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小說網手機版
簡體版
夜間

尋找獨角獸 背叛,無所不在

截稿前夕的「Let'sGo」編輯部,一片兵荒馬亂的景象,但除了偶爾響起的電話鈴聲和短暫交談,其實並不喧鬧,只有在人來人往、腳步雜沓中,可以感覺到那股混合了不安與亢奮的奇異氣氛。

林悅慈專注地敲著鍵盤,替最後一篇稿子潤色,對周遭的騷亂渾然未覺。她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喂,編輯部。」

「稅慈,-可不可以來我辦公室一趟?」話筒另一端是听起來很舒服的女聲,溫柔中有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嚴。

「好,我馬上過去。」

收了線,悅慈用鼠標點一下存盤鍵,走向主編辦公室。

門處掩著,悅慈敲了敲門再推開二個短直發,穿著藍色洋裝的女子正在講電話,她微笑著示意悅慈坐下。

「OK,那就先這樣-,謝謝,我們再聯絡。」她掛上電話,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面對悅慈。

「稿子寫完了嗎?」

「還剩一篇沒潤完。」

「嗯,上次開會時提過,從下一期開始會加入一個新專欄,我已經跟作者接洽過了,不過內容部分還沒規劃,請-負責跟他聯絡,可以嗎?」

「好的。」

「這個作者是程紀升,听過吧?」

悅慈搖搖頭。

「喔……他是個攝影師,還算小有名氣,你可以去誠品找找他的攝影集。」主編翻了翻手上的檔案,「他以前發表的文章都是興之所至才寫的,這次是他第一次為雜志寫專欄,我怕他拖稿,所以請-負責幫我盯著。」

原來是這樣。

「下期就要登了,有點趕,要盡快跟他聯絡蜴。」

「我等一下就打電話給他。」

主編給悅慈一個贊許的微笑。

悅慈呼了口氣。

剩下沒潤完的稿子並不多,很快地,悅慈梗把所有的稿子解決了。

她捏了控頸後僵硬的肌肉,瞥見周才主編交給她的小紙片,才想到還有工作。

稅慈拿起話筒,開始撥號。

「嘟……哈-,這是紀升的錄音機,不論是老朋友、新朋友、大朋友、小朋友,都請你們留言,我會盡快跟你聯絡。」

一個听起來很愉快的聲音,可以想象聲音的主人應該是個很陽光的大男孩。听到訊號音響,悅慈掛上電話,完全是反射動作。

雖然悅慈已經漸漸習慣使用錄音機,也習慣隔一陣子更換里面的留言,但對著機器說話,還是讓悅慈有種說不出的別扭,錄音帶的轉動聲、透過機器傳出失真的人聲,都讓她不自覺地神經緊張。

「等一等再打吧。」

大約十分鐘之後,她又試了一次。

「嘟……哈-,這是……」

還是電話錄音。

像為了證明什麼似的,悅慈隔了一陣子又打了第三通、第四通……其它人陸陸續續都交稿離開,她還是不死心地試,只是結果都叫悅慈失望。

「好吧。這是最後一通了,再沒人接我就認命。」

編輯部幾乎都空了,悅慈才下定決心,吸口氣,又撥了那七個數字。

「嘟……哈-,這是紀升的錄音機,不論是老朋友、新朋友、大朋友、小朋友,都請你們留言,我會盡快跟你聯絡……嗶!」

听到訊號聲後,悅慈如大夢初醒地開了口,用僵硬而公式化的聲音說︰

「您好,我是『Let'sGo』的執行編輯林悅慈……」

離開雜志社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悅慈決定先逛一逛再回家。她沿著長長的馬路往南走,隨意地拐進一條巷子,這一帶的巷弄里藏著許多有趣的店。

此刻,她站在一家藝品店門口,門口的木牌上刻著店名「飛翔的亞特蘭提斯」,從門口的花籃看來,剛開幕不久,一片深深淺淺的藍色,打了黃色燈光,有幾分陽光海岸的味道。

悅慈推開漆成藍色的木門,眼前一亮,里面大部分的商品都以海洋或神話故事為主題,按照主題各自歸類,摒棄死板的櫃子和壁架。,采用高低不一鋪著手工染布的展示台,店面空間不大,這種陳列方式不太合乎經濟效益,但對顧客而看日像是在逛小型展覽,可以說相當體貼。

她一面在心中暗暗贊賞店主人的巧思,一面不由自主地走向角落。

像中了邪一樣,她被僻處一隅的「獨角獸」們牢牢抓住。

大大小小的獨角獸玩偶、獨角獸造型的器具、鑰匙圈……這些東西制作精巧,質感相當不錯,每一樣都令人愛不釋手。

獨角獸是悅慈最喜歡的動物,最初的記憶是一本圖畫書上,用粉彩畫成的獨角獸,她愛得不得了,只要翻開那一頁,就可以看見深深淺淺的口水印。

根據媽媽的說法,她兩歲半第一次去動物園玩,看到犀牛竟然哭了出來,因為小悅慈不相信,在現實生活中「一只角」的動物竟然長成這付德行。

一件獨角獸在水邊散步的雕塑,吸引了稅慈的目光,她拿起來端詳了半天,發現其實所謂的雕塑是可以往上掀起的盒蓋,打開來,是1個構造很簡單的音樂盒,只要上了發條,表面散布點狀的圓筒轉動時,梳齒狀的鋼片會被疏密不一的小點掀動,敲出樂音。

悅慈把發條上緊,敲出來的旋律是一首英文老歌「LoveStory」。

「真有意思,『LoveStory』加上獨角獸。」

悅慈對音樂盒相當中意。

她打算順便挑一、兩個鑰匙圈帶走,為了方便,她把音樂盒放在原位,沒注意到身邊站了另一個人。

就在悅慈選好要買的鑰匙圈時,一個轉身,發現幾分鐘前才放下的音樂盒不見了!

「啊!怎麼會這樣。」

店並不大,不一會兒,她就看見靠近門口的櫃台前,站了一個穿著白襯衫、藍色牛仔褲的男子。

「太過分了!」

悅慈直覺音樂盒在那個方向,對那人的「不告而取」,心里有點惱怒。

「請等一下。」

當她按捺怒氣,沖到櫃台前時,頭上綁著一條紅頭巾的老板剛打好發票,準備把音樂盒包起來,听到這句話,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請問有什麼事嗎?」

老板以為悅慈有問題要問他。

「你怎麼可以把我的音樂盒帶走?」

悅慈沒理會老板,咄咄逼人地質問那個穿白襯衫的男生,眼里跳動著兩簇火焰。

「-的?」那男子有點困惑地說︰「我以為展示台上的都是可以買的東西,上面又沒有非賣品的牌子。」

他轉頭問老板︰「這是非賣品嗎?」

「我連發票都打了,你覺得是非賣品嗎?」老板反問他。

「那就沒問題啦。」他松口氣︰「老板說這可以賣。」

「可是,」悅慈急急地說︰「你要買之前至少先問一聲吧?」

「問誰?-嗎?我看到它好端端地放在展示台上,可不是在-手上。」

悅慈的態度,讓那男子忍不住想挑釁,帶著一點好玩的心情。

「我就站在旁邊耶!你可以問一下啊!」悅慈一付興師問罪的樣子,「你知不知道這叫做「不告而取一啊?」

「不告而取?」男子挑了挑眉,「哪有人買菜之前還拉住身邊的人問︰「ㄟ,這把空心菜你要不要?不買,那就是我的。」

「我先看到的……」

「我可是昨天就打算買了,只是剛好有事,帶著不方便,才晚了一天過來。」

「但是……才幾分鐘。」

悅慈漲紅了臉。

「小姐,我知道-喜歡這個音樂盒,可是我已經付了錢,發票也開好了,簡單的說,現在它是『我的』,而我目前並不打算割愛。」

男子笑了笑,拿了發票和包裝好的音樂盒,撂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悅慈怔怔地看著地揚長而去,踩跺腳,把手上的鑰匙圈擱在櫃台上,老板正饒有興味地瞅著她。

「我看起來很奇怪嗎?」

悅慈被看得不自在,沒好氣地丟了一句。

「有一點啦。」他的回答被收款機的聲音蓋過,「一共是二百七十元。」

悅慈付了錢,還是覺得不甘心。

「請問還有沒有那樣的音樂盒?」

「沒了,我們店里的東西幾乎都是獨一無二的。」老板很熱心地向她推薦,「-可以考慮一下美人魚的呀,也很可愛蟆。」

「不用了,謝謝。」

一听到自己沒希望了,悅慈頓時覺得意興闌珊,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有機會再來看看喔。」

悅慈把鑰匙圈收進包包,走出被黑夜包圍的巷弄,進入明亮喧鬧的人群,越想越不甘心。

「怎麼可以這樣!」

想到那個差了幾分鐘就可以和她長相廝守的音樂盒,悅慈就覺得心痛,而隨之浮現上來的,是那男人的可惡笑容,讓悅慈在心痛之外,又加上一層惱火。

從擁擠的公車上下來,悅慈吸了一大口新鮮的空氣;方才公車上彌漫的汗水和體味,混合著傍晚時的情緒,讓她不舒服到了極點,清新的空氣多少有些緩和作用。

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住處,她覺得自己簡直像被抽干了一樣,連著幾日來趕稿的壓力、莫名其妙的憤怒,都在此時一擁而上。

「真是要命。」

悅慈嘟噥著,撐著最後一絲精神去浴室。

洗過熱水澡,悅慈覺得舒服多了,剛熄了大燈,準備上床。

「悅慈,-在嗎?」一個鼻音很重的女聲把一室寧靜打碎。

「我好難過好難過,快死掉了……」

悅慈認出聲音的主人,馬上從床上跳起,飛奔到電話旁,拿起話筒︰

「可兒嗎?我是悅慈,發生什麼事了?」

可兒一听到月兌慈的聲音,無聲嗚咽轉成斷續的語句︰「我和那個射手座男人分手了。」她抽抽答答地說完,又哭了起來。

听到可兒的話,悅慈在電話這頭偷偷笑了起來。可兒是悅慈大學時代的死黨同學兼室友,對她的情況再了解不過。

突然間,原有的不快都被-到九霄雲外去了。

「射手座?幾號啊?」對一個傾听者而言,悅慈問了一個很不專業的問題;自從銀初戀情人分手後,可兒就以星座歸類她的追求者。

「當然是四號,念土木的那個嘛。」可兒悶悶地說著。

「我知道,只是想確認一下。」悅慈想起來,射手座四號是可兒前一陣子在研聯會認識的。

「唉……」可兒嘆了口氣,又嗚咽起來。

「怎麼回事?」

听起來似乎不太對勁,讓悅慈想到大二時,可兒和初戀情人分手的事。

可兒從小被家人呵護長大,沒受過什麼挫折,純真、善良、好脾氣又沒心眼,唯獨對感情這件事固執又倔強。當初為了和那個男孩在一起,除了悅慈,幾乎和班上的同學都斷了來往,成天只和男友膩在一起,以為只要能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什麼危機都可以順利渡過。

然而,愛情並不能真的解決一切,雙方在認知上的差距,並沒有因為彼此的忍讓而消失,反而讓兩人互相猜疑,並且漸行漸遠。

某日悅慈下課回來,看到可兒的房門敞開著,心知不妙,沖進可兒的房間,看到她披頭散發,滿臉淚痕地躺在地板上。

「可兒,-怎麼了?怎麼躺在地上……」悅慈死命地搖著可兒。

沒反應。

悅慈伸手探探可兒的鼻息,還活著,身體也是熱的。松了口氣。房間里沒有打斗的痕跡,也沒有藥瓶。

「應該不是自殺吧。」她這麼想著,把可兒往床上挪。

「悅慈……」可兒發出微弱的聲音,「-回來啦!」

「發生什麼事?」悅慈驚魂甫定,「-嚇死我了。」

「對不起……」可兒抱著悅慈抽抽答答的哭了起來,「我跟張智承分手了。」

「啊!怎麼會?你們不是今天才慶祝認識周年嗎?」

悅慈想起前一天才陪著可兒興高采烈地去超市采買,怎麼才幾個小時就風雲變色了?

「那個混蛋,無情無義的家伙……」可兒一邊哭,一邊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太過分了!」

听到那個男人居然在周年紀念日提出分手的要求,因為第三者的介入還理直氣壯,悅慈就怒火中燒。

「我去找他算帳!」

「算了,」可兒拉住她,搖搖頭,「何必為這種人花精神呢?」她頓了一下。

「其實,以我們的情況,遲早會分手的。我只是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可以輕易地移動感情的位置,而且毫不費力?難道他認為我們這一年的相處,一點都不值得記憶嗎?為什麼要挑今天……

我覺得好心痛好心痛,覺得自己很笨,為一個不珍惜我的人放棄好多好多,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毫不留戀……我好象白痴一樣被耍……」

可兒說著說著,淒涼地微笑起來,「我現在覺得自己好好笑,竟然為了這種人傷心,不值得啊……」

悅慈什麼也不能說,只是緊緊地抱著可兒。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可兒還是照常上課,下了課就回來窩在出口己的房間里發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其實失戀也不錯呢,」她笑著告訴悅慈,「-看,減肥一點都不費力。」

悅慈對可兒這樣山口我解嘲,覺得心疼。于是,沒課的時候就拉著可兒逛街、看電影、看展覽,跟外校的朋友聚會時也帶著可兒,想讓她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負所望,可兒很快便自初戀的陰影中走出,在頻繁的活動中,又恢復原先的光彩美麗,甚至比戀愛之前更誘人了;美麗的女孩總是容易吸引異性的眼光,再加上她的溫柔風趣,身邊常圍繞著一堆蜜蜂蝴蝶,羅曼史一段接一段地展開,只是她再也不讓男生傷她的心。

悅慈看到好友自情場中復原,很替她開心;另一方面,又開始替可兒擔憂,怕她游戲過頭,傷人傷己。

「-知道嗎?」悅慈半開玩笑地對可兒說︰「我覺得我好象把-帶壞了。」在失戀之前,可兒的生活圈就是男友和社團,極度封閉。

「我很樂意當個壞女人,比當純情少女快樂多了。」可兒調皮地一笑,「何況,愛情是最好的保養品。」

「-啊,別一天到晚花蝴蝶似的飛來飛去,該做的事還是要做。」悅慈還是不放心。

所幸可兒很清楚自己的方向,順利畢了業;身旁的朋友,工作的工作、出國的出國,她也考上某國立大學的研究所,繼續深造。

而現在這個「射手座男人」,如果悅慈沒記錯,是可兒跟初戀情人分手之後,心動指數最高的人。

「怎麼啦?」悅慈溫柔地問道,「-不是前幾天才跟我說過,這一次-做了天長地久的打算嗎?」想起前不久跟可兒見面,她講到射手座就眼楮發亮的樣子,悅慈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可靠。

「我們現在,算是恩斷情絕了吧。」

「恩斷情絕」?好嚴重的字眼。

「我跟他之間,有種無以言喻的默契,像……心電感應吧。你知道,我是感覺至上的人,從來沒有一個男生能讓我這麼震動,即使是張智承。」

張智承,可兒的初戀情人,一個早已被資源回收的名字,如今听來,跟路人沒什麼兩樣。

如果不是因為這份默契,以可兒豐富的戀愛經驗值,恐怕沒那麼容易跟射手座四號墜入情網。

「那麼,是怎麼回事呢?」

悅慈明白,能讓可兒這麼傷心,狀況非同小可。

可兒長長地嘆口氣,「我被騙了。」

「啊……」

悅慈腦中閃過一連串血淋淋的鏡頭。

「-……有沒有事?」她結結巴巴地問。

「別傻了。」可兒知道悅慈想偏了,「沒那麼嚴重,我是天主教徒,雖然平常不上教堂的。

其實我們交往一陣子之後,-棄他的前任女友回頭,可是他說︰兩個人間最重要的是信任與默契,一切都已經不能挽回了,所以拒絕跟她復合。他總是抱怨,前任女友不了解他,常常無理取鬧,兩個人在一起不是無話可說就是吵架,這樣的感情談起來很辛苦,觀念無法溝通,光有愛情並不能解決一切。

他跟我說過,能夠替他掌管心的女孩,應該能夠跟他溝通,互相體諒,心有靈犀

所以,當他認識我之後,更堅定了他重新開始的決心,不再和那個女孩夾纏不清,他說要好好珍惜我……」

「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悅慈知道,不趕快問出重點,可兒一定會沒完沒了的哀怨下去。

「我本來昨天要跟老師去南部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的,後來因為又處理一些別的事情,臨時由同學代替我出席,他不知道我會留在台北。」

可兒停頓一下,調勻呼吸。

「晚上我從研究室出來的時候,撞見他跟別的女生在系館門口擁吻。」

「-確定是他?」

「我確定。他身上的那件襯衫是我送他的,我走過的時候,路燈照在他臉上,看得很清楚。」

「那,-怎麼處理呢?」悅慈相信,以可兒的個性,接下來的發展想必相當精彩。

「我沒有大哭大鬧,太八點檔了,」想到自己做的好事,可兒心情好多了,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只是在離他們所在位置最近的小路上,用不大,但是確定周圍都能听到的音量「自言自語一地說︰「李浩中那個混蛋,HIV檢驗報告出來了就隨手一丟,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他有陽性反應,為什麼不敢面對現實?」

「然後呢?」

悅慈壓抑由日己想爆笑的沖動。

「然後?然後我就走了啊,何必留下來打擾人家的好事呢,」可兒壓住自己的笑意,「不過,大概過了五秒鐘吧,我就听到有個女人尖叫的聲音。」

「哈哈,-也太狠了吧。」悅慈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那,現在好點了嗎?」

「好多了。」可兒的聲音透著輕松,「我只是因為自己又做了一次愚蠢的判斷而生氣,-知道,被別人欺騙遠不如被自己欺騙來得可怕。無知不是罪惡,愚蠢才是二

悅慈放了心,情況似乎比預期中好很多。

「悅慈,-會不會覺得我很不長進啊?好象從來都沒變聰明過。」

可兒又嘆了口氣,今天晚上她似乎憂郁得無以復加,一唱三嘆。

「幾乎完全一模一樣的背叛與欺騙,四年了,我老記不住教訓。」

「別這樣,」听到可兒提起往事,悅慈止不住地心疼。「-一直是聰明又美麗的。」

「可是我一直重蹈覆轍,」可兒頓了一下,像下了決心似的,「我不要再談戀愛了。」

「真的?」

悅慈記得可兒說過,愛情是親人和朋友之外,對她最重要的事,重要性等同空氣。

「-不是說過自己是靠愛情維生的女人嗎?」

「別模我了,我現在深深地覺得,愛情啊!是個無以為靠的東西。靠自己養活自己還實在點。」

可兒有感而發。

「恭禧-,又向社會化邁進一大步。」

「不過,雖然我在精神上已經打算看破紅塵了,還是希望-不要放棄,」可兒惋惜地說,「像-這麼好的女孩子,沒談過戀愛實在太可惜了。」

「時機末到嘛……」悅慈笑笑,「反正已經等了二十幾年了,也不在乎再等多久。」

「別這麼哀怨……」

「跟-說,大樹說他快回來了。」

悅慈趕忙轉移話題,不然接下去肯定又要听可兒鼓吹她的「愛情美容論」,什麼荷爾蒙心理衛生……反正天馬行空到最後,就是數落悅慈眼高于頂。

「什麼時候?」

大樹正在日本京都大學念研究所,悅慈前幾天接到他的信,信上說他正在旅行,下個月會回台灣一趟。

果然,可兒很快就忘了數落悅慈這件事。

「他沒說清楚,應該快了吧。」

「那我們可以去『BelleEpoque』幫他接風。」

可兒興奮地計畫起來。

「可以呀,不過……我現在好累,明天還要上班,改天我們去『BelleEpoque』聊,OK?」

听見悅慈充滿睡意的回答,可兒有點歉咎。

「嗯,順便看看胖哥和阿閩。」

「好,那再聯絡……」

掛上電話,悅慈反而清醒了些,她想起剛剛跟可兒提過的事。

「不知道大樹好點了沒?」她喃喃自語著。

兩年前大樹離開台灣的落寞身影,仍然清晰地印在悅慈腦海中。

「悅慈,我想離開這里。」

站在河堤邊上,迎著初夏的夕陽,大樹不帶感情地說。

「也好。」

悅慈沒有挽留,她知道現在大樹一定很不好受,那種被背叛的痛苦,她也嘗過。

大樹交給悅慈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里頭是一條銀色的項鏈,上頭附著一個小巧的墜子。

「請-幫我把這個交給筱蕙,祝她結婚快樂。」

大樹多年來尋尋覓貿,好不容易以為自己找到了生命中的至愛,對于披蕙他毫不保留地付出,卻換來一場痛不欲生的誑騙。女友結婚了,新郎不是我!

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項殘酷的打擊。

悅慈清楚地記得,大樹曾經眉飛色舞地告訴可兒,他對筱蕙如何如何傾心,他是多麼感謝上天,在他堅持了多年寧缺勿濫的原則之後,讓他遇見這個值得他用生命維護的女孩。

而那些堅持,卻在一張意外的紅色喜帖之下,變成可笑的謊言。

「為什麼……」

大樹的平靜讓悅慈不知該喜還是該憂,或許那天晚上在PUB痛醉一場,是很好的發泄。

她記得畢業考結束的那天,陪著大樹去PUB買醉,大樹連灌了好幾杯長島冰茶二代,在酒精的威力之下,大樹把一切都向悅慈全盤托出,包括很蕙深深牽引大樹的、酷似悅慈的眉眼,以及她的雙面性格,一切的一切在那一晚,有如狂風暴雨般向悅慈掃來,在第二天又恢復全然的平靜。

「好聚好散,人家都這麼說的,不是嗎?」

大樹朝悅慈笑了笑,臉上的表情卻比哭還淒惻。

「本來準備送她當情人節禮物的,現在換了一個名義,也是一樣。」

「大樹……」

悅慈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我要你記著,我跟可兒,永遠都會是你的朋友。」她一字一字地說,「去做對你自己最好的事,不要再傷害自己了,不值得,我們都會站在你這邊。」

「謝謝-,悅慈。」

大樹把手須上悅慈的,把她小小的手掌整個包住,看著悅慈的眼楮,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我沒辦法在台灣待下去了,」他的聲音苦澀,「不論是和筱蕙相處過的一景一物,或者是-,還有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的偶遇,都會讓我崩潰……我怕自己受不了……」

「沒關系,我了解二悅慈諒解地笑笑,「哪天你覺得可以了,就回來吧。這個城市會一直負載著我們的想念。」

悅慈撥亮了燈,把床頭那張三個人大一的合照拿在手上,仔細端詳——

付出真心的人,總是換來被背叛的下場嗎?

可兒不斷地在愛情中尋找可以讓自已停靠的港灣,卻總在自曰以為風平浪靜之時,飽受翻船之苦;大樹堅持守護的一份感情,也在絕對的信仰之下,被殘酷地顛覆;而自己……在十三歲那一年,全心仰賴的信任被完全推翻之後,也早已被千年冰層牢牢封住,拒絕融化。

悅慈的心里閃過一絲痛楚,她蹙起雙眉,起身幫自己泡了一杯能安定神經的藥草茶。

她一直無法忘懷十二年前,那個毅然泱然離開她和母親的背影,把她的童年、對未來幸福的憧憬,通通在一夜之間全部打碎。

認識大樹銀可兒,都是好年輕好年輕的生命,悅慈恍惚之間也有了幸福的感覺,他們的溫暖熱情,讓悅慈以為自己蒼老的心,可以慢慢回復最初的柔軟,畢竟自己真正的年紀並不老阿,應該是沐浴在陽光下的,而不是躲在陰暗的角落暗由H飲泣。

她以為身邊的背叛應該停止了,上天還不至于把這麼殘酷的事情加在這麼年輕美麗的生命身上,她分享著大樹和可兒的喜悅,以及他們帶著甜蜜的憂傷,慢慢地,她開始覺得,這個世界還值得去愛,還有希望,她幾乎就要原諒……然而好友們所遭受的創傷,卻像一則則殘酷的寓言,重新摧毀她的希望。背叛的因子依舊如影隨形,陪著好友哭泣的同時,她的心也不斷地被割下一道又一道的傷痕,有那麼一度,她甚至開始詛咒上天,總是殘忍地奪走生命中美好的一切。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啊?不見得有快樂一但痛苦總是少不了。

悅慈輕輕撫著相框,里頭框著三張天真無邪的笑臉。背景是學校附近的河堤,幫學長姐送舊的那天照的,誰知道有朝一日,他們再度合照時,還能不能夠笑得這麼燦爛?

上一章加入書簽下一章
首頁 | 詳情 | 目錄 | 簡體版 | 電腦版
zwxiaoshuo.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