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愛天秤女人 第二章
星座小語
最會保密的星座——天蠍座
最不會記恨的星座——天秤座
要確切形容前些日子的狀況,比較貼近的詞匯就屬「一團混亂」了。但混亂的全都是些外在狀況——她身邊人與事的混亂。
而她的心,則是出現從未有過的平靜清晰,至少從決定婚事之後,她的心沒再有過這陣子的清晰。突然之間,她就是很確定想仿什麼、想要什麼、不要什麼。
這還得謝謝那天在台東遇到的陌生男人,對於那夜最後的情形,這幾天她盡量不去想起——那天清晨她倉促的離去,以及那個夜晚最後發生的事。
如果不是那個陌生人、不是發生那些事,也許她回高雄後,不見得能這麼清楚確定自己想要什麼。
她覺得遺憾嗎?其實一點也不會。
關於那個陌生男人、那個充滿星星的夜晚、那個她終於認識「熱情」面貌的體驗,她只想讓那些留在那一夜、留在她的記憶里。
至於知不知道他是誰、他的名字、他的其他細節,對現在的——來說,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人,給了她勇氣、給了她一種難以形容的幸福感受,讓她終於明白,愛雖沒那麼難,卻也沒有她想像中容易。
她確實不愛陸培軒,這是那天清晨臨走時,她看著那個陌生男人的沉睡臉龐,一剎那間的體悟。
打包了最後一箱衣物,她環顧顯得十分空蕩的公寓。
兩房一廳的小格局,她一個人住了三年。沒想到,最後是在這種情況離開,台北的房子,她已經托大學時期的好朋友找好了。
眼前屋子里已經整理成一箱箱的衣服、雜物,就等明天一早托運公司的人來收運,今天是她待在高雄的最後一個晚上。
想當初,她一個人不顧家人反對,堅持從台南搬到高雄工作;沒想到,現在,她依然是不顧身邊人反對,堅持離開高雄。
而一個多月之後的婚禮依然照舊,只不過新娘換個人而已。
已經深夜十一點多,在這空蕩的公寓,她面對一屋子靜默有些難受。拿了一件外衣和車鑰匙,她打算去六合夜市逛逛。
到人多的地方,也許能分些人群的熱鬧,就可以不再那麼難受。
門鈐卻在她正要拉開公寓大門時響了。
真巧!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我可以進去嗎?」門外說話的人,是湘。
「請進。」——讓出空間,在湘-進屋後關了門。
湘-看了她一眼,然後再看看客廳里堆得散亂的紙箱,過了些時間才開口。
「這麼晚了,還要出門?」
她們真的曾經是好朋友嗎?——凝望她沒什麼表情的臉,有一剎那迷惘。
她還記得剛由台東回來那天,湘-一個人來找她,開門見山的態度讓她愕然。
那天她說——
「既然你都發現了,我猜你應該不會原諒培軒。我想請你離開,隨便到哪里都可以,只要別讓培軒找到你。」
那一天是怎麼結束的,她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湘-「理所當然」的態度,仿佛她才是介入者而非湘。當湘-那樣告訴她時,她還有幾秒鐘不願相信,因為那個湘-,她完全不熟悉。
她原以為湘-至少對她會有一點歉疚,至少會給她一句對不起!沒想到,湘-竟會「反客為主」要求她離開。
「有事嗎?」省略掉客氣,她問得直率坦然,面對湘-臨時到訪,她發現前些天有的尷尬消失了。
「我想問你,是不是真的沒告訴培軒你要去哪兒?」——
開始覺得此刻的狀況有些好笑。
陸培軒從她自台東回來到現在,根本沒再出現過,除了打給她的唯一一通電話。
這幾天她才驚覺,不只湘-不再是她認識的樣子,連培軒都是。
會不會自始至終,她都沒認清過他們兩人?
而湘-,又了解培軒多少呢?她何苦這麼擔憂培軒是否知道她的去處?
難道湘-跟她一樣不了解培軒?難道湘-不知道,培軒連面對面跟她「解釋」的小小勇氣都沒有?
也罷,她自己不也是到最近才明白,培軒原來是個這麼了無擔當的男人,她又何必訝異湘-對培軒的不了解?!剎那,她為湘-感到難過,為了湘-要將終身托負給那樣的男人而難過。
「你不需要擔心,我什麼都沒跟他說。」——停頓片時,才問︰「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跟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知道問這個沒多大意義,可是我想知道。」
「早在你認識培軒之前。」湘-答得淡然——
想過各式各樣可能性,唯一沒想過的只有這個答案。
為什麼?怎麼可能?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是事實。我比你早進公司,是你太遲鈍沒發現自己介入我跟培軒之間。這兩年,我一直恨我自己為什麼當初要多事,說服培軒讓你進公司。我幫你找工作,結果卻讓你搶了屬於我的男人。」她的表情除了指控帶來的薄薄怒意,再沒別的情緒了。
「可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我知道……我不會……」——震驚得說不完全接下來的話。
「你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完完全全掉入培軒設計的溫柔里,快樂得只听得見培軒對你說了什麼、給了你什麼,完全听不見我的暗示、明示。我記得我不只一次告訴你,培軒都是用同樣的方式追求女人,燭光、鮮花、讓女人不由自主陷溺其中,我說過的!可是你听進去了嗎?兩年前,所有培軒追求你的手段,他都曾經在我身上用過。當你說培軒帶你到旋轉餐廳看夜景,我是不是立刻接著說,他一定請了小提琴手特別到你們的桌邊拉了一首曲子?這種暗示還不夠明顯嗎?你難道不懷疑我怎麼知道?你當然不懷疑,因為你全部的心思都在培軒身上,哪里還看得到我!」
湘-的句句控訴,堵得——一時間無法回應。
她的指控或許對,但也不盡然對。她不否認,她曾經有過小小懷疑,但每回她都賭著以她跟湘-的友情深厚到無話不說的程度,湘-不可能不直接說。
「對不起,我以為我們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以為你會跟我分享一切喜怒哀樂,所以當你沒有很直接跟我分享你跟培軒的關系,我很自然就認為你們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
原來,她才是介入者。那麼,湘-的態度也就十分理所當然了!
好可笑,為什麼人生不能簡單些?為什麼人與人之間不能坦承些?如果當初湘-對她坦白,她說什麼都不會介入,不會傷了自己,又傷了最好的朋友。
「分享一切喜怒哀樂?說得簡單!當你無憂無慮在大學里徹底實踐由你玩四年的狂放青春時,你能體會要打工賺錢、要為生活、課業忙得焦頭爛額的壓力嗎?我的喜怒哀樂又豈是你這個得天獨厚的嬌嬌女能體會?當你忙著辦社團、辦舞會時,你能體會我晚上要趕家教、夜里熬夜看書的辛苦嗎?當你寒、暑假出國游學看世界時,你能體會我要到培軒公司當寒暑期工讀生,每天看人臉色做些遞茶、打雜沒人做的事的辛苦嗎?分享也要在對方能體會、能理解的情況下,才能成立吧?」
她從不知道原來湘-心里藏著這些想法,她一直以為她們是好姊妹啊。
「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有些無措,對湘-的話,她暫時消化不了。
「我很遺憾我們之間會變成這種局面,曾經我真的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可是都過去了,我們以後大概連普通朋友都當不成。」湘-的表情有著淡得快看不見的惋惜。
「我打算到台北工作,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雖然在你的認知里,我可能不夠資格體會你的心情,可是,我真的希望我們還能是朋友。畢竟,要能夠從小到大都念同一所學校,是很難得的緣分。也許你短時間不能原諒我,不過,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原諒我了,我希望能再跟你成為朋友。」——
說得真心,所有原先無法理解、不能諒解的心情,全在湘-的那些話里找到合理的解釋。
唯一她仍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當初湘-不直接告訴她?她不認為兩年前的她有湘-說的那般沉醉於「愛情」。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對她、或者對湘-,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
她很感激湘-來這麼一趟,讓她理清了「事實」的原貌,這樣她也能離開得更心安。
沉思的她,沒看見湘-臉上閃過一陣復雜的表情。
「等我跟培軒結婚後,我會找時間到台北看你,是小童幫你找房子的吧?」
她們果然是從小到大的朋友,不用她說,湘-就知道她可能會找的人是誰,她對湘-點了點頭。
臨走前,湘-沒來由的說︰「其實我應該跟你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你要培軒娶我,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娶我,他很听你的話。很多時候我不知道該恨你,還是感激你。」
***
小童陪她一起整理一房一廳的套房。
她的東西不多,大部分是些書籍、衣服,還有幾箱零碎的雜物。比較讓人煩惱的是,得先把五大箱的書放上書架,偏偏小套房附的書架不夠她放。
「明天我陪你去買個DIY書的六層書架,剩下那些不夠放的書,暫時先擱著。時間不早了,我幫你把小客廳拖乾淨,你先進房間把你的衣服稍微整理一下,然後我們一起去吃晚餐。」
小童將剩下的兩箱書堆在一疊,直接走進浴室提出一桶水,手上拿了條抹布。
「小童,謝謝你幫我這麼多。剩下的部分,我自己整理就好。」她拿過小童手里的水桶跟抹布。
「你跟我客氣什麼?!兩個人比你一個人整理快多了。別浪費時間,我快餓昏了,如果你覺得我幫你很多,今天的晚餐讓你請。快點去整理你的東西,等我客廳弄乾淨後,你要是還沒整理好,我不會管你。好了、好了,別光是站在這里,你們女人就是這樣婆婆媽媽的。」小童將——推進臥室。
「好吧。」——在小童的堅持下妥協。
***
一個小時後,小童和——兩人在離士林夜市兩條街,一家吃得到牛肉餡餅、小米粥的小吃店。
他們點的東西陸陸續續送上桌後,兩個人一邊吃一邊閑聊。
「我還沒問你租金跟押金幫我墊了多少錢?等一下經過郵局,我再領給你。」
「押金不用,租金隨你高興付多少就算多少。」
「啊?小童,我不能接受你金錢上的幫忙,我可以自己付租金,你不需要——」
「我一點也沒有要幫你付租金的意思,那間套房是我姊當初執意要搬出家里,我爸幫她買的,現在她都嫁人了,房子也空在那里沒人住。你打電話給我之後,我就打了另一通電話跟我姊說你要上台北,她二話不說自動提議將小套房借給你住。我姊本來說不跟你收租金,可是我跟她說如果不收,你一定不願意,所以她說隨便你給,只要別給太多就好了。還有啊,她說超過三仟塊不收。」
三仟塊?那根本就只夠付管理費、水電瓦斯費而已嘛!這樣不等於擺明了不跟她收租金?
「可是這樣——」
「你不要跟我說,要說你去找我姊說,她的電話你應該有。對了,我姊說星期天要請你吃飯,其實她是要獻寶給你看,她的寶就是他們家里頭的混世小魔王。等你看到她兒子,就會明白我為什麼給那小子魔王的封號。快吃吧,小米粥涼了不好吃。」
這個話題,很顯然絲毫沒有她抗議的空間。
「我很高興你終於跟余湘-那個惡女決裂,你現在應該明白我說的沒錯了吧?」小童說。
「湘-沒有你說的那麼壞,你不要這樣。」好像是從大二之後,小童就一直勸她跟湘-保持距離。
「她那樣還不夠壞?拜托你饒了我吧!你再一個多月就要結婚了,她不是不知道,還不知羞恥搶了人家未婚夫。她這樣不叫壞,請問在你眼中要多壞的人才算壞?」
「我們都誤會她了,事實上她比我還要早就跟培軒在一起了,要怪就怪培軒太花心,還有我太遲鈍。」
小童滿臉不可思議,有點受不了的大聲說道︰「你是真的太遲鈍了,但你的遲鈍不是在於看不出來余湘-跟培軒的關系,而是看不出來余湘-是個滿月復心機的壞女人。」
「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湘-?我記得大二之前,你們都還相處得不錯。」——不解。
「那是因為——」小童差點忍不住說出那年發生的一小段惡心插曲。唉,他吐了口大氣。「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喝了余湘-的符水,她用極盡不人道方式對你,你卻還能幫她說話。反正听我的勸,你能離那個惡女多遠就多遠,否則你早晚又要吃虧。」
她低頭一口一口吃著甜小米粥,還是不懂小童對湘-的憤怒由何而來。
「算了、算了,別讓那個惡女破壞我們的心情。小-兒,你到我公司上班好不好?我需要一個會做事的秘書,求求你,你一定能幫我很多忙。」小童瞬間換了話題。
這回換——嘆氣了,她就知道小童一定會做這種要求。
「對不起,可是我在上台北之前,就已經寄出幾封履歷表,有間公司要我明天下午去面談。小童,我不是故意要拒絕你的好意,我只是不想讓人說我得靠裙帶關系,才能得到工作。我想靠我自己的能力,養活我自己。」
他就知道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九……小-兒會拒絕他,要不然她一畢業,就會進他的公司了,也就不會進了那個惡女的地盤,任人欺侮宰割!
他沉思片刻,莫名其妙說道︰
「你知道余湘-為什麼嫉妒你嗎?因為你人比她漂亮、比她有氣質、你的‘外在家世背景’比她好、你的智商比她高、你的人緣比她好,可是她永遠弄不明白,男人會選擇你而不選她的原因?不在於這些你比她強的外在條件,男人會愛你,是因為你難能可貴的善良,這一點余湘-無法理解,因為她根本不了解善良的意義。」
「湘-沒有嫉妒我,真的!她只是——」
「你別再替她說話了,我會想吐血。有時候,我好希望你別這麼有原則、這麼善良,這樣我大概就能少愛你一點。」
他說得很無奈,听在——耳里,卻很震撼。
她一直以為過去那麼多年,小童對她應該只剩純然的友誼,沒想到……
「剛剛的話,你當我沒說吧。其實你應該告訴余湘-,你並不如她表面看到的幸福,可能她想要害你、嫉妒你的心眼會少一點。」小童立刻補上一句,轉移了話題,也輕易轉移了瞬間的尷尬。
他不給——任何反駁他對余湘-評論的機會,緊接著又問︰「你明天要到哪家公司面談?」
「星宇科技。」
星宇科技?那太好了,看來——得不到那個工作的機率比較高,搶破頭要進星宇科技的人一堆,能進去的當然就是一等一的高手。
這倒不是他看不起——的工作能力,而是以——淺薄的工作經歷,要進星宇科技是不太可能的。不過,她能得到面試的機會,卻讓他稍稍覺得奇怪。
「明天我陪你去面談。」
「不用了,我一個人去就可以。」
「你別拒絕我,星宇科技跟我的公司在同一條路上,很方便。」
***
拗不過小童的堅持,她只能乖乖讓小童陪著進星宇科技大樓。
早上透過行動電話,她臨時被通知面試改在二十三樓,而不是原來的十九樓人事部。
才踏進二十三樓,向總機小姐表明來意後,她立即被引進一小間會議室,小童則被帶進另一間會客室。
幾分鐘後,一個主管模樣的男人進入會議室,對方都還沒坐定,桌上的電話馬上響了。
「……」
「是。」
「……」
「是。」
「……」
「是。」
她當然听不見電話另一邊的人說些什麼,只听見進門的那個男人頻頻回答「是」。對方掛了電話後,坐面對。
「薛小姐,請問你多快可以來上班?」
「明天。」她有些驚訝,以為會先被詢問先前的工作經歷。
「很好,請你明天九點準時到公司。你的工作內容,要交接的秘書小姐會跟你一一說明。」
「秘書小姐?」——听得莫名其妙。雖然她的面試經驗不多,但這個絕對是最奇怪的一個了。
「我忘了跟你說,你原先應徵的是行政工作,但是我們總經理目前急需要一位秘書,總經理看過你的履歷後,認為你能勝任這個工作,所以希望你能接下這個工作。」
「可是我之前沒有秘書的工作經歷,我想我可能不……」
「這點你不需擔心,現任的秘書小姐還有一個星期,才會正式離職,這一個星期里,她能教會你所有工作內容。至於薪資待遇,公司一定能讓你滿意的,如果你要拒絕這麼好的工作機會,我覺得十分可惜。」——
不知哪兒來的念頭,就是認為這個主管似乎很怕她會拒絕工作。
「好,我願意試試看。」既然人家都願意給她機會了,她實在也沒理由拒絕。
「謝謝你。」
應該是她說謝謝比較恰當吧?她帶點尷尬,同樣回覆對方一句謝謝,「面試」就算結束了。
有這種面試嗎?她第一次踫到。
當小童听到她得到工作時,臉上的表情跟她剛踏出會議室時一模一樣——百分之百不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