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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氣小娘子 第一章

柳琦兒此時正趕往回南方的家。

春季。這是一年一次她和親愛的父母、可愛的妹子團聚的美麗季節。

她有三個同胞兄妹。據她那個萬能的師父說,他們四人是天上的四星齊落,這原本是天下之福,只可惜竟落在同一個娘胎,怕是天下將有大禍,必須將他們四人分置四方才能消弭災禍而降福他們全家。

所以她從一落娘胎就跟著師父到北方,一年才能回南方一次跟家人團聚。

不過她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她非常期待明年十八歲的來臨。因為那是他們真正全家永遠團聚在一起的時候了!她快樂的飛舞著。師父說過︰九九生變,經過了十八年的星光隱晦,他們將不再相斥,就可以安全的團聚在一起。這不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嗎?教她怎能不快樂、不期待呢?她高興的大聲歡呼!

柳琦兒的美麗是無庸置疑的,得天獨厚的細白皮膚猶如玉瓷般光滑,柔軟有致的均勻曲線,眉如柳,眼如波,線條完美的鼻子下是自然粉紅的美麗柔唇,這樣的她當然是美得沒話說。

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靜如仙子,動如精靈,作為如魔鬼;這是形容柳琦兒最貼切的形容詞了。意思是說她安靜不動時,氣質有若仙子般讓人迷蒙不敢冒犯,讓人不由崇拜愛慕。可是當她動時,就如精靈一般活潑得蹦蹦跳跳的,讓人捉模不定卻又備感親切,引人禁不住想接近她、寵愛她。但若是論起她的所作所為,那只有魔鬼撒旦下世才足以形容了,她整起人來不怕你死,玩起人來連命都可以不要,你說這樣可不可怕?就前兩點來說,她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美麗俏皮佳人。但她的魔鬼作為無疑可以嚇退全天下所有的男人。

死並不可怕,不過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了,最可怕的是要死不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慘狀。而柳琦兒頑皮的惡作劇很自傲的就能輕易的做到這一點。當然自稱她良善的心就如同美麗外貌的她,是死也不會承認她是故意的。

所以在她身邊有的是稱兄道弟的男性朋友,但真要追求她的卻沒半個,沒辦法,沒人敢哪!

可是,哪個少女不懷春,女孩長大了也是要擇個良人嫁了,以確保一生的幸福,柳琦兒自然也不例外。

她心目中的最佳良人是那個和她青梅竹馬,凡事都可以和她玩在一起的「江魚」。

江魚長得高大、健康又十分俊逸,他們兩人就外貌來說絕對是天生一對,當然外貌是天生的,無法論斷兩個人是否適合。最主要是他們兩人行事的配合簡直完美得沒話說,從小只要琦兒做出來的「好事」,必定就有他江魚的一份,兩人只要略施個眼色就能知道對方的心思。在江魚面前她是沒有任何秘密的,江魚也從來不會隱瞞她任何事,所以最了解江魚的是琦兒,最了解琦兒的自然也非江魚莫屬。

也難怪她認定她未來的夫婿必是江魚無疑。

而江魚亦然,看過眾多女子,沒有一個能讓他動心,琦兒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別人怕她而他江魚永遠不會,十多年的相處不是假的,能當她的好搭檔必有臭味相投之處,這點相當重要,理所當然的,反正兩個人長大了免不了要為人君為人婦,與其奉父母之命嫁至個不相識的人,干脆兩人在一起,所以他們兩人在琦兒十五歲時便已私下約定,我娶你,你嫁我,一切似乎就這樣圓滿的結局。

可是——古人說得好︰天有不測風雲。

這句話是對的!

至少此時的柳琦兒和江魚就一致點頭。只不過,兩個人的表情是截然不同的。江魚眼中充滿了幸福,臉上略帶歉意的看著柳琦兒,而柳琦兒則是不敢置信地以怨婦似的眼神瞪著他。

早上,在蘇州一處茶館里,此時正是茶館開始營業的時候,沒什麼人潮,茶保一邊抹桌子椅子,一邊好奇的看著坐在窗戶旁的兩個男人,大的英挺、小的俊俏,都是他平生僅見的絕美男子。只是這兩個人的行為非常的奇怪,從兩人一進門坐了下來,只見大的跟小的講了一句話,兩人就不言不語互瞪到現在,動都沒動過,真是說不出的怪異。若不是他親眼見這兩名男子曾談談笑笑的走進茶館,他一定會認為這兩人可能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不過,目前看來,反目成仇顯然是最有可能的。他們桌上的茶水也涼了吧?茶保抹完桌子,好心的替他們再換一壺熱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們竟對他視而不見,看來他們的眼中真的只有對方的存在了,他聳肩識趣的回去做自己的工作,但仍不時的好奇觀望。

終于,過了良久,在新換的那壺茶水將涼之際,較小的俊美男子首先說話了。

「江魚,你是認真的?」琦兒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低著頭,語帶絕望地問。

江魚奇怪地望著身扮男裝的柳琦兒,她此時看來非常失意。不會吧?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有這麼嚴重嗎?雖然覺得琦兒太夸張了,不過他還是很慎重的回答她的問題。「我是認真的,第一次見到她我就知道她絕對是我今生唯一要的女人,雖然目前她還沒有愛上我,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愛上我,而我是絕對不會放棄她的。琦兒,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想對你有所隱瞞,你了解嗎?」

「了解。總歸一句話,是你不要我了……你有了新歡就不要我這個舊愛了。對吧?」她的聲音哽咽,隱隱欲泣,頭垂得更低了。讓人看了好生不忍。

「琦兒!你別那麼夸張好嗎?我找到幸福你該為我高興,而不是這麼要死不活的模樣。天呀,琦兒,你再裝就不像了。」江魚快要笑了出來,這樣她也高興?

「不會吧?」她猛然抬頭,臉上根本沒有一滴淚,也沒有任何傷心的痕跡,只是嘟著嘴不快地說。「你違背我們的誓言,愛上別的女人,這樣淒慘的事發生在我美麗可憐的女子身上,我難道不該傷心難過嗎?你說!」她義正辭嚴地指責他道。

「你傷心難過嗎?」江魚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緩緩地喝著,有趣的看著她。

「當然。」琦兒肯定的回答。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聞聞茶香氣才輕輕的啜了一小口。

「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傷心難過些什麼?」他吊兒郎當的挑了眉。

「我被你拋棄了,你還問我為什麼傷心難過,江魚,你這個人還有沒有良心呀?」她瞪了他一眼,繼續啜著微涼的茶水。

「琦兒,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那點心思我還不了解嗎?」他好笑地道。

「哼!」她翻白眼甩頭。

他繼續說︰「你是舍不得我這個這麼‘好用’的男人吧?瞧我是既聰明又優秀,隨時隨地都了解你的需要,最主要的還能幫你收拾無數的爛攤子,這樣好用的男人實在難找對不對,嗯?」

「自戀的大蛔蟲!」她不屑理他。

「我的琦兒呀……」江魚伸手過去,將她偏一旁的頭扳正面對他,眼中充滿笑意地說。「不管如何,你還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也是最在乎的朋友,我們的感情甚至比親人還親不是嗎?我不希望因為夢兒的出現把我們多年的情誼給抹煞掉……」

「真的?」說真的,這一席話讓她很感動,不過感動的情緒終究敵不過滿腔的懷疑,她知道他在安慰她。

「當然是真的。」他的語氣不容她置疑。

「那麼,如果我和她之間讓你選擇一個,你會選誰?」她試探地問。邪邪的目光一閃而過。

「琦兒,你們之間怎麼能比,我跟你的感情和我跟她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你叫我怎麼選?」他忍不住大叫。

「我和她不都一樣是女人嗎?怎麼不能比?」

「你明明知道。」他看了她一眼,捕捉到她眼中一抹而過的奸詐,無奈的嘆氣。「你根本是存心刁難我。」

「就算是吧,是你毀約在先,我有這個權利。」她說得理直氣壯的。

他不耐的搓著手,翻翻白眼投降地說︰「好吧,好吧。選就選,讓我在你們兩個人中間作一個選擇……」他頓了一下,用認真的眼楮看她道。「我想……我會選你。」

「真的?」她有些訝異。畢竟今天他會將這件事跟她表明,這表示江魚是真的非常在乎那個叫夢兒的女子,並不是像平常一樣玩玩就算了,他是認真的。江魚這個人平常看起來挺懶的,像是對一切都不在乎,但私底下他絕對是個死心眼的人,一旦認真了就代表是一輩子的事,她可以十分的肯定,若是叫他錯過了那名叫夢兒的女子……恐怕他今生是不會再愛上任何一位女人了。他的回答灌溉了她的虛榮心,也讓她原先微微的怨怒稍稍平復了些。

「自然是真的,我並不是重色輕友的人。」他認真地說。

琦兒從他眼中可以輕易的看出他的真心,她笑了,越笑越甜,高興地說︰「那太好了,你既然選擇了我,以後就不要再跟那個叫什麼夢兒的來往了。一切就跟以前一樣,我會當你從沒有提過她……」

「琦兒——」江魚不敢置信,怎麼她的反應跟他預期的不一樣。她應該是要很感動,然後在感動之余祝福他跟夢兒的呀……怎麼變樣了?

「怎麼?叫那麼大聲,你想反悔了是吧?哼,我就知道,你做不到就別把話說得這麼滿。」琦兒不屑地看著他的反應。

江魚簡直說不出話來了,沉默了一會兒,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像是下了重大決心似地沉痛地說︰「好吧,你就當我今天沒跟你提起夢兒的事,我以後也不會去找她了。」

「那表示我們的婚約還在?」琦兒不放棄的追問。

「當然。」他那一張臉苦得都榨得出汁來。

琦兒將頭別過去,不敢再看向他,顫抖著肩,悶著聲道︰「那……好。既然一切沒事了,我們再去別的地方逛逛吧。」

「哦。」江魚死氣沉沉的回答,他此時哪里還有心情逛街,紛亂的情緒一時並沒有注意到琦兒不對勁的聲音。

「那……我們走吧?」琦兒起身按捺胸口起伏的沖動,忍不住再瞄了一眼江魚沮喪恍惚的神色——精明如江魚,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表情來著——終于——哈、哈哈!哈哈……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不顧形象地彎腰大笑。

江魚愕然。繼而恍然大悟,立時激動站起身來,扭曲了臉,又喜又怒地指著笑得蹲到地上的琦兒大叫︰「你耍我?」

琦兒蹲在地上用手抹去笑出來的淚水,揮揮手真心地道︰「我祝福你跟她,有空帶她來給我看看吧。」頓了下,她又狂傲地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哪一點比得上我。」

江魚放下了一顆心,態度也恢復正常,又是一副懶散宜然的樣子,他笑了笑,招來茶保先算帳,然後才拉起仍蹲在地上的琦兒,說︰「走吧,先去市場逛逛。」

「有心情逛了?」琦兒任他拉著出了店門調皮地說。

「還說!」江魚警告地瞄了她一眼。

「我真的很想見禁你那個叫夢兒的心上人。」

「她住在益州,有機會我會帶你去見她,不過恐怕要等到夏天了。你這次下山是要回南方去不是嗎?」每年春初,是琦兒固定回南方跟家人團聚的時分。

「是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記得去年香兒她還問起你呢。」

轉進熱鬧的市集巷子,琦兒停在賣蝦子的攤子前,剛撈起的蝦子還活蹦亂跳,她看得有趣,直要擠進買蝦的人潮。

江魚忙將她拉開。「你別再惹麻煩了。」

「我才沒有,看看罷了。對了,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南方?」

「我的琦兒呀,你想我有空嗎?」他控訴似的回問她。

「說的也是,你一定巴不得天天跟心上人在一起,哪有空陪我這個過氣的未婚妻。」說著,她又是一副淒楚惹人憐惜的模樣。

不過,這副可憐樣子江魚老早就免疫了,他冷冷的看著她,停下腳步,任人潮在他們身邊穿梭,淡淡不經心地道︰「你少推卸責任,要不是當初你異想天開的要玩什麼組織的游戲,今天我也不會忙得要死要活地替你收爛攤子。相不相信我當真雙手一放什麼都不管,如你願地陪我心上人去?」

「嘿嘿……」琦兒不好意思的干笑兩聲,一反自憐的模樣,撒嬌的偎向江魚,親密地挽住他的手,柔柔地說︰「哎呀,我知道全天下就我的江魚對我最好了,我剛才是開玩笑的,你不會真的介意吧?」

江魚沒有回答,再度拉著她走。他們親密的舉動已經吸引身邊人潮的注目……當然,兩個男人在光天化日下親密的黏在一起,這成何體統?再不走他的一世英名就盡毀在她手上了。

「喂,你不會當真放下組織不管吧?,」她仍掛在他身上不死心地問。

「你想,我會嗎?」他無奈地問她。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她笑得非常開心。

兩人一路上笑笑鬧鬧的漸漸遠去,直被市集的擁擠人潮淹沒。

莫席天。高大俊挺的身材,剛毅冷漠的輪廓,全身上下散發出懾人心魂的氣魄,一雙細長銳目如黑寶石般深邃,自然緊抿的薄唇拒人于千里之外,挺直優雅的鼻梁帶來了三分溫文儒雅及七分領袖氣質。這就是莫席天。

從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咬著牙硬是一肩扛起稱霸江北的渾天堡。渾天堡代表的是父親多年的心血,也是死前的唯一遺願,同時也是伴著他度過這一生中最快樂的童年時光。他不願舍棄,只有盡力將它扛起。

十幾歲少年正值半大不小的年紀,被迫早熟地面對江湖血腥殺戮和商場上競爭的無情險惡,憑著他天生超人的毅力、敏銳精準的腦袋和無數次生死關頭的一絲幸運,他直挺挺的從多得數不清的萬惡險境中艱辛的走出來,一步步的將渾天堡從父親去世時的混亂不堪、搖搖欲墜,變成如今堅固無比、聲望更勝以往的北方的巨擘。

多年來的艱苦歷練,造就如今冰冷不苟言笑,喜怒哀樂、不表于面的莫席天,俊逸的外表,冷冷的氣質吸引了多少名門閨秀,青樓艷妓瘋狂愛戀,但被他如寒冰似的無情厲眸一瞥,那些有著狂熾熱情的女人們也會被嚇得落荒而逃。對,他有著女人無法抗拒的強烈吸引力,卻不屑去用它,他的心早就被事業給佔滿了,女人,對他來說只不過是滿足生理的東西,為他生兒育女的工具罷了。記得他那個小他六歲的弟弟瓖雲就曾肯定的說過︰若有一天大哥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個幸運的女人必定是大哥今生的初戀。他不禁輕扯嘴角,或許吧,不過要他愛上一個女人?

那是件不可能的事。他冷冷的笑著。

無情,是他的代號。在江湖上無情,在商場上無情,對女人無情,甚至對他自己他同樣無情。為了取敵人的性命,他可以不顧刀子劃在身上,全身浴血地直到打敗敵人,為了振興渾天堡,他可以任自己不眠不休直到累垮在議事桌上。那個快樂明朗愛笑的莫席天早就隨著父親的死去而埋葬了。對于唯一摯愛的兩位親人,弟弟和外祖母,由于多年來的分隔兩地,讓他早已忘了要如何表達關愛的情緒,他習慣冰封的心早已無法溶解……

天上細雨紛飛。

他抬頭望著天空,烏沉沉的黑雲籠罩,看來這場雨暫時還不會停。

沿著街道,路上已無行人,他走到一間雜貨店門前。

破舊的門面半掩著,看得見里面堆著無數東西,他伸手輕擊板門兩聲。

「請問有人嗎?」他發出低啞卻略顯冰冷的嗓音。

「喲,就來,就來。」不一會兒,一位佝僂的瘦削老人走了出來。

「客人要些什麼?」

「我拿一支傘。」

「沒問題,沒問題。」老人從里頭拿出一支黑色油傘給了他。

「這傘一支兩分錢,童叟無欺。」

他拿了五分碎銀放在老人干癟的手心上。

「不用找了。」轉頭就要走。

「客人,請等一下。」

他聞聲停住腳步。

「這樣的天需要一匹馬吧?」瞧來這位客人是外地人。

他嘴角扯開,微彎上揚的嘴角習慣性的冷,像此時雨水一樣冰,他搖了下頭。

「我不需要。」簡單的拒絕,撐開黑傘,他慢慢的往城東方向行去。

老人望著他的背影一會兒,將門闔上,口中喃喃自語。

「這個人長得這麼俊,怎生全身上下冰得很……嘿!算了,管他人那麼多做什……沒想到這個下雨天生意還不錯,賣了兩支傘賺了一兩五分,待會兒可得叫小毛仔給我打一斤老酒喝喝……」蹣跚的背影慢慢地踱入屋內。

城郊的樹林里因下著雨而顯得煙霧蒙蒙。

在樹林里有一棵大樹,枝葉如傘開,茂茂密密的幾乎遮住整個天。

大樹上頭,枝葉茂盛的一重又一重,形成一個隱密的小天地。

柳琦兒此時正在那棵樹上頭,倚靠粗大的枝干,輕輕哼著不成調子的曲。

在她上方,一、兩枝樹啞撐住一支大黑傘,恰好替她遮住偶爾滴下來的雨水。所以她身邊的樹干是干燥、舒適得很!

她輕巧地翻個身,不經意的,從樹縫看到遠方有一群人往這個方向飛奔而來。

大樹旁是一條官道,樹下常是過往行人休息乘涼的好地方,但是在這陰雨日子,趕路的人實在少之又少,這個時候何來一大群?

她好奇地從樹上往下窺探,他們一群人此時正巧齊聚在大樹下,毫無戒心的大聲討論,每人均是黑衣罩身,黑巾遮面,從上至下全是黑烏烏的。她數一數,共計有十三個人。听談話內容似乎要取某人的性命,他們得到消息,等一下那個人會從這道上經過,一群人準備群起而攻,殺他個措手不及。

嚇!以多欺少吶。

她吐了吐舌,這樣的戲碼她並非沒听過,在江湖上這樣的把戲常常發生,但親眼所見——她可是第一遭。看來江魚真將她保護得太好了。

「來了!他來了!」

「快散!」話聲一落,十三個人各自分散躲藏。一時之間又恢復靜謐的世界。

遠處一個修長的身影撐著一支黑傘漸漸接近,悠悠的步伐似乎不知道危機的迫近,好似在自家庭院散步般自在。

在他看似毫無戒心的走到大樹下,那些預藏的黑衣人一聲喝下便將他重重包圍。個個眼露凶光,卻又十分戒備、小心的盯著他。

她好奇地仔細看著那個人,一身青灰色的長衫,一副溫文儒雅氣質,一點也不像江湖中人,她見到他就覺得蠻順眼的,心中善心一起,暗下決定,待會兒勤勞點幫幫他好了。

此時見他不露驚慌,淡淡的表情似乎沒看到眼前的凶神惡煞。更是惹怒了那十三個黑衣人。

「‘血影’出手,不留活口!上!」其中一個黑衣人呼喝一聲,十三個人動作整齊迅速地握刀砍向那個人。

她暗暗驚呼一聲,「血影」!

江湖上號稱第一神秘殺手暗幫的「血影」?

據了解,「血影」這個組織在十年前崛起,曾引起一陣江湖血腥風暴,那時許多聞名的武林名著高手皆死于「血影」之手。死狀極慘,引起江湖公憤。可是多次圍剿卻拿它無可奈何。只因「血影」從不露臉;任務失敗盡皆服毒自盡,化為血水。與敵俱焚的壯烈行為令人心驚。

傳說中,「血影」這個組織有一白一黑,各有十三人,听令于黑影、白影。莫非這十三人竟是黑影十三?看來——底下這個人絕非泛泛之輩,竟請得動「血影十三」傾巢而出。她不禁重新估量他,也不急著出手救人了。身子慢慢再度趴在樹干上,樂得靜觀其變。

果然,在十三把刀齊齊砍落到青衣人身上,眼看著他就要變成碎尸肉塊時——突地,見他手腕靈動,手上的黑傘迅速地在他四周轉了一圈,和著雨水,形成一片耀眼光幕——

隨著光幕起「鏘」、「鏘」地數響!黑衣人手上的大刀,盡數斷成兩截跌落地面。同時,黑傘疾轉——傘上的雨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向黑衣人,頓時血花迸飛,數個黑衣人連驚呼都來不及出聲便各自砍倒!喉頭上的血泊泊流出混入泥水之中,將泥水染成暗紅褐色。

一時之間,余下的幾個黑衣人皆震驚得忘了攻擊。

待回神過來,他們才明白對方的身手比先前預估的更高。心知今日是逃不過一死;死亡的背後是孤注一擲——個個雙目赤紅狂吼更是猛烈的殺向青衣人,采的竟是同歸于盡的殺法——

柳琦兒在上頭看傻了眼,心里早就知道那青衣人必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沒想到是這等高法!太、太可怕了!心里不禁發毛。

可是,心驚過後她又轉念一想……要練到這樣的功夫要很勤勞吧?畢竟這世上像她這麼天才的人是很少的,嗯。她托著下巴肯定的點頭。結論是「他一定是個很勤勞的人!」這個念頭一侵入腦袋,登時她眼楮忽地發亮,嘴唇彎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更加仔細的觀察他。呵!呵!越看他真的是越順眼那!冷凝儒雅的氣質,帶點遺世獨立的味道,絕對是個很特別的人物,高高的武功更是符合她的理想,太棒了!決定就是他!

他身形略動,閃過黑衣人的不要命打法,眉頭微皺。一個旋身,身體略微後傾閃過凌厲的一刀,一腳隨之踢飛黑衣人手中的大刀。手肘一撞,另外一個黑衣人悶哼一聲便向外飛去,直撞到樹干「砰」的一聲,軟軟的倒下。他隨手將刀接過,俐落的一個刀起式,登時刀光閃爍如電——

沒一會兒功夫,大樹底下已多了十三具尸體躺在冰冷潮濕的地上。個個雙目暴睜,似乎不相信自己會那麼輕易的就死在人家手上……

青衣人蹲扯開黑衣人的面罩,發現所有黑衣人的臉早已不成人形,像是被火燒熔了一般,根本認不出來誰是誰。好狠毒的手法!他不由輕輕嘆了口氣,「血影」的手段實在太殘忍了,為了不讓人認出他們的真面目,竟將活生生的臉燒成這樣,到底「血影」的目的是什麼?

這次為什麼會扯上渾天堡?

他們出堡一個多月來屢遭「血影」的侵擾,雖無人死卻也傷了不少人,這次他故意與屬下分開,目的就是要引「血影」出現,以快速的殺法讓他們來不及服毒,沒想到……他緩緩的站起身,眼神看向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柳琦兒看著他卓立沉思的背影,心中也正在規劃美好的未來。

忽然,他開口緩緩道︰「樹上的朋友,請下來吧。」

雨聲,隨著風一陣陣輕響。

整個樹林有帶著韻律的寂靜。

「朋友!再不下來別怪我不客氣了。」樹下的男人語氣漸冰。

他叫我?

琦兒猛然從沉思中醒過來。望望四周,確實無人,那麼就是她了。

這麼厲害!我這樣不動聲色的趴在這里他也能發現?她開心極了!同時,她的決心也更堅定了,就是他了!心下打定了主意,動作也不緩慢,馬上撥開濃密的枝葉,葉上的雨水灑了她滿臉也不在乎。扯開她自認為最動人的微笑望向正抬起頭的青衣人。

「是你在叫我嗎?」她笑嘻嘻地道。

清脆的嗓音一起,莫席天抬頭,雙眼一眯,好個俊娃兒!隨即轉念,在這種天氣為何他獨自一人在此?心中不免起疑。

「小朋友,你為何躲在樹上偷看?」他的語氣是習慣性的冷。

「我可沒躲,是我先到這里的,所以這也不叫偷看。況且——你們在底下乒乒的的的這麼吵,我還沒有怪你們吵到我午睡呢,你倒惡人先告狀來著?」她嘻皮笑臉的回著。由于他此時抬頭看她,俊臉讓她一覽無遺。她發現他的正面長得還不錯哩!只可惜臉色冷冰冰的。她想——大概很多人欠他錢吧?不過沒關系,討債她最會了。剛才從上往下沒能看清楚他的臉,現在抬起頭與她對望著,她真是越看越滿意,笑容不覺擴大了許多。不知怎地,她對于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竟有如此好感,這對她可是從沒有過的事。

「看到這麼多的死人你不害怕?」他問出自己的疑慮,故意忽略因她專注凝視而波動的情緒。

「有什麼好怕?死的是壞人又不是好人,我干麼要怕!」她理所當然地道。

「你怎能肯定他們是壞人?或許我才是。」他眯了眼嘲諷道。

「放心,我對看人有自信。」她眼中絕對是盛滿了你就是好人的表情。不容他置疑。

「你小小年紀,這樣的雨天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里?」對于他的信任,令他有些啼笑皆非,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小男孩?

她皺了皺眉。「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反正你只要相信我也不是壞人就是了,干麼要問這麼多。」要不是你的功夫好,人又順我的眼,我才不跟你扯這麼多。竟然還有這麼多問題,她在心中暗暗嘟囔。越想越怕自己以後會後悔。再仔細的看看他的樣子,確定還是順眼,心情又平復了些。

計劃還是得實行才行。她眼光閃亮——看他全身衣衫已濕……哈!有了!她又再度展開笑容大聲道︰「喂!我看你全身都濕透了,你的傘又給打壞了,我的傘借你吧!」話一出口,急忙鑽回樹中,用力扯著頂上那把黑傘。扯得樹身震動,登時大滴、小滴的雨水,大把、大把的自樹上傾灑下來。

他被她變化多端的神情吸引住了,一時不察竟被淋了全身,無限狼狽。

媽的!他在干什麼!

「喂!你在干麼,我不用你的傘!」天呀,他從沒這麼狼狽過,看他腳步不穩地猛扯那支該死的傘,他竟莫名擔心,不顧雨水直撲下來淋得他一身,仍站在樹下大聲地喊著。

「你小心一點,會滑下來!媽的!」他忍不住咒罵出聲。

「我就快拿下來了!」

她才不听他的話,這便是她所要的標準效果。見傘漸漸松了她心一喜。突然她腳一滑,隨著尖叫聲之後是听著風聲和他的驚呼!便直直準確無誤的落到他懷中。然後,身子一軟、雙眼一閉就暈了過去。

他見懷中濕漉漉的他臉色蒼白一動也不動,不知為何心竟慌亂起來,急運內力至他身上,竟也毫無反應。用手溫柔的扳開他細白的小手取出他仍緊握的傘柄,他不禁動怒地將它扔向一旁。心下卻為自己失常的表現感到不解。未知對方是敵是友的狀況下,他竟這樣莫名其妙的關心起這個不知姓名的小家伙?多年來,他早就學會克制自己的情緒,怎麼對這剛見面的小男孩起了不舍之心?

再次傳送內力至他身上依然徒勞無功。將手指放在他鼻下測試氣息卻正常,他緊鎖了眉,意圖讓他心中沸騰的有些雜亂的情緒平復。

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傳來。

他吊起的心頓時放松,是渾天堡的人前來會合。而蕭紅梅必定也跟著來了。

蕭紅梅是莫席天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的知己,同時也是渾天堡里的大夫,醫術之高堪比他師父「無為毒醫」,甚至有青出于藍勝于藍之勢。

六個大漢駕著六匹馬,另牽著一匹高壯的黑馬至大樹前方不遠,見到莫席天立時馬嘶蹄停,六人訓練有素地齊齊下馬走向莫席天,看也沒看地上狼藉的尸體。顯示渾天堡嚴謹的紀律。

「堡主。」六人躬身齊聲叫道,莫席天望了他六人眉頭又皺了起來。

「蕭大夫和陳堂主他們沒來?」

「稟報堡主,我們一行在到達岡縣時,遇到‘血影’的偷襲。陳堂主被‘血影’毒傷,蕭大夫正在為他整治,目前已送回堡中。」

沒想到他們也被襲擊了。他眉頭皺得更深了。「血影」似乎無所不用其極,現在連陳堂主都受了傷,送回堡中?看情形似乎傷得不輕……低頭看了懷中依然蒼白的小臉,他猶豫了一下,毅然抬頭道︰「我們馬上回堡!」

他跨上那匹黑馬,將琦兒抱在前頭讓他的手環著自己的身子,一只大手撐著他嬌小的身子,單手策馬趕回渾天堡。

那六人見狀,無不奇怪的互望,每人心中都有共同的疑問。那小男孩是誰?竟能讓冷若冰霜的堡主露出疼惜之態?

渾天堡

渾天堡壯偉的建在岡縣的北方,後方依著縣延高聳的雪雲山峰,如猛虎盤踞著整個青翠的山嶺,門前兩旁雄立的不是獅子猛虎或麒麟;而是兩顆碩大的圓石重萬斤立在方正的拱台上,圓石色澤呈暗灰色,磨得光亮似有一圈青黃微暈包圍住圓石,顯得莊重而又神秘。大門是三扇紅漆瓖銅的高大厚重木門,足夠兩台轎子同時進出,旁邊的圍牆抬頭望去似與天齊圍住整座城堡,壯觀自不在話下。

堡內分三進五軒,迎賓樓、設宴廳為一進,二進為客房,有一大片的花園穿插在中間非常美麗,三進則為議事廳和堡主的寢居及書房,而五軒則散落在堡內各處,是各個堂主所居住的地方,自成一個院落。

此時莫席天抱著琦兒直奔蕭紅梅所居住的玉竹軒。

蕭紅梅在見到琦兒時非常驚訝!並非如其他人一般懷疑她的身份;而是——這個懶丫頭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還跟莫席天在一起……

當然,對于莫席天的異常他也是同樣感到有趣,一向有冷面笑匠之稱,冷酷無情的莫席天,竟會不自覺地對琦兒露出憐愛的神情?而他十分確定、加上肯定,莫席天本人絕不知道,這情形真是太有趣了。尤其是在琦兒一看到他時,糟糕了的表情一閃而逝,然後便開始對他頻打暗號。他幾乎笑了出來,看來這丫頭不知道又在玩什麼新把戲,竟玩到莫席天的身上了,真是不知死活。他搖搖頭嘆了口氣。

「怎麼?這男孩有什麼問題嗎?」見蕭紅梅搖頭,莫席天不禁起眉頭問道,眼中又不經意流露出大多的關心。

蕭紅梅忍住笑,正經地回答道︰「第一,他不是男孩。」

「他不是男孩?!那……那他……」是女的?他在訝異中,心底深處卻有一絲莫名的欣喜流過。

「對,她絕對是貨真價實的女孩。」他肯定他的猜測,同時有趣的欣賞著他從未在莫席天臉上看過的驚喜表情,哦,天呀,他敢打賭,琦兒這次肯定糟了,百年不動的冰山似乎為她融化了,而這座冰山可不是好惹的。他有著看好戲的心情。

他轉身過來,接收到琦兒殺人的眼光,硬是假裝沒看到。急忙再道︰「第二,她體質特殊,這樣的體質在常人是僅所未見的,一般的治法對她無效——」

他一語雙關地說,又惹了琦兒一記白眼。他則回以她一記邪邪的微笑,令她大呼不妙。

因蕭紅梅是向著床背著莫席天,又剛好遮著琦兒,因此莫席天並未看到他倆的擠眉弄眼。

蕭紅梅接著又道︰「幸好我曾听過師父的一個朋友說過這種病的治法——只是……唉……」他又搖了搖頭,嘆息。

「只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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