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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情人 第三章

宣文承緊抿著嘴巴,一步步的往前走。

真是糟糕,他的腳踝好像扭到了,剛開始走的時候只有一點點痛而已,沒想到現在每往前走一步,就加痛一分。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剛剛先著地的右肩也開始痛了起來,而且右手好像月兌臼了一樣,充滿了疼痛與無力感。

唉唉唉,原來這就是當英雄的感覺呀,果然可以讓人畢生難忘。

宣文承緊抿的嘴忽然扯了一抹苦笑。

他伸手輕壓了一下右邊的肩胛骨,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月兌臼了,結果好像沒有。他右手右肩的疼痛應該都是剛剛著地撞擊到柏油地的結果。

不過即使如此,為了扭傷的腳踝,他還是免不了得走一趟醫院才行。

宣文承抬起頭來看看馬路的兩側,因為不常生病也沒注意的關系,他還真不知道這附近哪里有醫院哩。

他輕嘆了一口氣,走到路邊的行人座椅上坐了下來。

難得冬陽在今天露臉,還是先坐下來休息一下,兼曬曬太陽,緩和一下腳痛的程度之後,再來找醫院就醫吧。

宣文承坐下後,先彎下腰來將褲管拉起,檢查腳踝上疼痛的地方。

果然,他的右腳踝已經整個腫了起來,情況看起來有一點嚇人。真慘!

「你果然受傷了!」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他在一瞬間抬起頭來,只見最近跟他莫名其妙很有緣的女人正眉頭緊蹙的站在他面前,瞪著他受傷的腳踝。

「你跟蹤我?」他放下褲管,眉頭輕挑的帶笑問。

他還記得他們上回巧遇時,分手前的對話。她竟然以為他們多次的巧遇,是他有心在跟蹤她,還要他發誓才願意相信他沒有。

嘿嘿,這回可換他可以理直氣壯的反質問她了。

「對。」方瑾央毫不猶豫的點頭承認。

她直截了當的回答倒讓宣文承有些反應不過來,隨即讓他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你干麼這麼老實,我還以為你會否認。」他笑著搖搖頭。

「你的腳受傷了?扭傷,還是骨折?」她不想浪費時間,開門見山就問。

「扭傷。」宣文承也不逞英雄,直接點頭承認。

「那你坐在這里做什麼,為什麼還不去醫院?」方瑾央不禁皺起眉頭。

她一點也不喜歡多管閑事,尤其是多管一個她看不順眼的人的閑事,可是問題就卡在她知道他是為了救人而受傷的,所以狠不下心來不管他。

「雖然只是扭傷而已,不過走起路還滿痛的,所以我想先休息一下,等到它不那麼痛之後再走。」他聳聳肩說。

「這種扭傷的痛不快點治療,只會愈來愈痛而已,不是你休息一下就會減輕的。」她沒好氣的撇唇道。

「你是個醫生?」宣文承看了她一眼,好奇的問。

「不是。」方瑾央回瞪他一眼說,「不過我也曾經扭傷過腳踝,所以我知道那種痛。」

「太好了,那你一定知道哪里可以治療腳扭傷了?可以告訴我嗎?」他喜出望外的盯著她。

方瑾央懷疑的看著他過分開朗的笑臉,心想他該不會對她有意思,想借這機會接近她吧?

「我先聲明,我之所以會跟著你過來,是因為注意到你走路的樣子有點奇怪,所以才會忍不住跟上來看看。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她一臉嚴肅、一本正經的對他說道。

宣文承眨了眨眼,胡須下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逐漸往上揚起,然後終于遏制不住的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

他一笑,方瑾央就呆住了。

「你……你笑什麼笑?!」她遏制不住臉紅的叫問。

「沒有、沒有。」他笑不可抑的搖頭揮手。

「你在睜眼說瞎話嗎?明明就在笑還說沒有。」方瑾央怒不可遏的朝他瞪眼叫道。「不要笑了!」

「抱歉,抱歉。」宣文承滿臉笑容的開口道歉,仍然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因為這情況真的是太好笑了。

「你根本一點道歉的誠意都沒有。」方瑾央氣到有點抓狂的程度,遏制不住的拿手上的皮包往他身上招呼去。「你還笑!」

疼痛的右肩被她拿皮包猛力一打,宣文承即使再想笑,在劇痛傳來的那一瞬間也笑不出來了。

他本能的縮了一下痛肩,整張臉因劇痛而蒼白了起來。

「該死。」他低聲詛咒,痛苦的微喘著。

方瑾央拿著半舉在空中的皮包,瞬間呆若木雞。

「你……的肩膀也有受傷?」她佯裝冷漠的瞪著他問。

宣文承輕扯了下唇瓣,沒有回答,不過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

「起來。」方瑾央猶豫了一下,倏然要求他起身。

他抬起頭來看她,不知她這回又想干什麼了。

「你難道要我幫忙扶才站得起來嗎?你應該沒有傷得這麼嚴重吧?」她蹙緊眉道。

「沒有。」宣文承回答。

「沒有就站起來呀。」她語氣有些不耐。

「站起來做什麼?」他還是搞不懂她到底想做什麼。

「去醫院呀,做什麼!」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呆還是假呆。

「你只要給我醫院的地址就行了。」他呆了一下,開口說。

「你這個人到底是怎麼了呀?有誰會去背一間醫院的住址,你告訴我!更別提我要帶你去的是一家專治跌打損傷的小診所了。」方瑾央怒不可遏的朝他瞪眼道,「你到底要不要去?不去就拉倒!」

「我去。」宣文承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會兒之後點頭回答。「不過……」

「不過什麼?」她都這樣善心大發了,他還敢有意見?

方瑾央雙手抱胸的瞪著他,等著下文。

「不過我也得先聲明。」他緩緩開口,眼底迅速閃過一抹晶亮的笑意。

「聲明什麼?」

他對她咧嘴一笑,然後緩慢吐出他的但書,「我也對你沒興趣。」

混蛋!

王八蛋!

該千刀萬剮的臭雞蛋、鴨蛋、鱷魚蛋!

啊——真是氣死她了!

方瑾央用力的槌枕頭、踹沙發,依然無法發泄心中有如火山爆發般的熾熱怒氣。

那該死的胡須男,肉腳!臭蛋!髒鬼!

他以為他是什麼東西?竟然敢這樣對她說!

我也對你沒興趣,我也對你沒興趣,我也……

可惡!去他的!

他以為他是什麼鬼呀,也不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得是什麼德行,以為自己是潘安再世呀,竟然跟她說他對她沒興趣!

「啊——」方瑾央將臉埋進枕頭中,放聲尖叫,不敢置信自己竟會被一個髒鬼嫌棄。

那個混蛋胡須男,他真以為她對他有意思才會跟蹤他,甚至想親自送他到醫院去嗎?

他在作夢!

對她而言,他只是一個滿臉胡須的骯髒鬼,一個不小心闖進她預言夢里的路人甲,她連多看他一眼都不屑。他以為他是什麼東西?!

哼哼哼,等著瞧吧,她現在就來睡回籠覺,等著夢見一個既干淨又溫柔、又謙虛的男人,然後將既骯髒沒水準、又自以為是,眼楮還被蛤蜊肉黏到的混蛋比到太平洋里去。

等著瞧吧!

她怒氣沖沖的月兌掉身上拘束的衣服、裙子和絲襪,僅著內衣褲和衛生衣的跳上床,倒頭閉上眼楮就睡。

由于太生氣、情緒太亢奮的關系,她花了好些時間才睡著,走進她所想要見到的預言夢中。

這一次,她來到一個以簡約風為設計概念的現代居家空間,屋里的布置簡單、明亮,卻又不失溫暖、舒適。

方瑾央不確定自己怎會預見這麼一間從未到過的房子,但是她必須承認自己一眼就愛上了這間舒適的房子。

她想,住在這間房子里的人肯定跟她一樣,是個非常愛干淨的。

瞧這屋子的地板,連根頭發也沒看到,幾淨窗明,臥房里的棉被也折得很整齊,浴室馬桶看不見污垢的痕跡,洗手台上的牙刷、牙膏也都整齊的擺著。

來到廚房,水槽里沒有待洗的油膩餐盤,陽台上也沒有堆滿沾了灰塵的雜物。

哇塞,愈看這屋里的一切,她愈覺得心動。

如果這屋主是個男人,又剛好單身、沒有女朋友,且達適婚年齡想結婚的話,她一定馬上向對方求婚,請他嫁給——不對,應該說是請他娶她才對。

她有預感,他們倆肯定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再也沒有人會比他們更登對了。

哇啊,怎麼辦,真是愈想愈興奮。

不知道這屋主到底是男是女,長得高矮胖瘦,年齡又有多大,現在人在哪里,怎麼還不回來呢?

正當她迫不及待之際,預言夢的畫面瞬間移到大門的門把上,只見金色門把正緩緩的被人往下壓,接著大門就被推了開來。

預言夢里的畫面先是出現一雙穿著白襪子的腳,然後是拿著鞋子打開鞋櫃的手。

是個男人!

屋主是個男人,而且這屋子沒有女主人,因為鞋櫃里排列整齊的鞋子,清一色都是男鞋,沒有一雙女鞋。

天啊,她的真命天子會不會就是他?

拜托是、拜托是、拜托是、拜托——

畫面從男人的手臂往上移到男人的臉部,一張布滿胡須,看起來熟悉到嚇死人的臉驀然出現在方瑾央預言夢的整片畫面上,嚇得她一瞬間從夢中驚醒,整個人有如被雷劈到般從床鋪上坐正了起來。

「我的天……」她雙眼圓瞠,難以置信的低喃著,然後接著又倏然大叫一聲,「我的天!」

她跳下床,既生氣又難以置信的不斷在房里走過來走過去,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又會預見胡須男那個路人甲。

不會的,絕對不可能會是他,她一定是在之前氣瘋了,滿腦子都是詛咒他的念頭,所以睡著之後,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預見他。

沒錯,一定是這樣子沒錯,她絕對不能自己嚇自己。

況且倘若真被那個胡須男給嚇死了,那不是太不值得了嗎?

沒錯,冷靜下來,她一定要冷靜下來才行。

放輕松,深呼吸。來,吸氣,吐氣……

再來一次。吸氣,吐氣……

嗯,好像好一點了。

方瑾央緩緩的坐回床上,然後像是虛月兌般的往後倒躺在床上,再長長的吐了一口大氣。

她瞪著天花板,雖然氣歸氣、不服歸不服,但是不諱言的,如果出現在她夢里的那間房子真是那個胡須男所有,她對他骯髒,可能三天或者是一星期才洗一次澡的想法,就不得不改觀。

因為一個能將屋子整理得如此整齊、干淨而且又舒適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會是一個懶得每天洗澡的男人。

真是不甘心,他那張臉看來明明就應該是一個不愛干淨、邋里邋遢的臭男人、髒男人才對,干麼跟她的想法背道而馳嘛,真是氣死人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被他氣跑了之後,他到底有沒有去醫院治療扭傷的腳踝和肩傷呢?剛剛在預見里她忘了注意這一點——

突然之間,方瑾央渾身一僵,然後自我厭惡的閉上眼楮,又忿忿的伸手在半空中亂揮了一下,想揮散剛剛突然冒出來的念頭。

她發什麼神經呀?他有沒有去醫院關她什麼事,像他這麼可惡又沒眼光的混蛋,即使因腳傷痛死了,也不關她的事。

哼!痛死活該啦,才不管他哩!

方瑾央惡劣的想著,然後從床上翻身而起,套上外出服再拿起皮包之後,決定回公司一趟,順便將自己的愛車開回來。

反正經過剛剛那一嚇,她短時間也沒有勇氣再回到床上去睡回籠覺了,因為她真的很害怕再夢見那個路人甲。

所以,還是找點事情來做吧,免得自己胡思亂想。

坐在沙發上瞪著自己被包扎得跟粒山東饅頭一樣大的腳踝,宣文承無奈的輕嘆了一口大氣。

目光隨著雙腿緩緩的向上移,當他看到被三角巾懸吊在胸前的手臂時,他無奈的又嘆了第二口長氣。

真是失策,今天出門之前,他實在應該要先翻翻黃歷的,唉!

看著扭傷的腳,再看了看懸吊在胸前的右手,他想起了醫生對他的交代。

「盡量不要用你這只扭傷的腳走路,手臂也一樣,雖然只是輕微的月兌臼,但還是能不動就不要去動它,否則弄不好,你以後這只手臂可能會變成習慣性月兌臼。總之,接下來一個月里,你能不動就最好別動,知道嗎?」

知道——個大頭啦!

他一個人吃、一個人住,既沒有老婆,也沒有女朋友,又不巧是蹺家的小孩,沒有家人可以投靠和照顧,這叫他如何能說不動就不動呀?簡直就是廢話嘛!

如果能夠每天躺在床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被人服侍著,有誰還會沒事找事做的拖著傷痛移動來移動去的,又不是白痴說。

唉,總之這一切都是他的劫數啦。

如果他不蹺家,平時雖然忙碌,回到家之後倒也可以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如果他不是心血來潮的在畫完設計稿之後,突然想出去散散步,順便吃早餐的話,也不會這麼湊巧的遇上那場車禍,變成跛腳英雄。

如果他沒有嘲笑那個女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聲明,他的肩膀也不會從挫傷變成月兌臼,還得用三角巾固定。

唉!如果他沒有為了要逗她而說謊的話,那麼他現在也許就有個女朋友可以照顧他了。

唉唉唉,真是三聲無奈,後悔呀!

宣文承將頭靠到椅背上,輕扯唇角,微微的笑了起來。

想到那個有趣、凶悍、潑辣,卻又溫柔、心軟的女人,他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既愉快又溫暖了起來。

他見過的女人真的不少,但是從沒見過像她這麼矛盾又可愛的女人。

真的很可愛。

唉,真是愈想愈後悔,他實在不應該為了逗她,而說出心口不一的話把她氣走。

雖然她事先已向他聲明她對他沒有興趣,但是感情這種東西一向都是可以培養的,況且不是他自負,以他優越的條件,很少會有女人不愛他。

他,宣文承,三十歲,身高一八一,體重六十八,無婚姻紀錄,無不良嗜好,不靠家里照樣能闖出一片天,在四年之間,擁有這間造價好幾百萬的房子,以及為數可觀的存款,最重要的是前途一片光明坦蕩。

出身不凡的部份就省略好了,畢竟他現在是蹺家在外。

工作的部份,他現在是一個珠寶設計師,化名S.C.,取自于他中文姓名第一和第三個字母縮寫,目的當然就是不想讓自己曝光。

他的專長其實並不是珠寶設計,只是當初蹺家後,為了糊口飯吃,也為了藏身,所以選擇了這還算熟的領域,沒想到結果卻大出意料之外。

因為他的設計風格大受消費者喜愛,到後來只要是經由S.C.所設計出來的珠寶首飾,無一不成為搶手貨,公司索性替他闢了一個S.C.專櫃,專賣他所設計的一切飾物,而他也就從一個原本只是想混口飯吃的設計師,變成了國際知名的珠寶設計師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宣文承看著由他作品翻拍,然後加框掛在牆上的幾幅畫,不由自主失笑的搖起頭來。因為這幾張作品的由來真的很好笑。

OK,就拿左邊第一張來說吧。

乍看之下,它是由許多不規則的顆粒狀所構成的手鏈,在金銀交輝與排列組合的巧妙搭配上,顯得大方而高雅。

但是天知道他這張圖的設計概念,是從Discovery里所看到的羊大便得來的。

然後,左邊的第二張是從野豬的排泄物得來的構想。

中間那張則是從蛇皮而來的。

再過去是埃及木乃伊。

最後一張則是由內視鏡探索人體器官所顯示出來的畫面而來的。

哈!如果那些女性消費者知道她們喜愛、視若珍寶的高級飾品,幾乎都是由這麼可怕或惡心的東西延伸聯想而來的,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愈想愈覺得好笑,宣文承再也忍不住的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痛!」

笑得太過火,一個不小心樂極生悲的拉扯到他月兌臼的肩膀,痛得他齜牙咧嘴的,不過,還是敵不過他想放聲狂笑的沖動。

他伸手按壓著痛肩,繼續狂笑得不能自己,直到——

叩!

他可憐的痛腳一下小心又踹到了茶幾的桌腳,他這才冷汗直冒的停下狂笑聲,低頭查看痛到爆的腳指頭。

不過即使如此,宣文承藏在胡須下的嘴角還是微揚著,好心情是一點也不受影響。

因為自從踫到那個有趣的女人之後,他的靈感便有如泉水般源源不絕的涌現出來,光是他這一星期所畫出來的設計圖,就超過去年畫了半年的產量。

貝利若知道這件事,肯定會笑得闔不攏嘴吧?

不過他不會呆呆的把所有設計圖一次全交出去,畢竟他現在可是個病人,沒有那個精力可以再畫設計圖了。

所以,嘿嘿嘿,他非得利用這機會大休特休一番不可,最好是能找個度假小島好好的度個假,那就更完美了。

不過……唉,先決條件還是得先將身上的傷養好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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