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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魅絕影 第一章

案頭上的紅燭照映著牆上的大紅雙喜字,處處張燈結彩,加上大廳內喧嘩的人聲,不必思考也知道這是婚禮現場的一景。而滿室的賓客三教九流皆有,不禁令人好奇,究竟是何等人物有此能耐,能教這群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們同聚一堂?

是了,放眼當今,除了天鵬莊莊主楚天擎,恐怕無人能令這群上王皇親國戚,下至販夫走卒的賓客,安然無恙地雜處一室。

只見廳堂之上杯影交錯,行酒令此起彼落,好不熱鬧。一陣勸酒之後,在眾人的吆喝聲中,新郎官神采奕奕地回到新房,揭開新娘子的紅頭巾,兩人甜甜蜜蜜地喝下交杯酒,親熱地說著體己話。

這時,房門卻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不好意思,這麼晚才到。希望沒有打擾你們。」

楚天擎憤恨且挫敗地瞪視來人。如果眼光殺得死人的話,此人不知已投了幾次胎。

可偏有人不怕死,還堂而皇之地踱進新房。而且嫌命長的人不只一個,還是兩個。若這兩人滿臉愧色也就罷了,卻見他們眼底閃著濃烈的惡作劇光芒,想來他們根本就是來鬧場的。

「奇怪,大喜之日不是該眉開眼笑的嗎?怎麼你們兩位倒臭著臉,一點也不開心?」瞧他們神情依舊難看得緊,說話的人雙眼一轉,看看另一個未開口的不速之客。「敢情兩位是怪罪我們沒送禮,心中不高興?瞧,大禮不就在這兒嗎?」說著,順手拿出一個雕刻精致的錦盒。

唉!楚天擎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眼前這兩個不速之客,正是他的生死之交風絕影和冷颯。除了他們,還有誰能教他堂堂楚大莊主敢怒不敢言?

冷颯,人稱「夜魅」,乃-藜怪老唯一的弟子,亦為斷魂堂堂主之子,為人亦正亦邪,武功修為深不可測。其師-藜怪老生前行事怪誕,做為狂放不拘,江湖中人莫不對他敬而遠之,生怕惹禍上身;而此心態自怪老死後,便轉移到冷颯身上。加上冷颯生性冷絕,又出身黑道組織,眾人莫不視之為魑魅。

風絕影,人稱「玉面邪醫」,其師鬼岩怪醫?正是-藜怪老在世時唯一的好友,也是-藜怪老的師弟。據說風絕影盡承怪醫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醫術,但救人與否,得視其心情而定。高興時,就算對方不想活都不行;不想治病時,即使搬來金山銀礦,他亦視若無睹。

對這兩個朋友,楚天擎可是頭痛極了!想教訓教訓他們,武功又比下上;何況他們曾救他一命——四年前,他在回家的途中遭人暗算,正巧當時冷颯心情惡劣,順勢抓他們開刀,三兩下便擺平了敵人。然後絕影漫步到他旁邊,隨意瞟了一眼,非常好心地替他「用力」療傷……從此他就與他們倆結下了不解之緣。

「誰在乎什麼禮物!你們怎麼這麼晚來?」楚天擎無奈地放開嬌妻,站起來接過錦盒。

「太熱鬧。」冷颯終于開了口,卻是惜字如金。

「啊?!」新嫁娘柳綾雖與他們有數面之緣,依然無法了解這簡短的回答。

「他是指婚禮太熱鬧,他不喜歡。」楚天擎替嬌妻解惑,愛憐地輕撫她柔女敕的臉頰。

「真肉麻!原來偉大的楚莊主還是個多情種子。」絕影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甩都甩不掉。

「只有對象是柳綾的時候。」楚天擎深情地凝視著嬌妻。

絕影更是渾身哆嗦,簡直看不下去了。「罷了!禮既已送到,就不打擾你們的洞房花燭夜了。」

他轉身走出門外,突然又探進頭來,「盒里是我特地煉制的補藥,嫂子每日服下一顆,不僅養顏美容,還能改善體質,包準你們多子多孫。雖不是什麼大禮,但你們既不缺名,也不缺利,只好煉煉藥送你們。」

縱使他說得很沒價值,可眾人皆知「玉面邪醫」的藥是一粒難求。

「祝你們白頭偕老。」冷颯亦拿出個錦盒,交至楚天擎手中。

柳綾好奇地打開一看,是對龍鳳玉佩。楚天擎瞧見,心中煞是感動。這對玉佩是楚家失落已久的傳家之寶,他爹的遺願便是尋回它們;而今,他終能一慰父親在天之靈。

「許久不見,多留幾天吧!就住在你們以往的房間,可好?」

「就這麼辦吧!」

「叨擾了!」

柳綾擁著丈夫,輕聲地說︰「你有兩位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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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不好了!」一個僕人慌慌張張地跑進花園。

「什麼事?瞧你這麼慌忙。」天擎放下手中的茶杯,相當下悅。

「夫人……夫人她……」男僕急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無法清楚說明。

「你先喘口氣。」絕影倒杯茶讓他喝下,「嫂子怎麼了?」

只見他咚地一聲跪地,磕頭不起。「都是小的不好,都是小的錯!」說著,自己就掌起嘴來了。

「綾兒怎麼了?她不是到廟里上香嗎?」天擎大為光火地抓住男僕的衣襟,一把拎到眼前。

那名僕役不知是震懾于主子的怒火,或是過于緊張,竟只是顫抖著嘴唇,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楚兄稍安勿躁。」絕影解開天擎的鉗制放下男僕,向冷颯使個眼色。

冷颯意會地押住天擎,令他安坐于石椅上。

「你當然不急了,又不是你的娘子!」

「白痴!」絕影冷哼一聲,翻個白眼,懶得再開口。

冷颯蹙著眉,警告地看了天擎一眼,對跪倒在地的男僕說︰「小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早上小的依莊主的指示,護送夫人到觀音廟上香,一路上平安無事。誰——」

「不要說廢話!我只要知道夫人到底出了什麼事?!」天擎怒不可遏地大吼,用力拍桌。

「閉嘴!讓他把話說完。」冷颯冷斥一聲,命令小李繼續說下去。

「就在夫人下轎時,幾個莽漢見色心起,想要調戲夫人,小的和其他家僕拚命想保護夫人,可是對方人數眾多,又使下流手段,趁大家不注意時,撒了迷藥月兌逃。小的一醒過來,到處找不到夫人,便趕忙回來向莊主報告。」說著,他又磕了好幾個響頭,「都是小的的錯!要不是小的疏忽,夫人也不會被擄……請莊主賜罪!」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你們到底是怎麼保護夫人的?!」天擎怒火沖天,憤怒地舉起手就要劈下。

「慢著!你昏了頭嗎?嫂子現在下落不明,你不先思對策救人,還有這等閑情逸致揍人?!你以往的頭腦、氣度都跑到哪去了?」絕影不悅地斥責天擎,恨不得一拳敲醒眼前這個已經為愛瘋狂的人。

想不到總是豪情萬丈、睥睨天下的楚天擎,一沾惹上「愛情」這東西,也如同凡夫俗子般,完全喪失理智和冷靜。足見「愛情」這玩意兒害人不淺!

雖然想著其他事,絕影可也沒忘記正事,「小李,打斗時你們有沒有留意對方是否有何特別之處?」

「特別之處……啊,有了!小的發現他們的衣襟上都繡有一只狼,而且武功怪異,不像中原門派。」

狼?!絕影腦中靈光一閃,與冷颯相視一眼,兩人有默契地同時開口,「青狠幫!」

「青狼幫?!」

「青狼幫乃是西域第一大幫,奸婬擄掠,無惡不作。倘若嫂子真被他們擄去,還是盡早救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絕影面色凝重,蹙眉思索,「他們此次前來中原,不知有何陰謀?」

「我才不管什麼陰謀!綾兒的安危才是我所關心的!」天擎說著便要往外沖。

冷颯一個飛身,擋住他的去路。「我和絕影去打探,你留下。」

「你在說什麼笑話?!自己的妻子當然要自己救,否則算什麼男子漢?」

「你楚大莊主聲名遠播,誰人不識?真要暗中查探,除了絕影與我,還有誰更恰當?」

「楚兄就在莊內指揮大局,順便派人到城中探訪最近是否有異地分子走動。一有消息,我們定會馬上通知你,救嫂子的重責大任,我們不會和楚兄你爭的。」

「可惡!」天擎挫敗地拍擊廊柱。除了接受,他沒有其他選擇。「就拜托你們了!二位賢弟自己可要小心。」

「少肉麻當有趣了!」絕影擺擺手,與冷颯身影一晃便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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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黑風高,正是宵小橫行的大好時刻。這會兒就正有一群人鬼鬼祟祟地潛入城外一座大宅院。

「冷大俠傳來的口信說夫人被拘禁于東廂房,應該沒錯吧?」

原來這些人是天鵬莊的眾好漢。他們接到冷颯的通知,特來解救那過門才半個月的莊主夫人。可是這東廂房烏漆抹黑的,實在不像有人。

好似回應他們的疑問般,自東廂房內傳出女子的呼救聲。

「救命……救命啊!放開我!」

「嘿嘿!不要怕,我的小美人兒,爺兒會好好地疼愛你的。」話語剛落,又是一陣婬笑。

天擎怒氣沖天,亦擔憂愛妻的安危,砰地一聲將房門給踹開。

「無恥小人!還不放開她!」

「你是誰?竟敢壞了爺的好事!」

天擎如一陣狂風般迅疾地抱過柳綾,仔細檢查嬌妻有無受傷。見她除了飽受驚嚇外,一切安好如故,這才放下心中大石。他將她交至莊內老總管嚴戍手中,轉頭無畏地瞠視對方。

「報上名來!爺兒我不打無名小卒。」

「楚天擎。」

「哈哈!楚天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倒闖進來!」

「我呸!就憑你這無恥之徒?」天擎不層地睨視他,「鼠輩,報上名號,楚某人給你個痛快!」

「爺兒乃是青狼幫幫主裘軼座下的大弟子,狼嘯堂堂主——厲勝!」

「羅哩叭唆的像個娘們似的,一听就知道沒什麼真材實料。」

「大膽!」厲勝大怒,拿起雙錘向前直撲而來。

天擎也不甘示弱地迎上去,兩人便在園中大打出手,霎時滿天錘光劍影,難分難解。他處的青狼幫眾聞聲而來,亦與天鵬莊人你來我往地打了起來。

在這一場混亂中,獨缺冷颯和絕影二人。他們當然不是膽小怕事,只是喜歡居高臨下地看好戲罷了。而且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待辦,怎麼能隨便浪費體力?

「時候差不多了,該走了!」絕影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上。

冷颯無言地頷首起身,兩人齊往樹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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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老人隔著昏暗的燭火而坐,低聲地談論事情,顯得極度神秘,似乎有著什麼陰謀。驀然之間,傳來異物劃空而過的聲響,定神一看,桌面已牢車嵌著一枚葉片。兩人大驚失色,皆震懾于此人深厚的內力,但他們也不是省油的燈,身形一閃,隨即出了房門。

隨著前方模糊的身影,他們很快地來到一處空地,仔細一瞧,不過是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免崽子,量他們也沒什麼能耐。于是兩人左瞧右看地,想找出那名高手;只是放眼望去,方圓十里內盡是塵土,連根草都不見,哪有什麼人影?

「甭瞧了,這兒只有你眼前幾個,毋需費心。」

「就你們兩個?!你們莫要信口雌黃,快把正主兒叫出來!」滿頭黃發的老人輕視地說。

「沒想到我們這麼被人瞧不起。」絕影挑高眉頭,瞥了冷颯一眼。「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這麼晚請兩位老人家出來,不過希望兩位能為我們解惑。」

「解什麼惑?」

「很簡單,晚輩不過想了解兩位大老遠自西域而來,究竟所為何事?」

二老一听,神色怪異地互視一眼,其中一名面容陰沉的老者冷冷地開口,「不說又如何?」

「由不得你們。」冷颯冷冷地說,與絕影毫無預兆地出手。

「卑鄙!你們中原之士向來自稱俠義,怎麼干這種下三濫的把戲?」黃發老人不平地哇哇大叫。

「我可沒自稱為君子,裘軼老兒。」絕影戲謔地回答。「想必那人便是你的老友柴扇-?」

「算你有眼光。還不早早認輸,爺們尚可饒你們一命。」

「可我偏愛找死,怎麼辦?」輕松閃過一掌,絕影看似無心地甩甩袖。

裘軼及柴扇卻是愈來愈膽戰心驚,想不到這兩個年紀加起來還不到他們一半歲數的後生晚輩,隨意一舉手一投足,都足以置人于死地,而且內力源源不絕,不見有所疲乏;相對之下,他們卻已氣喘吁吁,後繼無力。

不行!得使出撒手 。襲軼偷偷撒出一把藥粉,不料他們只是輕揮衣袖,藥粉反落在自己身上,被撂倒在地。

「五毒散?嘖,真可惜呀!我們可是百毒不侵。」絕影迅速點了他們兩人的穴道,偏頭看著冷颯,「你問吧!」

冷颯面無表情地立于受制的兩人身前,一眨眼便搜出解藥。「說!為何來到中原?」

「要殺要剮隨便你,別想從爺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哼,嘴很硬嘛!我倒要瞧瞧你們多有骨氣。」冷颯冷笑一聲,將藥丸捏碎,使其隨風飄散。

「我的藥!」裘軼咆哮出聲,哀痛不已。他和柴扇早受不住毒火攻心,渾身戰栗,臉色慘青。

「將死之人還在乎這些小事?」

「你——」二老怒極,又無話可說,只能努力瞪大眼楮,恨不得用目光殺人。

絕影觀看他們臉色,知道已經是最大限度了,真要把他們玩完,那可得不到任何消息。「我們來做個交易吧!在下提供解藥,你們負責回答問題。不知兩位意下如何?」他頓了下,「但是我不會解開你們的穴道。反正你們武功不如人,何必如此費事。」

听到有解藥,兩人心下三吾,但接下來的話卻令他們氣惱不已。此刻,他們決定「更加」討厭眼前的小伙子。無奈自己的生死掌握于對方手中,只能怨懟老天不長眼,教他們倆踫上這兩個惡魔——一個冷血無情,一個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喏,解藥在此,吃不吃隨你們。只是再過一刻,我們恐怕就要‘天人永隔’,屆時別忘了在閻王面前為我們美言幾句。」看他們仍猶豫不決,似在懷疑他提供的解藥,絕影忍不住諷刺道︰「早晚都是死,怎麼還一點冒險精神都沒有?虧你們還是一方梟雄。」

二老聞言,只有接過服下。這藥丸入口即化,且有一股清香,使人通體舒暢。至此,他們終于心服口服,遂將來龍去脈說明。

「我們得到消息,據說那赤靈果乃千年神物,可增進一甲子的功力,而且即將開花結果,所以率領青狼幫眾前來搜尋,希望能獲知其下落——」

「如果得手,還想順便一統江湖、稱霸武林!」絕影替裘軼接下去說。

「嘿嘿!」被看破心中打算,裘軼赧顏干笑數聲。

「無知!赤靈果雖是千年異果,卻只能治病,隨便食用的話,即使要不了你的老命,也會令人喪失神智、武功盡失!」絕影嚴聲斥責。

世上就是有這些喜歡听信謠言的人,才會搞得天下大亂。

「怎麼可能?所謂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你又憑什麼教人信服?」

「就憑我是玉面邪醫,夠不夠格?」

二老不禁咋舌。原來是玉面邪醫,難怪隨隨便便就能解去五毒散的毒性。據聞其出現之處,「夜魅」必在一旁,那另一名如死神般的男子不就是——

「夜魅!」兩人同時大叫出來。

「算你們還有點頭腦。但你們青狼幫傾巢而出,不怕虎視眈眈的焰豺門侵襲?」

「啊!果然是詭計!」

焰豺門也是西方一大黑幫組織,野心勃勃地想稱霸西域,只是處處受制于青狼幫,一直無法突破現狀。得知裘軼有心東進中原武林,焰豺門便放出謠言,意欲引他上當受騙,藉機實現其計畫。而裘軼對自己的勢力有恃無恐,竟然踏入別人的陷阱而不自知,現經絕影指出,才恍然大悟。

「你們定吧。」既已得知所要的消息,冷颯解開加諸在他們身上的禁錮。

「你們倒是挺夠意思的。雖然不怎麼討人歡喜,可是很教人欣賞。這朋友我交定了!」裘軼和柴扇相當感激,但說不出什麼道謝的話,卻又覺得不能與他們失之交臂。

泠颯和絕影向來隨心所欲,聞言無謂地聳肩應允,四人倒成了忘年之交。領著他們帶回青狼幫眾徒後,絕影破例為他們療傷,免得他們回頭打不過焰豺門。襲軼與柴扇表示將整頓幫務,嚴定幫規,另贈他們一只令牌,表示青狼幫人見牌必會隨傳隨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唉!相見恨晚,時間又不容許深談。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

「又不是生離死別!來日方長,只希望兩位到時可別嫌煩。」

柴扇和裘軼朗笑幾聲,起身告辭。柴扇臨走之時,似有所悟地詢問絕影。「你是否和梅谷的梅苡湖有什麼關系?」

「梅谷?梅苡湖?我該知道嗎?」絕影滿眼問號。

「沒什麼,不過與她有過數面之緣,也不算認識……」柴扇沉吟半晌,笑著揮別兩人,「走了,記得來找我們玩。」

絕影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逕自沉思著,對冷颯專注的凝視絲毫不覺。

盡管絕影表面不動聲色,冷颯卻未遺漏他剛才的些微錯愕——他們相識十多年,彼此再熟悉不過,絕影的一舉一動如何能逃得過他的法眼?但他終究沒多說什麼,只是輕觸絕影瘦削的肩頭,淡淡地說︰「回去吧!」

絕影自思潮中驚醒,張著一雙美目回首望著他。冷颯撫上他的臉龐,輕捏一下,「發什麼呆?」

「沒什麼!」絕影回過神,捂頰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向來時路。

冷颯挑著眉,閑適地跟隨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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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正是十五,月色皎潔,微風輕送,令人感到十分舒爽。

可惜並非所有的人都對月圓感到欣喜——瞧那在山洞中冷汗直流、痛得滿地打滾的人就知道了。

「絕影,不要再忍了,讓我幫你!」一旁的冷颯再也看不下去,伸手想扶起他。

「不要!你走開!」甩開他的手,絕影忍痛起身,豈知雙腿無力,一個踉蹌又要跌倒。

淡淡的月光灑落,落在絕影吹彈可破的肌膚上,身上的肚兜和胸前的突起明白地顯示出絕影的性別。

沒錯,江湖人稱「玉面邪醫」的風絕影,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娃兒!

冷颯眼明手快地抱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住她的穴道,揭開她的衣服,隨即盤坐其後,雙掌貼住其背,替她運氣祛寒。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冷颯深深吐了一口氣,收回雙掌的同時,順手點了她的睡穴。他仔細又輕柔地用衣袖拭去她的汗珠,為她理好衣著,靜靜地擁她入懷。低頭凝視她安詳的睡容,冷颯不禁露出微笑,輕啄著那兩片嬌俏的未唇,思緒飄回了從前。

那年,他不過十二歲。某個也是十五的月夜,師叔鬼岩怪醫突然來訪,懷中抱著個小女娃。雖然她冷得直打哆嗦,卻不哭鬧,只是睜著大眼,靜靜地看著大家。那時,她才五歲。

師父領著他們到他平日練功的火池,師叔小心翼翼地將她置于火池中,雙掌貼于其背,祛除她的寒意。許久之後,師叔才把早已昏厥的她抱上來,只說她是孤兒,名叫風絕影,並宣布他們將在此長住。

日後他才隱約得知,小絕影的痼疾是為人所害,每半年便會發作一次,只有借助火池及深厚的內力,才能保住她的小命。但這只能治標不能治本,除非找到赤靈果,或下毒之人的解藥,否則永遠得受寒氣襲體之苦。但師父和師叔卻絕口不提究竟是誰下此毒手,絕影亦不肯吐露半句,他即使有心,也不知從何幫起。

或許是兩人有緣吧,他對這小自己七歲的小女娃相當疼惜、縱容,只有在面對她時,他才會露出笑臉。他時常帶著她四處尋幽探訪,玩得樂不思蜀,每每到明月當空、滿天星斗,才意猶未盡地返回,也因此常受師父責罵。

兩個老人對小絕影也疼到心坎里,幾乎是有求必應,只嚴厲要求她必須以男裝示人,不得泄漏自己為女子一事。

師父和師叔臨終之時,將她托付給他,要他立誓保護並助她尋找赤靈果。所以長久以來,他總是習慣性地呵護她。縱使她十分獨立,亦有足夠的能力自保,他就是忍不住要擔心、照顧她。

思及這兩年絕影發作的情形日漸嚴重,他更是擔憂不已。不過柴扇臨別時的問話,以及絕影不尋常的異狀,似乎……

懷中的人兒動了一下,打斷冷颯的冥思。見她濃密鬈長的睫毛煽動,他悄靜地將她平置地上,深深地瞧了一眼,便在洞口處盤腿打坐。

絕影慢慢醒轉,張開眼便看見冷颯寬闊的背影。她坐起身,自行運氣。

調勻氣息,絕影眼一張開,就望見冷颯貼近俊朗的面容,臉上還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伸手欲推開他。

冷颯順勢接過她的手,探著脈搏,「很好,相當平順。」

「廢話!」絕影咕噥一聲,偏過頭去想整理紊亂的發絲,冷颯很自然地接手。

他向來喜愛她柔細黑亮的發絲,閃著絲緞般的光澤,引誘人觸模把弄。他最愛雙手穿梭其中的柔順觸感,而為她東發更早已成為他專有的權利和享受。

又來了!絕影翻個白眼。她又不是缺手斷腳的,老當她是三歲小孩。算了,反正也爭不過他。

大家總以為冷颯冷酷無情,根本是被他的外表給唬住了。殊不知他私底下就愛尋她開心,鎮日冰冷的臉孔,也不時展露笑意,看了就刺眼。

她並非沒有感覺之人,他對她的好她怎會不曉得、不感激?只是相識這麼多年,道謝似乎略顯多余。而這些年來,他竭盡所能地陪著她上山下海探詢赤靈果的消息,卻是一無所獲。其實她一點也不在乎寒毒能不能祛除,可是她不願他就此葬送自己的未來。這份人情太過沉重,她如何還得起?

「想什麼?」冷颯為她東好發,伸手在她眼前揮舞。

「你表里不一。」

「什麼?!」

「人前一個模樣,人後又是另個嘴臉,不是表里不一是什麼?」絕影揚著眉,促狹地說。

冷颯笑著搖搖頭,拉起她拂去她衣物上的草屑,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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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傳來小販的叫賣聲,過往行人絡繹不絕,顯示出大唐繁榮太平的景象。這里即是商業發達的揚州城。

冷颯及絕影步入城門,無視于四處投射來的愛慕眼光,優閑地在人海中穿梭,卻不時有女人前來搭訕,甚至想要「一親芳澤」。

也難怪眾女子們如此大膽,唐朝民風開放,少有什麼世俗包袱,見了俊俏的哥兒,怎能不像蝶兒踫上了花兒般,一擁而上?

仔細瞧瞧冷颯,一雙劍眉斜飛入鬢,星眸烏黑深邃,五宮如雕刻般的完美;加上他身形順長結實,散發出絕對的剛毅,正是致命的吸引力!

至于絕影更甭提了。臉蛋精致細女敕,眼神清澈如一泓秋水,雖過于瘦弱,卻掩不住其翩翩風采。

難得見到如此「活色生香」的貨色,各家姊妹無不使盡渾身解數。只是冷颯和絕影向來厭煩無謂的打擾,眉頭一皺,眼神冰冷地睨視眾人,毋需開口,眾姊妹為其身上的殺氣所嚇,須臾便如鳥獸散,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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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一個人影迅疾的出現在客棧屋頂。

黑影才悄悄模進房內,便給擒住。

「三少爺,是我,古元。」他極小聲地說,生怕吵醒別人。

抓住他脖子的手並未放松,黑暗中他只感到投射于身上的凌厲眼神。

「堂主請您務必回去一趟。」古元並未因對方的沉默而打消來意,仍繼續說著。

環在脖子上的壓力倏然消失,室內因點燃的燈火而明亮。古元看著三少爺,他正無動于衷地坐著,緩慢地喝著茶。

「請少爺趕緊回堂內——」古元話未盡,卻被冷颯銳利的眼神打斷,只能膽戰心驚地囁嚅道︰「堂主夫人……身染頑疾,眾大夫束手無策,恐怕……」

冷颯擰著眉,突然開口道︰「進來吧!」他早發現她躲在門外偷听。

絕影毫無愧疚,堂而皇之地推門而入,坐在一旁。「繼續啊!就當我不在。」

古元詫異地看著絕影,憑他的身手,他竟未發現有人站在門外?!他猶疑地瞟向主子。

「沒什麼是她不能知道的。」

三少爺雖然語氣淡漠,但古元可對這人另眼相看了。

想他家堂主夫婦可是三少爺的親生父母,三少爺依舊愛理不理,連個好臉色也沒有;現在竟然……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我乃斷魂堂之藏門主,古元。他即為敝主上冷無堰之三公子。」古元恭敬地向冷颯一揖,「今夜奉主人之命,特前來請少爺回堂,因主母突染奇疾,性命垂危……」

「是何癥狀?」

「夫人自月前便昏睡不醒,眉心之間忽然出現紅痣,並日漸轉青,只能喂食流質食物維持生命,大夫們也一直診斷不出原因。昨天清晨開始,夫人卻不斷咳出鮮血,氣息逐漸衰微。」

絕影低首沉吟半晌,驀地靈光一閃,大呼出聲,「快!你即刻趕回堂里,命人準備三大缸滾燙的水,各置入數十片榕、柳、桃葉,依序撒進朱砂、白芷、石榴子!我們隨後就到。」

古元愣了愣,尚未弄清狀況,冷颯便將他拎到外頭,「還不快滾!」

古元這才恍然憶起,「夜魅」必然伴隨著「邪醫」,既然有邪醫出手,夫人必當有救。他趕緊回堂通知眾人準備。

「很棘手?」

「賽睡神,你說如何?」絕影聳著肩,不置可否。

的確不好搞定,畢竟此毒已有四、五十年不再出現,他們也是從她師父那里听來的。據說中毒之人會一直沉睡,死前五天開始無意識地咳血,直到氣絕身亡。就目前的情況而言,要找到解藥無疑是異想天開,唯一的辦法只有……

兩人急速回房各自收拾一下,施展輕功迅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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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魂堂位居揚州城外,地理位置隱密,除去天然的屏障,還設立各式奇形八卦,尋常人是無法進入的。

今夜,由于玉面邪醫的一番話,讓整座莊園動了起來,燈火輝煌,喧嘩不已。

冷颯及絕影一到達,便讓人帶到堂主夫婦的廂房。絕影走近床沿觀看病人的氣色,把脈探測,神色相當凝重。

「將我交代你們準備的三大缸熱水抬進房來,其余人全部出去,不準進來。」拿著金針快而準確地扎在各大穴上,絕影頭也不回地下令。

「不,老夫要留下來。」斷魂堂主冷無堰說道。

「你懂醫術?」

「不懂,但——」不待他說完,絕影便無禮地打斷他的話。

「既然不懂,那就請移動您的尊腿滾出去!別在此妨礙我。」絕影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指示僕役放置好水缸,並從身上拿出許多瓶瓶罐罐,東倒一點、西加一些的忙得不可開交。

冷無堰何曾受過這等無禮對待?他正想破口大罵,冷不防被兒子給拖了出去,房門在身後被重重關上。

「你這不肖子!你娘都已經病危了,還要我派人將你找回來!還有,你看看你交得是什麼朋友?」冷無堰氣得七竅生煙,抓著冷颯便是一頓臭罵。

「可以救命的朋友。」冷颯不為所動地冷冷相應。

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現在他們有求于人,只有忍氣吞聲。冷無堰強抑胸中怒火,才一個舉步,便被身後的話語擋下了。

「我勸你最好別去打擾,否則她極有可能撒手不管。」冷颯背靠著樹干,雙手交叉于胸前,懶洋洋地看著父親。

「你……氣死我啦!」怒瞪著自己的兒子,冷無堰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可愛!這小子打出娘胎就不可愛!不哭鬧就罷了,還像不動明王似的缺乏七情六欲。好不容易被-藜怪老給擄去當徒弟,本想能夠改變其性情,結果卻是變本加厲,連老子都不放在眼里,真是豈有此理!

「爹,您別生氣了,三哥的個性您又不是不清楚,他也是無心的。」一位妙齡女子安撫地說。

「就是因為無心,我才生氣。」看著眼前另外三個子女,冷無堰更是無力。

老大冷竣,今年二十八歲;老二冷崢,二十七歲;最小的女兒冷雨箏,芳齡也有十八了,但竟然沒有一個結婚生子!他的兒女皆是人中龍鳳,前來提親的人不知有多少,可全被他們打了回票。幸好他們三個人會說會笑,該冷靜時不至于沖動行事,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了。

眾人忙亂了一夜,直至東方漸露魚肚白,遠處傳來雞啼。

緊閉的房門終于打開,絕影緩步走出門外,將手中的紙交給冷無堰。「照這單子抓藥,每餐前服用,吃個幾帖就好了。另外差人替夫人梳洗一下,免得受了風寒。」她微喘口氣,有些力不從心地說︰「給我一間房。」

泠颯二話不說地抱起她,縱身回到自己的房間,無視其他人訝異的眼神。

輕輕將她安置于床沿,只見她無力地倚著他,呼吸急促。冷颯為她拭去鼻尖上的細小汗珠,凝望著她蒼白無血色的面孔。瞥見她左手上似有血跡,他連忙拉高袖口檢查上面的傷痕。

「賽睡神必須以寒沁蘿為藥引,我身上的寒毒即是寒沁蘿。」她閣著眼眸,淡淡地解釋。

冷颯將她緊擁在懷里,不舍地摩挲著她的臉龐,在她耳邊低語︰「謝謝。」

「相較于你為我做的一切,這根本微不足道。」仰頭瞧見他眼底的憂慮,她嘴角露出一抹攝人心魂的微笑,「我沒事。」

冷颯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而後不動聲色地拿起藥膏替她上藥,讓她安然歇息,自己則靠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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