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山賊娘子 第一章
在暗淡的燭光照映下,華上蓉張著一雙無神的眼,神情木然的端坐在梳妝台前。當她看到映在鏡面上的美麗人影,不由得苦澀的笑了。
自石家的人離開後,已過了三天……
從媒人不斷上門的情況看來,全京城的人都曉得了這件事,禮部尚書華自謙的千金被石將軍之子退婚了!
自她曉事以來,就知道自己已有個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夫;爹也一再訓誡她勤學女子技藝,要她不能丟華家的臉……但結果呢?
即使石家的人一再道歉並表明理虧的是他們,但對她的閨譽已經造成了無可彌補的瑕疵。不知對她一向嚴厲的爹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小姐,老爺請你到前廳去。」靜兒憐惜的看著從小一起張大的小姐。唉,小姐待她一向親如姊妹,沒想到竟遇上這種事。
靜思了一會兒,華上蓉才幽幽開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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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華上蓉向父親和二娘行了個禮。廳上除了她父親和二娘外,還有二娘所生的兒子華上軍。和她只差兩歲的他正一臉愁容的看著她。
華尚書只是淡然的看著這個女兒,「嗯,你坐吧。」
「是。」華上蓉低垂著頸,坐到弟弟的旁邊,努力壓抑心中的不安。
「你知道劉家又上門來提親了嗎?」
華上蓉抬起蒼白的小臉,囁嚅地回答︰「女兒不知道。」
難道爹想把她嫁給劉家的二兒子?
城內的人都知道,劉家是靠著裙帶關系才坐上尚書令這個位子,所生的兩個兒子更是無惡不作。劉家的大兄子已于去年成親,娶了門當戶對的王家二千金;二兒子則不死心的一再向華府求親。
華尚書沉聲說︰「華家世代書香門第,所出之女兒也都是嫁入有相當名望的書香世家,從沒有發生過被退婚這等丑事!」
華上蓉頭垂得更低了,抓緊了手中的絲帕,心中淒然,卻不敢對嚴厲的父親有任何的反駁。
「雖然你還沒過門,但名分已定,就是石家的人了。烈女不嫁二夫,爹絕封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做出這種有辱門風的事!」
「爹的意思是……」她強自鎮定。
華尚書毫不憐惜的看著自己的女子,「為了避免回絕劉家這門親事所帶來的麻煩,也為了保全我們華家的名聲,你就……落發出家吧!」
「老爺!」
「爹!」
華夫人和華上軍驚呼出聲,事情有嚴重到這個地步嗎?
听到父親決絕的話語,華上蓉死白著臉,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努力想抑止淚泛濫,以看清楚眼前這個她叫了十六年「爹」的人!
自小,她就隱約知道爹並不喜歡她。也許是因為娘親因生她難產而亡,所以爹對待她這個女兒,一向是冷冰冰的——連二娘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都比親爹關心她。
但……他真有這麼恨她嗎?這件事是她的過錯嗎?
從頭到尾,她只是個傀儡而已,從沒有自己的主張。而現在她這個傀儡又要為了了華家的面子,被放逐到不知名的地方,去過完她剩余的日子……
「老爺,有必要這樣嗎?蓉兄她沒有錯啊——你這麼做,好像過錯都在她似的。以蓉兒的才德,想另許比石家條件更好的人也是可能,何苦一定要逼蓉兒出家呢?」華夫人慌忙向丈夫建言。蓉兒是她從小照顧到大的,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她對她的的疼愛並不比對親生兒子少;而且,她心頭也隱隱知道丈夫對女兒的莫名情緒……
「是啊,爹。這是石家的錯,這樣對待姊姊太不公平了!」華上軍也趕忙接口。
「石家有再大的不是,也有當今皇上做他們的靠山,讓他們可以無恥行事;難道你們要我華家也像石家一般不知廉恥,讓女兒不守節操的再許他人嗎?」華尚書狠狠地瞪向妻子和兒子。
華夫人和華上軍知道華尚書一向以清廉節義自詡,是絕不可能答應這種事的。但難道真要華上蓉這麼一徊花檬年華的女孩家,一輩子就這麼毀了喁?
「老爺,就算斷了再許他人的這條路,也不需要讓蓉兒出家啊!我們華家難道養不起蓉兄?」
「不出家的括,劉家會這麼輕易地放棄嗎?我一再的拒絕已讓他們臉上有點掛不住了,要是他們惱羞成怒之下,求皇上賜婚,到時又該如何?」華尚書稍稍放緩了語氣,「何況讓蓉兒出家也只是暫時性的,只要過個三、五年,大家都淡忘這件事了,我們還是可以把蓉兒接回來,安置在後院的佛堂,安安穩穩的過完余生。蓉兒,你說呢?」他雖然是詢問女兒的意見,但語氣卻充滿了強硬!
華夫人焦急的看著女兄,怕這孩子會傻得答應了。
華上蓉一直低垂著頭,不發一語的听著二娘和弟弟為她求情——她一向很喜歆為人和善的二娘。二娘待她一向有如親生的女兄,而現在更為了她,向嚴厲的父貌求情!
不,不能讓二娘為了她和父親失了和氣。也許,這就是她的命……
在听到父親表面上征求她的意見,實際上早把她的去路都安排好了的假意詢問。她不禁露出了苦笑,謹守她順從的本分︰「一切都遵從父親的意思,女兒沒有意見。」
「蓉兒!」
「姐姐!」
華夫人和華上軍驚恐的看著慘白著臉卻沒有表情的華上蓉。
他們知道她一直努力的想射父親歡心,卻從來沒有成功;可是有必要把自己下半輩子的幸福當作取悅父親的手段嗎?
只有華尚書滿意于女兄的答覆,點點頭,「不愧是我華家的女兒!那麼,你有沒有鐘意在哪家寺院出家?」
「女兒想,既然要避禍,不如就選離京城遠一點的寺院……」她想起了未曾見面親娘的故綁,「就到慈安寺吧。」那里離京城有數百里之遠。
听到慈安寺,華尚書的眉頭微微一皺,但也沒有說些什麼。「既然如此,你就早點休息,爹會派人打點一切的。」
「是的,爹。」
「蓉兒,你覺得什麼時候出發比較好呢?」
「就在十五吧!」她語氣平淡,不帶一絲生氣。
三天後的破曉時分,有一輛馬車隨著六、七個人,無聲無息的離開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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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上蓉一身樸素的坐在馬車內,平和的臉上沒有一絲不滿,反倒是身旁跟著服侍她的靜兒一臉的難過——雖然華上蓉一再的要靜兒留在華家,不需要陪她走上這一趟,但靜兒堅決的表示要陪小姐一同到慈安寺再返回華家。
「靜兒,再兩、三天就要到慈安寺了,你從小就在我的身邊服侍我,如今就要分開,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送給你的……」華上蓉從自己頸上解下了一塊溫玉,放到靜兒的手中,「這從小陪我到大的玉墜就送給你吧!」
「小姐,這太貴重了,這是去世的夫人留給小姐的!而且再過不久我們就可以再見了,你根本不需要給我什麼東西的。」靜兒塞回了小姐放在她手上的墜子,安慰著華上蓉。
華上蓉苦笑,「未來會如何,我早已不敢再去想。上天會安排什麼樣的路讓我走,不是我這般凡人可以預料的。三個月前的我哪能想像得到自己竟會落到這等地步?所以,我早已對將來的事不敢有所奢望。」對靜兒這個自小就伴在她身旁的丫鬟,她是由衷的把她當成自己的手足一樣看待。「所以這個墜子你還是收下吧!有空閑的時間就想想我,讓我知道,還是有人記掛著我的。」
靜兒再也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淚,收下了墜子,抬頭對華上蓉保證︰「小姐,我一定不會忘了你的。你也不要忘了靜兒!靜兒會求老爺多讓靜兒到慈安寺去看小姐的。」
「傻靜兒,我不會忘了你的。來,我幫你把墜子掛上。」華上蓉輕輕的將墜子掛在靜兒的脖子上。接著,兩人談起了自小相處的種種,想給這趟旅程多一點快樂的回憶。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護送華上蓉的侍衛曾泛青急急掀開了馬車的布簾,臉色凝重的說︰「小姐,我們發現數里外一直有一隊不明人馬跟著我們,為避免可能會有的危險,請隨小的暫避一下!」
華上蓉面露憂色,「是壞人嗎?」她的命運真有這麼乖舛嗎?
「還不清楚,所以想請小姐先到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他嚴肅的說。
「這……」
「小姐,您就先和曾大哥到安全的地方避避吧!」靜兒在一旁催促。
華上蓉思索了下,既然她也幫不上什麼忙,不走也許還會拖累了他們,就點點頭,「靜兒,我們走!」
「小姐,靜兒腳程慢,會妨礙你們的。」靜兒的腳微跛,沒有辦法走快。但看到小姐露出要走一齊走的堅定神色,又改口安撫的說。「不然小姐先走,等找到躲避的地方時,曾大哥再來帶我過去好了。」
一旁的曾泛青心急的幫腔,「是啊,小姐。我們先去找好暫避的地方,再來接靜兒吧!」那些人愈來愈近了,恐怕是來意不善!他一定要把小姐送到安全的地方!
也有點心慌的華上蓉只有跟著曾泛青先離開這里,去安全的地方避避。在兩人進入一片森林後不久,即傳來了慘叫聲,華上蓉心慌的問,「怎麼回事?」
曾泛青瞼色大變,「小姐,小的先將您安頓好再過去探一下情形!」
「嗯!」從沒有遇過這種事的華上蓉早已亂了頭緒,只能听從曾泛青的安排;她掩身在茂密的樹叢後,不安的等待曾泛青的消息,卻始終不見他回來!隨著打斗的聲音愈來愈小,華上蓉的心就愈不安寧,終于決定到前面去一看究竟。
她沿著來時路走,快到達大路時,天空已下起細雨,路上也有些濕滑。她抱住一棵位在崖邊的大樹來防止腳步的滑動,掩身在樹後,偷偷伸出頭看向馬車的方向——
華上蓉驀地驚喘一聲,在淚珠滾落下來時,強掩住自己的口,努力忍住嗚咽!
只見有四名黑衣人排成一列圍在馬車邊,地上躺著的都是陪她一路行來的侍衛,每個人身上都帶著致命的傷口,和著血的雨水一滴滴流下他們僵硬的身體。連曾泛青也倒在地上,胸口有大片的血跡……
靜兒呢?她在哪里?
華上蓉抬眼四處望去,都看不到靜兒的蹤影。忽然有人跌跌撞撞的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竟是一臉倉皇且衣衫不整的靜兒!
隨後有一個男人也從馬車上跳下來,正一臉邪笑的望著靜兒,「久聞華家小姐美貌驚人,今日一見,還不錯嘛!」
靜兒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心知這個人錯把自己當成小姐了。她慌亂的說︰「你這個無恥狂徒,居然敢做這種事,你不怕——」
「住口!」男人大怒,「我不計較你被退婚的丑事,一再上門提親,你爹卻不識好歹,再三拒絕,還要把你送去剃度;難道嫁給我享受榮華富貴,會比不上出家當尼姑嗎?」叫罵完畢,他又不懷好意的往靜兒步步逼進,「你爹想把你偷偷送去出家,我就偷偷的在半途把你搶回去,你還是落入我的手中!只不過這次你不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只是個替我暖床的卑賤女子罷了!」
那四名黑衣人眼楮眨也不眨,那男人抓住了靜兒的手,努力把掙扎不休的她拖回馬車上視若無睹。男人在拖人的同時,一張嘴也不老實的往靜兒的臉上親吻,不管靜兒驚慌的求救聲!
躲在樹後的華上蓉雖然听不清楚他們的對話,但已把面對她的男人惡心的面容和舉止看得清二楚;她再也忍受不住,沖動的向前跨步,想阻止那男人無恥的舉動。
但她卻忘了自己身處崖邊,腳下正是濕滑的黃土!在放開雙手的同時,她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已滑下了山崖!
在華上蓉跌下山崖前,眼楮所見的最後一幕是;靜兒掙月兌了雙手,用雙手在那男人的胸口上,狠狠的劃下了深深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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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回來了!」
大廳上正一臉憂容的拓威將軍轉頭一看,他的獨子石曦磊正邁過門檻向他走來。
他激動的上前,緊緊的摟住這個倍受他寵愛的兒子,欣慰的說︰「曦磊,太好了,你總算平安回來了!爹和娘都為你擔足了心!」
拓威將軍石勿奉為先皇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地封夔州。夫人為當今皇上之姑母,與將軍育有一子一女。兒子和當今皇上年齡相近.情同手足,一年之中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陪伴在皇上的身旁。年紀稍長後,更為皇上之耳目,和一干好友在民間四處尋訪能人賢士、探查民情,更憑其武功之上乘,為皇上解決了不少紛爭。
「爹,讓您老人家擔心了。這次奉皇上的密令到吐番探查地域形勢和軍事情況,路上雖然風險不少。但孩兒都一一解決了。」
「好,好,不愧是我將軍府的繼承人。你有這樣杰出的表現。也不枉爹以前的苦心栽培。探查的結果如何?」
「孩兒在途中即派密探將所得資料送回京城,現在大概已經送達皇上的手中了。」說完了公事,石曦磊想起了這段在外的日子,一直記掛在他心中的事,吞吞吐吐的問︰「爹……」
石將軍一看兒子的樣子,也知道兒子想問什麼。由兒子一歸來就急于探問的情形看來,這件事也是他心中一大重擔!但一想到事情的發展卻非當時他們所預料,更違背了他們當初退婚的好意,不禁讓石將軍紅了眼眶。
唉,一個正當青春年華的少女啊……
他正想開口對兒子說明,卻傳來了兩聲驚喜的呼喊——
「曦磊!」
「大哥!」
原來是石夫人和女兒石玲芳听到下人的報告,心喜的來大廳上見見七、八個月不見的石曦磊——在兩人身後還跟著自幼失去雙親的表妹紀佩雅,正一臉仰慕的望著他。
「娘、玲芳。」石曦磊高興的看著小妹沖上來抱住他。
「曦磊,這些日子你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娘好擔心你。」石夫人淚漣漣的輕撫兒子瘦削的臉。
「娘,您不用擔心,我會照顧自己的。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嗎?」石曦磊安慰著母親。
「大哥,你跑哪襄去丁?這麼久都看不到你的人!」石玲芳仰頭抱怨。
他安撫的模模妹妹的頭,「大哥去辦一些公事。你有沒有乖乖的听爹娘的話?」
「有啊!娘正在教我做女紅。大哥,我幫你繡一雙鞋好不好?」她興奮的提議。
「當然好。但你做的鞋子能穿嗎?」石曦磊高興之余,也不忘糗糗妹妹。
石玲芳一听到大哥侮辱的言詞。飛快的從他身上跳下來,抬起右腳奮力往他的左腳踩下,滿意的听到——
「好痛!」
雖然沒有抱著腳大跳,但兄長臉上微微扭曲的表情也取悅了石玲芳,讓她放過了大哥輕視的言詞。
一旁的石夫人看著這一對嬉笑的兒女,心中無限感慨。
從小受她寵溺的兒于曬成古銅色的臉龐上有著比以往更成熟、堅定的眼神,說明他已是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了。雖然她不知道兒子這幾個月去做了什麼事,但她嫁給石勿奉多年,早已習慣了這種沒有理由的理由,而她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只要見到人平安回來。她心中就有無限欣喜。
看看天色已經接近傍晚,心疼兒子的石夫人馬上吩咐僕人把飯菜端上,一家人喜悅的一同享受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用餐完畢,為了體諒石曦磊的奔波疲憊,一家人都早早各自回房歇息。而石曦磊也暫時把他想問的事擱了下來。
坐在鏡台前梳理頭發的石夫人擔憂的回頭望著石將軍,「老爺還沒有對曦磊說嗎?」
原本在桌前看書的石勿奉沉重的點點頭。他起身來到夫人的身邊,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讓他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說吧!我也想問問曦磊,華家的事怎麼解決。」唉,千錯萬錯,都是他們石家的錯!
石夫人傷感的低下頭不語。
石將軍只能把妻子摟抱在懷中安慰,其他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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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將軍在一家人用過早膳後,避開了閑人,將兒子帶到書房中談話。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問︰「曦磊,你……是想問華家小姐的事嗎?」
「是的,爹。當時孩兒身負皇上的重托前往吐番,因為一路充滿了危險,不知能不能安然回來,為了不耽誤華家小姐的幸福,所以才退婚,希望華小姐另覓佳婿。但孩兒一路上仍是記掛著華家小姐的狀況,所以……」雖然已和華家小姐退婚,沒有關系了,但他仍是想听到她幸福的消息,這樣會讓他覺得不那麼愧疚——在這個時代,他知道退婚對一個女子的名聲傷害有多大!
石將軍沉聲道︰「是啊!我們本來是為了不耽誤華家小姐的幸福才會忍痛退親,又礙于是皇上所下的密令不得張揚,才沒有告訴華家退親的真正原因。我們以為憑華家小姐譽滿京城的才華,應當仍有不少王孫貴族願意和華家結這門親事,但誰想得到……」想起華小姐的下場,他真不知該如何彌補石家無心犯下的過失!
石曦磊一驚,「爹,你的意思是……華小姐沒有許他人?」
石將軍沉重的點點頭。
華小姐竟出乎他的預料,未再許他人!
雖然他和華小姐未曾謀面,但早已把這個自幼即存在的未婚妻當作自己的妻子看待︰當初雖然忍痛退親,但他心中的感覺卻是無法形容的。
「既然華小姐沒有另許他人,我們只要向華家把退婚的原由解釋清楚,華家一定能諒解的。不知爹意下如何?」他很高興自己的未婚妻沒有變節!
石將軍看著兒子高興的模樣,鼻頭更酸了。他只能搖頭,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石曦磊看父親的神色不對.警覺的問︰「爹。有什麼不對嗎?難道華小姐雖沒出嫁,但出了什麼事?爹,你快說呀!」
石將軍安撫的拍拍兒子的肩膀,要兒子先冷靜下來。「華尚書是個很重清譽的人,絕不容許華家出了敗壞門風的事……而我們的一片好意,就在華尚書的這種觀念下,活生生的害了一個女孩!」他痛苦的蹙起眉,「華尚書雖然接受了我們的退婚,但並沒有把華小姐另許他人的打算。他竟然……竟然把自己的親生女兒送到寺院出家!」
「什麼?!」石曦磊的心大大的震動了一下,臉色蒼白的望向父親,「華伯父竟然忍心把自己的女兒……」
石將軍點點頭。
「她可以還俗的,不是嗎?」他還是願意娶她的。
石將軍又搖了搖頭,接著說︰「華小姐離開家後,便由侍衛送往慈安寺,誰知道出了京城一、兩百里後就遇到了搶匪,全部的人……」
驚怒交加的石曦磊倏然站了起來,抓緊了父親的手臂。即使已經猜到了後果,他仍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全部的人怎麼樣了?」
石將軍抬起發紅的眼楮,看著神色慌亂又仍帶希冀的兒子,忍痛道︰「他們一行人來到離皇天崖不遠的地方,全部被殺了,沒有留下一個活口!」他待心頭一陣疼痛過去後,才繼續說︰「由于一行人全部被殺,所以華家接到官府的消息前往認尸時,尸體早被附近的野獸吃得……吃得……」
砰的一聲,石曦磊無力的腳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跌坐在椅子上。
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呢?
本來是為了對方的幸福而退婚的,結果……結果卻反而害了她!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子,一生就這麼毀在他手上,本該是相互扶持、恩愛的良人,卻成了推她落入痛苦深淵的劊子手……
她會有多恨呀!
她只是一切依著長輩的安排,誰知道順著長輩心意的結果,竟然是把她送上了死亡之途!
石曦磊木然的問︰「確定她的尸首也在里面嗎?」
石將軍強忍住淚,「因為尸體已經面目全非了.只能憑著一些殘存的衣料和佩件來認定身分;他們一行人共九人,一個……都沒少。」
一個都沒少!
石曦磊听到這句話不禁兩手掩面,痛苦的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這樣?我並沒有要她死啊!我只是不想耽誤她的幸福,才會和她退婚的!為什麼……怎麼會呢……」老天啊!竟然讓他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對于這個自幼就定下婚約的未婚妻,他不能說特別在意。也沒有投注特別的感情。但他深切的明白,這個女子將是他一生相扶持的人。
當初他因為出任務,一去不知要多久,也不知能不能順利回轉,怕誤了她的青春,才想到退婚;誰能知道,後來的發展會出乎他們的預料;恐怕,也出乎華家的預料吧……
「華家的人怎麼說?」石曦磊問著父親。
「唉,我一再上門想表達心中的歉意,但華尚書都避不見面。他雖然沒有當面指責,但我們又怎能推卸責任呢?爹今天找你來,也是想問問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石曦磊放下了掩面的雙手,「我能有什麼看法?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啊!是我提出退婚的意見.才造成今日不可彌補的缺憾……」他深呼吸平撫激動的情緒,頓了一下,用堅決的聲音說︰「我要親自上華家請罪。」
「他們不會見你的。」石將軍沉聲道。
「我會求到他們見我!」石曦磊的聲音有些低啞,「當時是因為此事為皇上所下的密詔,才沒有告訴華家解除婚約的理由——但現在已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我必須求得華家的諒解!」即使會面對華家的責備,他也不在乎。
「曦磊,你可別胡來啊!」石將軍怕兒子想不開,急聲道。
石曦磊苦笑著,沒有回答。
「至少……你至少要捉到下此毒手的一幫盜匪,為華小姐報仇啊!」石將軍希望兒子能放棄上華家找死的念頭。
「凶手沒有捉到?」一掃方才的無神,石曦磊憤怒的問。
「因為常在那一帶活動的匪徒至少也有四、五批人馬,所以一直沒辦法查出是哪一批人所做的。」
「那就把他們一網打盡!」他狂吼。
石將軍吁了一口氣,「那一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何況他們四、五批人馬同時佔據附近的各個山頭,若要一網打盡,需要大批的兵力;皇上即位不久,正忙著鞏固他的地位,怎麼可能調派大批的兵力去圍剿那些匪徒呢?何況我們也沒有辦法證明是那些山賊做的,皇上不可能隨便出兵,徒惹民怨。」
華尚書也曾想為女報仇,上書懇請皇上下旨調兵滅了那些山賊;但皇上認為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乃他們所為,拒絕了華尚書的請求,改派刑部的史大人負責調查此案。
石曦磊听到父親如此說明,冷靜了下來。他絕不能讓殺了華家小姐的那批盜賊逍遙法外!不僅為了華小姐,更為了自己的無心之過,他一定要想辦法滅了那群山賊。
「爹,明天我要起程前往京城。」
「上華家請罪嗎?」
石曦磊點點頭,「然後,我要請求皇上讓我領兵前往皇天崖剿滅那些匪賊!」
「皇上他……」
「我會讓皇上答應的。如果剿匪這個理由不成,那就另立名目!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找出凶手,為華小姐報仇!」石曦磊眼中進出了凌厲的光芒。
一旁的石將軍看兒子堅決的表情,心想讓曦磊轉換一下注意力,總比他沉浸在痛苦之中好!
他拍拍兒子的肩膀,「過些日子再出發吧。你娘這麼多日子沒見到你,你就多陪陪她,不要讓她又胡思亂想的。」
石曦磊朝父親黯然一笑,「爹,我知道!」
這件事的發生,無疑在石曦磊年輕且從未受挫的生命里,劃下了一道傷口。他出生即為將軍的嫡子傳人,幼年與皇上交好,再加上他的外貌風度出眾,在在都使他成為一個天子驕子。而他的本性直爽,為人熱情開朗,更以成為國家棟梁為目標。虛長到二十二歲,他可以驕傲的說。在他年輕的生命中,沒有做過一件錯事。
可是如今……華小姐卻為了他所誤下的判斷而喪命。雖然不是他直接促成了這件事,卻也有間接的關系!
恐怕他一生都沒有辦法忘掉他無心所犯下的錯,而這件事情,將成為他一生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