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補不牢? 第七章
西雅圖的早晨,從第一杯咖啡開始。
Wspresso濃郁的香氣彌漫在整間辦公室里,按照慣例人手一杯,各自發表感言——
「嗯好香。」
「啊!好燙!」
「噢……好苦。」
「嘖,好棒!」
程映-吐吐舌頭,原汁原味的濃縮咖啡她一直喝不習慣,轉過身去加滿女乃泡再舀了兩匙糖,這才心滿意足捧起杯子,醒過精神。
「內arena,昨晚去哪瘋啦?」同事吉蓮看她睡眠不足的模樣,笑問。
「哪有。」她偷打一個呵欠,翻出一疊單子交給她處理。「這個禮拜的豆子訂單,南美洲那兒又想漲價了,你看著辦。」
吉蓮攏攏燦爛的金發,一派好山好水好空氣養出來的悠閑個性,也端著咖啡品嘗,對程映-的興趣仍是比咖啡豆的價格波動來得高些。「我要是像你這樣掛著熊貓眼來上班啊,一定是因為前一晚力戰到天亮。」
「力戰什麼?」
吉蓮看她一眼,曖昧地微笑。「明知故問。」
「喔,」她按按眼窩。「可是我沒看過你帶熊貓眼來上班。」
「沒機會嘛。」吉蓮嘆息,嬌媚地掃向另一邊。
「親愛的,你是怪我從沒讓你盡興嗎?」嫌咖啡太燙的丹尼眨著眼、男性尊嚴頗受打擊。「不然我們今天晚上試試?」
「OK!」
一大清早的討論這種話題實在有點不衛生,程映-又偷打一個呵欠。「我沒那麼好的興致,要怪都怪班,是他害我的。」
咦?
班很無辜,漂亮的淺棕色眼楮看起來比程映-更累。「我也是不得已的嘛!」
「你們……」
「我的甜心一慪氣就滿口中文,一個英語字母都不肯講,也不管我有听沒有懂,我只有找Karena幫忙。」幸虧最後協調成功,不然他三更半夜想抱女朋友溫存不成,還要被趕出去睡大街,太可憐了!
只苦了程映-,害她沒有睡飽覺。
「你又把人家惹毛啦?」
「唉,長得太帥,難道是我的錯?」那個小醋桶!
程映-看他一副「天生麗質難自棄」的感傷模樣就好笑。說起來也實在巧,他那位愛吃醋又分不開的女友和她一樣來自台灣,而且竟然還是岳可期的小學死黨!天涯何處不相逢啊,她也就老是被這對冤家理所當然地抓去充當翻譯兼和事老了。
想到岳可期,不曉得她現在過得好不好?是不是依然那麼嬌憨可愛?當年匆匆離開台灣也沒能好好道別,提醒她要小心程映睿,別傻傻被吃了……哎,有時候真想念她耶,還有……
不,別想了。
程映-抓起電話,開始聯絡客戶,飄離的思緒轉而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她這幾年在美國發展得不錯,取得碩士學位後進入現在的公司,負責西北進口量最大的咖啡豆行銷業務。
忙了一天,下班前十分鐘,黑美人愛達湊近,頂頂她肩膀。
「晚上有空吧?我們要參加派對,一塊去!」
程映-獲著沉重的眼皮,縴縴食指比向黑眼圈。她的皮膚薄女敕白皙,對比格外明顯。「不好吧。」愛達勾起她的下巴打量,甜甜笑道︰「沒問題,涂點遮瑕喜再上厚厚的粉底,遮得住的。」
用力搖頭。「我要回家補眠!」
「Karena——」愛達轉而勾住她脖子。「你知道我芳心寂寞多久了嗎?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了,在華盛頓湖畔喲,為了咱們彼此的福利著想,你怎麼可以不跟來撐場面?」
「我搶不過你的豐采嘛。」
「呵呵呵……」她的奉承捧得愛達心花怒放、笑得花枝亂顫,不過仍是不肯放過她。
真是多事的一天!程映-沒轍,只好回家梳洗換裝,搽搽口紅、撲撲粉,美美地隨她赴宴去。
華盛頓湖畔坐落著許多豪華別墅和船屋,是著名的電腦新貴集散地,來到今晚舉行活動的豪宅,主人希爾德是電腦公司的高階主管,固定在每年夏季結束前舉辦一次大型派對,邀請旗下青年才俊及名媛淑女前來共襄盛舉,愛達等的就是這一天!
寒暄過後,已經三個月沒有男朋友的她等不及猛眨電眼,暗示四周獨身的「新貴」們可以自動上門,這兒有一個大美人!
比起她的好興致,程映-就顯得意興闌珊多了,她對這些股票價值更勝鑽石的年輕新貴沒什麼興趣,夾了些烤海鮮再端杯酸甜的白酒,她躲到沒人的角落獨自享用。
肚子好餓、眼皮好酸,東西好好吃喔……
她專心戳著食物,因為太專心了,以致無暇注意遠處投射而來的目光。那目光先是閃過一抹驚訝,繼而深深流連在她身上,從女敕橙色的洋裝、蓬松柔軟的短發、滑膩如往的肌膚、含著銀叉的嬌艷紅唇,到她揉揉眼楮的可愛模樣都不錯過,一一收入眼簾,逐漸拉近距離。
「Karena!」愛達找到她,忍不住嘟嘴。「真是的,你看到沒?這些新貴們一個個身高和身價成反比,身價又跟體重成正比,品質逐年降低——」話還沒說完,黑溜溜的眼楮突然睜大,立刻改口︰「哎呀,這個好,好帥喔!也是國外來受訓的工程師嗎?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帥的東方男人,你看你看!他像日本人?韓國人?還是——」
程映-的頭被扭向另外一邊,視線被強制移往愛達所指的方向,注視她所稱贊的男人。
他也正走過來,頎長挺拔的體魄里在剪裁合身的藍色西裝里,停在程映-面前。
許久不曾相遇的眼楮,再度對上——
「好久不見!」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走到後院的小碼頭,俯對湖景水色,仰迎滿天星光,程映-倚著欄桿,心情仍因為這突然的驚奇而震蕩。
「真巧。」她開口。
岳彥期沒有答話,只是用一雙燦亮的眼楮望著她,直直凝睇。
程映-也看他。和記憶中的印象相比,他並沒有改變太多,依然高挺、俊朗,只是眉宇間多了一絲成熟的憂郁。
「我們多久沒見了,嗯,五年?」
「五年兩個月。」他終于收回視線,學她背倚欄桿,兩人並排。
程映-點點頭。「是有這麼久。」
「是五年兩個月零三天。」
「喔。」
他舉手看表。「又十七個小時。」
她忍不住笑,抬起頭。「你們學理工的就是有這毛病,干嗎算得這麼仔細!」
「我一直都算得很仔細,一天天、一年年,數你離開的時間。」岳彥期說,聲音是輕快的,又含了一點感嘆。「結果沒數到你回去,我反而來了。」
「受訓?」她听愛達是這麼說。
「對。」他回答,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地問她︰「映-,你好嗎?」
「好啊!」她回得直截了當。「除了偶爾有點想家,你呢?」
他微笑。「大概不會比你好。」
「有……女朋友嗎?」
他轉頭看她,程映-臉一紅,不自在地笑笑,擺擺手。
「算了,那是你的事,當我沒問。」她真想剪掉自己的舌頭!
「我沒有,如果你是想知道的話。」岳彥期說,似乎覺得有趣。「倒是你,追求的人一定不少吧?」因為尷尬,程映-反而揚著下巴,驕傲又虛榮地說︰「那當然,我是程映-嘛!」
他燦亮的眼神因為這句話而黯淡下來,輕快的聲音也變得深沉。
「是呀,你一向很有異性緣,不愁會寂寞的。」
他落寞的語氣,扯動了她的情緒。
「A,你怎麼躲到這兒了,快進來!」一名同事找到他,連忙喚道。
岳彥期點頭,示意他先走,自己隨後就到。
「你叫A?!」程映-笑。
他聳肩,不介意她笑他陽春的英文名字。「我不會待太久的,反正只是個稱呼,怎麼喊都無所謂。」對他而言這里只是異地,名字也是暫時的。「再說我比較喜歡听到的,是‘阿彥’。」
程映-嘆氣。
「我了解。你知道嗎?我到美國五年,今晚還是第一次听到人家喊我的中文名字呢。」
「懷念嗎?」
「嗯!」實在久違了。
「映。」他輕喚。
「有!」
岳彥期笑。「映-,映-,映-……」一聲又一聲,一遍又一遍,喊她個過癮。
「叫魂哪。」她嬌嗔。
「你為什麼不回來?」
突然的問題讓她的笑容凝在嘴唇,她抿著嘴,用緘默作答。
一聲嘆息,是岳彥期的。
何必問呢?原因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我該進去了。」他月兌下外套,挽起襯衫袖子。
「有什麼活動嗎?」
「台灣的撞球太出名了,希爾德先生知道我也會敲兩下,堅持要跟我比劃比劃。」
「你何只會敲兩下,你還能生財呢!」
他揚眉。「要下注嗎?」
「那希爾德先生不是虧大了。」程映-俏皮地眨眼。
他笑。「謝謝你對我如此深具信心,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撞球間里,當時你可是用五百塊賭我敲不進去哩。」
記得,她當然記得。
「哎,那是過去嘛!」她打哈哈。「快進去吧,我還想看星星。」
岳彥期轉身,但走到門前又回頭,看著她,沉緩而溫柔︰「映。」
「嗯?」
「我可以去找你嗎?」
他說要來找她。
結果整整兩個禮拜,連個影兒都沒有。
程映-才不承認自己很失望,反正她並沒有懷抱期待,也沒有等他!
「Karena,你這兩星期怎麼了?一下班就回家里窩,請你吃飯也不來,真沒趣,你都在做什麼啊?」「看肥皂劇。」她答。
「看一晚上?這可不像你!」
沒錯上點都不像她。程映-蹙眉,對自己覺得生氣。
他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她又何必認真呢?
何況當初是她先放開了手,是她選擇離棄的,事隔五年,如今她還能期待什麼?
拋在腦後吧!她不願再多想,也不要再回家像個傻瓜似的守著電視機空等,于是接受了幾位同事的邀約,到附近的PUB消磨。
一直耗到了午夜,她才回到居住的大廈,遠遠就瞧見修長的身影站在樓下,倚著路燈桿,雲霧在他指縫、唇間吹散。她走近,是岳彥期。
听到腳步聲,低垂的視線揚起。「你回來了。」
「你怎麼在這?」
「等你。」
等她?「都這麼晚了,你在這站了多久?」
岳彥期聳肩,倒是不太高興地看她。「是很晚了,你一個女孩子不應該現在才回家,去玩了?」
「我是女人,不是女孩。」程映-更正。
「那更危險。」
她挑了下眉,說︰「你要找我應該先打電話聯絡,我就不會出去,讓你等不到人。」她等了兩個禮拜他都沒悄沒息,她一失去耐心他就出現,真是不巧,
他注視她的眼楮變得復雜,低頭,又叼起煙。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她看他熟練地吞雲吐霧。他原來是不踫這些的。
「人總有悶到需要解壓的時候。」
「哦?那也借我解解。」她伸手摘掉他嘴上的半截卷煙,放進自己嘴里,咬住。
溫暖的煙嘴,是他嘴唇的溫度。
岳彥期訝異斜睨。「你也會?」
程映-的回答是一連串痛苦的嗆咳,他忍不住笑,拿回來捻熄,順手丟開。
「別逞強。」
「試一試嘛!」她不太服氣。
他忽然扳住她肩膀,將距離拉近,低沉的聲音含著壓抑的嘆息。「其實我每一天晚上,都在這里。」
什麼?
「我站在這里,抽著煙,看你的屋內燈亮,等你的屋內燈滅,然後才離開。」
他的意思是當她捧著微波面條、瞪著電視機里無聊的肥皂劇,一邊感覺失望時,他人就在樓下眺望她屋內的燈光?!「你為什麼不上來?」
「因為距離愈近,我會愈貪心。」他直勾勾地看她,問︰「映-,你想我嗎?」
「我……」
「我想你。這五年我一直都想著你,我等著你,等你的心結解開,回到我身邊!可是你不回來……所以我只好來了。」他輕撫她的臉頰。「我想知道,我的心願還能不能實現?」
她看著他,沒有回答,傾身貼住他胸膛,听他狂烈急促的心跳聲。她知道自己現在的心跳速度一定也是一樣。
「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你。」岳彥期說。
程映-這才抬起頭,踮腳吻他,坦白道出真話。
「我也想你!」
試一試,她好想好想再試一試他嘴唇的溫度。
牽著岳彥期的手,程映-領他進入位于頂樓的住處。
「別開燈。」他在她的手伸向電源開關時低聲阻止,修長的指節罩住她手背,溫熱的身體由後熨貼著。「我怕!」
「阿彥——」
另一只手環抱住她,將程映-鎖在懷里,喑啞的嗓音吹在她耳間,透露他的不安︰「我怕,怕開了燈你就會清醒,會推開我。」
他害怕,真的害怕,握住她的手指微微顫抖;雖已擁她入懷,卻深恐她再一次的後悔。千里迢迢,他追的是確定的答案。
他的顫抖讓程映-呼吸緊縮,她感覺他胸膛的起伏,包圍著她身軀的體熱,以及緊繞在腰肢上的肘臂。她抽出自己的手,轉過身,回抱住他。
「我不推開,你是我的阿彥、我的A,我的!」
「映-!」
「抱我。」她深深將自己埋進他懷中,嬌媚地邀請。
他們不開燈,落地窗外的銀白月光,已為他們照亮彼此。
岳彥期低頭,印上柔女敕的嘴唇,輕輕含住,細細吸吮。
「我很貪心——」他的舌頭推開紅潤的唇瓣,探入檀口,尋到程映-的,濕熱的氣息交纏,相親相依。「會愈來愈貪心,愈來愈貪心……」
程映-倒抽口氣,困難地喘息,貼著他唇邊,坦白鼓勵︰
「我喜歡你的貪心。」
他倏地低吼,狂亂的熱吻一一落襲在她下顎、頸間,嘗到女性自然的甜香,燒烙出櫻紅的痕跡……再也無法忍受一絲一毫的距離存在,俯身將她壓倒床鋪,熾熱的肌膚貼合得更緊密,膚觸之間撩撥著欲動的火。
程映-啟口輕吟,承接他的重量,恣意享受他在她身上制造的魔法。
好久了……時間的隔閡帶來陌生,卻又如此奇異的熟悉,因為在夢里,她總是讓他這樣抱著、愛著。
忽然,她使力推抵他肩膀,離開他的懷抱,翻過了身,跨壓在岳彥期腰上。
他微愣,眼色幽黯地看她。
「好熱!」她揚起一抹銷魂魅惑的微笑,明眸大眼閃耀晶亮,雙手在腰間交叉,掀起棉質上衣,連一並月兌掉!
岳彥期瞳孔一縮,屏住氣息,目不轉楮地直視她,銀白皎潔的月光穿過玻璃窗灑在她身上,的曲線在光與影的交錯間更顯冶艷,毫無瑕疵,這麼大膽奔放,又美麗自然。
這是他的映-,她熱情、自主、倔強、自我意識堅強,就連肌膚相親的關鍵時刻也不肯乖乖受制于人,非要同他分享主導權。
岳彥期嘴角勾起,好整以暇地欣賞眼前美景,這是他愛的,他的程映-!
突然的赤果讓程映-覺得清涼,然而岳彥期的灼灼視線,卻又對她噴著火!她臉頰被燻得俏紅,手指扯住他襯衫扣子。「你也熱?我幫你。」
「映-……」他申吟。
她沒兩秒便剝光全部鈕扣,扯開襯衫,對他禮尚往來。
岳彥期濁重地嘆氣,不曉得該阻止她,還是鼓勵她。她縴細的指尖劃著他胸膛肌理,學他方才對她的作為,更挑逗地來回,一寸寸點燃火苗,焚燒的沖動在體內奔竄,他必須極力克制才能捺下;配合她調皮的步伐,重重一喘,他最後決定——隨便她。
手心下的肌肉光滑結實,一分一寸都充滿強健的彈性,和被她撩起的熱意,程映-滿足地模索,一邊觀察他歡愉的反應,听他濃烈的喘息,和痴醉眼中對她傳遞的調情……
激情的興奮像閃電,在心底激蕩,她得寸進尺低下頭,張開貝齒,也在他身上留下她的痕跡——
這超過岳彥期的極限了!
扶在她腰上的手猛然一轉,他易位而上,沉重的身軀壓陷住她,緊緊貼合。四目相接,他們額抵額,鼻尖頂著鼻尖,彼此急促熾燙的氣息幾乎要將兩人融化。
程映-雙手一勾,繞住他脖子。
「我想你。」岳彥期說。
「嗯。」
「我想你。」再重復。
「我也是。」
灼熱的吻回到程映璐唇上,放肆的挑勾也纏卷住她,隨著吮舌忝、嚼吻、撫揉,剩余屏障一一卸除,零星迸跳的火苗也擴張為燎原之火,燒舞出他們共同的肢體節奏,直到靈魂結合——
「我愛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當她閉上眼,感覺岳彥期的吻、他的,和他在她身體里的存在時,這三個字總是縈繞耳際,他一遍又一遍,沙啞的聲音毫不厭倦地重復對她傾訴,提醒她不要忘記。
西雅圖的夏天,浪漫而甜蜜。
白天他們會在附近的公園席地午餐;傍晚同游聯合湖,在寬敞舒適的游艇上舉杯共敬迷人的夕陽;到了假日則到郊外踏青散心,或者干脆窩在程映-的公寓里,整天整夜不出門,黏在一起消耗體力……
吉蓮于是常常提醒她臉上又帶了黑眼圈,而程映-會笑著回答這是愛的印記,害她嫉妒得差點哭泣!
她曾經交往過數不清的男朋友,卻從沒有如此感受過戀愛的快樂,因為他們都不是她心里喜歡的人,他們都不是岳彥期!
「你在喝咖啡,還是喝牛女乃?」岳彥期靠過來,摟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問。
「我在喝咖啡加牛女乃。」程映-握著湯匙攪拌。
他勾起杯子品嘗。「Latte?好重的女乃味。」滑潤的牛女乃混著火侯恰好的濃縮咖啡,口感香醇細致,她的技術很棒。
「嘿,那是我的!」她拿回來,將另一只瓷杯塞進他手中。「咯,這才是你的份。」
他嗅了嗅。「你加了什麼?」
「干邑白蘭地。」
岳彥期揚眉。「你給我喝咖啡,又喝酒,是想讓我睡不著,還是醒不了?」
「你喝下去不就知道了?」程映-笑。
他啜飲一口,再一口,附到她耳邊,酣香的氣息逗惹著︰「我會太興奮,又發酒瘋喔。」
她臉紅,馬上聯想到不正經的地方。「那我把你打昏好了!」
才不給她機會,他轉過她的身子,忽然的動作讓程映-失去平衡,輕呼中鼻尖擦撞到挺直的鼻梁,隨即她的紅唇便被封住!
這是一個溫暖的吻,揉含著咖啡的芳香與酣醇的醺然,她十根手指都被撐開,與他交握。
「暴力之行不可長,我一向喜歡溫柔的方法。」他貼著她的唇瓣輕喃,來回游移。「例如這樣,這樣……或者這樣……」
「啊!我要昏了!」程映-雙手被制住,推不開、躲不掉,只能癱在岳彥期綿密的吻里,笑著喘息。「這樣就投降?我還沒有開始呢!」
「我才沒有投降……」剩下的話全被甜蜜的撫觸掩蓋,而這一晚,他又在她耳畔傾吐無盡愛語。程映-覺得好幸福!
太多的幸福,等于夢幻,當她看見了那封信,一切都回到現實。
夜里,程映-下床想要喝杯水,正巧看到電腦上的郵件訊息燈發亮,她打開電子信箱查看——
︰
最近好嗎?
倫敦這幾天下雨,天空灰蒙蒙的,潮濕得像要發霉。
我星期三會陪上司飛到紐約,處理完拍賣會的事宜後有幾天的假,我想過去看你。
給我回復。
璐
是程映璐的來信。這幾年她們一直保持聯絡,卻沒有機會踫面,現在程映璐要來看她了。
程映-興奮的心情在三秒鐘後逐漸冷卻,她盯著電腦屏幕,然後轉頭望向伏臥床上,呼吸深勻的體魄。
從那之後,程映璐的感情一直空白,她卻和岳彥期……
背叛的心情,再一次將她包圍。
從幸福的夢中醒來,是什麼滋味?岳彥期張開眼,嘴唇性感地往上勾,翻身下床,瞥見程映-已在廚房走動的身影。真難得,她第一次醒得比他早!
「早安!」他梳洗完畢穿戴整齊,坐到她對面。
程映-倒著咖啡,沒有任何調味,她靜靜看著岳彥期。
意識到她痴滯的眼光,他微笑,傾身吻她一下。
「我有話要跟你說。」她開口。
「這麼巧,我也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他懸在心里很久,是到了該討論的時候。「映-,我月底就要回去了。西雅圖和台北距離畢竟太遠,我想能不能——」
「你走吧。」程映-咬咬唇,又松開。「我是說,你現在就走。」
一切愉悅的心情,因為這句話而消止。
「什麼意思?」
她聳聳肩,回答的語氣很輕浮。「我男朋友回來了,他待會兒就會來接我上班,為了避免尷尬,我想你們還是別踫面的好,而且我也該收心了。」
岳彥期失去了笑容,更加上錯愕。「見鬼!哪來的男朋友?你沒有!」
「我有。我早告訴過你追求我的人很多,我怎麼可能沒有交往的對象?我有,他前陣子到南美出差,昨天才回來。」
「那我呢?」他沉聲。
程映-別開眼,不看他的臉。「他不在,我寂寞嘛!」
「我只是……你填補空虛的消遣?」
「對。」
岳彥期凝住臉,神色陰暗,為她殘忍的回答。他瞪著她,沉默半晌,再開口的聲音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你看我,映。」
她遲疑一秒,坦然正視岳彥期。
「你撒謊。」
「我說真的。」
他搖頭。「你撒謊,而且技巧很不高明。」
她抿嘴,故意冷笑。「別對我的人格太有信心,你應該清楚,我一向是很隨心所欲的,男人和女人嘛,玩一玩,對我來說根本沒什麼大不了。」
「我不信!」他抓住她的手,固執地鎖著。「我不信!」
突然的鈴聲擊斷他的堅定
程映-掙開他,奔過去開門,一見到來人立刻勾住對方的脖子熱吻!
站在門前的是位高魁的棕發帥哥,一頭長發扎在腦後,皮膚黝黑、輪廓深邃,依稀看得出有多國民族的血統,他順勢抱住程映。
「Kare——」
「親愛的!」程映-喊。
岳彥期起身,僵硬地看他們兩人相偎。
她回頭,對他宣布。「這就是我的男朋友。」
「親愛的。」對方也這麼喊她,眼楮望向岳彥期,疑惑地問︰「他是誰?」
「只是朋友,很普通的朋友。」程映-冷淡地跟岳彥期撇清,撒撒嬌。「他馬上就走了,你不要介意。」
「喔……」他對上岳彥期寒肅的臉孔,和眼中狂烈的妒意。
普通朋友?
「程映-!」岳彥期喊著,走到她面前,憂傷地看她。「這就是你的選擇?你給我的答案?」
程映-握住手,克制自己不去撫開他緊蹙的眉頭,也不開口。
「你說過不會推開我。」
她不語。
「你的心結,真有這麼深?」他費盡心力,等待多年依然解不開!
她還是不說話——已經拉開的距離,就是她的回答。
岳彥期直直地看她,看她倔強的堅持和漠然。驀地,他點點頭,一抹自嘲的笑容揚起。「我懂了,我懂了。」
千里迢迢,他追到的只是一場羞辱。
岳彥期推開門,離開了公寓!
抹抹飛來艷福的嘴唇。很甜,但是Karena的「男朋友」聲音卻帶著忿恨,可怕……「你一早打電話找我幫忙,就是為了剛剛那幕戲啊?」
程映-垂下眼。「謝謝你,班。」
「別謝我,我欠你的。不過先說好,口風得守緊,如果走漏被我的甜甜小心心知道,打翻了醋壇子,你要負全責喲。」不然他就完蛋了!
「好。」
「Karena,你為什麼要演戲?」班問。原本以為她受到騷擾所以才配合,可是趕走了那個男人,她看起來反而更難過,臉上被切割似的痛苦令人不忍。
「我跟他……不適合。」
是嗎?班卻有別的想法,他也是戀愛中的男人,領會得到岳彥期的感覺和心情。
「可是他看起來——很在乎你。」
程映璐後來沒有來。公務方面的行程臨時變更,她的假期跟著縮水,不克飛到西北。
而岳彥期自從那日離去,便不曾再出現。直到這昊,程映-回家時在信箱收到一封信,她拆開,是他留下的字跡——
因為我的愛是你的負擔
所以我放手
因為我的愛是你的罪惡
所以我離開
因為我的愛是你的痛苦
所以我不再愛你
再見了
就這樣,結束了。
她捏著信紙,抬頭仰望天空,讓干燥的空氣吸去眼里的濕意。
她的愛,只能永遠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