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嫁宅門 第十三章
姚含青前幾日終于來向她請安,但她怎麼看她怎麼不順眼,只盼挽秋能將見塵的心拴住,否則以姚含青那種性子,只怕會爬到挽秋頭上撒野。
丁挽秋一愣,她方才幾乎忘了姚含青這個人,听婆婆突然提起,她這才想到在她與寒見塵之間還夾了一個人。
不過,此刻她不敢多奢求什麼,只希望他的心里能有她,這樣她已滿足。
仔細在漆瓶上描繪荷花,丁挽秋每一筆都很謹慎,她畫得渾然忘我,連身旁多了個人都沒發覺。這只漆瓶她已經畫了兩日,今日即將完成,可不能在這當下出錯。
寒見塵阻止王大娘開口,靜靜站在一旁看她凝神描繪著手上的漆瓶。
半晌,畫完最後一筆時,她如釋重負的輕吐一口氣,然後仔細端詳著漆瓶上的荷花,卻不禁輕蹙了起眉,不太滿意的道︰「王大娘,這荷花看起來似乎少了什麼。」
「沒錯,少了一抹靈氣。」
听見回答的竟是寒見塵的嗓音,她詫異的側首,「相公,你怎麼來了?」
「少夫人,少爺已經來了好半晌呢。」王大娘笑道。
「相公你怎麼不出聲叫我呢?」
「我不想讓你分心。」他接過她手上蘸了色漆的筆,再拿過她手里的那只漆瓶,在上頭添了幾筆,便勾勒出一只翩翩飛舞的彩蝶,還有兩只停在荷葉上的蜻蜒。
目不轉楮的看著他幾筆便畫完,丁挽秋忍不住驚嘆道︰「啊,多了這只彩蝶和兩只蜻蜒,這朵荷花仿佛整個都活了起來。」
王大娘說道︰「少夫人,少爺可是制作漆器的高手,凡是少爺經手的漆器,那可都是上品,外頭人人搶著收藏呢。還有呀,咱們作坊里很多外頭沒有的色漆,也都是少爺親手調配出來的。」
「原來相公這麼能干。」丁挽秋覷向他的眼神多了絲佩服。
接過他手里那只圓身細頸的漆瓶,想到這只漆瓶是他們一起畫的,她眼神更多了抹欣喜甜蜜。
「以後學做漆器時有什麼問題,你盡管問我。」寒見塵語氣里隱隱流露一抹疼寵。
「好。」她欣喜的頷首。
「你若沒有事了,我們走吧。」
他是特地來接她的?意識到這件事,丁挽秋唇瓣漾開暖笑,「我沒事了。」
寒見塵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離開。
王大娘模模下巴,目送他們攜手離去,少爺跟少夫人看起來很恩愛嘛,一點都不像外傳的那樣。
垂眸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丁挽秋心頭油然浮現一句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眸底染上幸福光彩,想象著等他們的發絲都花白了,他還能這樣牽著她的手一起走,她心中忍不住盈滿暖意。
坐上馬車後不久,她發現這不是回寒府的方向,「相公,我們要去哪里?」她不解的問。
「我們要到岳父家。」
「咦,要去我爹娘家?為什麼?」她訝道。
「成親後我還沒帶你回門。」他簡單的說明原因。
「我自個兒回去過了。」成親第三日,她就依習俗,帶著婆婆為她備妥的禮物回去看望爹娘了——只是她身邊少了應該一同前往的夫婿。
當時娘見了她只身一人回來,拉著她傷心了好久,爹更是自責懊悔,不該將她嫁進寒家,她安慰了好半天才哄住了他們。
「上次我沒陪你回去不算。」昨日大娘特意提醒他此事,他才想起成親到現在,他還沒帶她回門,依習俗,成親後丈夫需找個日子帶著妻子回娘家拜見岳父岳母。
「爹娘若看見你來,一定會很高興。」自從得知她與一只豬仔拜堂,爹娘便對他們同意這椿婚事一直很內疚,若是借此行讓他們知道他待她很好,一定能讓他們心里好過一些。
「你爹娘他們應該對我很不諒解吧。」他不僅拿一只小豬仔來跟她拜堂,連上次回門都沒有陪她,想必他們對他這個女婿的印象糟透了。
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事,丁挽秋微笑道︰「他們是有點不諒解,不過今日看見你,我想應該他們就能寬心了。」只要讓爹娘知道她過得很好,他們便不會再耿耿于懷。
不久,兩人來到丁家。
看見寒見塵親自帶著女兒回來,丁氏夫妻詫異的互覷一眼。
「挽秋,你們怎麼會一塊回來?」丁夫人滿臉狐疑的問。
寒見塵上前躬身行禮,「拜見岳父岳母,小婿直至今日才過來拜訪,還請岳父岳母指訓。」
見他突然朝兩人行禮道歉,丁氏夫妻吃了一驚,連忙道︰「快別多禮了,人來了就好。」
丁夫人悄悄瞥向女兒,用眼神詢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丁挽秋走過去摟著她娘的手臂,笑著解釋,「相公說上次他沒空陪我回門拜見你們,所以這次特地過來請罪。」
丁夫人低聲在女兒耳旁問道︰「他對你不是不理不睬嗎?怎麼突然……」
她也輕聲回答,「娘,相公他現在待我很好。」
「真的嗎?」丁夫人仔細打量女兒的臉色,見她笑意盎然,似是過得不錯。
「真的。」丁挽秋神色認真的頷首。
「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為了你的事,你爹這段時日天天唉聲嘆氣,好幾次都提起想把這祖屋給賣了,好籌錢還給寒家,去把你帶回來。」丁夫人拉著女兒悄悄說著。
當初得知寒家竟讓女兒同一只豬仔拜堂後,她和她爹又心疼又愧疚,她爹更惱怒得幾乎想不顧一切沖到寒家把女兒帶回來。
「我不是跟爹說過不能這麼做嗎?」
「就是因為你千叮嚀萬囑咐,所以你爹才沒真的那麼做,還好還好,你總算有好日子過了,這下你爹能安心了。」
「娘,是女兒不孝,讓你們擔憂了。」明白爹娘對她的心疼,丁挽秋歉然道。
「挽秋,這不是你的錯,都怪你爹識人不清被人拖累,欠下那麼大一筆債,才害得你為了替他還債而嫁到寒家。」丁夫人明白女兒性情一向淡泊,根本無意高攀像寒家這樣的名門望族。
而他們夫妻原本也只想找個與丁家家世相當的人家,把女兒嫁過去,讓女兒安安穩穩的過下半生就好,怎知會鬧出一樁欠債之事,更沒料到寒家竟會看上她。
丁挽秋輕聲道︰「娘,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被爹听見,爹又要自責了。」
「我知道,我不會當著你爹的面說的。」拍拍女兒的手,丁夫人側頭看看丈夫,才發現自家相公與寒見塵安靜的坐著,似是沒話好說,心知丈夫素來不多話,她趕緊走過去,面露笑容的招呼女婿,「見塵,今晚就在這兒用過飯再回去吧。」
「好。」寒見塵頷首答應。
見他同意,丁夫人喜道︰「那我這就吩咐廚房準備。」離開前,她走到丈夫身邊輕聲交代他盡量多與女婿聊聊,別繃著張臉坐在那兒。
因為妻子的交代,在她離開後,丁渝想了想,出聲問︰「我听說寒氏作坊出了事,現下處理好了嗎?」岳樺勾結李記作坊出賣寒氏作坊的事已傳開,他在听說女兒被挾持時,著實嚇了一跳,趕緊差人到寒府去打探,知她無恙這才放心。
「這事都處理好了。」同樣寡言的寒見塵簡單回答。
見兩人說完這事,便同時沉默下來,知道父親與丈夫皆不是多話之人,為打破這份沉悶,丁挽秋思忖了下,興致勃勃的開口,「爹,我這幾日在作坊里學做漆器哦。」
「你怎麼突然想學漆器?」丁渝搭腔問。
「因為到了寒府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漆器也能做得精美絕倫、千變萬化,絲毫不輸給瓷器,等我能獨自完成一只漆器時,我再送來給爹娘看。」
聞言,丁渝欣慰的點頭,「好、好,爹等著看你做的漆器。」他看得出來女兒精神不錯,似是過得很好,心上的大石終于放下了。
接下來,丁挽秋叨叨絮絮的說起學做漆器的趣事,廳里的兩個男人目光全都注視著她。丁渝的眼神里充滿了對女兒的憐愛,而寒見塵一向寒凜的黑眸則流露出少見的溫柔疼愛。
在丁府用完晚飯,丁挽秋就與寒見塵坐馬車回寒府。
路上,她微笑著啟口,「相公,謝謝你今天帶我回家,我爹娘他們很高興。」
抬手輕撫她的發絲,寒見塵語氣里流露出一抹歉意,「這件事是我疏忽了。以後你若想見你爹娘,可以隨時回去看他們,若我有空也會陪你過來。」一開始是他錯待了她,但她卻從未因此責怪過他,怪不得連大娘那樣的人都一再稱贊她,他該對她更好更好,不再令她受委屈。
「好。」他的話令丁挽秋眸里漾開一抹掩不住的喜悅。
自從她領著他去了一趟臨澤縣,找到了那片漆樹林後,她就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變。
她不想去細究這樣的改變,背後究竟是什麼原因,只希望這種情形能繼續維持下去。
這陣子只要有空,寒見塵就會親自教她各種漆器的制法。
此刻,作坊里,他正拿著細長的藤條示範如何編織胎體。
她手上也拿了一根藤條跟著他做,手上的細藤隨著他的動作穿過來繞過去,可卻沒能像他一樣那麼順利做成形狀。
「啊,慢點、慢點,剛才那里是怎麼繞的?我沒看清楚。」
「是這樣編的,你看好了。」他握著她的手,很有耐性的帶領著她又做一次,「這樣看懂了嗎?」
「明白了。」她含笑點頭。
他立刻將剛才領著她做的那些拆掉。
「啊,相公,你怎麼把它拆了?」她低叫。
「你不是明白了嗎,自個兒做做看。」
抬眸望向他,丁挽秋笑道,「相公是個嚴師呢。」
他正色的道︰「你既然想學,就要認真學,這樣才能學會。」
「是,相公教訓的沒錯,我不敢再偷懶了。」她立刻乖乖認錯。
「我不是在教訓你。」怕她心里對他有壞印象,他趕緊澄清。
她噗哧一笑,「我明白相公是為了我好。」
「少爺。」看見他們夫妻倆有說有笑,剛進門的孟廣仁委實不想出聲打擾他們,無奈事情緊急,他不得不出聲。
「什麼事?」寒見塵看向他。
孟廣仁走過去附耳低聲說了幾句話,听畢,寒見塵眉心微蹙,吩咐道︰「你先出去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是。」
孟廣仁應聲離開後,寒見塵抬起妻子的臉,在她唇瓣印下一吻,「挽秋,剩下的我改日再教你,我還有事,讓馬車送你回去吧。」
她微笑頷首,「好,相公有事就去忙吧,我收拾一下就回去。」
目送他離開後,她收拾好東西,坐馬車回到寒府。
剛下馬車,便遇見正要外出的姚含青。
「姐姐。」丁挽秋臉上帶著抹溫笑出聲喚道。
看見她笑吟吟的臉龐,再想起自個兒這陣子有多黯然神傷,姚含青心里更是刺痛,不由得沒好臉色。
「丁挽秋,我絕不會輸給你的,你別得意,我們走著瞧!」她惱怒的說。這段日子她用盡了方法想打動見塵哥的心,但不論她怎麼討好他都沒有用。
前幾日,他甚至還殘忍的對她說——
「含青,你知道我為何會改變心意答應幫你大哥對付納蘭瑞麟嗎?那是因為李承祖勾結了作坊里的一名管事傷到了挽秋,這讓我無法再容忍李承祖,因此決定將李記作坊連根拔除,所以才會幫你大哥。」
他答應幫大哥竟是為了丁挽秋!當時听聞這些話,她仿佛被他狠狠打了一巴掌,不止難堪,心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