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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似鐵 第九章

「末將該死,未將護主不力,懇請老夫人賜罪。」宮崎彥率領六名將領,伏首香安前,畢恭畢敬朝安和氏行禮請罪。

白子浦之戰,雙方人馬死傷慘重,流川駿野為了讓宮崎彥和京極鴻僅余兩萬士兵安危離去,不惜孤身深入敵,以寡敵眾,一口氣鏟掉伊賀浪人旗下三處巢穴,卻也因而身負重傷。

當宮崎彥將受傷的武士們安頓好之後,再返回白子浦時,卻已遍尋不著他的人影。

直到接收獲獲原商勤的飛鴿傳書,方知他家少主生命垂危之際竟拼著最後一口氣,趕到飛寒樓來,于是他們又匆促策馬朝北疾走。這一番延宕卻已倏忽十余日。

「起來,這不怪你們。」安和氏命侍女替大伙各奉上一杯熱茶和些許點心,體恤他們長途跋涉之苦。

宮崎彥沒心情喝茶,忐忑不安地只記掛著流川駿野的安危。

「少主他……」蒼天保佑他沒事。

「他很好,傷勢已康復了十之八九。感謝織田夫人及時趕到,才幸運地將他從鬼門關救回來。」

「原來如此。」宮崎彥懸了十幾天的巨石,綞可以安安心心地旆來,也才有心情端起幾案上的青瓷茶碗──那是蓮花盞,墊地荷葉茶托子。安和氏款以好茶,慰勞他們勞苦功高。

「假如方便,末將希望親自向織田夫人道謝。」京極鴻道。

「是口頭道謝,還是擺宴款待?」朱雩妮由夫婿挽著,自內堂走出。

嚇!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這世上居然有人能美麗到這種極至的地步!

她三十出頭了吧?一名半老徐娘,為何歲月絲毫沒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然後宮崎彥才頓悟──原本小蠻小姐比較像父親。她們母女的美完全南轅北轍,一個如弱柳扶風,一個則靈秀逼人。

「隨夫人意思,京極鴻定當竭力報答夫人大恩于萬一。」救了少主的命,等于救了他的命,豈是區區一桌酒菜報答得了。

「除了吃飯還能要求別的?」

「雩妮!」朱雩妮眼珠子一轉,織田信玄便已猜到她懷的什麼心思。「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那怎麼可以!」朱雩妮氣鼓鼓地瞟向安和氏。「咱們小蠻才十五歲,啥事也不懂就……總之,我要你們去告訴那臭小子,別成天霸著我女兒不放!」

這可難了。

宮崎彥、京極鴻等人面面相覷,誰也沒膽子應允。須知他家少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脾氣之強悍與他的武功才能不分軒輊,除非活得不耐煩,否則還是閃一邊納涼以確保多活幾年。

朱雩妮受不了他們擺出一副孬相。「沒誠意。」還說要竭力報答她的大恩大德呢。「相公,看來我們只好親自出馬嘍!」她一回眸凝向織田信玄,立刻笑容可掬,媚態橫生。

「我──」

「我知道你一定會支持我的,你最好了。」她咬著朱唇詭笑得好賊。

「所有的話都讓你一個說光了,我還能說什麼?」

織田信玄濃眉微揚,無奈地聳聳肩。

「很好。」她故意漠視他勉強得要死的微笑。「咱們現在就去把小蠻帶回‘立雪園’。」闊別五、六年,母女倆講不到兩句貼心話,就被流川駿野從中破壞,豈有此理!她這個丈母娘是當假的呀?

「雩妮妹子,你先別激動,容我再勸勸駿野,讓他再等一年三個月──」

「你無權過問我兒子的婚事。」流川吉都野鬼似的闖了進來,先朝織田信玄和朱雩妮一躬,繼而恨恨瞪向安和氏。

「你兒子也是她兒子,你能過問她為何不能?笑話!」朱雩妮「雞婆」成性,看不得任何不公平、不上道的事情發生。

「她早失去做母親的資格。」流川吉都說話時,眼楮始終盯著看起來比他猶年輕十來歲的安和氏。

「娘!」小蠻挽著流川駿野掀開簾子,卻被身旁的他凜然捂住嘴巴。

她眨著明眸,瞧流川駿野一臉肅穆,忙乖順的閉嘴,靜靜躲在一旁觀看廳內眾人。

幸好大伙吵得正起勁,喧鬧的聲響,充斥著不算太大的廳堂,因此沒人注意到他兩人竟隱身簾後。

「你又了不起啦?!」朱雩妮護著安和氏,不讓流川吉都那魯老男人越雷池一步。「四處拈花惹草,氣走自己的老婆,把一個兒子養成之徒,另一個則陰陽怪氣──」

「雩妮,別忘了駿野可是咱們未來的女婿。」不了解她既然那麼討厭流川駿野,又為何要千里迢迢趕來救他。

「就是這樣才要說他幾句嘛!」當母親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被欺負,心里的苦楚誰會體會?

「天殺的混帳小子,問他有什麼打算,他老兄倒干脆,簡明扼要給一個字──‘娶’。」

廢話!他敢不娶?先砍掉兩條腿再剁他一只胳臂。罩子放亮點,他惹上的是誰家的千金?

朱雩妮越說越怒火兀冒。

「今天,不,當年你不做荒唐事,不把秀子姊姊氣走,你那兩個寶貝兒子也不至誤入歧途。」

「駿野戰功彪炳,雄霸一方,他誤入什麼歧途?」流川吉都不接受這種欲加之罪。

「三十歲不娶妻,整日流連花街,專門欺負小女孩,又不愛惜生命,這就是歧途。」說穿了,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沒趣。

小蠻抬眼,望著出神的他,心中不免感嘆。他真的如她娘所說的那麼壞嗎?

其實她娘林林總總列出四大要為,嚴格推究起來,就只有一點最令她在意──整日流連花街。

據傳瀧川霧雲的美幾乎可傾城傾國,自己怎能跟她比?

才是她娘啦!不把她的傳給她,全給了她弟弟。

瞧!僅管隔著紗縵,依悉可見她娘漆黑如錦緞的秀發,素白綾子和服,裹住織縴合度、窈窕婀娜的身段。

雙頰淨如出水芙蓉,尤其靈艷眸子燦如星子,紅菱小嘴如輕雲蔽月,若非靈台那蹙緊的眉頭,真是美如天仙。

而她……只不過是個丑小鴨罷了。

小蠻自慚形穢,怯怯地放開握住流川駿野的小手,低著頭,心無旁鶩地自怨自艾起來。

「咱們走。」流川駿野突然出聲。

「去哪里?」她還沒難過夠呢。

「紅榭藝苑。」

小蠻陡然一怔,藝苑那種地方,可不是好人家的女孩該去的。

☆★☆★☆

這是城中最熱鬧的地方,吃喝玩樂要什麼有什麼。

紅榭藝苑的藝妓們一如往常,濃妝艷抹以招來客人,不但墨點飛眉,朱點丹唇,還在臉上粘貼了彩色光紙、雲母片、花細……亮閃閃的耀眼奪目。

此時適逢藝苑「斗花」季即開羅。由城里四處藝苑共四百一十二名藝妓中,選出最妖嬈的藝妓,幸運被選中者,從此一路風光,財源廣進,趕到第二年的斗共委,可謂數千寵愛集一身。

「嬤嬤──」門口的小版小藝一見是流川駿野,立刻朝里邊大叫︰「嬤嬤,霧雲姐!」

鴇母堆滿笑臉,殷勤延請他入座,可一瞟見小蠻,立刻拉垮著一張馬臉。

「流川大人,咱們這兒的規矩,小姐是不能進來的。」如果她準備「入行」,那自然另當別論。說話間,不時用曖昧的老眼往小蠻身上前前後後打量。

「叫瀧川霧雲出來。」他嗓音低沉,卻威嚴十足。

鴇母自知攔不了他,又擔心他鬧事,影響藝苑營生,于是陪笑道︰「霧雲在後院別館,大人不如直接去找她。」

聞言,馬上領著小蠻穿過偌大的花園,直驅後堂。

點了香瓏的地方,薰得一室皆香,藝妓們個個妖魅冶艷,姿色撩人,看得小蠻目瞪口呆。

不消片刻,兩人已身處後院一池水氣氤氳的溫泉旁。望見流川駿野怒氣沖沖的到來,瀧川霧雲不急不徐,自熱燙的池水里露出半截的肌體,傲然瞪向小蠻。

嘩!她的身材真是曼妙無雙,玲瓏有致。這一下即刻將小蠻「扁平族」的單薄身子骨給比下去。

除了她娘,她從沒見過全身赤果的女人。

瀧川霧雲發髻半散,插著一朵粉色芙蓉,搖搖顫顫。

她……她不會是要光著身子就從水里走出來吧?

正如小蠻所料,她不遮不掩,金步款擺「袒蕩蕩」的迎向他倆人。

「流川君,別來無恙。」語畢,矮身跪在他腳邊,深深伏地後才站起來,趾高氣揚地指著小蠻問︰「這丑不啦嘰的小村姑,是打哪冒出來的。」

「放肆!」流川駿野將四綹頭發擲向她臉上。「這些人是你派去圖謀暗殺我夫人的?」他病體初愈,便分往申州與笛吹川取下四人首級,他對這批嗜血浪人從不手下留情。

瀧川霧雲嚇得花容失色,但很快便恢復冷靜自若的神色。

「夫人?」她一雙爐火中燒的利眼,輕蔑凶惡地橫向小蠻。「流川君指的該不會是這位難民似的小可憐吧?她哪一點比得上我?」

瀧川霧雲簡直氣炸了,憑她美艷不可方物及高超的手腕,居然會輸給她?!

「啪!」男人粗大的手掌,摑得她眼冒金星。「說,是不是你派去的?」

瀧川霧雲齜牙列嘴。「是又怎麼樣?」她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啊!」

流川駿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長劍低住她的頸項。

「要生要死,由你選。」念及舊情,不忍一劍殺了她,畢竟他並非真正鐵石心腸。

識時務者為俊杰。瀧川霧雲垂下淚珠兒,不向流川駿野討饒,反望向怯生生立于一旁的小蠻,相信她禁不住自己的哀憐,定會替她求情。

和她比起來,小蠻太女敕了,根本不是對手。

「放了她吧。」不懂人心險惡,單純地把每個人都當成好人,令小蠻格外能博得的歡心。

他收長劍入鞘,听從小蠻的請求。雖然他明白縱虎歸山易作傷人,更清楚最毒婦人心。

「下次你就不會有這麼好的運道了。」如果真有下次!

「是。」瀧川霧雲鋒芒盡斂,彎身拾起石階上薄如蟬翼的袍子披上。「多謝夫人寬宏大量。」隨著她低頭彎腰,樹梢上突然射出十余把飛箭,箭箭瞄準小蠻,直取要害。

幸虧她也是名練家子,當即一一格開去。流川駿野身手快如閃電,瞬間接獲六支羽箭重新擲回樹梢,樹上七名刺客,登時跌落六名。

剩下的一名,慌慌忙忙拉開長弓,準頭全失,只知拼命射,射向誰也搞不清楚。

流川駿野森冷一笑,不再伸手去接,只拉過小蠻,抱于胸前,移步至瀧川霧雲的身後,要她當活盾牌。

「住手住手!不要再射了。」

那名箭手射手射紅了眼,又恐懼流川駿野武功精湛,一心只求保命,哪里會得了她的制止。

「我叫你住──」這一箭神準備,不偏不倚正中她的咽喉。

瀧川霧雲連呼喊的機會都沒有,即香消玉殞。

「可惡!」小蠻拾起地上散亂的羽箭,一次六、七根,全部擲向那名殘存的劊子手。「讓你自食惡果。」

很不幸,小蠻功力不夠,準頭欠佳,六、七箭雖然全部射中,卻統統偏向手腳頭臉,痛得那各刺客啦哇啦哇大叫。

前院的藝妓,打手听到呼喊聲,立即倉皇趕過來。

「此地不宜久留,走。」流川駿野樓著小蠻,飛身掠過屋瓦,從容離去。

「她怎麼辦?」小蠻忽然同情起瀧川霧雲來。

「她作法自斃,怨不得人。」他已饒她一回,算是仁至義盡了。

小蠻呆愣,不再置喙。她太小了,理不清男女情感中的復雜糾葛,紛紛憂憂。

她忘不了瀧川霧雲因妒生恨的眼神,也茫然于流川吉都瞅著安和氏時滿腔怒火,卻仿佛暗藏情意的目光。

如果不是自己,她也許不會死。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亡,這不是她當初所希望的。

若是宇治哥也──

嗄!十五日之約,早就過了,他會不會著急到處找她?

「我不回去了。」小蠻道。

流川駿野目不轉瞬盯著她。「你想上哪,我陪你去。」病愈後,他變得十分依賴小蠻,天天緊迫盯人,不肖讓她離開半步。

「不用了,我只想回‘立雪園’一下。」

「做什麼?」他充滿警戒。「你父母都在飛寒樓,莫非你要回去見北條宇治。」他閃爍的眸光,泄露強烈的妒意。

「是的。因──」

「不準。」他悍然道,臉面拉得好長,眉毛都豎起來了。

其實他並非單純只為吃醋。這數個月來,流川駿野和三名手暗中查出,北條秀次陰謀奪取「立雪園」,不惜騙小蠻留置「都銀台」,還縱恿她去暗殺他,目的無非是想借刀殺人。

北條宇治雖然沒有直接參加,但難保他不會因念及父子之情,助他一臂之力,做出危害小蠻的事。

他不允許心愛的人涉及險地,絕不!

「別這樣,我起碼該給他一個解釋。」小蠻將小手放入他的掌心,無限深情地眈視他。「我保證話一說完立刻飛回你身邊。」

「我仍是不放心。」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寧可步步謹慎,也不願因大意而悔恨終身。

「你不信任我?」小蠻嗔道,雙手成環,勾住他的頸項,整個人掛到他身上雲。「放心,在這世上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厚臉皮,死命纏著你不放的丑村姑了。」

「不許你妄自菲薄!失去了你,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女子可以替代。我就是要你。」他擁住她,不舍片刻分離。

「那你是不放心宇治哥?」

「不,我不放心的是北條秀次。」那人包藏禍心,眼見織田信玄自中原歸來,難保情急之下,不會做出更凶殘歹毒的事情。

「他逃走了,就在我爹娘回來的當晚,他卷走了‘立雪園’許多金銀珠寶逃逸無跡,就連宇治哥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他在這。」獲原商勤神出鬼沒,自山坳間轉出來,手中提著一只布袋,丟在他兩人面前。「拿此惡人的項上人頭跟你賠罪,未知流川兄弟接受否。」

流川駿野瞟向布袋,復又睨向他。

他罔顧朋友的請托,擅自將小蠻送往飛寒樓,盡管失義背信,卻是無足掛齒的過錯,沒想到,他會慎重其事,以此「大禮」彌補,頗令流川駿野敬佩。交友若此,夫復何求?

「你殺了北條叔?」小蠻一向視他如父伯,情願原諒他的過錯,也不肯見他喪命。「你不該殺他的,他是我爹的拜把之交──」

「果真如此,他就更該死,普天之下,沒有一個當朋友的,會找人害朋友之子,誣陷朋友之女,貪戀朋友之妻,雇請殺手謀刺他的拜把之交。」他從不濫殺無辜,也絕不放過歹徒。

北條秀次逃至楓橋口那晚,他和他就住宿在同一間客棧里,親耳听見種種令人齒寒的勾當。他,死有余辜。

小蠻顫抖小手,駭然打開布袋口,一觸及那猙獰的眼楮,慌忙偎向流川駿野。「宇治哥哥知道這件事情嗎?」

獲原君點點頭。

「天!那他一定傷心透頂。」她不認為北條宇治會跟他爹一齊設計害她。「記我回去看看他吧。」

流川駿野這次不再表示任何意見。

「我很快就會回來。」不理會獲原商勤就在一旁,依戀地送上一記香吻,轉身時才驚覺,流川駿野緊握著她縴細柔荑,猶不肯稍懈。「駿野?」

「一晝夜應該足夠你來回。」唯恐夜長夢多,還是速去速回較為保險。

「我盡量。」她軟語道。

天!流川駿野加強力道,握得她小手隱隱發疼。他需要確切的保證。

「我應你,明日此時一定返回飛寒樓。」小蠻總算硬著心腸踏上歸程,奔向「立雪園」。

流川駿野望著她的背影,惶惶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你變了。」獲原商勤所熟知的劍南樓主向來不屑兒女情長。此刻,他意外地在他眼中看見一縷款款濃情。意外!真是大大出人意表!「但,她值得。」

流川駿野自負一笑,他眼光一向獨到,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

小蠻尚未回到「立雪園」,即在駿河畔遭到圍殺。試圖行凶,正是北條宇治和他的部屬。

「宇治哥!」

「不要叫我。」夕陽霞暉掩映下的他,一身的蕭索灰敗。

「宇治哥,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解釋。」反目成仇是她最不願面對的結果。他們從小一起玩耍、一起習武,情同兄妹,這份情誼她委實割舍不下。

「何必多此一舉?殺我父親凶手是獲原商勤,是流川駿野的拜把兄弟,而你和流川駿野──」他切齒一笑,無法承認才短短幾個月,小蠻便背棄他們多年舊情,投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她變了,不只心變,連外貌也變得跟以前不一樣。

像蓓蕾初綻,又仿如月兌胎自璞玉的寶石,這樣的小蠻予人驚艷也教人心碎。因為她的美麗是為了他!

「所以你認定北條叔的死,是我一手促成的?」他怎可誣蔑她的人格?即使在她得知北條秀次心有不軌時,也從未興起殺他的念頭軾。

他沒有回答,因為明知道不是。小蠻的軟心腸他是最清楚不過,但,除去這個藉口,他還能假以什麼理由回來見她?

天!她可是他日夜懸念的女子,他愛她,愛得鐵心刺處,愛得無法自拔呀!

「告訴我,他對你好嗎?」

突然提及流川駿野,小蠻不覺一陣赫然。

她臉紅了?如此明顯的答案,瞎子都猜得到。北條宇治心口忍不住又擰得發疼。

咽了咽唾沫,強使自己振作起來,眼底簇焰一閃即逝,爾後慘然苦笑。

「我……對不起你。」

「為什麼?」他明知故問。

「宇治哥!」秀眉輕攏,難忍他刻意要她良心不安。

「受不了了?嫌我太過苛刻?」他別過臉,以嘆軟表達滿月復相思。「回來做什麼?等著和成親?還是鬧翻了,他故態復萌,繼續沉迷青樓艷妓?」一個他最為崇拜的人,竟橫刀奪走他最心愛的人,真是天大的諷刺。

「不,我回來是因惦記著你,北條叔的死,一定對你造成極大的傷害。宇治哥,不必強裝堅強,你的苦我們都懂,沒有人會怪罪于你,跟我回去吧。」她挪步向前,示好地牽住他的手,就像孩提的時候,他們總能彼此分享心事,傷心難過時相互安慰。

北條宇治一凜,用力扯過她的手,連同她的身軀一起攤埋沒懷里。

「宇治哥?!」小蠻驚駭莫名,掙扎著月兌身。

「不要離開我,我需要你,求你……」一個大男人竟嗚咽地飲泣了起來。

「想哭,就痛快地哭個夠吧,我在這里陪你,哪兒也不去。」任由他抱著,小蠻不再掙扎,此時此刻怎能忍下心腸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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