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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叫我孩子 第十六章

又一個周末,我將擺滿紫菜卷的飯盒放進背包。

自豪的說,我這個半吊子助手一天比一天稱職,吃苦耐勞,隨傳隨到。我要陸濤教我攝影,他塞給我一只半舊的傻瓜型數碼相機,叫我自由發揮。

「初級和專業的本質區別在于——」

「快說!在于什麼?」我咄咄逼人的追問,氣他話講一半吊人胃口。

「在于初學者只拍十張就想選一張好的,攝影師卻要拍一千張。」

我將信將疑。「你不是在哄我吧……」

「信不信由你,拍足一千張我請你吃好吃的。」

「又是肉骨茶嗎?」

「偶爾也有藥材雞和紅燒蹄膀。」

還不一樣是拍剩下的……我忿忿的舉起數碼相機,對著他左「 嚓」一下,右「 嚓」一下。

陸濤好笑的看著我。「你這是干嘛?」

「被你偷拍那麼久,現在我要賺回來!」

陸濤對著鏡頭比出勝利的手勢,咧嘴笑道︰「V!」

回放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臉一片模糊,不知是相機沒拿穩還是距離太近,照片上只剩一口雪白的牙齒映在畫面中央。

陸濤悄悄湊過臉來。「拍的如何?給我看看。」

我尖叫一聲將相機藏到身後。「一千張!等拍到一千張再給你看!」

從那天起,我將相機擱在包里,片刻也不離身。周末陪他工作的時候,他拍他的,我拍我的,他拍吃的,我拍人。晚上回家,我把照片傳到電腦上看,有時看著看著就笑出聲來。抓癢的,伸懶腰的,打呵欠的,打噴嚏的,翻白眼的……我終于知道,為自己喜歡的人拍照是件多麼開心的事。我要把這些照片存起來,等攢夠一千張,再讓陸濤好好看一看自己不設防的樣子。

這樣就扯平了,我快樂的想。

工作結束後,陸濤和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一起吃紫菜卷和紅燒蹄膀。很奇怪的組合。他告訴我,待會兒要見一個人。

「時間?地點?什麼人?男的女的?」我說著悍婦的台詞,卻不忘把紫菜卷往嘴里塞。唔,噎到了!趕緊灌下一大口芒果汁。

陸濤輕拍我的背。「瞧瞧,又沒人跟你搶,一點兒吃相都沒有。」

我沖他扮鬼臉,逗得他「呵呵」直笑。

「你不認識。」陸濤突然說。

「什麼?」

「我要見的人你不認識。」

「那你是要我先回家還是……」

「你要的話,可以一起來。」

「要的要的!」我點頭如搗蒜。「我可以變裝,可以假裝不認識你,可以躲起來……」

後腦被K了一下。「傻瓜,干嘛要躲起來?」

「我怕妨礙你工作……」

「你不是我的助手嗎?」

「咦?你終于承認了嗎?」我開心的摟住他。「我可以和你一起談工作?」

「當然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陸濤捏捏我的臉,說︰「你要答應我,待會兒不論听到什麼,都不能發火。」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斜睨著他。「你們該不會談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吧……」

「怎麼會呢?你該知道我是個多麼善良,耿直,心地純潔的人。」

我險些噴了果汁,喃喃道︰「也不害臊……」

一個小時後,陸濤帶著我走進一家咖啡館。小小的店面,簡樸的裝潢,一塊陳舊的黑板立在門口,用白粉筆寫著當天的特餐。店里采光不好,顯得有些陰暗,也沒什麼客人,老板倚在櫃台後打呵欠……觀察完畢,我確定這是個交換商業情報的好地方。

牆角的位置坐了一個人,身穿黑色外套,臉朝里,背朝外。見陸濤朝那個方向走,我趕緊跟上。待我們在對面的位置坐下,我抬頭一看,不禁「啊」的叫出來。

「他不是那天……」

「我只說你不認識,沒說你沒見過。」陸濤介紹說,「這是阿Ken,以前的同行。按輩份算是師兄。」

我抿著嘴,盯著對面的眼光有些不善。

陸濤湊近我耳邊悄聲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不就是不發火麼?又沒說不可以瞪人。我不睬陸濤,繼續瞪。

陸濤無奈的笑笑,轉而對Ken說︰「別介意,我們談我們的。」

Ken面前的咖啡杯已經空了,他舉手示意老板給他續杯。我發現他右手有一大片白色的傷痕,從手背一直延伸到食指指尖。他留意到我的視線,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干笑一聲。

「上次沒時間細說,究竟是怎麼搞的?」陸濤問。

「有人在暗房里動了手腳。」Ken說。「不知道是誰。」

「沒有報警?」

「老大壓了下來,當意外處理了。」

「怎麼這麼惡劣!?」我忿忿不平,音量不自覺抬高。

陸濤拍拍我,接著問︰「所以你離開了雷蒙特?幾時的事?」

「你走之後,不到一個月。」Ken說。「養傷又是一個多月,那時老大已經打算讓Steven接替我的位置。雷蒙特是現實的,沒了你的位置,只能離開。」

「那你的手現在……?」

「勉強能用,但沒有以前那樣靈活了。」Ken抬起頭,神情復雜的看著陸濤。「Thomas,我終于知道,你離開雷蒙特是多麼正確的選擇。」

我突然打了個寒戰,後怕的感覺接踵而至,不由得在桌下緊緊抓住陸濤的手。假如他當初沒有離開,同樣的事會不會也發生在他身上?陸濤沖我笑了笑,將另一只手蓋在我手上,輕輕的拍著。

只听Ken繼續說︰「Thomas,我上次提過的,我想跟你合作。」

我驀地抬頭,警惕的盯著他。「合作」這個詞讓我緊張。不管他現在是不是雷蒙特的人,只要曾經和雷蒙特扯上關系,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陸濤倒是一派沉著。他問Ken打算怎樣合作,接著就談起工作上的事。

我漸漸听明白,Ken因為手傷,已經不再攝影而改做自由編輯,為出版社和雜志提供創意和片源。好在雷蒙特在他離開後采取不聞不問的態度,並沒有斬盡殺絕,也許是覺得沒那個必要。他靠著過去建立起的人脈,奔走于各個出版社,贊助商和自由業者之間。第一個談成的case是某食品公司的宣傳手冊,之後還有某生活雜志的旅游專欄,或是報紙上的時事攝影特輯等等,就這樣過了一年。現在,他打算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我听得入了神,不自覺重復道︰「工作室?什麼樣的工作室?」

「當然不是雷蒙特那樣的。我只想辦一間小規模的,貼近生活的工作室。」Ken說著轉向陸濤,將一只牛皮紙信封放在桌面上。「我從很早就注意到,你的照片中有與眾不同的視角。Thomas,我需要你這樣的伙伴。」

陸濤拿過牛皮紙信封,抽出內容翻閱。

我偷瞄幾眼,卻什麼也沒看清,于是抬高視線瞄陸濤的臉。從這個角度,我看不見他完整的表情。仿佛在笑,又仿佛不是。我很想知道,他是會答應?還是拒絕?

陸濤突然說︰「Thomas是不會加入的。」

啊,他拒絕了……

「……但陸濤會考慮看看。」

咦?他答應了?哦不,是答應考慮……

陸濤將正在發愣的我從座位上拉起,對Ken說︰「請稍等,我要跟助理商量一下。」邊說邊拉著我走出咖啡館。

在陰暗的地方坐久了,一出到外面,立刻被陽光眩花了眼,眯了很久才適應過來。陸濤微笑著站在我面前,披一身金色的光簇,仿佛來自天堂。

我听見自己問︰「你為什麼要和我商量?」

我听見他回答︰「因為我答應過你——今後什麼事都和你商量,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唉,為什麼他說的話總能讓我感動得想掉眼淚呢?說實話,我是個挺容易知足的人。我並不想干涉他的工作,也不在乎他的決定究竟是什麼。答應也好,拒絕也好。我要的只是「商量」本身。他願意和我商量,願意在決定之前想到我,就足夠了。

我听見自己又問︰「你確定Ken的工作室不會變得像雷蒙特一樣嗎?」

陸濤說︰「我確定。」

「那你想加入他的工作室嗎?」

「我想。」

「那你就加入吧,我批準了。」我伸出右手小指和他拉鉤,然後用拇指蓋章。「恭喜恭喜!我是不是該給你買禮物?」

陸濤看看拇指,又低頭看看腳上的鞋,發出一串「呵呵」的笑聲。「要是說出太貴的東西,你是不是又要打工攢錢?」

「那可不一定。」我挑眉。「別小瞧人,我現在也是有薪階級。雖然賺的不多。」

陸濤突然將我摟進懷里,聲音無比溫柔︰「謝謝,我有這雙鞋就夠了。」

「那……等穿壞了,我再給你買雙新的?」

「好,等穿壞了,你再給我買雙新的。」

我听著他的心跳,任由幸福的感覺將自己淹沒。

之後的幾個禮拜,陸濤時常和Ken踫面,商討工作室的啟動細節以及籌劃中的第一本專輯。

陸濤告訴我,他給工作室想了個名字,叫做「童」,童年的童。他問我喜不喜歡。我說喜歡,喜歡極了。陸濤又告訴我,他希望第一本專輯的主題也是「童」。他想拍很多很多孩子的照片,做成一本每個人看了都會覺得幸福的書。Ken也認為這個概念很好,有時兩人帶著幾大本照片去見出版社的人,可進展似乎不如預期中順利。

我問陸濤,萬一沒人願意出怎麼辦?他卻反過來安慰我說,沒關系,工作室才剛啟動,不可能一切順利,更何況給他多一點時間,收進專輯的照片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好。于是,不工作的時候,我們便一起出門,去育幼院,去社區活動中心,去游樂場,去有滑梯,秋千和蹺蹺板的地方,去有沙堆的地方,去任何一個有孩子的地方。他拍他的,我拍我的。他拍孩子,我拍他。

除此之外,我當然不會忘了那個最重要的日子。每過一天我都會在日歷上畫一個叉,然後傻傻的把剩下的天數再數一次。還剩五天……還剩四天……還剩三天……

然後,仿佛只是一眨眼工夫,就到了決勝負的這天。

我向幼稚園請了假,一早來到公寓,把那個仍在和周公約會的家伙從床上拖起來。

「火腿和煎蛋做好了,我還在樓下買了豆花和九層糕,老板娘叫我代她問聲好。」

「這麼早……」陸濤看看鬧鐘,又看看我。「有沒有咖啡?」

「我這就去煮……」

「等等。」他一把拉住我,讓我在床邊坐下。

「怎麼了?」我問。

「沒什麼,只想讓你放輕松。」他的聲音里有明顯的笑意。「你太緊張了,我不希望你弄傷自己。」

被他一語道破,我悄悄藏起剛才煎蛋時燙到的手指頭。

「沒理由不緊張吧?只剩三個小時了……」

「從這里到新達城只要四十分鐘吧?」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推他一下,沒好氣的說。

「坐過來。」他突然說,指了指他懷里的位置。

這家伙又在打什麼主意了?一大早的……我盯著他唇邊那抹淡淡的笑,有些戒備的挪過去一點點。他低笑一聲,雙手按住我的肩膀。

不過慢了半拍,鼻子已經撞在他胸口上,我痛得「哎喲」一聲。

「听見我的心跳沒有?」他問。

我安靜了。他的心跳……也許是這世界上唯一能讓我平靜的東西。

「還緊張麼?」

我搖搖頭,眷戀著這處太過溫柔的港灣。

「對了……」他突然說。「我剛想起一件事。」

「怎麼了?」

「我好像和雜志社的朋友約好提前一小時在會場見面……」

幾秒鐘後,公寓里響起一聲咆哮——

「你立刻給我起來!!!」

快到新達城的時候,我讓陸濤拿出他的手機,將一個手機鏈小心翼翼的系上去。那是一顆透明的紫水晶,和手機一樣的顏色。

「我查了你今天的幸運物……也不知道準不準,帶上總沒壞處。」

「傻瓜。」他笑著敲了我額頭一下。

會場設在二樓。因為時間還早,展區里沒幾個人,偌大的頒獎台也只是孤單的立在水銀燈下,和空蕩蕩的入口相互對望。

剛走進展區,一個有些面善的年輕人喊著陸濤的名字從遠處跑過來。當我看清他的臉時,不禁微微愣住。

這不是那天采訪StevenKhoo和RaymondTeo的記者麼?

陸濤替我介紹。「小宋,K周刊的記者。」

「這位就是嫂子吧?」小宋用手肘頂頂陸濤。「終于肯讓我們見識了?」

因為太過在意采訪的事,我沒听清他對我的稱呼,只留意到後面那句。

「‘我們’?」

「啊,對了。」小宋一拍額頭。「咱們快過去吧,別讓他們等太久。」

「‘他們’?」我越听越頭大。

陸濤給我一個安撫的笑。「都是我的朋友。有些你見過,有些沒有。待會兒慢慢給你介紹。」

我「嗯」一聲,用力點頭。不自覺的微笑在唇邊擴大,再擴大……

「他們」聚在陸濤的參賽作品前。我看到阿Ken,看到「食在必行」的阿年,看到很會煮肉骨茶的阿白,看到糕餅店的林師傅……也有很多我不認識的,有男有女,有記者也有編輯,一個個熱情的和我們打招呼,坦白而好奇的目光在我和牆上的照片之間來回移動。

「很像耶……」

「廢話,是本人啊!」

「我就說嘛……」

我呆呆的望著牆上的照片,不自覺將他寬厚溫熱的掌握得更緊。

他一直沒告訴我參賽的作品是什麼,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從沒想過他會用我的照片……我,和一群可愛的孩子,在麥里芝水庫的草坪上。

「你那時就已經決定了?」

「所以跟你討了版權。」

「為什麼不印給我?你答應過的。」

「我印了,每個孩子都有,一人一張。」

「……奸詐。」

「我願意受罰。」

「為什麼標題是‘孩子’?明明除了孩子還有我……」

「你不是也孩子麼?」

「……奸詐!」

「這個已經說過了。」

身後響起吃吃的笑,是小宋。

人漸漸多起來。大批記者涌到台前,只為佔個好位置。我知道,要開始了。

看到緩步上台的掃帚眉和幾乎同時出現在台下的StevenKhoo時,我仿佛預感到了什麼。

果然,沒有什麼千分之一的奇跡。

StevenKhoo在一片閃耀的白光下接過獎杯。我猜他並沒有看到人群中的我們。當他被記者團團包圍的時候,我和陸濤一起走出展廳。

「傻瓜,哭什麼?」

「哪有?」我邊反駁邊用手背抹眼楮。

會場外,有一票人正等著我們。

「你們不需要采訪嗎?」我問小宋。

「我們正準備采訪啊……」小宋抓抓頭,袖珍錄音機伸過來,「呵呵」一笑。「下面請本次年度大獎得主陸濤先生發表一下得獎感言。」

「別玩了。」陸濤推開錄音機。「回會場辦正事去。」

小宋垮下臉。「老大,采訪里面那些人很無聊的。」

附和聲四起。

「是啊,那種新聞我閉著眼也能寫出二十篇。」

「反正不能把真相寫出來,有什麼意思?」

「現在也不可能擠進去的啦……」

我推了推身旁默不做聲的男人。

「就讓他們采訪吧……」

「采訪什麼?勝出的又不是我。」

「但他們相信是你贏了……我也是。」

「榮幸之至。」他爽朗的笑起來,轉向小宋。「好吧,讓你們問三個問題。」

「才三個?」

「是的,還有兩個。」

「哇!那樣也算一次?!」

「對,現在只剩一個了。」

小宋慌忙捂著嘴退到伙伴當中,生怕連最後的機會也失去了。商量許久,他又一次把錄音機伸過來,小心翼翼的。

「老大,這個問題是我們一致通過的,不要扁我……」

我好奇的插嘴︰「是什麼問題?」

小宋故意咳嗽兩聲,正色道︰「我們想知道,老大是怎麼走上攝影這條路的?」

心里「咯 」一下。如何開始攝影,為什麼攝影……這不正是我一直想問的麼?我忘了呼吸,定定的望著他,等待他的答案。

「為了很單純的一個原因。」他說,卻不是沖著小宋他們的方向。他回答的對象,是我。

「把生活真實的記錄下來,就是這樣。」

「能不能說得具體些?」我听到小宋這樣問。

「我想透過我的眼楮,用相機把自己的生活,自己周圍的一切記錄下來。有一天當我們老了,老得走不動了,翻開這些照片的時候,那些難忘的經歷依然真實的重現在眼前。即使照片陳舊發黃,感動也毫不褪色。」

我淹沒在他溫暖而柔和的目光里,就像是被下了蠱一般,再也移不開視線。仿佛置身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空間,連呼吸都充滿他的氣息。

「這個答案,還滿意嗎?」

「……嗯。」

我掐著手指,氣自己這一刻的沒用。感情澎湃到極點,反而無措得什麼也說不出……

「傻丫頭,怎麼又哭了?」

他輕輕拭去我眼角的潮濕。我突然捉住那只手,牢牢的攥在掌心。

「怎麼了?」他問。

「有一天,當我老了,老得走不動了,你還會叫我孩子嗎?」

「會的。」

「當我老得連牙齒都月兌落了,你還會像過去那樣為我拍照嗎?」

「會的。」

「當我們老得話也說不清楚的時候……你還會愛我嗎?」

這一次,他沒有立刻回答,輕輕擁我入懷。

會嗎?會嗎?我在心底問著他,也問著自己。回想起來,他好像從未說過……

「Ikhouvanjou……」

耳畔響起一句陌生的語言,卻又觸動了記憶中的某根神經,仿佛在哪里听過。

「Seniseviyorum……」他繼續說著,每一句之後都有片刻停頓。「Jegelskerdig……IchliebeDich……S‘ayapo……Jet’aime……Maitumsepyarkartahun……」

等等,這難道是……那些彩信後面的……?

「接下來是你可以听懂的語言了。」

他的雙臂漸漸收緊。

「Iloveyou……」耳畔沉穩而清晰的聲音配合著我急促的呼吸,一聲聲傳入我心里。「就算我們老得走不動了,牙齒月兌落了,話也說不清了……我一樣會用屬于我們的方式讓你知道,我愛你。」

天啊……我埋首于他胸前。淚水決堤,將可憐的襯衫浸得透濕。

「我……我也是。」

「你也是什麼?」

「……我也愛你。」

呼吸不順,我的聲音模糊,還夾著斷斷續續的哽咽。但這並不能阻止已經遲了太久的表白,盡管我笨拙得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

「我愛你……雖然我不會那麼多種語言,也不知該怎麼證明……但我非常……非常愛你!相信我,我真的……」

後面的聲音在他的親吻中消失。我本想告訴他,我已經攢夠了一千張他的照片。我依然不夠專業,但我愛他在這一千張照片中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我本想告訴他我的願望……但那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因為機會還有很多。

身後仿佛響起相機快門的聲音。是小宋他們吧?又在玩……算了,隨他們去吧。

我幸福的閉上眼楮,不介意周遭的視線,還有籠罩我們的片片白光。

我不介意讓全世界知道,我愛他!這個願意叫我孩子,守護我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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