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戀愛 第二章
溫馨的公寓里,練家三姊妹蜷曲依偎在同一張大沙發上吃著草莓,看著HBO精采的電影。突然間,豐潤可人、肌膚和臉蛋兒都女敕得像鮮隻果的嫵紅叫了一聲,嚇了其它兩個姊妹一跳。
‘干嘛?’嘉子咀嚼草莓的動作一停。
紳綈則是本能地擺出防御的動作來,‘什麼事?’
電視機里的龍卷風正把一頭侞牛卷來卷去,大有將它搖成雪克鮮牛女乃的氣勢——
‘你們兩個怎麼了?’嫵紅忍不住被這個畫面逗笑了,後來才警覺到兩雙不友善的眸子正在瞪著她。
‘我還想問你怎麼了。’嘉子把多汁酸甜的草莓咽下,恬了恬手指,‘平白無故嚇我一跳,你為什麼叫?’
‘為什麼叫?呃……噢,我剛剛才想到,今天你去載我的時候為什麼一臉詭笑?’嫵紅拈起一顆草莓,對著它打冷顫,‘好恐怖喔!’
‘恐怖?’嘉子笑了出來,‘有那麼嚴重嗎?’
嫵紅一個勁兒地點頭,‘有有有,真的很可怕,好象某個人要被你算計陷害的那種感覺。’
‘咦?真不容易,我們家的胡涂嫵紅竟然也有聰明伶俐的一天?’她詫異極了。
‘喂,我又不是笨蛋。’嫵紅埋怨。
‘不是笨蛋,是傻蛋。’紳綈也來湊一腳,可愛卻精明的大眼珠聚滿嚴肅之色,頻頻搖頭,‘二姊最令人擔心了,上次有一個男生踉她搭訕要電話,她竟然傻傻的以為對方是賣愛心筆的,結果搶了筆塞了一百塊給人家就跑了,害我在後面笑到不行,可是又不得不跟那個男生撂狠話,叫他以後不要再蚤擾二姊,唉,真是的。’
嘉子笑了出來,‘拜托,嫵紅,你太夸張了,搭訕跟賣愛心筆的差那麼多——’
嫵紅紅著臉,‘不,不是……因為他站在我面前就掏出筆來說︰「小姐,請問你可不可以——」我以為他問我可不可以買一支筆啊!’
‘真給你笑死了,哈哈哈……’嘉子捧月復大笑。
紳綈眨眨和兩個姊姊極為相似的明眸,搖搖頭嘆道︰‘二姊這樣又亂花錢了,那天她身上帶了一千塊統統花光光,後來還害我花了八十塊的出租車錢把她捉回家。下次我不要跟她出門了啦!還堅持不坐公車,差點把我氣死。’
‘那是因為下班時間每輛公車都好擠喔!’嫵紅解釋。
嘉子柔柔笑到疼的肚子,‘好啦,不過八十塊車錢,又沒有很多,不要這麼小氣。可是嫵紅,你也得當心,別老是這樣,早晚有一天會給人騙走的。’
‘給人騙走?我哪有那麼笨呢?’嫵紅笑呵呵。
‘那可不一定。’紳綈小小的咕噥了一聲。
‘好了好了,你們不是想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詭笑嗎?’她想著想著,還是忍不住詭異地笑了起來,‘因為我知道艾秀人住在哪里了。’
‘艾秀人?艾家老大?’她們像听見了獵物所在一樣,眼楮一亮。
‘是啊,’她興致勃勃地說,‘之前他們三個不是都到美國去讀書了嗎?好不容易等到他們回來了,嘿嘿——’
嫵紅忍不住插嘴,‘可是我們又能怎麼樣呢?’
大姊和小妹不約而同瞪向同卵三胞胎——長得一模一樣卻氣質迥異的老二,好象看到什麼三頭六臂的怪物一樣。
嫵紅被看得頭皮發麻,‘怎樣?怎麼這樣看我?不要這樣子看我嘛!我又沒有說什麼,我只是問問看能把他們怎麼樣……小時候我也只見過他們幾次面,那個老二,叫什麼……艾何人吧,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只記得小的時候我推了他一把摔到水溝里去,後來……後來……’
摔到水溝去?水溝……
嘉子沉默地思索著,腦海有一絲絲熟悉感電光石火的閃動著,好象有什麼印象要跑出來,卻又自動隱去。
她搖了搖頭,暗自失笑。
亂想什麼?!
‘後來那小子竟然沒有回家哭訴,反而很冷靜的捂著流血的額頭,看了二姊好一會兒才慢慢走開。’紳綈希罕地評論道︰‘很可疑喔!’
嫵紅瞠目結舌,‘可疑什麼?’
‘我在猜,艾何人那家伙會不會是喜歡上二姊了?’紳綈沉吟。
嫵紅大驚失色,‘亂講,我……我又沒有。’
‘是他有沒有,又不是你有沒有的問題。’
‘哎呀,不要亂講,我又沒有忘記干爸爸跟他們的恩怨,就算他喜歡我,我也不會答應的。’說得煞有其事,嫵紅憤慨萬分。
‘真的嗎?’
嘉子好笑地看著她們倆,‘喂,你們兩個好好笑喔,十幾年前的事也值得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又不知道是真是假。現在重點是他們都回來了,咱們也該好好的想個計畫,替干爸爸討回一口氣。’
她這話一出,嫵紅和紳綈登時點頭如搗蒜。
‘是啊!是啊!’
‘就這樣說定,艾秀人給大姊,艾何人給二姊,艾……’紳綈遲疑了一下,‘那小子叫什麼?’
‘艾君人。’嘉子取過一顆草莓,若有所思地放進嘴邊卻不急著咬。‘有沒有注意到,他們艾家三兄弟的名字都很有意思?’
‘甭提了,我們的名字遠比人家古怪多了,也不知道當初干爸爸是怎麼想的,他和郝伯伯果然是兄弟,取的名字真夠奇怪的。’紳綈扳著手指頭,苦著臉,‘大姊你叫練家子,二姊是練武功,我是練身體……又不是在演武俠片,害我小時候得拚命揍那些取笑我的臭男生,雖然一拳一個就住口了,可是打火了也是挺累的。’
‘你還敢說?’想起了小時候的趣事,嫵紅笑得前俯後仰,‘那時候我們班的、隔壁班的,還有隔隔隔壁班的,所有的男生統統被你打得滿地找牙,後來他們的爸媽排隊到我們家告狀時,媽媽差點氣暈過去呢!’
紳綈撇了撇嘴,不屑地回道︰‘是他們太差了嘛,拜托,男生被女生打還有臉回家告狀,要換作是我啊,挖個地洞往下鑽就算了。’
嘉子也捂著嘴巴輕笑,‘我還記得里頭有一個叫什麼……王……家汴的,你每次都叫人家王大便,害他連續三天哭回家,你看你看,你當年真夠壞的。’
‘哪有?’紳綈橫眉豎目,‘我只不過訓練一下他的抗壓住,誰知道只不過叫兩聲王大便他就哭得那麼慘,我一天到晚被人家叫「身體、身體」的……豈不是要學孟姜女哭倒學校的圍牆了?’
話剛說完,三個人回憶起童年的事還是忍不住笑成了一團。
‘那時候我們三個人長得一模一樣,頭發統統綁成一樣的辮子,老師都認不出我們來;可是只要拿出書、餅干和玩具刀,我們立刻就露出馬腳了。’嘉子笑得岔了氣,指著嫵紅又說︰‘就是她,只要老師一掏出饅頭來,她的眼楮就亮了起來,隨隨便便就被拐騙成功,真不爭氣。’
‘噯……當時不懂事嘛!’嫵紅靦腆地笑了。
‘現在也沒有比較懂事一點吧!’
‘喂,練紳綈,我好歹是你二姊-!’嫵紅叉腰,嬌嗔大作。
‘好好好……’不尊敬長上是會遭雷公爺爺劈的,紳綈吐了吐舌捂住嘴巴。
‘想到小時候真好玩,呵……’嘉子忍不住感慨起來,‘好快喔,時光一過已是十幾年了呢,想當初我們還是三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現在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嫵紅和紳綈聞言,情不自禁地偎緊了彼此,三姊妹親親熱熱地蜷縮著,笑臉漾著無比溫柔。
‘爸媽到歐洲去二度蜜月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喔!’嫵紅突然想起,有一絲絲依戀地說。
‘他們老夫老妻辛苦了大半輩子,也該好好出去玩一玩了,就隨他們愛玩到什麼時候就玩到什麼時候吧!’嘉子輕輕地笑道。
‘到時候別忘了幫我買歐洲的軟劍回來就好了。’紳綈摩挲著下巴。
兩個姊姊登時甩了兩記白眼給她,‘你這個武瘋子,平常在博物館里舞者刀、弄古劍還不夠啊?’
‘呃……對不起,是我的錯。’
嘉子笑了,越過嫵紅的肩柔了柔小妹的頭,‘傻瓜。好了,你們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艾家三兄弟回來,還有今天我到艾秀人那里做了什麼?’
‘想!’兩雙相同明媚的大眼楮迫不及待地望來。
‘嘿嘿……’
三姊妹喁喁私語著,一會兒驚嘆,一會兒歡笑,窗外的星星彷佛也听得入神了,幾乎忘了要眨眼。
而此刻,城市才剛剛要入睡呢!
∞∞∞
艾秀人將銀色BMW開入地下一樓的車庫,習慣性地搭電梯上一樓取信。
在美國的時候無論功課或工作再忙,他都養成每天取信的習慣。
或許是他一直在等著某人的來信吧!
秀人微微笑了。
‘傻瓜。’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秀人隨手爬梳了一下濃密的黑發,深邃的黑眸炯然有神,挺直的鼻梁和堅毅的雙唇顯示出性格的堅忍果決,高大挺拔的身材是每個男模特兒夢寐以求的,此刻的他只是隨隨便便穿一件黑色套頭衫、黑色長褲和意大利皮鞋,卻散發出一股令人心折的氣質。秀人親切地對警衛點了點頭,微笑著打開自己的銀色信箱,警衛追不及待地跑過來當報馬仔。
‘艾先生,艾先生,今天有一位很清秀、很好看的小姐來找你喔!’
很清秀、很好看的小姐?
秀人微挑濃眉,‘喔?’
‘其實認真說,她也不是找你啦,但是她好象寫了一封情書給你喔,我親眼看見她把一封信塞進你信箱里,一定是你的仰慕者吧!’
‘仰慕者?’有這麼快嗎?他才剛回到台北不到一個星期,公司方面也剛剛入主三天,有誰會知道他住在這棟大廈?
‘總之有信就對了。’警衛也不知道跟著窮開心什麼,熱心得要命。
‘謝謝你。’他伸手取出了一大疊信件,那封雪白精致的信箋就落在最上頭。
秀人微微一怔。
還真的有特別的信……
他的胸口有一絲奇異的震蕩,隨即被他壓抑下來,微笑著別過警衛後,他緩緩走向電梯上了樓。
十五樓A座。整棟大廈視野最美的單位,七十二坪,兩房兩廳兩衛浴,布置中性淡雅大方,兼具舒適與專業,寬闊的客廳以一組黑色真皮沙發和波斯地毯為主,另有平面電視和核桃木大書桌,桌上擺著最新的超薄液晶屏幕計算機。
兩房分別為大臥房和書房,書房里四方牆面內嵌書櫃,自地板至天花板滿滿皆是古今中外各形各色的書籍,還有一組落地上好音響,拉下白幕可播放投影DVD影片。
雖然秀人才回台北不到一個星期,可是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電話搖控讓人裝潢好新居了。
只有滿滿櫃子的書籍和CD是他從美國帶回來的,行李超重到罰了不少錢。
但是這對他來說一點都不算什麼,因為他已經決定回台北定居,美國只是爸媽的新樂園,卻不是他的天堂。
台北還有事情未了,更何況他雖然在美國待了十四年,卻發覺最想念的還是故鄉。
包括親愛的郝爸爸。
既然爸媽在西雅圖住得不亦樂乎,他們三兄弟自然也安心不少,于是相約回台北開疆闢土,順道辦一些未完的事。
他們可從來沒忘了找練家三姊妹……呃,為郝爸爸出口氣的正事。
他們三兄弟年紀雖然輕,可是在美國憑著優異的成續,二十歲就從耶魯大學碩士班畢業,被美國三大公司高薪聘請。
算一算,已經三年了,目前他們各自在公司里擔任業務部、人事部、財務部總經理。雖然說了要請調回台北分公司來,美國總公司打死都不肯放人,最後拗不過他們,干脆將台北分公司的大權交給他們……免得他們一個不高興拂袖離開,跳槽到那些捧著白花花銀兩邀請他們入主的公司去。
艾家三兄弟是美國西岸商業界的奇跡,他們出色的商業頭腦和英俊神秘的東方面孔是雜志和電視台競相訪問報導的原因,人人都想知道在美國這個號稱文化大熔爐、實質上還是有種族歧視的國家里,身為華人的他們如何能夠在商業界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不過他們的一切像是謎……因為不接受采訪也不願出名,但是這樣神秘又英俊的中國男子愈是如此,愈是引起大眾的風靡和好奇,到最後,甚至有人言之鑿鑿地流傳他們其實是中國某皇族的後裔……
還真的是謠言。他們如果知道艾家三兄弟跟愛新覺羅八竿子打不著關系,最多最多算是旗人之後,還有他們小時候跟世界上大部分的兒童一樣,都是背著書包、吃著便當、啃著書本長大,甚至必須要去‘對付’三個女女圭女圭時……
可能最先編造流言的那個人會給眾人圍毆到昏倒吧!
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肥’,雖然他們不比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男主角有名,可是這已經給他們帶來了很大的困擾,或許這也是他們三兄弟不約而同想要回台北的另外一個原因吧!
秀人想到兩個差一分鐘跟兩分鐘誕生的弟弟,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雖然與他長得一模一樣,可是打扮、穿著和氣質全然不同,就連選擇居住的地方都不一樣。
所以現在他獨自居住在台北市區大廈里,何人和君人各自住在陽明山的小洋房和內湖的別墅,三兄弟雖然同樣在台北市上班,下班後卻是各據一方。
而那三個他們從小就專注的‘目標’啊……
郝爸爸總不忘為他們打探軍情,因此他們知道練家三姊妹依然住在老公寓里,而且各自在‘三館’——圖書館,美術館和博物館工作。
那三個個性迥異的姊妹……
他腦中驀然躍現了一張小小的、倔強嚴肅的小臉蛋,瘦巴巴的小手總是抱著厚沉沉的書,兩條辮子是那麼的烏黑……
秀人甩了甩頭,忍不住笑了,‘她已經長大了,現在不知長成什麼模樣了?說不定是體重一百公斤的小胖妹吧!’
他可別忘了她大他一天就硬生生大了他一歲,而且還是郝爸爸死對頭的干女兒,是他們三兄弟‘欺負’的對象喔!
秀人將眾多的信擺在大書桌上,坐入皮椅內,他邊打開計算機收E-Mail,邊拆開秀氣文雅的那一封信箋。
里頭是一張相同雪白卻散發著淡淡香皂氣味的信紙,上頭娟秀且熟悉的字跡陡然捉住了他的呼吸!
他的雙眸亮了起來,唇邊的笑意更加濃烈了
Themind,sharpbutnotbroad,Sticksateverypointdoesnotmove.
(心眼精明卻不寬廣的人,將固執于細節而不知變通。)
Thesparrowissorryforthepeacockattheburdenofitstail.
(麻雀可憐孔雀拖著沉重的尾巴。)
是兩句泰戈爾‘漂鳥集’中的詩,後面還畫了一個鬼臉,明明是要表現出凶惡的德行,卻情不自禁流露出俏皮的神采。
秀氣卻挺拔的簽名,果然是……
‘練嘉子。’他真心地笑了起來,趣味盎然地低語︰‘好久不見。’
她果然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愛書成痴,就連罵人都用這麼別致的方法。
看來,艾家和練家的戰爭在延遲了十四年之後,又繼續開打了。
他滿富興味,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明亮的桌面,英挺的臉龐漾著深深的笑意。
日子又開始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