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與花 第六章
次日黑鷹感覺到兩對譴責的目光一直盯著他——伊莎及雅娜的。開放的雅娜是公開的譴責，含蓄的伊莎則一直避開他的目光。黑鷹雖然為所欲為，也不禁覺得不安起來。幸好城堡里工作非常繁重，分去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
柏黑鷹首先必須認識沙理伯利城堡里所有的騎士，並建立起他的威嚴。城堡的武器需要保養、更新，堡里也到處有需要修理、上漆之處。鐵匠的屋子更是終日點火，為戰馬上蹄。
黑鷹陪著每個人工作，和柏家的騎士一齊操練，一齊流汗。某一天他正和柏家的騎士在練武，突然听到城門門一陣騷動。兩名憤怒的農民跑來要求黑鷹主持公道。
「武士……上百名的武士，」第一個農民面紅耳斥地喊。「踐踏我們的作物，帶走我們的牲口。他們不是沙家人，是你的人嗎？大人。」
第二個農民憤怒地喊道︰「去你的谷物！他們強暴了我的女兒——」
黑鷹不再听下去了。他躍上他的黑馬，朝著農民所指的方向騎去。黑馬風馳電掣地奔過了一畝畝的麥田，然後黑鷹看見了在麥田里豎立的幾座帳篷。他听見一名婦女尖叫，一名武士抓住那婦人的頭發，正騎在她身上，發泄他的。
黑鷹上馬時並沒有帶武器，但他隨手抓起一名農夫手中的鋤頭，騎向那名騎士。黑鷹一鋤劈向他的下顎，頓時令那名騎士尸首分家。他轉身，那名騎士的兩個同伴已經抽出劍，奔向黑鷹。黑鷹模糊地注意到他們的口音是來自北方，接著他一肘捶進其中一名的喉嚨，奪過他手上的長劍，反手砍了他一劍，隨即長劍指向另一名騎士，喝令道︰「放下你的武器，你這個婊子養的，我掌管整個沙理伯利。」
那名騎士見識過黑鷹的厲害，不敢再動手。黑鷹暍問︰「你們的主人是誰？」
「在那邊的城堡里。」那名騎士牙齒打顫地說道，他寧願讓他的領主契斯特伯爵來應付這個惡魔兼瘋子。
黑鷹掉轉馬頭，他的人及城堡的人也已經趕到了，他丟下一句命令。「清理好這些農作物及入侵者。」便轉回城堡去了。
茉莉和艾琳在沙理伯利城堡一向就感到不自在，現在發現她們不知道還要在這里待上多久時，更是如坐針氈了。然後艾琳發現了茉莉正在收拾行李。
「我們今天早上就回家。」茉莉堅決地說道。
「如果你不告訴柏黑鷹一聲就離開，你會激怒他的。」艾琳警告她。
茉莉的眸中燃起火花。「我根本不在乎姓柏的生不生氣。」她平淡地說道。艾琳知道她說的是假話，不然她也不會故意挑黑鷹下在的時候離開。
「靠著親切及一張甜蜜的嘴，你甚至可以拖著大象的鼻子走。」艾琳提醒她。
「波斯的諺語，外婆，但不必和我提親切，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親切的人只會被人家當墊子踩。」
「但你三思孤行的話只會惹來麻煩。」
茉莉一甩頭。「拜托，不要光站在這里說教。哦，我的天，我听到馬蹄聲了。」她奔到門口，往外看。「不是姓柏的。」她嘆了一口氣。
艾琳也來到了窗口。「我看看能不能認出來人……哈，是契斯特！我早該知道這位全英格蘭最富有的伯爵會來探探風向。嗯，他由我這兒得不到什麼的，太遺憾我們沒有早一點出發了。」
「我們現在仍然可以離開，伊莎和雅娜會忙著照顧這位伯爵。」
契斯特伯爵白藍道是個高瘦、毫無氣質的年輕人。他娶了一位富有的女繼承人，但和這位妻子不和，不久後便離婚了。契斯特帶著大筆財富回國，在英國境內成為相當有分量的人物。他也是王弟約翰的好友。
艾琳及茉莉走到大廳時，契斯特伯爵也剛好听到威廉不在城堡的消息。然後契斯特看見了艾琳便向她打招呼。「夫人，我相信您可以提供給我一些消息。」
「這位不是白藍道嗎？」回她故意稱呼她的名字而不是他的頭餃來惱他。「我們正好要去溫氏邑，你恰巧逮到了我們最不便的時間。」
契斯特被這個老婦人氣得牙癢癢的，但他可也注意到了她身畔那個美麗的小女孩。這個屋子里的每個女人都長得挺正點的，契斯特想。當然，除了這個老女人外。
契斯特轉向茉莉道︰「那麼，請容我的人護送你們回溫氏邑。」
雅娜忍不住要拿這位富有的伯爵和柏黑鷹比較，並覺得前者遜色太多。不只是他臉長得太丑，滿臉的麻子，還有他的氣度也和黑鷹天差地遠。黑鷹的氣概是頂天立地，這個人看起來就畏畏縮縮的。她故意屈著腰，讓自己的胸部不要那麼突出。她可不希望這位伯爵看上她，對他父親提出婚姻——不管他多麼富有。
雅娜剛在吩咐僕人為客人備洗澡水，黑鷹也正好走進大廳來。他洗掉了身上的血漬，換過衣服，才來找契斯特對質，目的是為了冷卻自己的脾氣——雖然他頗懷疑那是否有可能。
茉莉一看見他的身影，心髒就怦怦直跳。她不自覺地偎向契斯特，似乎要尋求他的保護。為了解釋她的女僕提著的行李，她月兌口而出。
「我要回溫氏邑了，契斯特伯爵好心地提議護送我們。」
柏黑鷹的綠眸掃過廳中的一切。「我不以為然，」他輕快地說道。「被允許強暴農家女的騎士絕不能護送我的未婚妻去任何地方，回你的房間去，茉莉。」他平靜、但充滿威嚴地命令。
茉莉驚喘出聲，但黑鷹已經改而面對契斯特了。契斯特也看出了沙理伯利城堡現在由這個男人做主，他知道威廉要這個人做女婿，但他無法忍受這名騎士的侮辱。或許對方還不知道他的身分。
「我是契斯特伯爵白藍道。」
「我知道，因為這樣我才無法信任你的人，閣下。我是柏黑鷹，在威廉回來之前代掌沙理伯利。」
契斯特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如果我的手下玩了個農家女，我自然會懲罰他。這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你沒有必要懲罰他了，閣下，他已經死了。我斬下了他的頭。」
契斯特吃驚下信地瞪著他。他應該命令他的人逮捕這個大膽的騎士嗎？
黑鷹再次地開口說︰「我的人正在幫助你的人把帳篷遷到較遠且不會毀壞到我們春作的地方。」
契斯特回憶起了一些事。他眼前的男人是柏赫特的佷子，在戰場上是一名冷酷、無情的驍勇戰士，並且贏得了「黑暗王子」的外號。契斯特及黑贏彼此打量著對方，知道他們之間已經結下了死仇，但不管他們有多麼想大打一場，現在的時地都不相宜，必須等到以後。
契斯特硬生生咽下對方的侮辱。「男人需要在戰爭中有一位強有力的領導者，這個人能夠听他們鄙俗的笑話，和他們喝大杯酒，並像對付凶惡獵犬一樣地鏈著他們，在他們做錯事時鞭打他們。這是番冠冕堂皇的說詞，但詞中既沒有為他的人所做的事道歉，也沒有表示接受黑鷹所做的判決。
黑鷹的綠眸落在茉莉身上。一言不發地，她遵照他所說的離開了房間。
自從听到理查王病重的消息後，契斯特就一直舉棋難定。他想要趕到諾曼第，又放不下英國的產業，當然，如果理查病逝的話，他最希望的是他的好友約翰能夠即位，那樣他就誰也不怕了。
確定了威廉也趕到諾曼第後，契斯特決定跟著過去。黑鷹沒有多挽留，並非常高興能夠打發掉這一位不受歡迎的客人。
次晨，英王病逝的消息由使者傳來，正如艾琳所預料的。
茉莉回答敲門的聲音，過去開門。然後發現來人是黑鷹。
「我可以進來嗎？」他平靜地問道。因為茉莉擋在門口，絲毫沒有讓他入內的表示。然後她遲疑地退開一步。
「我可以坐下嗎？」他禮貌地問，身子已就近坐向一張椅子。
「不！」茉莉高聲大叫，黑鷹連忙跳起來。茉莉奔到椅子前，抱起一個球狀的小東西。
「它是「刺兒」，」她解釋道。「你差點壓死它了。」
黑鷹無法置信地看著她。「一只刺蝟？這是你做藥的材料？」他問，心里已在決定禁止她再玩那些古怪的魔法。
「不是，它是我的寵物，難道和你訂婚後，我就不能擁有寵物了？」
黑鷹氣惱她這麼快就判定了他的不是，回答道︰「你當然可以養寵物，但如果你一直讓「多刺」坐在椅子上，它可能活下了多久。」
茉莉的臉紅了。「它叫「刺兒」，大人，不是「多刺」。現在，請問你來此有何貴干嗎？
「我知道你想要回去溫氏邑，但現在英王已死的消息傳開後，我不認為你們單獨兩個女人住在那里會很安全。」
「理查死亡的消息已經被證實了？你瞧，我的外婆真的能預知未來吧，柏爵士？現在你也知道約翰會是下一任英王了。」
「我不知道，也不相信溫夫人的預言。事實非常地簡單，理查的傷口是致命的，因此他死了」他平板地說道。
茉莉沒有堅持回到溫氏邑，令黑鷹頗生懷疑。他也看見了她的行李仍然堆在角落里。「那麼你同意了暫時留在沙伯利？」
「不，」她固執地說道。「我一定得留在這里嗎？」
「這是我的意願。」他回答。
她憤怒地轉身背對著他，黑鷹贊賞地欣賞她的背影，她渾圓的腎部，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鼠蹊部一緊。上帝，他是多麼地渴望踫她！
「如果約翰成為英國國王，那麼他的妻子愛薇就是皇後。」她轉過身面對黑鷹。「我想去拜訪住在色倫斯特的愛薇。我知道那里離這兒有一段距離，但我希望是第一個加入皇後的宮廷的人。」
色倫斯特離這兒只有四十哩路，但對茉莉這種從沒出過遠門的人，當然會覺得非常遠。
「約翰並不是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愛薇也還不是皇後。」
「但，艾琳——」
「艾琳只是個在你的腦海里灌滿了古怪思想的昏庸老婦。」黑鷹代她結尾。
茉莉揚起手要摑他一巴掌，但他輕易地抓住她的手腕。「你打算打我？」他無法置信地問。
「放開我。」茉莉低語道。
黑鷹對著她大笑。「你沒有辦法靠打人來得到你想要的東西的。」
「我不要你的任何東西。」菜莉熱辣辣地喊道。
「奇怪的很，剛剛你還要我帶你去色倫斯特見愛薇，如果我帶你去的話，你要給我什麼？」
「你要什麼？」茉莉的胸部因為過度激動而起伏，黑鷹則著迷地看著。
「我想用我的手指品嘗你的蜜源。」
茉莉驚喘出聲，黑鷹則得意大笑。他的手放開她的手腕，茉莉揉著被握痛的手腕，後退離開他身邊，一面一直用不信任的眼光瞅著他。
「你必須學會我不喜歡無理的態度，特別是做為我的妻子。」
「你作夢！柏黑鷹。」
「永遠不要再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茉莉，我不喜歡，」他的聲音像鞭子一樣，茉莉立刻知道自己太過分了。
茉莉垂下眼楮，或許她應該接受艾琳的建議，試著用甜言蜜語達到她的目的。
「大人，」她屏息地說道，並漂亮地對他眨了眨睫毛。「如果你得到了確定的消息，證實約翰會成為國王，你願意帶我去愛薇那里嗎？」
黑鷹正要答應她，茉莉卻又甜言蜜語的太過分了。「有一位像你這樣強壯的人護送我，我會感覺到非常地安全。」
黑鷹爆笑出聲，「你的甜言蜜語打動不了我的，茉莉。那是個小女巫的伎倆，現在你父親不在，我在堡里可忙得很，我建議你多花時間去學習怎樣管理一座城堡。根據各方面的說法，你可以說是毫無一技之長，你最好多向你的姊姊們學習。」
黑膺大步的離開了房間，滿意地以為自己已經教會茉莉一課了。
但黑鷹完全沒有料到茉莉的性子，他最後丟下的那幾句話反而使她悖然大怒，特別是他竟覺得她還比下上她姊姊。茉莉發誓一定要黑鷹見識她的厲害，她絕對不會在這個地方多待一分鐘。如果他不肯護送她去愛薇那兒，她會白己找人送她去。
她等到黑鷹去打鐵鋪巡視的時間，然後她跑去找她的外婆。「艾琳，我得到允許拜訪色倫斯特的愛薇了，我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你趕快準備好，黑鷹派一個人護送我們。親愛的外婆，你說的真是對極了，只要一、兩句甜言蜜語，他就在我的手掌心融化了。」茉莉撒謊道。
接著茉莉跑去馬廄，尋找一個能夠護送她們的人。她很快地找到她想要的對象︰一名年約十六歲的年輕小廝。他看起來非常地敏捷結實，最重要的，他是她父親的人，而不是黑鷹的。
「啊！你一定是柏爵士對我描述的年輕人。」她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是指我，小姐？」年輕人說道，他的臉都紅了。
「是的，就是你。你叫什麼名字？」
「大衛，小姐。」而且他的心正因她的接近而怦怦地跳。
「你被指定護送我及我的外婆到色倫斯特。為我們的馬上鞍，並把我們載東西的馬牽來。」
大衛仍然無法相信年輕如他，會被指定護送茉莉小姐到色倫斯特。「或許伯爵指的並不是我。」他遲疑地道。
「當然是你，他告訴我，你非常年輕、英俊，但結實有力。而且我記得他告訴我的名字就是大衛。你知道的，他認識堡里的每一位騎士，他一定是對你印象非常深刻，才會挑選你護送我們的。」
「謝謝你，茉莉小姐。這真是非常大的榮幸，我實在不確定自已能不能勝任。」他飄飄然地說道。
「夠了，不要再謙虛了，我希望立刻出發。」
在庭院里，艾琳正在指揮大衛怎樣小心把她的藥草綁在馬上，茉莉則急著要離開。最後，她干脆用馬鞭一擊她白馬的馬臀，白馬頓時像風一樣沖出了城堡。大衛則別無選擇，只好快速跟了上去，至于艾琳，大概在五里路後才趕上茉莉。
「喔，抱歉，外婆。恐怕我騎的速度對你是太快了一點。」
「你明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思，你離開城堡的樣子就好像有魔鬼在後面追趕一樣，因為你根本沒有得到黑鷹的允許離開，對不對？」
「艾琳，為什麼你會這麼想呢？」茉莉問道；
「柏黑鷹不會讓你只帶一名侍從就離開，更絕對不會挑上大衛那樣英俊的小伙子，他就像一只咬住了骨頭的狗一樣。」
「艾琳，我發誓我要求他允許我去色倫斯特的！」
艾琳發出大笑聲，「但他拒絕了，對不對？如果你以為你這樣跑掉了，他就會讓你走，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像他那種人會一直追你追到地球的盡頭。」
這時候大衛也得到和艾琳同樣的結論了，但他卻進退兩難。他既沒有辦法勸茉莉小姐回去，又不能丟下她們不管，他只能祈禱能夠安全地走完這趟行程，不要出任何差錯，然後想到柏黑鷹發現他護送茉莉小姐離開時會有的反應，他不由得冷汗涔涔而下。
他們到達布里斯托到倫敦的大路時，太陽已經要下山了，艾琳決定他們不能再往前前進，最好留在驛道的客棧上過夜。由于他們沒有帶錢，只好靠沙理伯利的名聲來訂房間。
「白獅客棧」里擠滿了過往的商人。一心急著要為女士們找到過夜的地方，大衛在報出身分的時候，不禁大聲了一點。「沙理伯利伯爵的女兒要在此地過夜。」他得到客棧主人的注意力，但他的話也被客棧里的其他人听見了。其中一個人看了他們好一會兒，然後悄悄地離開了客棧，直奔附近的霍格城堡去了。那兒的城堡主人貝羅格付錢給他打听各種有用的消息。
貝羅格听完這個男子的報告。「你確定是沙理伯利的女兒？」貝羅格問道。
「護送她的人是這麼地對客棧的主人說的。」
「她帶了多少名隨從？」貝羅格問道。
「只有兩個，一個男的及一個老婦人。」
貝羅格顯得非常滿意。「你帶來了非常有用的消息，來人，帶他去……最好的客房。」
羅格的眼線一會兒就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身子恐懼得顫抖，羅格一定想做出些什麼事，而且不要有人看見。他懇求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羅格冷笑地回答︰「的確，你是永遠不會說出去了。」
羅格的武士帶走了報信的人。羅格則留在書房里盤算他大膽的計劃。這件事過去也有一位男爵做過。平常你需要得到國王的允許才能夠娶一位女繼承人，但現在國王已死，英國無主，他只需要綁架沙理伯利伯爵的女兒，強迫她行婚禮，洞房之後，她的土地就都落到他的手中了。是的，只等到明天早上，他就是個富有的城堡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