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債 第二章
星期天一早，秦若梓和同學約好去美術館，沒想到季堇卻來電要她立刻備妥畫具，半個小時後載她去拍片場地取材。
哪有人這麼跋扈的，要約人也該提早一天告知，讓她及早做準備嘛！不過，誰叫她有求于人，只敢在心里抱怨咒罵，仍得乖乖赴約。
再見季堇，仍是一副沒睡飽、火氣很旺的模樣，滿臉風塵，胡碴也不刮，雖少了俊俏，卻多了一股落拓不羈的野性；比例完美的軀干，即使穿上再普通不過的T恤和破破爛爛的牛仔褲，依然是人群中注視的焦點。
「你要載我上哪兒？」
他們已經過了汐止收費站，往基隆方向駛去。
「嘿嘿，小美眉，現在問這個問題不會太遲了嗎？」他笑得很賊。
「林大哥說你是好人。」秦若梓趕緊把林至安推出采，企圖喚醒他的良知。
「那要看你對所謂好人的定義是什麼羅。」他皮笑肉不笑的回話。
他季堇從小到大什麼綽號都有，像色胚、狂、變態、敗家子、笨蛋、白痴……等等，就是沒有「好人」這個字眼。
「我以為季導是正人君子，沒想到……」反應慢半拍的秦若梓直到此刻才開始產生危機意識。
「我從來沒說我是君子喔！」季堇歪著下巴邪笑，截斷她的話。「更何況，我是個正常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長氣，打算發表正氣凜然的演說，好好地對他曉以大義，季堇的手機卻不識相的忽然響起。
「喂？快到了、快到了，呵呵，我還帶了一位小美人喲！」說著，色迷迷的瞟了秦若梓一眼。「等一下你們可得好好表演表演……」
天呀！季堇不會假藉當她模特兒的名義，而強迫她拍吧？秦若梓嚇得腦中一片空白。
她曾經跟同學偷看過鎖碼頻道，那天她自個兒跑去片場，是作了整整一個星期的心理建設，不斷催眠自己，抱著「我是為藝術而去」的信念，才鼓足勇氣成行的。
嗚……她居然毫無防人之心，這麼輕易上了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男子的車！
車行至金山，彎進一條產業道路，拐過婉蜒小徑，穿過灌木林，一整排木造小屋映入眼簾。
不會吧？這兒這麼偏僻，她、她會不會給X暴了，然後再毀尸滅跡？嗚……她不要！「下車。」季堇率先下車。
她緊抱住素描簿，嚇得縮在座位上不敢動。
好吧！反正橫豎都會被先奸後殺，倒不如配合度高一點，也許……也許季堇願意大方地答應她死前作畫的遺願，搞不好她這幅遺作會成為驚世杰作，然後還會被台灣藝術史記上一筆——
畫壇最燦爛的新星——二十一歲天才畫家秦若梓香消玉殞！徒留「伊甸固」絕世遣作，供世人憑吊！
嗚……她還那麼年輕，竟然為了藝術而犧牲……她皺著臉貼在冰冷的車窗上，感嘆命運作弄。
「喂，你睡死啦？」季堇突然打開車門，讓她差一點失去平衡滾下車外。
「我……我投有……」她囁嚼地。
「快下車！」季堇逕自從後車廂扛起一大包提袋，自顧自走進其中一問小木屋里。
她膽戰心驚地跨出死亡的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第十三步！終于到達小木屋門口。
十三！不祥的數字。她停在門口向木屋內探頭探腦……
驀地，她瞳孔放大，目瞪口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下意識地揉揉眼皮，疑心自己是不是因為驚嚇過度眼花了，再睜開眼，定楮一看——
一屋子俊男！滿滿一屋子全是帥哥！她上了天堂嗎？
溫文儒雅、狂野性感、或縴細、或壯碩……仿佛全台灣的帥哥猛男都集中在木屋里頭。她忍不住吞咽著口水。
「你是那個找季當模特兒的未來女畫家嗎？」一聲低沉的嗓聲打斷她的「視覺饗宴」，她抬頭往發聲處望去。
嚇，好、好美的……男人！
咦？她怎麼用「美」來形容一名男子呢？
可是當她看到這名男子時，罷工的腦袋除了「美」這個形容詞，居然想不出任何字句來形容眼前這位男子。
美男子鵝蛋臉，及肩直發染成金紅的顏色，鳳眼斜飛人翼，白暫透明的皮膚不但看得到傲血管，更是精致得連一顆痘痘斑痕也沒有……
天呀，他不是人，根本就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美男子嘛！
「喂，你在門口發什麼呆呀？進來呀。」季堇雷公似的嗓門自屋內響起。
她仍兀自痴痴望著那名美男子。「別待在門口嘛，一起進采。」美男子巧笑倩兮，白女敕女敕的手拉著她一起人屋。
嗚……美男子連手都比她柔軟滑膩。「請問……你也是演員嗎？」秦若梓傻傻地任他帶領走入屋內。
「嗯。」美男子回眸一笑，秦若梓被他的笑容迷得整個人暈陶陶的。
「那我可以請你當我的模特兒嗎？」她好想讓他人畫。
「這屋子的人都有強烈的表現欲，等一下看你滿意誰，任君挑選。」
「哇！真的嗎？」她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多的俊男可以供她驅策……呃，不！是任她挑選。
靈活的雙眼不安分地貪看屋內務具特色的俊男，看得她眼花撩亂，眼都快月兌窗了。
「當然。」美男子勾起一彎醉人的笑紋。
說話問，兩人來到季堇身旁。
「季，未來女畫家帶到。」季堇一抬跟，對上美男子調侃的眼色。「去！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哦？那是哪樣咧？」「她是小林妹妹的同學，藝術學院學生。」季堇極力澄清。「哦——」美男子尾音揚得高高地，似乎嘲笑著他「此地無銀三百兩」，別裝了。
「喬衍，你少胡思亂想了！」季堇捶了美男子肩頭一拳。等一下是你和發哥的戲，你給我去準備！」「是，導演。」喬衍笑得暖昧，又回眸朝秦若梓拋了一記眼波。「未來女畫家，等一下要把我畫得漂亮點喱！」「我盡量……」原來美男子叫喬衍呀。她雀躍地朝他比了個V字。但，她抓得住他的神韻嗎？
季堇忙著指揮工作人員搬移道具。「阿輝，你把鏡子移右邊一點，再右邊一點！移到攝影機可以從反射的鏡子里拍到兩個主角的面部表情。」
「導演……請問一下——」她忍不住提出疑問。「這些全部都是演員嗎？」
「嗯。他們偶爾客串。」季堇彎起嘴角，笑中帶著三分詭異、三分得意。
「全部？」她不自覺提高分貝。
季堇一臉「有什麼不對」的表情斜瞄她一眼。連這麼絕色的男人都得下海拍，這世界是不是反了？
不過，她轉念一想，真是太棒了！好幸運可以同時捕捉到這麼多各具特色又比例完美的軀體。
她興奮得血液沸騰，全身泛起雞皮疙瘩，拿筆的手興奮地微微顫抖。「季導，準備好了。」一個長得胖嘟嘟的工作人員跑來向季堇報備。
「叫演員就定位。」季堇發號施令。
秦若梓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這可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拍攝哩！她既緊張又期待，顫抖的攤開素描簿，打算先畫幾張速寫。
「發哥，等一下你要站在門邊，我會把你take到鏡子里，接著，你發現喬衍緊抓著你的大衣摩擦自己的臉頰，然後你再慢慢的走到化妝鏡這里站定位……」季堇告訴長得神似周潤發的演員走位。
「我知道了。」叫發哥的演員點頭。
「好，那這次我就直接正式開拍羅！咱們時間不多，得趕在那只母老虎殺過來之前拍完。」季堇咬牙切齒的說，仿佛跟對方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眾人一听到季堇口中的母老虎，全都笑得樂不可支。
「哈哈，季大導演誰都不怕，最怕我們老板娘了，嘻嘻！」
「去！誰怕她了，我是讓她！好男不與女斗，你們懂不懂？」季堇為自己辯護。
「呵呵，不知道是誰明爭不成，來個暗斗，偷偷跑去密報，害我們店被斷水斷電喔？」一個將頭發挑染成金色的帥哥忍不住揶揄。
「哼！誰叫她那麼小氣，不把你們外借給我。」季堇一提起這事就憤慨不已。
「我們正好趁這個機會放大假，不用委屈自己陪那群如狼似虎的老女人。」另一個長得像極港星古天樂的人把拍季堇的當作度假。
「你們到底還要不要拍戲呀！」
季堇拉長臉，一轉身，撞上蹲在地上作畫的秦若梓，兩人著地滾了一圈，幸好季堇反應極快，將她護在懷里。
「有沒有傷到哪里？」季堇右手撐住兩人，另一手好巧不巧地覆在她左胸D罩杯上。哦！死了，他又起反應了……
「我……」秦若梓還處于頭暈目眩中，壓根兒沒發現自己被吃豆腐了。
季堇像被火燙到般，迅速從她軟綿綿的身上爬起，粗魯地將她推到牆角。「別擋路，你坐到角落去，給我安靜的畫！」
他是怎麼搞的？為什麼這個半生不熟的女孩總能輕而易舉就點燃他的欲火呢？
不會是前陣子拍「制服美少女」的拍多了，自己也感染到怪叔叔的癬好吧？
揮開腦中的胡思亂想，還是趕緊趁著這票臨時演員好不容易偷來的空檔，將這支錄影帶給趕拍完畢比較實際。
「哦。」秦若梓委屈地窩到牆邊作畫。
「季，別一副凶神惡煞的德行嘛，小美人快被你嚇哭了。」一個手臂上刺著雙龍搶珠圖騰的猛男為秦若梓叫屈。「小美眉別怕喔！這里所有的哥哥都站在你這邊。」
「對呀！季，你這樣就不對了，是你硬拉著小美眉過來這兒看你拍戲的耶，怎麼可以罵她呢？」
是呀！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難怪美雪會拋棄他……」
「就是說嘛……」一時之間，季堇成了眾矢之的，大伙兒紛紛將矛頭指向他。
「你們有完沒完，全部給我就定位！」季堇懊惱地大聲呼喝這群愛嚼舌根的演員。
秦若梓癟著嘴坐在角落，雖然看不到季堇的有些遺憾，可是能夠看到一屋子帥哥，也算不虛此行了。
她滿意的飽覽眾男練得精瘦剽悍的體魄，緊握2B鉛筆，雙眼炯炯有神，隨時捕捉人體的極致之美。
慵懶的藍調音樂伴隨著沙啞性感的女聲，間或細微的喘息構築成挑逗的情色氛圍。
兩個全身涂得油亮的男人互相著彼此。
發哥糾結債起的肌理，展現力與美的陽剛之氣；喬衍優美縴細的線條，一舉手一投足充分展露極致嫵媚的陰柔，連身為女人的她都自嘆弗如。
秦若梓看得目不轉楮，手中的筆快速飛舞，全神貫注捕捉兩名主角陷人時，所呈現的各式各樣不同的肢體動作。
她真的沒想到，同性間歡愛的動作可以如此天經地義，仿佛再自然不過的事，隨著兩人的激情撫觸，她體內似乎有股莫名的情潮隱隱騷動……
秦若梓看得兩眼發直，一時忘了畫畫，渾然不覺鉛筆掉落地面。「卡！」季堇大喊。「太好了！」
「季，我表現得如何？」喬衍笑著邀功。
「太完美了！」季堇由衷佩服喬衍的調情功力。「等我這支錄影帶上市後，保證你馬上變成全球同志的偶像！」
「我才不要當同志偶像，我要當女人性幻想的偶像。」喬衍故嬌的嘟嘴。
「嘿嘿！不如你干脆跟我簽約，當我專屬男主角好不好？母老虎那兒就不用去了。」季堇打著如意算盤，想搶喬衍這個紅牌。
「你自個兒去跟我老板娘說，她若同意放人，我就屬于你季導的了。」喬衍笑得甜甜的，想看兩人拼個你死我活，他則晾在一旁閑閑看戲。
「那只母老虎才不會輕易放人！除非你自己強烈表達要走的意願。」季堇失望地嘆著氣。
這年頭想要找像喬衍這樣，臉蛋身材無懈可擊，演技又好、肢體語言又棒的演員真的很難，最難的是不介意演，這更是難上加難！
「唉——承蒙季導和老板娘如此厚愛，我喬衍真是三生有幸。你們倆都對我那麼好，真是叫我左右為難哪！」喬衍一臉好生為難的神情。
「對喔，上次不知道是哪個‘捉扒子’跑去跟老板娘通風報信，害季大導演片于沒拍成，還被警察以妨害社會善良風俗抓去關了一天耶！」一直旁听大伙兒抬杠的造型師阿洛突然加入話題，蓄意挑起戰火。
「啊，幸虧阿洛提醒我，不然我差點忘了，這筆帳老子還投跟你算咧！」頓時新仇舊恨涌上心頭，季堇忍不住沖上前踹了喬衍一腳。
「哎喲！好哥哥，求你別再折磨我了，給我個痛快吧！」喬衍順勢跪倒于地，抱住季堇大腿。
季繭笑得岔了氣，一邊咳嗽一邊罵道︰「你再耍寶，小心我一刀未剪，把你兄弟公諸于世！」
「哦——好哥哥，你別這麼殘忍呀！我……我那只有三兩肉的兄弟萬萬不能公諸于世呀！」喬衍委屈的啜泣著。
大伙兒一听，登時笑作一團。
只見十數位全身僅著丁字褲的猛男笑鬧著打來打去，開口閉口都是各種問候對方母親的形容詞，壓根兒忘了現場還有一位女性觀眾——
秦若梓臉紅心跳地瞧著一群猛男展開肉搏戰，耳朵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奇怪，明明講的是國語，為什麼十句話她就有九句听不懂意思呢？
難道男人的語言和女人的語言有那麼大的差異？
唉！沒想到一群男人在一起的話題，居然這麼沒營養！喬衍在她心目中完美的美男子形象更是徹底破滅了！嗚……
季堇不經意瞄到縮在牆角的秦若校校校梓，這才想到正事，清清喉嚨，趕緊制止大伙兒笑鬧。
「時間不早了，準備拍下一場戲。」
「接下來要拍什麼？」被其他同事五花大綁在床上的喬衍氣喘吁吁地詢問。
「床戲。」季堇上前解開喬衍的束縛。「0K，現在清場！」
秦若梓傻不楞登的看著工作人員和其他帥哥陸續離開小木屋。
「喂！小美眉，出去。」季堇四指握拳，用右手拇指朝門口一指。
「我還沒畫完耶！」秦若梓揚起右手。咦？鉛筆咧？連忙低頭找尋不知什麼時候掉落的鉛筆。
「小美眉，這場床戲對你來說太刺激了，你最好回避一下。」季堇好心規勸。
「我是學藝術的，絕對會以健康、正面的態度來欣賞人體之美。」她大拍胸脯對他保證。
「哎喲！季，沒關系嘛，小美眉既然要看就讓她見識見識。」喬衍一派落落大方，兩手交疊往後撐著後腦，躺靠在床上。
「這可是你說的喔，待會兒可別後悔！」季堇嚴重警告她。「你放心，我沒那麼不濟事。」人家她可是看過、做過功課的，才不會輕易就被嚇到呢！
不過……同志的她倒不曾看過。
兩個男人做那檔子事……哇，好勁爆！她感到臉上熱烘烘的，心髒不停「撲通、撲通」亂跳。
秦若梓局促不安的挪移身軀，困難的吞咽了一大口口水。季堇瞪了她一眼，回頭大喝︰「打板！」
「第七十八場，床戲，第一次。」場記拿著打板就位。
「開麥拉！」喬衍極盡挑逗之能事，靈活的唇舌並用，挑開發哥身上唯一的遮蔽物——丁字褲。
霸王御甲！秦若梓看了驚駭地掉下巴！腦袋瓜子里面好像有顆炸彈爆炸了，耳中轟轟然。
她知道自己應該動手素描的，可是，大腦卻無法發出指令，命令右手做動作。
「卡！」季堇突然喊停，暴怒地朝她沖過來。「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呀！」她被問得莫名其妙，她能有什麼事？充其量不過是心眺加速、血液逆流而已，現在她的臉頰一定像顆熟透了的紅番茄。
「你別逞強了，快出去！」季堇一臉憂心忡仲，伸手要扶她。「不要踫我！我沒事啦！」她揮開季堇伸出來的手，不習慣他的靠近。
倏然站起身，秦若梓一陣頭昏目眩，感覺鼻子癢癢的，接著一股熱熱的液體沿著鼻管淌下，她吸了吸，以為自己流鼻水，一低頭，卻看見攤在大腿上的素描簿染成一大攤一大攤的紅色。
還來不及意識到是什麼時，季堇已經先她一步，抬起袖管，抹掉她沿著鼻管緩緩流下的液體。
她是怎麼了？秦若梓疑惑的抬眼看向橫眉豎目的季堇，耳中傳來喬衍柔磁般的嗓音——
「呵呵，小美眉看我們拍片看到流鼻血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