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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青天(上) 第一章

天國是大陸上的第一大國,周邊有二十來個小國家,其均對天國俯首稱臣,並以天國的天子為各國唯一的天子。但在五年前,北疆一個名為忽汗的國家驟而崛起,其以草原民族的好勇善戰頻叩天國邊界,引來天國天子的不悅。

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也罷,但忽汗覬覦于天國物產豐隆、地靈人杰,于是常年叩邊,北方邊界因此時常狼煙四冒、金鼓雷鳴不絕。

起初兩國交戰常以平手作結,天國天子眼看國內勞民傷財,須速戰速決,因此在三年前听從了玄宰相的建議,御駕親征,大振軍心,士兵視死如歸,奮勇殺敵。

忽汗因其是新興的草原民族,即便當初以一身驍勇善戰與天國打成平手,後來卻因操兵不如屹立大陸多年的天國精細熟練,因之大敗,灰頭土臉地退回北方,便與天國簽下和平條約,互不侵犯。因此和平相處了三年,直到今日。

戰爭一過,天國經過一番休養生息,如今依然繁榮,史稱「聖玄之治」。

然今夜,平日里連偷竊之事都不曾出現的宜縣里——京城南方的一個縣,距京城不遠,出現了一樁離奇的殺人事件!

死者是王大為,家境普通,經商,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當然也無兄弟姐妹。死因是被重擊頭部而死,後腦凹了一大塊,腦漿溢出,凶器不明,初判是鈍器而為。案發現場便是王大為自宅中,待人發現後,凶手早逍遙而去。

仵作驗尸的結果如此,搖了搖頭,不免嘆息王大為年紀輕輕卻慘遭殺身,這宜縣怎會突然冒出如此凶狠之人呢?

負責此次案件的自然是宜縣的太守了,人稱「冷面青天」,關山月。

宜縣的太守本來是個大胖子,但後來因好吃乞丐雞,不小心被骨頭給哽死了,這位太守是當時從治安較壞的陵縣調過來的。

仵作向太守大人這麼報告著,卻只見太守其雙眼緊盯著王大為的尸身,左手默默地接過一碗早已涼掉也少了大半的豆腐腦,右手隨意舀起一匙,面無表情地慢慢吞著,還低低月兌口一句︰「不甜了。」

他的動作優美高雅,聲如流水玉盤,仵作不由痴了。

在場幾人沒人說話,只有太守大人吞咽豆腐腦的聲音,與湯匙瓷碗踫撞之聲,有些曖昧有些緊張。

一盞茶後,豆腐腦吃完了,他才終于將視線移開,瞟著仵作,將碗遞回給以一雙色眼微瞇瞅著他看的小師爺,俊顏冷了三分。

「這就是你一夜努力的成果?」

被冰冷的聲線刺中,仵作回過神來,見他家大人面色陰沉,似要發怒了,以為自己冒犯了他,才正要慌張跪下,卻聞小師爺尷尬地笑了一聲。

「嘿嘿,豆腐腦好吃嗎?你瞧,我不僅為你買豆腐腦,還幫你帶了個人回來。」言下之意,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吧?

可冷面太守不是小師爺,冷面青天不是隨便說說的,只見他鳳眼一瞪,凶光盡出,小師爺嚇得噤若寒蟬,縮著脖子,一雙靈活的大眼心虛地瞟過來呀瞟過去。

「是啊,是個死人!你可真厲害,一出去便出了事。」

冷面太守聲音雖低又輕,卻讓人覺得走在冰刀上,步步心驚,滴滴冷汗。

小師爺本畏縮著,一听太守大人將錯歸到他身上,不服氣地嚷嚷︰「我只是去買豆腐腦,他又不是我殺的!」錯的是凶手,怎麼一副全是他「帶衰」的樣子呢?

「要是你殺的,你想我還會讓你站在這里嗎?」冷冷的聲音,擲地有聲,宛如冰凌相擊,凍得人心發寒。

「呃……」

小師爺被凌厲的聲音一嚇,又縮成小小的一團了。

「好嘛……我知道不該亂跑出去,應該要幫你的忙……」可是我買回來的豆腐腦你還不是全吃了?這一句小師爺不敢說出,只敢在心里嘀咕。

太守大人見他家的小師爺終于安安分分低頭認錯,眸中閃過笑意,表情卻仍冰冷,轉而向仵作問︰「就這樣嗎?沒有多余的線索?」

仵作愣一愣,忙道︰「沒有。」

「那你下去吧,先將尸身放在義莊。」他擺了擺手,讓仵作領命下去。

偌大的堂上,頓時只剩縮在角落的小師爺與沉吟思索著的太守大人。

小師爺大眼轉了轉,望著被抬出去的一截白色布角,滑下來的一只手垂直地晃呀晃的,他不禁皺了皺眉,抿了抿唇,搓了搓手,睜大眼滴溜溜地偷覷著他家太守大人——

烏黑柔亮的長發,劍眉英挺,眼若寒星,唇-瓣女敕紅,是一張俊美的五官,線條如刀刻般深邃,彷若外域人。其身子縴長,雙手素白,正支著完美的下頷,目光深沉。

其實只有自己才知道,那身青衣底下的身子不若外表看來的柔弱,他甚至比自己強壯好幾倍,擅使劍、輕功,與自己截然不同的高強;可他又溫文儒雅,美如仙人,與自己截然不同的瀟灑。

他再低頭看了自己單薄、瘦弱的身子板,無聲地長長嘆了口氣,這種身子板怎麼入得了他的眼中?也難怪他總是對自己冷冷冰冰的了。

「朋朋。」

喔喔,他家太守大人在叫了!

「什麼事?」大眼眨了眨,討好的移了過去,貪婪地呼吸著與太守大人相同的空氣,心底卻不免有些遺憾——

啊……如果能抱抱他家大人就好了!

「你覺得王大為的死因如何?」

他頓了頓,想起那截白布,「並不單純。」

「是嗎,你也這樣覺得?」太守大人揚眉,面露贊賞之色,一閃而逝。

「王大為與人並無結怨,如何招來殺身之禍?且其家境普通,堪堪能過活,又沒有情人,于情于財都沒有理由讓人殺了。」

頓了一頓,想起他看見的現場除了一堆血之外,還留一灘水。

「屋內並沒有茶具,何來的水?」此句是小師爺的疑惑,喃喃自語,不巧太守大人也听見了。

「由此,你判斷王大為死因不單純?」

「啊?啊,是的。」

太守大人點點頭,起身走進書房,小師爺巴巴地跟在後頭。

「表面上看來是如此,不過事實總是令人難以辨認。」隨手挑了枝筆,在鋪好的紙上寫下幾個蒼勁的字,落款,封泥。

「王大為是古玩店主人徐老板雇用的商卒,專門往返邊疆各地帶回珍貴稀奇的寶貝。幾日前曾听聞徐老板得到一個忽汗族的寶珠,其能夜中發光,溫潤如玉。據說里頭藏了忽汗皇族的寶藏,徐老板因之愛不釋手。」

也就是說,此事可能與徐老板和忽汗寶珠有關。

「所以我們先去拜訪徐老板?」小師爺很聰明,舉一反三,馬上明白了徐老板的可疑之處。

「嗯,這封信交給阿友,上呈京師。」

「好,那麼我們現在就去嗎?」接過信,小師爺問著。

「不。」現在三更半夜,誰會理人?至少徐老板不會。

「不?」

「你再去幫我買碗豆腐腦來,多加些料。」

「……」

***

古玩店位在宜縣第一大城重城中央大道最底,位置有點偏僻,不過仍是人車如流,人來人往。

店面很小,僅有十多尺寬,店內燻香裊裊,書畫掛滿牆,筆硯紙鎮琳瑯滿目,平添幾分書香之氣。其余的稀世珍寶則不放在店門口,只有經過徐老板的同意才能示人。

翌日早晨,太守大人便服駕臨,身後只跟了一個小師爺,小師爺正往嘴里塞著甜糕,一副悠游輕松,不像是來查案,倒像是來玩的。

不過太守大人也不遑多讓,手里仍是一碗豆腐腦,天冷,還冒著熱氣,一口接著一口吞進肚里,雙眸微微轉著打量店內擺設。

他們兩人在店門口站了許久,甜糕吃完了、豆腐腦也吞完了,卻仍不見有人出來迎客,這讓太守大人與小師爺一個是皺了眉冷了臉,一個是歪著頭滿臉疑惑。

就這樣放著一對璧人爺倆在冷風颼颼中吹著,實在是有點兒讓人不忍心,路過的人不禁都埋怨徐老板沒有憐花之意。不過太守大人氣質如冰,也沒人敢上來搭理。

「山月,里頭好像沒人在耶,我們要不要回去了?」打了個哆嗦,小師爺抱著雙臂,小小聲地建議。嗚,他都快凍死了!

太守大人瞟了一眼小師爺,只見那比自己矮一顆頭的人正發著顫,雙頰凍得通紅,嘴唇卻冷得發紫,雙腳跳上跳下的,似乎就快耐不住這寒意了。

這樣冷?太守大人心里起了淡淡的疑惑,卻忘了自己有內功護體,不畏寒冷,而小師爺區區一介平凡人,在這種冷得快要飄雪的天氣里,也只有太守大人自己能雲淡風輕、毫不在意了。

想了想,太守大人朝發顫的人伸出手,「過來。」

小師爺睜大雙眼,有些驚訝有些不解,不過還是在他家大人耐性即將用完前撲了過去,緊緊地靠在寬大又溫暖的懷里。

舒服地嘆了口氣,小師爺雙手環抱著那緊瘦結實的腰身,道︰「終于得救了……」

太守大人難得展現溫柔,拍拍懷中人的背,難以言喻的憐愛溢于情表,只是他本人不知,當然被他擁著的人更是不知了,唯有再一次的疑惑。

就在兩人相擁之際,店里頭終于有人出來了,卻不是徐老板,而僅僅是一位男僕。男僕走路穩健,隱帶著風,敏捷利落,衣袂飄動,倒有幾分姿態。

「不知太守大人遠迎,失敬。我家主人目前不在,太守大人有何要事可讓小的轉達。」

太守大人默默打量男僕,仔仔細細的,瞳仁中閃著異芒,好一會兒才道︰「……我改日再來。」

男僕恭敬地應了聲是,又徑自回里頭去了。

「這人好沒禮貌,客人都還在呀!」小師爺不悅,卻也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太守大人則是很干脆地轉頭就走,順便拉上小師爺一起,準備打道回府。

「山月,天冷,我們去吃熱豆腐腦好不好?」

太守大人淡淡地看了小師爺一眼,語出驚人︰「你要端著豆腐腦去看尸體?」

「……」

雖然小師爺無言以對,但他們還是去買了豆腐腦。

端著豆腐腦的小師爺亦步亦趨地,躲在不畏寒冷的太守大人背後,正開心替他家大人捧著冒熱煙的豆腐腦汲取溫暖,耳邊卻忽聞一陣嚓嚓聲,有些耳熟,似在哪里听過,下意識地抬頭四周環顧……

路人紛紛,厚衣加身,沒什麼異樣。

小師爺皺了皺臉,以為自己听錯正要收回目光時,卻撞見了一雙幽深漆黑的眸子,心猛地顫栗!街旁的巷子中、陰影下站了一個黑衣男人,蒙面束發,唯一可見便是那雙令他心顫的眸子。

幽深的眼是深潭中的漩渦,似要將他吸了進去……漩渦中有著發亮的金色鯉魚,緩緩游著,牽引著他的視線。

正要順著金魚去探索那幽深漩渦的中央時,那雙眼眨了一下,不再看他,遁入黑暗。

小師爺一愣,想追上去,移了一步卻覺後頸一緊,他家的太守大人揪住了他,問︰「你在做什麼?」

「不,那里有個人在看我們……」

小師爺往方才黑衣人的方向一指,太守大人當然看不見任何人,可仍是仔仔細細地盯著看了一會兒,輕輕月兌口︰「是嗎?」意味深長。

他早知道有道凌厲的視線追著他們,但他不動聲色,只為看那人到底想如何,想不到小師爺如此敏銳,早一步壞了他的打算,那人已經走了。

小師爺沒听清楚,想追問,太守大人轉頭就走,拉上他一起。跌跌撞撞間,他只能捧好手上的豆腐腦,吞入滿月復疑問。

半個時辰後,太守大人與小師爺人已在義莊。

那日仵作驗尸的結果經過另幾位仵作的討論之後,也是同樣的結果,並沒有改變。只是對這結果不滿的太守大人還是決定來到義莊,再驗尸一次。

于是,太守大人端著一碗熱豆腐腦命令仵作當著他的面,重新驗尸一次。一旁的小師爺對他家大人如老僧入定的能力嘆為觀止,不得不佩服。不過,下次是不是應該叫他家大人改改看著尸體吃豆腐腦的壞習慣?

仵作領命,掀開王大為尸身上蓋著的白布,霎時間惡臭如風迎面,撲鼻而來。小師爺掩面作嘔,差點當場就吐了一堆酸水出來,幸好他在豆腐攤上就把豆腐腦拼命吃完了,否則自己一定是吐得暈死過去!

忍過那陣惡心之後,小師爺重新站定太守大人身旁,卻發現一個令他驚恐的畫面——他家太守大人仍眉間不皺,慢悠悠吃著早已冷掉的豆腐腦!

老天啊,他家大人嗅覺失靈了嗎?還是真有什麼隱疾——喜歡看尸體聞尸味吃豆腐腦!別跟他說這是他家大人的另類興趣啊!

小師爺忘了——他家大人有武功,閉氣吃豆腐腦不是問題。冷面青天面不改色的絕活也早已練得爐火純青了。

吞下最後一口豆腐腦,太守大人終于開口了……

「時至冬日,天冷風寒,王大為不過死了一日,尸身理應不該腐壞成這樣。」俊美容顏上,眉間緊鎖,面色凝重。

仵作其實也嚇了一跳,昨日驗尸時明明好端端的,可才過一夜就已腐敗,實在不是常理。王大為尸身已全身黑紫,肢體末上端和傷口已有些潰爛,腐惡之味濃烈,嗆得連仵作也不由捏了鼻。

第一天尸身是慘白的顏色,過一夜後變成黑紫,再怎麼外行也看得出來——王大為是中毒了!

「昨日你們沒驗出尸身中毒?」太守大人蹙眉,一雙美目盯著腐敗的尸身看。

「沒有,因此才將死因歸于腦後被重擊而亡。」

「這麼說毒是後來灌進去的?」

「有可能,但義莊時時有人看守,王大為的案件是重案,不可能放人進來灌毒。」

「可尸首確是中毒了。」

「這……」仵作面有難色,也不知該作何解釋。

小師爺這時走向前,捏鼻蹲在尸身旁,向仵作道︰「你過來用銀針插他的四肢。」

不過一句話,仵作恍然大悟,忙依言而做。

以銀針試毒,只要測試出來有毒,便代表王大為是死前中毒,而非死後——死後被灌毒毒物只會積在喉部,並不會到身體末端。若是如此,第一日驗尸的結果將在今日被推翻,剩下的只要調查出毒藥的種類,也許案情就有一點眉目了。

太守大人不著痕跡地笑了,轉眼即瞬,沒有人看見。

那笑是給小師爺的,若是讓他看見了,莫不開心地手舞足蹈。可惜,小師爺正專注地看仵作驗毒,喪失了這麼美好的一個時機。

「如何?」

太守大人也步至他們身旁,仵作正好將銀針抽出,森白的針頭上沾了一截黑液——正如他們所想的,王大為是死前便中了毒!

那麼,死因也許會因此而有了改變。

「看來,死因得重新推論了。」

小師爺點了點頭,想了一想,仰首對他家大人道︰「我覺得王大為一定是中毒死的。」

「為何肯定?」太守大人也俯視著他家的小師爺。

他家小師爺挺聰明的,常常能從分毫中看見整件事的緣由,敏感度也比別人好,曾經有幾件案子是小師爺破的,他自是相信他家小師爺的話,但不免還是得問上一問——即便是他心中的答案也同小師爺一樣。

「王大為腦後的傷是用來掩飾他中了毒的事實,顯然這個凶手所用的毒藥一定會泄漏他的身分,因此我們只要調查出毒藥的種類,或許就可以尋著這一條線索來抓凶手。」也許他們可以先去調查徐老板在這幾個月內有無到藥材店去買毒藥。

「不錯,那麼這件事交由仵作去做,明日我就要知道毒藥的成分。」

「是。」仵作領了命,立馬動手。

小師爺跳了開,厭惡地遠離尸身,問著他家太守大人︰「那麼我們要回去了嗎?」

太守大人睨了他一眼,「不,去王大為家中。」

「啊?我可不可以不去?」

小師爺一听,馬上皺了整張臉,可憐兮兮。他才不要再去一個死人家里,王大為淒慘的死樣實在傷了他的弱小心靈,他的心需要療傷,禁不起再一次的沖擊啊!

太守大人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有些出神,片刻才道︰「你先回去沐浴,我自己去。」

小師爺聞言抬頭,頓時感激地差點涕泗縱橫,立馬精神一來,笑開了一張臉,雙頰紅女敕,飛快地道︰「我馬上回去!山月慢走。」

「嗯。」簡單應了一聲,太守大人瀟灑離開。

小師爺當然是如獲大赦般開心地回府了!只是回去的路上他繞了遠路,去買剛出爐的蛋烘糕。

***

王大為的家被太守大人派了幾個人守著,一般百姓無從進入,且王大為也沒有任何親戚,自然是沒有人在他死後來為他招魂燒冥紙,因此現場還保持得相當完好。

太守大人來至,環顧室內,沒什麼擺設,只不過一炕,一案,二椅,一窗向街道開……如此而已。

王大為是徐老板雇用的商卒,雖然歷來所找到的稀世珍寶不少,但全被徐老板剝削去了,最多不過讓王大為領了淡薄的月薪,能養活他自己而已,沒有多余的閑錢來添家具,也不能娶妻,因此一直孤身一人。

地上那晚的血跡還留著,斑斑詭譎,顏色變黑,襯著已干的白液,若非是在白晝,一旦映上那夜的深沉與月色,可真是嚇壞人!

血跡積聚之地便是王大為被殺躺臥之地,然據小師爺描述,在此地兩步之外有灘水,至今已被蒸發看不見痕跡,可他相信小師爺不會看錯,且當時室內是點著燭火的,雖小但卻清楚,應是如小師爺所言無誤。

也如小師爺所疑惑——屋內沒有茶具,何來的水?連個裝水的器皿都看不見!

如果這水不是王大為屋子里本有的,那麼會是凶手帶來的?若是如此,為何凶手要大費周章帶水來殺王大為?是武器?是毒藥?這水究竟在這樁案件中佔了什麼樣的地位與角色?

這麼想著,眼角余光瞥見角落床邊有個東西,太守大人彎身去撿起,雙眼微瞇——竟是一根黑色羽毛!

羽毛柔細黑亮,有上好的觸感,如絹綢。

「這是鳥的羽毛?」太守大人低聲自語,忽聞耳邊一陣呼嘯風聲,門外守著的幾人已被悄悄放倒。

他眼前黑影一晃,風勢凌厲,襲面而來,腳下步伐一轉,堪堪避過了黑影的攻擊,連連變換身法,黑影窮追不舍,幾個起落,兩人已在小小的屋子內過起招來。

拆招之間,太守大人將黑色羽毛藏在衣內,接著專心與對方周旋。

對方全身著黑,面上也蒙了一塊黑布,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楮,閃著幾點光芒。一身的黑,一身的銳氣。黑衣人招招刁鑽,身法詭異,但太守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以掌為劍,橫劈直掃,掌風化為厲氣,防守攻擊兼備。

黑衣人緊盯著太守大人的眼,太守大人也不放過藉此看透黑衣人身分的機會,兩人相視,不相上下。

太守大人只見一雙黑得發亮的瞳仁,幾分凌厲,幾分冰冷,其它的什麼也讀不出、看不透。

兩人將自家武功舞得滴水不漏,對拆十幾招後,黑衣人見太守大人修為不淺,無法一時間內取了性命,只好身法一換,氣息頓收,凌空掠出。

太守大人一愣,想不到黑衣人突出此舉,追出小屋,卻已不見人影。

思索了一會兒,太守大人才解了幾個被點穴倒地的官兵的穴,再次確定屋中沒有遺漏的異物後,拂袖而去。

這一趟可謂收獲良多。

——黑衣人與黑色羽毛。

***

關府,是太守大人與小師爺的家。

小師爺高高興興抱著一盒蛋烘糕回家,第一件事便是交代下人將蛋烘糕用精美的器皿裝起,送到太守大人的書房里。而他自己便回房抱了衣物,蹦蹦跳跳地往浴池前進。

關府樸實無華,但太守大人有個癖好,就是沐浴時一定要在寬敞且溫暖的地方入浴。

因此太守大人雖在其它地方不講究奢華享受,但卻別出心裁地蓋了一個大浴池,冬注熱水夏注冷水,還有花朵提煉的精露隨侍在旁,也有專用的婢女隨身服侍沐浴——不過這在小師爺也得其恩賜共享這大池子後,統統攆了走開。

這關府中誰都知道小師爺對太守大人十分仰慕,男人的佔有欲是極強的,當然不願意心上人沐浴時還有其它人一直盯著看。

小師爺表達得清楚,同性相愛也早不稀奇,下人們也十分體諒,早自動達成不成文協議——從此只要太守大人沐浴時,只能有小師爺在一旁侍候,其它不相干之人得自動遠離走避。

其實讓下人們這麼做的原因不只是小師爺本身的問題,還有太守大人的默許。

太守大人對小師爺青睞有加也是有目共睹的,雖然總是一臉冷冰冰,但他們其實看得出來太守大人對小師爺是很溫柔的,總在不經意時流露出一點對小師爺的贊賞與憐愛,有時也會不著痕跡地對小師爺笑。

雖然他本人和小師爺全然沒有發現,但他們可是看得十分清楚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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