;;後抉擇,怕已經決定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準備。她的前景,必比賀敏更光明。;;
賀敏呢,除去懷文,她還有什麼?;;
當然,我也偏私。;;
人往往曉得為自己的親人尋求漂亮的借口。;;
倒轉來,我若是為賀智說項,情況就不一樣。;;
這天晚上,我特意約了潘浩元去皇朝會所的西餐廳吃晚飯。;;
皇朝會所的確金碧輝煌、美侖美矣,極具皇朝風範。;;
西餐廳一般比較清靜,不及唐餐廳那麼其門如市,客似雲來。;;
我特意的約了潘浩光在那兒吃晚飯,只為有事跟他商議。;;
吃咖啡的時候,他問︰「世界上沒有免費午餐,我有什麼可以效勞的?」;;
我笑︰「你並不以為我會請你吃一頓好的?」;;
「你還真未到有此突破的階段!」;;
話里有刺。;;
我裝作听不見。;;
「我們兩親家也該踫踫頭,坐下來講一講兒女的事!」;;
「你可知,你自己成了賀家的英雄。」;;
「還差得遠。」;;
「雖不中不遠已,只差著未替聶淑君和自己都尋個歸宿而已。」;;
我臉上-地發燙。;;
如此明目張膽,叫人避無可避,真的難以為情。;;
「浩元,我打算談些正經事。」;;
「洗耳恭听。」;;
「你媳婦開天殺價。」我直截地說。;;
「賀智也落地還錢。」;;
這成什麼世界了?有幾分條件的男人竟成搶手貨,比有姿色的女人還炙手可熱。;;
無他,一般而言,男人已沒有非卿不娶這回事。他們完全可以心里頭一個,手里頭;;另外一個或幾個。;;
越是好條件的女人呢,越是堅持寧缺毋濫。奈何!;;
「你這做父親的袖手旁觀。」;;
「本來就應該如此,」潘浩元定楮看我︰「自己的事都顧不了,還要理會後生的瓜;;葛嗎?」;;
「長輩有長輩的義務。」;;
「我們越來越少權利,這你是知道的。」;;
我真的沒他這麼好氣。;;
潘浩元說︰「我不行使家長的威權,從中阻撓,已是他們的萬幸。」;;
「你想過反對?」我驚問。;;
「曾作此想。」;;
「為什麼?你不喜歡賀智?」;;
「喜歡她的人是我兒子。我只疼愛孫兒。誰個叫我們骨肉分離,我都不高興。」;;
啊,原來如此!;;
男人再不同,也無非是他們的外觀與面貌而已,心里頭對財產,以致親情的處理都;;一式一樣。;;
潘浩元看上去是開朗、豪邁、爽快、甚至新潮,然,一講到兒孫和產業,跟敬生完;;全沒兩樣。;;
「孩子永遠姓潘,走不掉。」我安慰地。;;
「他還小,跟母親,或者他日有了後父,又有異父兄弟妹妹,影響不知是好是壞,;;且跟我們也生疏了。」;;
「故而,你並不喜歡賀智與光中成其好事。」;;
「也反對不來,只是要我貼錢買難受,做不到。」;;
「完全的不大方。」;;
潘浩元看我不高興,也沒有再講下去,倒是建議︰「到這兒上一層的花園去走一走;;?」;;
也輪不到我出意見,他已站起來,我只得跟在他後兒走。;;
這皇朝會所最頂一層是泳池與網球場,以及一大片花園。;;
可能是裝修還未完竣,並沒有人游泳打球。;;
泳池的水淡藍,池底的亮光透上來,更見澄明清澈,可不像我的心,亂成一片似。;;
「你要我怎麼樣?」;;
潘浩元突然止了步,望住我問。;;
那眼神分明的已灼熱,有一種你只要說,我這就做去的無奈與從容。;;
一時間,我低下頭,並不曉得答。;;
「賀智是真心愛光中的,她甚至已打算賤賣敬生企業,套現以把現款交給你媳,換;;光中的自由。」;;
「為什麼光中比我幸運得多?」;;
「因而,你不要去幫他?」我不期望地接口,有一點點的不忿。;;
「也許你說得對。面對著有人從心所願,就算親如父子,我都妒忌。他既有如此本;;事,就不用我手相幫。」;;
「做事總得公道一點,全部由女家頭負擔,不成話吧!」;;
「這年頭呀,不得了!」潘浩無怪叫︰「兩個做家長的,在討論如何安排兒女的贍;;養費。」;;
「我也不是打算叫你全部承擔,只是決不容賀智的股權落在外姓人的手,我想,由;;你出面,把她手上擁有的敬生企業權益收賣過來,讓她拿現金敷衍你媳婦。」;;
「實則呢?」;;
「你要是不肯幫忙,當然由我負責此數。如此一來,則賀智與光中覺得他們二人都;;作出同等努力,對將來的關系會更有利。」;;
潘浩元突然的扳住了我雙肩,熱切的眼神再不留余地的燒到我臉上來。;;
「我實在不能由著一個已去世的人霸佔著你!」;;
毫無準備的,慌亂之中,潘浩元地吻住了我。;;
他強壯而健碩的身軀似把我包圍著,一種備受愛寵與蔭庇的感覺立即彌漫我的全身;;。;;
那種舒暢與興奮,如此新鮮,又復似曾相識。;;
無可否認,我不是單純為了不知所措而至不作反抗。;;
我那麼的戀戀不舍于這份作為一個女人的好感受。;;
這些日子以來,自敬生亡故,我就獨力支撐局面,辛勞疲累得不再像個女人了。;;
敬生?;;
想起了他,突然有如五雷轟頂,心膽俱裂。;;
我使勁地推開了潘浩元。;;
完全沒法回憶起是怎樣的抱頭鼠竄回家來。;;
伏在床上,我仍連連喘息。;;
腦里重復又重復著剛才浩元吻我的畫面。;;
一種不安、不甘、不忿、不快,像一條小蟲,咀嚼著我每一根神經,令我渾身的不;;痛快。;;
我哭出來,透透切切的哭出來。;;
我為人人,人人可為我。;;
今夜的折磨,誰會來看我一看?扶我一把?;;
沒有,沒有。;;
從來都沒有。;;
所有的考驗與磨難,都由我一人頂著過。;;
有人叩門,由輕輕一下兩下而至急促。;;
我怕得擁著那床錦被,不住打戰。;;
是潘浩元追著尋上門來了。;;
啊!敬生救我,敬生救我!;;
「三姑娘,什麼事?什麼事?三姑娘,你開開門,我是阿群!」;;
門聲依然響亮。;;
我把頭藏在被褥之內,一邊打顫,一邊流冷汗。;;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似是睡去了。;;
竟見著敬生,在前頭走著。;;
我追上去,渾身熱血沸騰。;;
「敬生,敬生。等我一等。」;;
對方突然止住了腳步,回轉身來,面目模糊,抓住了我雙臂,說︰「我們生生世世;;為夫妻,我不放過你,小三,我決不放過你!」;;
我高叫︰「賀杰,賀杰,快來看看你媽!」;;
「三姑娘,三姑娘,你醒著,你醒著呀!」;;
我悠然張開眼楮,竟見滿屋的人,阿群、賀智、賀敏,還有阮端芳。;;
我夢囈般說︰「怎麼都到齊了?我不怕,連聶淑君來,我都不怕,我沒有做對敬生;;不起的事,我沒有,真的,我沒有。」;;
我哭著哭著,又似沉沉昏睡過去。;;
醒來時,只見賀智坐在床邊,賀敏坐在離床較遠的梳化上。;;
我的頭還有點重。;;
賀智說︰「三姨,你醒過來了!嚇死人,突然的發高燒,好容易醫生給你打了針,;;退去熱度,人又累極了昏睡兩日!」;;
賀敏也走過來,汕訕地說︰「三姨,你要喝杯水嗎?」;;
我點點頭。;;
接過了賀敏手上的水,咕嚕咕嚕的一連喝了幾口。;;
人清醒了一些。;;
「餓嗎?」賀敏問︰「我去叫群姐給你弄點粥,好嗎?」;;
我又點點頭。;;
我望了望賀智,這才想起什麼來似的︰「你潘叔叔跟你說了沒有?」;;
賀智點頭︰「謝謝你,三姨。」;;
「叫光中打鐵趁熱,就辦妥手續去。還有,」我試圖坐起身子來︰「趕快生個孩子;;,你潘叔叔想孩子想得什麼似,也別讓他為了你的事,膝下虛浮浮的沒有個小孩子吵鬧;;。」;;
「三姨,如你是我的親媽媽,那會多好!」;;
「傻孩子,不都一樣嗎?」;;
「連二姐都這麼說。」;;
「你二姐……」;;
「上官懷文的女朋友決定移民了,講好了孩子跟父親。」;;
「那麼,你二姐……」;;
「只因你病了,她跟我商量著,決定抱女兒回家去,二姐一于視為已出。」;;
我呼了一口氣。;;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行千年。;;
若我再多睡兩三天,只怕賀杰已經娶妻生子。;;
「三姨,」賀敏走進來,坐到我床頭去︰「好象一下子我們都大團圓結果了,誰來;;好好的照顧你!」;;
就為這話說得再敬誠沒有,且又出自多年結怨,一朝和好的賀敏口中,更令我感慨;;。;;
心中的秘密,沒敢給誰說去。;;
我是病了整整一個星期,才撐著仍是虛弱的身體回到富華去。;;
宋欣榮說︰「你身體不好,就別這麼快跑出來,我一個人還撐得住。」;;
我知道光中已回泰國辦離婚手續,可是潘浩元呢?我問︰「只得你一人嗎?」;;
「光中老早說要回曼谷一轉,我以為元哥會留下來誰知事有湊巧,你這一頭才病倒;;了,他就有急事要回泰國去。」;;
我沒有造聲。;;
「我呀,只有學著元哥那慣手勢,一拍胸膛,承擔下來!」;;
宋欣榮哈哈大笑,大力的拍了一下胸口說︰「果然,一直風調雨順,你要休息的話;;,盡量放開懷抱休息去!」;;
「我還好,反正獨自躲在家里頭,也會闖出病來。」;;
「對,元哥臨走有件要事交帶下來,叫我告訴你,賀智手上的敬生企業股權,他以;;你定下來的以市價盈利率百份之十認購,元哥說就看成是給賀智的見面禮。卻聲明要由;;你保管直至賀智為他生下第一個男孫為止。」;;
我呆住了,真是不辨悲喜,啼笑皆非。;;
微微低下頭,自然領會一切。;;
這算是對新媳婦最徹底的承認,其中當然有為了我的原故。;;
「元哥還叫我告訴你,賀勇已決定把敬生企業股權出售與上市的聯幫集團,除非有;;比聯幫出得更高價錢的人向他收購。細嫂,那邊的人,都沒把生哥的心血放在心上。賀;;智呢,還有迫不得已的苦衷,這賀勇就是見利忘義,一心想著套了現,就不用縛手縛腳;;,可以隨心所欲,大展鴻圖,听說他要投資電視台,唉,每年虧蝕的錢,足夠他包起後;;宮三干佳麗而有余!」;;
宋欣榮原來有如此幽默感。;;
「還有,賀聰看樣子是早晚要出事的。」;;
「為什麼?」;;
「他押在台灣股市上頭的籌碼太重,跟他聯成一線的地下線的地下錢莊已有不穩現;;象,萬一支持不住,他就得身敗名裂。他能有多少錢在手支持,你知我知,生哥的離岸;;基金不能挪動本金!」;;
豪富的下一代,在去世的父親設計下來的五指山下,即使本事有如齊天大聖。;;
也無計可施。;;
我重重的嘆一口氣對,對宋欣榮說;「榮叔,你出面先跟聯幫集團講,請他們承讓;;半步,賀勇手上的敬生企業我要定了,我無論如何不會讓賀氏的股權分散在外人手里。;;如果我們來個拉鋸戰,把價錢搶高了,也無非是賀勇得益。他拿了錢只管往虧本生意上;;頭押下去,不也是冤枉。「榮叔,你跟聯幫集團的頂爺有交情,就代我說項去。算是賞;;賀敬生一個薄面,商場上有來有往,這個情我賀容璧怡一定謹記,且會有日酬還。」;;
「細嫂,你算是以市價盈利率三來計算,賀勇的那一份,仍是個可觀數字,你考慮;;清楚了!」;;
「考慮清楚。賀勇這種浪蕩子,要他回頭覺岸,是必要欲擒先縱,他把名下的股權;;套了現了,三兩年間花個精光,窮途末路之時,才最易醒覺前非。娛樂圈子內最見人情;;,起跌至大,就由著他去。損失了這筆錢,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免得他一直說以為自己;;郁郁不得志,一有機會大展拳腳,就必勝無疑。」;;
「細嫂,那是真金白銀,你的私蓄。」;;
「不,是敬生的,就用在他的兒子身上好了。」;;
我心里最疼愛的雖然是賀杰,但我從來沒有忘記,賀敬生有五名兒女。;;
每念至此,我苦笑,是真生成了妾侍命不是?;;
才想起賀杰,就見一位英俊的、面熟的年青人推開我辦公室的門走進來。彼此都定;;晴看看對方好一會,才曉得驚喜交集,互相擁抱著,「杰,你怎麼會一聲不響地回到香;;港來?」;;
我叫嚷,看看兒子,比上一年要高出整整一個頭,分明的將我比了下去,人越發出;;落得健碩。;;
很好看的一位年青人。;;
教我差點認不出來了?;;
誰說女大十八變?兒子也是呢。;;
「二家姐、二姐夫打電話來說你病,要我回來看你。你不是好好的。而且媽媽,你;;要嚇死我了,怎麼忽然之間變得如此年輕,像三十不到的模樣,只像我姐姐,都不似我;;媽媽了!」;;
「你別胡亂說話,逗老媽開心!」;;
「真的。我最恨你穿旗袍,梳發髻,無端端老掉十年不只。」;;
「你爸爸說我那打扮最好看。」;;
「當然,因為爸爸絕頂聰明。」「這話怎解?」;;
「他恨不得用把金鎖將你鎖在籠內,只供他一人享用。既不能如此,就騙你打扮得;;土頭土腦,古老保守,減低你的魅力!他才安全。」;;
「別這樣冤枉你爸爸!」;;
「我冤枉他?好媽媽,我是男人,且我是賀敬生的兒子呢!」;;
「真是!」;;
「好媽媽!」賀杰拉住我的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的看個仔細︰「你老實告訴我;;,有沒有人追求你了?」;;
我臉上發燙,緊張得不得了。;;
「杰,你是听到過什麼謠言?」;;
「謠言?關于你的?沒有哇!媽,你怎麼緊張成這副樣子?謠言止于智者,你兒子;;是有智能的。」;;
「曾參殺人。」;;
「媽,沒有粉紅色謠言的不是漂亮女人!你介意些什麼?」;;
「我是賀家人。」;;
「賀家能給予你多少榮譽?還不如今天自創的名譽來得響亮?」;;
「可是,我愛你爸爸。」;;
「他也愛你。若他死而有知,他定知道你為他,為賀家各人所做的事。謠言尚且止;;于智者,何況是鬼神?你要交代的人極其量也不過是已去世的父親而已。」;;
我完全沒想到兒子會對我說這一番話。;;
「來,媽媽。我請你到置地去飲下午茶,你能不能為我而偷懶半天?」;;
當然可以了。;;
我挽住賀杰,暢游中環,無比的榮耀與痛快。;;
晚上,群姐忙得七手八腳,她最寶貝的杰倌回家來,就活像要把天下間最美味的菜;;肴都弄個齊全,放到他跟前去才安樂。;;
我是很久沒有到大宅去了,想了想,仍要賀杰過去給聶淑君打聲招呼,說到底是賀;;杰的長輩。;;
賀杰倒無所謂,歡天喜地的跟他三家姐過去小坐。;;
這孩子是長大了,從前小時候,他頂怕上大宅,見了聶淑君的親戚,像老鼠見貓,;;怕得老躲到我身後去。;;
就是早一年的光景,他站在賀家大家庭之內,還是難得從容,沉默拘謹得可以。;;
現今,竟完全不同了。;;
我但覺得他一舉手、一投足,一言一語,全部磊落光明,大方得體。;;
是在我成長的時候,賀杰長成了。;;
群姐跟我一直在廚房里忙。;;
自從把一班舊女佣辭退後,換上了兩名菲佣,另一位是群姐的表佷女,全在群姐帶;;領之下,操作得頭頭是道。;;
阿群根本不懂英語,倒跟菲佣溝通得頂好。;;
常常听她操那種半桶水的廣東英語,就惹得我大笑。;;
她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時代不同了,輪不到你不用菲佣!」;;
阿群還說︰「三姑娘,你看,杰倌長得多英俊,就快便成家立室了。你這陣子,還;;有什麼擔掛呢?是要為自己的幸福想一想了。」;;
「阿群,別亂說話!」;;
「怕什麼?雇用菲佣就是這一度無懈可擊,雞同鴨講,她們根本听不明白,那來搬;;是弄非!」;;
我沒有答她。;;
「三姑娘,我說的是真心話,這年頭,誰不為自己設想了?你且開心見誠問問杰倌;;的意思,我看他跟我的意思還差不多!」群姐又說︰「這陣子,那大潘先生怎麼不見來;;看你了?」;;
「啊呀!」不知怎的,手上的小刀竟然砌到指頭上去,血流如注。;;
群姐嚇得什麼似的,拉了我倒小偏廳去,忙著拿出急救藥來,替我止了血,包扎妥;;當。;;
「好了,好了,你給我在這兒息一息,別進廚房來。」;;
我也就信步走至園子去,坐在那張從前敬生最愛坐的椅子上。;;
曾幾何時,我跟敬生二人在此共渡多少辰昏。;;
怎麼就這樣說去就去,只剩下我一人了?;;
這一年,勤勞工作,就只為怕孤清,怕相思難耐。;;
敬生說過生生世世為夫婦,這話有什麼不好?只要他別這樣把我-下了不管就成。;;
人性有多軟弱。;;
當年,我不是一樣承擔風雨,疲累難當之時,就不顧一切的往敬生懷里躲。;;
萬一有那麼一天,我在撐不住江湖風險,會不會也對潘浩元投降了。想起他,心上;;總是連連牽動,是為了怕?還是為了其它什麼原因?我都不敢再深究下去。;;
遠眺落日,已在西邊慢慢隱沒,無盡的黑夜即將來臨,會不會又是無眠的一夜?;;
要多少個長夜過盡了,才是驕陽重現之時?;;
有細細的腳步聲在我身後響起來。;;
「杰嗎?」;;
「媽媽,你怎麼知道是我?」賀杰蹲在我跟前去。;;
「因為我在想你,只有你才是母親心中的驕陽。」;;
「不,媽,這思想並不正確。你知道,我不能永遠陪伴你左右。」;;
「對。」我點頭,悵然。「年輕人有你們的世界。」;;
「媽,你也是年輕人,真的,振作起來!」;;
「我還不夠振作嗎?自廚房走出廳堂,再走出街上,竟上股票市場上去了!」;;
我苦笑。;;
「可是你仍把靈魂鎖在賀家。」;;
「我是賀家人。」;;
「你也是你自己。」;;
我不想跟賀杰再在這問題上糾纏下去,他令我遠離他父親,加重了我的紛亂,更難;;受。;;
「你見了你的大媽了?」我問。;;
「對。」;;
「她還好嗎?」;;
「你仍關心她?其實,你和她真算老姊妹了,大家的生活仍有對方的影子,只以不;;同的感情與方式表達。」;;
「她又說我壞話了?真的積習難返。」我嘆口氣。;;
「你道大媽說什麼呢?」;;
「她說什麼?」;;
「她說︰『杰,就在今天下午,你家看到你母親非常親熱的扭著個年紀比她小大約;;十年有多的男人,在中環穿街過巷,還公然在置地廣場的露天茶座吃下午茶,這年頭,;;真是世風日下!』」;;
「你怎麼答她呢?」;;
「我說︰『大媽,你說得太對了,像我這麼一個年紀青青的大男孩,倒喜歡年紀大;;一點的成熟女人,我跟吾母的品味是剛剛相反的!』」;;
母子倆笑作一團。;;
這一夜,我睡得並不好。;;
我當然的想念敬生。;;
可惜,除他以外,浩元仍間竭性的出現,滋擾著我。;;
從來,他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腦海,從前是迷糊的,到敬生去世後,他便開始慢慢清;;晰。;;
真怕有一日,敬生的影像引退,他就越發變得顯眼鮮明。;;
這種乘人之危的惡棍,壞了我的清靜、讓人恨得咬啐銀牙了。;;
醒來,頭還有點痛。;;
想起賀杰在家,立即梳洗,沖下樓去。;;
只見杰兒已在餐廳內,哈哈大笑。反而是群姐鐵青著臉的走開了。;;
「什麼事?你又作弄群姐!」;;
杰杰從小就惡作劇,恃著阿群對他如珠如寶,總愛開她玩笑。;;
「群姐問我什麼時候娶媳婦了,我就沉下臉來,說如今這年頭,都不流行娶媳婦了;;。群姐答︰『都同居?』我說︰『對,同性而居。』她就急得眼淚都標出來,走開了!;;」;;
「杰杰,你這是何必呢,她老人家並不懂幽默,回頭害她一天到晚跑完車公廟、又;;上黃大仙,為你又打小人又祝福的,忙個半死!」;;
「媽,你不怕!」;;
「我怕什麼?」;;
「怕娶不到媳婦,生不了孫兒!」;;
「怕有什麼用?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要認為什麼樣的生活寫意,我能拿你怎麼辦?;;你不好好為自己打算,也沒有人管得著你,是不是?」;;
「媽媽,你記著,這是你自己說的話。你若不好好為自己打算,我也無奈其何!」;;
這賀杰!;;
我原本要陪賀杰上街去逛逛的,只是宋欣榮急召我國辦公室去,想是有要事磋商了;;。;;
我一坐定下來,宋欣榮就說︰「細嫂,話還剛剛說了,就出事了。」;;
「什麼事?」我心上牽掛著的竟是潘浩元︰「不是浩元在泰國……」;;
「不,不是元哥,是賀聰。」;;
「他怎麼了?」;;
「台灣股市下瀉,押在台灣地下錢莊的資本全部付諸東流,那錢莊已被政府明令凍;;結資產,當事人原想挾帶私逃,又被抓回來。」;;
「賀聰有關連?」;;
「他賭這一鋪是太重了,通行皆知,怕要跟尾清還的債項還真不少,他有沒有利用;;在賀氏的職權,而令公司蒙受什麼損失,就不得而知了!」;;
我沉默。;;
「細嫂,我看你得跟賀智她商量一下。」;;
我點頭。;;
就在此時,賀智的電話打來了。;;
「三姨嗎?」;;
賀智說順昌隆在她管治下還是穩陣的,只怕她大哥把倉內的股票押送銀行。;;
我問︰「這怎麼可以?」;;
「為了調動頭寸,他只要有本事串通銀行的信貸部,還是可以有轉彎余地的,只是;;如此一來,非常危險。若果銀行追倉,錢還不出來,整間賀氏名譽掃地,大哥還可能犯;;法的。」;;
我嚇得連連冷顫。;;
「大嫂說,大哥昨天一整晚未曾回過家來。這不是他的習慣,電話接到賀氏去,秘;;書說主席囑咐,任何電話都不接听。」;;
「找賀勇?」;;
「他說他毫不知情,更無能為力。這賀勇完全的不成器,把敬生企業的權益不知賣;;了給誰,拿著一小撮錢,要跟人去投資電視台,氣死人!」;;
現今再不是分辯的時候,我囑賀智一有賀聰的消息就通知我。;;
這天,賀氏集團的股價節節受挫,計算機大利是畫面上,一有賀氏掛入盤,就立即供;;應不絕。價位疲弱至極。;;
市場根本就是絕對消息靈通與敏感的市場,如何會不乘機造市?;;
且傳出賀氏集團的領導人投資錯誤,牽連可大可小,投資者當然不願意冒險。;;
我看著賀氏的股價疲弱無力,直跌至最新低點,有沮喪得像一堆爛泥似。;;
想著敬生在世,最艱難的市道,他名下控制的賀氏與順昌隆都維持在合理的水平,;;從沒有成為跌幅最勁的股票,他要維持股東的利益與信心。;;
敬生說︰「人家是對我賀敬生有信心了,才買我的股票。」;;
故而大市惹然回落,敬生自己也會得盡力托市。;;
托市救亡。;;
我立時間坐直腰肢,抓起直接交易所出市代表的電話;說︰「賀氏集團,任何價位;;,給我掃貨。」;;
雖已進人計算機買賣時代,然,市場上若有大手買賣,則經紀仍然可以通知交易所大;;堂經理,得到他許可之後,在交易大堂之中央擴音器內傳出無限量購入某只股票的消息;;,場中的經紀就會飛身撲出,把手上持有而又要出售的該股票賣給買家。;;
我的一聲令下,交易所的大堂在幾分鐘之後立即起了哄。;;
賀氏股位漸漸回升,只不過比上日跌了兩位價位。;;
我吁出長長的一口氣。;;
「細嫂!」連宋欣榮都滿額是汗︰「剛才你在忙,我不敢騷擾,是賀智來的電話,;;請你回大宅一轉,賀家人都到齊了,要召開緊急會議。」;;
「好。」我點點頭。「賀杰呢?」;;
「賀智說,他在家,已經把他也叫過大宅去了!」;;
巍峨白屋,仍屹立我的跟前。;;
走進去之前,我默默禱告︰「敬生,保佑我,能以愛還愛,酬還你的恩與義。」;;
大客廳內,雅雀無聲。;;
賀家的人,竟沒有一個缺席。;;
聶淑君之外,有賀敬瑜、賀聰、賀敏、賀智、賀勇、賀杰、阮端芳,甚而上官懷文;;。;;
我坐了下來,正正對著聶淑君。;;
誰也不打算開口講話似。;;
終于還是聶淑君開口說話︰「小三,我們想跟你商量,將賀氏集團與順昌隆兩間公;;司的控股權出售?」;;
我沒有答,等她向我解釋下去。;;
「換言之,依敬生的遺囑,要取得敬生企業持AB股的絕大多數股東同意,才能出售;;股權。我們這一邊是已經在你來之前開過家庭會議,全部都同意了。只差賀勇的那一份;;,他的股權剛轉移,中間人並未透露買家,無法跟他聯絡,至于賀智的權益既在潘家手;;上,也算自己人,可以講說話。說到頭來,賀聰與賀敏兩人加起來,已算半數了,只差;;你那邊的首肯。」;;
不知有多久未曾看見過聶淑君如此語音平和,態度溫婉了。;;
唉,世界是山水有相逢的世界,何必迫有太甚?;;
如果聶淑君能如此想,就可稍減她今日的尷尬了。;;
我答︰「敬生的遺囑之所以要如此訂立,其實有一層深意,在座各人理應心知肚明;;,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基業轉至他人之手,更不欲賀家連根拔起,轉移陣地。」;;
這當然是實話。;;
賀聰有面色煞白。;;
賀敏、賀智與阮端芳難過得眼有淚光,或低下了頭,或巴巴的望住我,期待我的心;;意轉移。;;
賀勇呢,木無表情,不置可否。唉,這孩子,總得要摔上一交,他才知痛,才知改;;。;;
「三姨,三姨,」賀聰出言維艱,連連地喊了兩聲,仍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果你不同意,賀敏和我只得出讓在敬生企業的權益,一定給人壓價,以賀勇的;;情況為例,也只不過是一億左右的數,實在的不足夠解我目前的困難。所以,請你幫這;;個忙。」;;
我問賀敏︰「你已同意支持賀聰?」;;
她點頭。;;
「就算只出售你名下的敬生企業權益,分明的吃虧,亦在所不計?」;;
賀敏眼淚直流,說︰「我總不忍心看著大哥鬧出官司來,又令賀氏蒙難。」;;
此話一出,連聶淑君都忍不住哭了起來。;;
「小三,算是我一家人求求你!我的私已都拿出來給聰兒,只是並不足夠,杰,你;;代大媽向你媽媽討個人情。」;;
賀杰望住我,以他的眼神說話,都站到他們的一邊去。;;
坐在賀杰身旁的上官懷文,拿眼看著我,竟也有甚多的期盼。;;
「三姨,」賀智走到我跟前來︰「此事可大可小,我知道我們沒有資格求你,可是;;……」;;
連賀智都垂下頭去,流一臉的眼淚。;;
「對不起,三姨,他們再錯,也還是我的家人。」;;
阮端芳一直泣不成聲︰「三姨,你既救了我一次,就多救我這一次吧。」;;
全都算有情有義,大難臨頭,都肯顧全大局,敬生在天之靈,應安慰了。;;
我轉頭望向賀勇,問︰「你呢,你的意見如何?」;;
賀勇說︰「九七將至,趁機套現,做生意有更多的轉圜余地,可能更好。」;;
我說︰「不,我不同意。」;;
這麼一句簡單的說話像是宣判了賀聰的死刑似,全家屬都陪著他,臉如土色。;;
「敬生的遺志務必繼承,賀氏的離岸基金,足以使他的世代子孫,不論于何地居停;;,都可以過安樂日了,其余的生意必須要以香江為基地,這是敬生的心意,他說過以前;;插上米字旗,賀家尚且發揚光大,將來是在自己的國土上頭,怎可以臨陣退縮,如果真;;有不測的時局,就算是我們賀家為對國族的信心與支持,而作出的捐獻,為我們身為中;;國人的尊嚴作出的一點表示好了,我並不贊同要出讓敬生的心血。」;;
客廳里的氣氛完全死寂。;;
金融風暴如此利害,久不久就席卷過來,毫不留情地殘害一些家族。;;
如果我不幫這個忙,賀家就真的不堪設想了。;;
想起七六年股市大崩圍,敬生問我︰「小三,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我答說︰「商量些什麼呢,我跟你時,根本就身無長物,都是你給了我的,不就由;;你拿主意好了。」;;
就是這樣,我授權敬生把我名下的私已通通變賣,支持他翻了身。;;
為了這個緣故,賀敬生堅持要我名正言順地進賀家的門。;;
我斟茶叩頭給大婦時,聶淑君說︰「不敢當,我應該帶著一班兒女給你敬茶才是,;;沒有你的幫忙,我們還要兩餐不繼了。我這人就是沒辦法,早知道太平盛世,耍手段從;;丈夫口袋里捏多一些金銀財帛了,好等急時有得獻殷勤就好。」;;
還是敬生忍無可忍,發起脾氣來掉頭就走,聶淑君才喝了我那杯茶的。;;
十多二十年了。;;
我把私已再拿出來救賀家一次,在于賀敬生不在世之時。;;
正如敬生說過的︰「小三,給了你的就是你全權作的主了。」;;
會不會又是那番話?又是良心作狗肺?;;
敬生當年受惠,感激至歿。可是,聶淑君他們會嗎?;;
真要人感激才去做好事,也就免了,徒添失望而已。;;
從前為的是敬生,如今為的也是敬生。;;
我站起來。;;
望住了賀聰,嘆一口氣,問︰「你欠多少債?」;;
賀聰靦腆而麻木地答︰「六億。」;;
「那麼,就算把你母親的私已加上你跟賀敏名下的權益出讓,仍不敷此數。」;;
「除非有人願意以市價盈利率三十來承讓吧!」賀聰苦澀的笑,隱隱然也有淚光。;;我閑閑地答︰「你爸爸的基業,在我心目中價值連城,又豈只此數。」;;
賀智、賀聰、賀勇、甚至而阮端芳等與上官懷文都抬起頭來,以驚疑的目光看我。;;
「賀聰,你請有關銀行派個代表明天上我辦公室來,我給他交代清楚。」;;
「賀勇,買賣貨品,出價多少因人而定,你套現的那筆錢若放到電視台去投資,已;;經太多,我並沒有偏袒你大哥。」;;
我沒有理會眾人的錯愕表情,他們需要時間冷靜,才能消化我之所言,我仍要繼續;;囑咐下去︰「賀智,照會公關部一聲,明天召開記者招待會,你們也請出席。;;
我看,市場有謠傳賀氏集團不穩,對賀家家族聲望不利,今天順昌隆的股價之所以;;堅挺,還是你的功夫壓得住。我會請有關銀行代表列席,證明賀氏財政絕對健全,敬生;;企業的股權轉移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自敬生亡故,這一夜,我睡得甚為安穩。;;
翌晨早起,實在還有甚多事要辦。;;
我先跟債權銀行的代表接觸了,給他們提出擔保,我說︰「瑞士銀行的存款撥回填;;數,絕無問題。我以六億之數買進敬生企業A股的其余股權,還真是物有所值呢。」;;
對方一看我拿出了證明,立即說︰「有賀太太一句話,就好辦事。」;;
「那麼勞駕你也出席我們的記者招待會了!」;;
「理所當然。」對方答應著。;;
記者招待會上,看得出來,賀氏各人都有一點點的強顏歡笑,到底是在滔天巨浪之;;後,猶有余悸。;;
賀聰尤其臉色陰楮不定,羞愧而又難為情。;;
也但望如此,無知恥之心,永不會好轉過來。;;
至于賀勇,他到昨天才知道股權賣了給我,自己的一副急功近利猴急相,露了形了;;,自然有極為的不自在。;;
這二世祖吃的苦頭還未夠,且看他怎樣把錢冤枉地花個精光,一窮二白之時,才回;;頭黨岸。;;
當然,沒有人不擔心賀氏集團的重組。;;
敬生企業的股權,AB兩股,百份之一百已在我手上,對于賀氏集團與順昌隆的行政;;調度,我有理所當然的控制權了。;;
要留誰任事,要攆誰出局?權操在我。;;
而高高在上者,表面上,只有我一人。;;
他們未心會想我,我心上仍有賀敬生在。;;
他始終是賀家的主宰。;;
其余什麼人的閑話,不必去理他。;;
我只記住曾對敬生說的話︰「我本來就身無長物的是不是?有你愛我,還不夠嗎?;;」;;
記者招待會上,人山人海。;;
我坐了在主席位置上,讓賀聰、賀敏、賀智、賀勇、阮端芳以及銀行代表,分坐兩;;旁。賀杰則坐到記者席上去,讓他看看場面,增加經驗。;;
我坐了下來,很溫文而又緩慢地說︰「謝謝各位今天抽空到賀氏來,要宣布的事,;;其實極為簡單。賀氏集團與順昌隆都是極其財政健全與運作正常的兩家上市公司。賀氏;;家族的控股公司敬生企業的股權,不錯在近期有些少變動,也無非是配合賀敬生先生的;;遺產分配而已。事實上,絕對不影響賀氏集團與順昌隆兩間機構的行政,人事上無一變;;動,經營的宗旨,仍秉承賀敬生先生的遺願,以香港為永久基地,發展金融地產企業,;;言而有信,忠誠服務,與本港共存共榮。」;;
記者招待會持續了半小時始完。;;
賀家人都隨我走進主席室來。;;
我默默的望住掛在牆上的敬生的遺像,心上一下子激動,滿眼盡淚。;;
「三姨!」賀敏與賀智都走近我身邊來。;;
我拍著她們的肩膊,再轉過身來,望住賀聰與賀勇。;;
兄弟二人,面上的表情甚是復雜,都垂手而立。;;
賀聰終于走到我跟前,含糊地說了一聲︰「多謝!」;;
我答︰「多謝你父親,這是他給你的第一個機會,也將是最後的一個。」;;
賀家各人均黯然。;;
且不必管他們心里想些什麼。;;
我倒抽一口氣,再鄭重地說︰「江山是你們祖父以及父親打下來的,你們兄弟倆從;;此給我打醒十二個精神好好干下去,過去的錯也就算了,再有任何差池的話,取代你們;;的仍是賀家人,別小瞧了賀智,甚至端芳與賀敏,將來更有賀杰。」;;
走出賀氏集團,陽光曬下來,我有一陣的暈眩。;;
賀杰一直追出來,說︰「媽媽,我有要緊話跟你說!」;;
「什麼!」我急不及待的吸一口新鮮空氣。;;
慢慢的跟兒子在天橋上踱著步。;;
「媽媽,你剛才那番話,說得實在太好了,我為你的胸襟而鼓掌。」;;
我把手圈在兒子的臂彎內,整個人的重心都倚仗著他。;;
「可是,媽媽。這次我回來,正想告訴你,我已決定投考醫學院了。」;;
「什麼?」;;
「媽媽,我對財經並沒有興趣。」;;
站在通街大道上,我緊張的眼兒子說話,不管旁人注目︰「你不是答應過我,一定;;如你父親所願,回到香港來?」;;
「對,我一定會,媽媽,回到香港來懸壺濟世,不也是言而有信?爸爸也沒說我非;;繼承賀氏的生意不可。」;;
我茫然。;;
兒子扶著我,喜孜孜地說︰「且,好媽媽,你幫我看管著這副身家豈不是好,我看;;你簡直天才橫溢,假以時日,聲望尤在父親之上。」;;
「杰!」我又停住了腳步︰「你令我失望!」;;
「媽媽,對不起!」;;
「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以作補償?」;;
「你說,你說。」;;
「你總不成樣樣都忤逆母親,是不是?」;;
「是。」;;
「那麼,將來你娶個你真心喜愛的好女孩,且不要三心兩意。媽媽保險箱里頭有一;;顆全美巨鑽,只能送給一位媳婦!」;;
「媽媽,言而有信,是我們金融世家的家訓是不是?」;;
「是。」;;
「那麼,凡事呢,只能量力而為而已。我答應你,我將來絕對會娶個自己喜愛的好;;女孩,至于說,會不會變心,嘻嘻!」;;
賀杰滑頭地笑。「世事變幻無常,何能逆料,我只能量力而為,是不是,好媽媽?;;」;;
「你真是賀敬生的兒子!」;;
「誰說不是了?媽媽,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麼事?」;;
「照顧你自己,為你自己打算,你為賀家、為下一代、為逝去的父親,已經打算太;;多,應該輪到你自己。」;;
我沒有答。;;
不經不覺已走到富華經紀行的大廈來。;;
電梯門一開,里頭沖出來的人,剛跟我打個照面。;;
彼此都一愕。;;
是潘浩元。;;
他回港來了。;;
還是他先開口。;;
「在曼谷時听到了有關賀氏的種種謠言,趕回來,榮叔說,你已經漂亮的處理妥當;;了。」;;
我答︰「有驚無險。」;;
賀杰親熱地跟潘浩元打招呼,問我︰「現今還是稱潘叔叔,是不是?」;;
我瞼一紅,有點不高興,連忙說︰「當然,不然,還稱呼什麼呢?」;;
賀杰抓抓頭,說︰「不是說三家姐就要嫁至潘家去嗎?那我是要改稱潘叔叔做姻伯;;伯的!」;;
潘浩元拍著賀杰的肩膊,說︰「杰杰真有禮數。還要留在香港幾天吧,讓姻伯伯帶;;你去打高爾夫球。」;;
「好極了!」賀杰直情歡喜。;;
「今兒個晚上,我請你和媽媽,三家姐吃飯,回頭在富華見。」;;
兒子快樂地陪我走進電梯。;;
門一關上,他就立即問︰「我剛才的要求如何?」;;
我笑︰「言而有信是我們金融世家的家訓,凡事呢,量力而為而已,世事變幻無常;;,何能逆料,我只能答應盡力,是不是?」;;
賀杰一把將我抱住,大力地吻在我臉頰上,切切實實地讓我甜到心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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