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情書 第十章
「不,離開她,不許傷她……」
砰地一聲槍響--
急奔而來的葛元卓來不及阻止子彈的擊發,一道鮮紅的液體如泉水般在他眼前噴出,染紅了那雙驚恐、震怒的黑眸。
他的人生就像停格的畫面變得緩慢,四周的聲響全部靜止,安靜得有如黑白電視,再也看不見一絲跳躍的色彩。
當年子彈貫穿胸口的痛不及此時的千分之一,偏右的心髒讓他幸運的逃過一劫,但灼熱的痛楚讓他陷入昏迷,高燒數日和死神爭奪時間。
而現在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活著,那一聲槍響擊中他心愛的女子,同時也帶走他的生命,一個最美的夢在他面前徹底粉碎。
英雄不落淚,只是未到傷心時。
他的手是顫抖的,不敢輕觸雙眼微閉的嬌軀,怕手指傳來的溫度是冰冷的,如他此刻的心一般寒如嚴冬。
為什麼他會晚來一步?再快一點他就能救到她了,為什麼他要盡顧著救災而忽略了她,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老天爺,你回答我為什麼,你對我的捉弄還不夠嗎?為什麼要奪走她……
「拜托,你哭什麼哭,我人還沒死你就打算拜我了呀!」真受不了,害她也想哭,心像女乃油一般融化了。
「-……-沒死……」不敢置信的葛元卓瞠大了眼,以指輕探她的呼吸。
清冷的眸子一掀,夏秋千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虧你還是世界級的殺手,真血假血分不清嗎?這是廣告顏料。」
她對他太失望了,不像個過氣殺手,只是平凡的痴情男子。
「廣……廣告顏料……」悲慟的情緒仍縈繞心底,他怔忡的拈起紅液一嗅。
「不過你得跟你的過去聊聊,BB彈雖然打不死人,可是一樣會痛死人……啊!你不要抱得太緊,我喘不過氣……」
唉!隨他吧!這男人嚇壞了。
輕撫著他的發,臉上帶著無奈的夏秋千輕輕嘆息,這一抱表示她有大麻煩了,她一輩子也別想離開這個麻煩,真是麻煩。
眼楮怎麼澀澀的?還冒出類似水的液體,自從修女女乃女乃過世後她就沒再哭過了,她知道哭也沒用,人一旦死了就不會再活過來。
但是她的臉頰怎麼濕濕的,這麼好的天氣也會下起太陽雨嗎?
「沒事了、沒事了,你不要自己嚇自己,我沒有中彈……也不對,我中彈了,但不是那種致命的子彈……唉!說得我都胡涂了。」中彈也不是中彈,虛驚一場。
「-哭了?』一滴溫熱的眼淚滴落手臂,如滾燙的熔岩熨燙他的心。
以手背一抹,她哽咽的否認,「那是雨水,你別搞錯了。」
她不會因為心疼一個男人而為他哭。
「-哭了。」這是肯定句。
「你眼楮進沙子看錯了,自己愛哭別牽拖到我身上。」她只是鼻子過敏,想打噴嚏而已。
眼中含淚的葛元卓低頭吻住她,「-愛上我了。」
他的努力終于結成果實,冰雪女王的冰牆在他面前瓦解了。
「少臭美了,我是看你可憐才同情你,你別一時興奮作起白日夢。」她最愛的還是自己。
一下子哭,一下子笑,他還是不是男人呀!真是丟人。
「千秋,我愛-,-能沒事真是太好了,感謝老天……」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感謝他的過去吧!「你由男朋友等級又升了一階,有空就把婚禮的事準備一下,但我不一定會嫁你。」
「婚……婚禮……」他像木頭人的僵住,以為自己听到天籟。
「她的意思是她愛你,但是還沒愛到想嫁你的地步,你先做好結婚的心理準備,免得她心血來潮拖你去法院公證。」直接而不……麻煩。
眼中了無恨意的北川惠子笑著說道,清澈的瞳眸已無昔日沉重的傷痛,如天空般澄淨找下到一絲陰影,破繭而出似飛舞的彩蝶。
因為深深的愛過才能放下,她知道她這一生依然會愛著他,即使她會再遇到其它的男人,他仍是她心底的最愛,不會有所更改。
讓所愛的人得到快樂才是她最大的幸福,她輸得心服口服,毫無怨言。
但她不是輸給他懷中的女人,而是向愛情認輸,自始至終沒有人可以贏得過它。
「藍星,-為什麼要這麼做?」放過她。
「叫我惠子吧!我喜歡你叫我惠子,不殺她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愛你。」她說得非常溫柔,像當年以他為天的女孩。
「這是-的……理由?」他語氣艱澀的說,不懂她的意思。
她笑得很淡,「女人是很傻的,你不知道嗎?」
為了所愛的人甘願犧牲一切,即使得不到相等回報。
看著她,葛元卓心有不忍的問道︰「接下來-要怎麼做?沒完成任務的-不會太好過。」
他看過失敗者的下場,所以他從不失手。
「呵……沒想到你也會關心我。」是該放下了,他沒死就是上天對她的厚愛。「誰說我沒完成任務,『黑影』已被我一槍擊中心髒,當場斃命。」
做了個開槍手勢,她暗指網絡駭客「黑影」已死,任務達成。
「-還要回去嗎?」雖然不愛她,但他希望她也能走在陽光底下。
偏著頭想了一下,北川惠子的眼注視他們相依偎的濃情,心里有羨也有妒。「也許學你死上一回吧!有人說心中有愛的人是成不了殺手,我想我也將消失了。」-!干麼看她,她隨便說說不用當至理名言,她這人最討厭管閑事了。夏秋千將眼神偏開,不對號入座當她口中的某人。
「有困難盡管來找我,我應該能幫上-什麼。」就算是跟過去告別。
「不怕你的女人吃醋?」那人是狐狸,非常狡猾,而且洞悉人心。
葛元卓笑看他的愛人,在她唇上輕輕一啄。「她姿態比我高,架子比我大,對情緒的控制也比我成熟,她早就吃定我沒有她不行,哪會為了一點小事吃醋。」
「說得這麼委屈……」好像她天生是好商似的,只佔便宜不吃虧。
「不委屈,只要-一輩子陪著我,我就是最大的贏家。」賺到一個她。
「嗯哼!」他比較好。
看著他們感情融洽的相互調笑,心頭微痛的北川惠子勉強露出笑意,不想讓他們看出她堅強表面下的脆弱。
「那場火是我放的,跟你公司的會計無關,她唯一犯過的罪行是把那杯下過藥的女乃茶交給她,協助我順利地將人帶走。」
「為什麼要幫她說情?」女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一提到錢慧安的惡形惡狀,葛元卓的黑眼倏地轉冷。
北川惠子苦笑的黯了黯眸光,「將心比心吧!如果我沒有那樣的過去,說不定我的手段會更激烈,讓所有人都陷入永生永世的痛苦深淵。」
「-變了,惠子。」不是天真的禮物,亦不是冷血的殺手。
「環境逼得人不得不變,能听你再叫我一聲惠子我真的很高興。」她強忍著快奪眶而出的淚水和他道再見,「珍重了,黑眼賽門。」
別了,我的愛。
她轉身,千言萬語梗在喉間化成一句輕嘆,為她劃下句點的愛情感到嘆息,離開不是因為不愛,而是讓愛繼續延續下去。
這一別將是千山萬里,她不能回頭,否則她永遠也走不開。
祝福他,
幸福。
「我要吃茄汁雞肉丸子通心粉,記得通心粉不要煮得太爛,雞肉丸子多幾顆。」
「嗯。」
滋!滋!滋!熱油煎炸的聲響,十分鐘不到,一盤冒著熱煙的茄汁雞肉丸子通心粉上桌。
「吃面要配湯耶!我在意大利吃過一道香濃南瓜湯,真的很好吃喔!拜托-了。」尤其是那南瓜的味道……嗯,意猶未盡。
洗鍋子的手頓了一下,朝半空的盤子投以一眼。「南瓜湯?」
「如果再來一道香炸女乃酪就更美妙了,芒果的味道酸酸甜甜……」
「沒有芒果。」
「咦,為什麼沒有芒果?人家意大利的芒果好好吃-!吃了還想再吃。」沒有芒果味道就不對了。
「季節不對,而且這里不是意大利。」想吃意大利大餐到意大利餐廳。
「喔!那來個海鮮墨魚西紅柿面,西紅柿多一點。」退而求其次,她這人很容易打發的。
「-還吃得下?!」她在國外沒吃飽嗎?一天三通電話描述菜色是講假的呀!
孟薔-拍拍圓滾滾的肚子,笑得好不得意。「我吃的是三個人的份嘛!當然要麻煩-多盡心了。」
「唔!了解。」是很麻煩。
天天上門,一天好幾回,夏秋千又回到以前的惡夢中,一睜開眼除了瞧見她的情人外,還多加一張包子臉,而且比以前更圓了。
「還有呀!秋千,八珍雞湯順便炖一鍋,我要打包帶走。」她一點也不客氣的點菜。
「八珍雞湯?」眼一挑的夏秋千手中拿著菜刀,刀身鋒利得映照出她的冷笑。「-真當我這里是五星級的飯店廚房,要什麼有什麼嗎?」
她還真敢開口,吃一頓不夠還要外帶,便利商店都沒那麼便利吧?隨點隨到。
「哎呀!我們是什麼交情還需要-費心嗎?什麼當歸、川芎、熱地、白-、茯苓、黨-這些材料我都準備好了,連土雞都是剛宰好的。」鮮得很。
「我為什麼要煮雞湯給-喝?」她沒欠她,真的不欠。
「因為我是孕婦嘛!需要進補。」孟薔-說得理直氣壯,把肚子往前一凸。
孕婦最大,她老公說的。
「-……」好,不跟她計較,她炖鍋雞湯沒什麼。
只是陣容有必要這麼浩大嗎?
撫額低呻的夏秋千瞧瞧那十幾袋中藥材,再看看暴君進貢的超大型冷凍櫃,以及低溫保存蔬果的大冰箱,她已經可以想象未來的幾個月有多辛苦了。
為什麼她就是吃定她呢?這點她到現在還是想不透,那明明是一粒蠢得沒有大腦的包子而已。
「光吃面沒有飽足感,記得再加上一道鯛魚泡飯。」他們是米食國家,當然要以飯為主食。
「-再過份一點沒關系,我正想烤包子,炸包子,煎包子,再來油燙包子,包子要吃包子嗎?」她絕對包君滿意。
綽號包子的孟薔-頭縮了一下,稍微收斂地吃著意大利面,驀地,又想起什麼,顧不得口中還塞有食物,嘟嘟囔囔的嚷了起來--
「不知是誰偷偷窩藏男人不讓我知道,重色輕友毫無道義,背著我跟野男人私通,還把房子搞得亂七八糟,-一點也不在乎我的感受,讓我的心都碎了……
「……也不想想我在國外過得多可憐,擔心-餓,擔心-涼,照三餐問候還不忘把好吃的介紹給-,甚至威脅我那些朋友要替代我多關心-,就怕-剩下一把骨頭等我回來收尸,-真是太對不起我了,-……」
「停--鯛魚泡飯是吧!馬上到。」夏秋千認命了,惡夢之所以稱為惡夢是因為擺月兌不了。
「瑞士卷滿好吃的,我想……」突然間她又想吃蛋糕了。
「不用說,瑞士卷一定替-準備,藍莓派和棗泥糕要不要?」她真的認了,別無選擇,這就是包子復仇記,報復她偷交了男朋友卻沒向她報備。
看著孟薔-頻頻點頭,像只白毛的可愛小狗繞著努力應付她的夏秋千,客廳里的兩個男人表情各異,一個很不是滋味,一個滿臉堆著笑意。
真是天壤之別呀!到人家家里拜訪帶的是生鮮食物,叫人家感情正溫的情侶怎麼消受得了。
至少眼楮瞪得快凸的葛元卓已有趕人的念頭,他發誓要把這對吃白食的夫妻趕出他們的生活,絕不讓他們八小時上門一趟。
「你不覺得你老婆太胖了,再吃下去怕會不好生孩子吧!」肥到小孩子生不出來。
「是豐腴,請別用錯字眼,你不想她直接搬過來和你女朋友同居吧?」她很會記恨,當對方不在她承認的朋友範圍內時。
臉一青,他含恨的咬著牙,「你舍得離開你老婆?」
笑得一臉賊的秦時篁同情的拍拍他肩膀,「我當然跟著一起搬,我已經買下五、六樓的公寓進行改裝,很快就能完工了。」
「你……你老婆的懼高癥呢?」
「喔!你沒發覺樓梯旁的牆正全面拆除嗎?我打算回饋大樓的住戶,蓋一座半密閉式的電梯。」反正錢放在銀行也生不了多少利息。
「你……算你狠。」他跟他家的女人一樣,全被這對夫妻吃定了。
「以後請多多照顧呀!鄰居先生。」
怞搐中的葛元卓沒法響應他,視線一轉不經意落在擺放白玉的透明櫃上,頓時眼神一柔,沾到紅色染料的玉面清楚地浮起幾行草宇,上面刻著--
給吾愛馬莎︰
情是流水,流穿海洋。
愛是烈火,焚燒碧空。
我心如-,牽掛一生。
墨留
馬莎是瑪莉薩修女的昵稱,墨是何墨,也就是修女女乃女乃的情人。
何墨是個玉匠,他怕書寫的信件在戰亂中遺失或損壞,所以將心里的情話刻在玉上送給她,讓她知道他一生不改的深情。
而左下側的墨字沾到污漬像是瑕疵,其實是他急于雕刻不小心傷到手所留下的血漬,戰事一起他沒機會略做擦拭就托人代為保管。
那塊鴛鴦形狀的白玉便是夏秋千遍尋不著的「鴛鴦情書」。
屋子里戀人情味滿滿,屋外,一對冤家又踫頭了--
「哇!我怎麼又遇到你,台北這麼多條路你不去走,干麼老要擋在我面前。」
栗發美女氣呼呼地指著銀發男子大罵,為他們多次狹路相逢感到不可思議,懷疑他暗中跟蹤她,想趁機搶走荷米絲的留聲機。
「可愛又迷人的米小姐,走路要記得看路,別東張西望。」要不是他適時的擋下她,恐怕她就要走上快車道了。
「我東張西望關你什麼事,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她當他是小偷似的防著。
「我沒有跟著-,等一下我要過馬路去搭車,我的目的地是高雄。」咦,她臉上的雀斑好像又多了一顆?
「那好,我要去台中,希望不會再遇到你。」她一定要搶先一步得到留聲機。
闕天笙笑著拉她鬈發一下。「小心看路呀!雀斑姑娘,等我找到留聲機時會通知-一聲。」
「你……」
急著想贏的米子芙氣得不想說話,和他一南一北背著走,就在搬家公司老板的房子樓下分手,原先擺放留聲機的位置現在已空無一物。
魔女莉莉絲的女兒荷米絲又開始尋找下一對有情人去了。
全書完
荷米絲守候的愛情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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