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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灰姑娘 第九章

阿敏不顧旁人投注過來的怪異眼光,毅然地逃離那棟高聳巨大的建築物,那壓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氣勢,令她快窒息了。

跑了一段路之後,她減速徐行了下來,低垂著頭看著紅蘭道,數著經由人類摧殘踐踏後而滿身是傷的碎紅瓠,數著數著那刺眼的紅磚竟突然幻化為一張張猙獰嘲弄的臉,好像在嘲諷著她的可笑。

兜了一圈後,她還是一無所獲的回到起點,回到這世界混沌未開的黑暗。

她忽地有股沖動想躲進袁至磊寬闊溫暖的胸膛!她開始情不自禁的戀慕起他的一顰一笑;從今以後,她不再是那個漫不經心!說起話來驚世駭俗的月兌線阿敏了,因為她姓袁。

是否就因她姓袁,注定了她得遠遠地避開袁至磊,而只能喚他一聲哥哥?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做夢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此,鮮少用大腦的她,此刻益發拙鈍了。

她仰天大喝︰「男人果真不是爛,就是賤,標準的沙豬!」說完她馬上垂首疾步離開,離開那隨時會引起公憤的地方。

她游游蕩蕩漫無目標的走下去,像其靈魂出竅的浮游體,她不知道以後該何去何從,她既不要認「賊」作父,更不要以這種尷尬的身分面對袁至磊,她該如何取決?

等等!這件事袁至磊該不會一開始就知道了吧?若不是他豈會無緣無故址一個手腳不干淨、滿口粗話的賊女進入他的生活?這荒誕到要她嫁給他?咦!說不定他也不知道,跟她一樣被要了?嗯,對!一定是這樣沒錯,那只老奸巨猾的狐狸,竟還不知羞恥,口口聲聲宣稱她得自他的優良品種……哼!劣等基因……不,怎麼連自己也罵進去了?去!

她淡掃了眼長椅上一對正在你儂我儂的愛侶,那狀似親密,看得旁人好不艷羨。

她裝作若無其事的經過,繞過長椅時,趕緊躲到長椅後去聆听……呃,偷听!

那男子執起那女郎的手,輕聲軟語的訴說︰「親愛的!趁著今晚月圓花好,我一定得吐出我的滿腔熱情。」

阿敏暗暗贊道︰講得不錯,戲又演得入木三分,情書大全一定鑽研到滾瓜爛熟的地步了,惡心得很。唉!愛情是盲目的,豬公也會變宋玉,說什麼「愛能化腐朽為神奇」,真是一點也不錯。

夕陽將沉未沉,遠處的高樓和低矮的房舍皆沐浴在金黃的霞光中;背光的現代化大樓凌空自成了翦影;襯景的長空,由金黃而極紅而粉白而轉為淺靛青綿延了一片。

天色漸暗了,由此可證!那男子渴望自己是一只狼……一只色狠。

那女郎等不及的偎在那男子懷中。「你說吧!說出來吧!」

「我愛你。」這句話幾乎與那女子是同時月兌口而出,可見那男子有多猴急。

阿敏不,袁捷予突然爆笑出聲︰「哈!哈!哈……」

長椅上的一對情侶不約而同詫異的看向她。

袁捷予努力制止自己發笑至死,捧月復說︰「抱歉!你們繼續、繼續。」她似乎忘了先前的不愉快,據著嘴猛笑。

那男子又熱起女郎的手,濃情蜜意的說︰「你知道我多麼渴盼能和你朝夕相處,你就像是我沙漠中的綠洲,滋潤我干涸已久的心……」

阿敏又突然采出頭,冷不防開口︰「喂!你小心了!男人會這麼說,多半暗示你,他對你垂涎很久了。」

女郎一听,顯得有些遲疑。

「神經病!我們談倩說愛關你屁事,要你來雞婆,今天是跟誰相沖呀?走,我們到別處去。」那男子拉著女郎的手,幸悻地離開。

阿敏自討沒趣,又低垂著頭,漫無目標的走下去。

她仰頭,長空的色彩大塊大塊的都走落了鮮艷,天邊但見灰白和灰藍的沉澱,尚帶著一點光。再稍過一會兒,那灰黑一層一層的替天空染了色,幕就那樣落了。

也許是她想得大入神,不知道自己正穿越行人道,行人止步的時候,她還悠哉的數著腳下的碎石子。

直到遠方傳來汽車追撞聲和緊急煞車的噪音聲後,她才驀然驚醒,但……太遲了。當她茫然看向刺眼強光時,腦子一片空白還來不及反應就趺了出去,登時頭昏腦脹,跳出許多小星星……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一位駕駛從車窗探出頭,眉一蹙,怒火沖上腦門,恨根地豎起中指說︰「臭丫頭,紅燈還搖搖晃晃過馬路,要不是我過人的開車技術,你現在早上天堂啦!」說完,那人還重重的哼了一聲,不恥的從鼻腔泄出。

阿敏半瞪眼,顫魏魏的從地上爬起來,腦袋里還在冒金星。

「嘿!你還活著嗎?」那人還算有點天良。

袁婕予回地一眼,像在說︰讓你失望了!我好得很!隨後,她不甩那人,昂首闊步,假裝沒事兒人地離開了失事現場……不快點走,等人家告啊?

不知不覺地,她走進骯髒混亂的窮街陋巷,那是不同以往雀躍回家的心情,而是帶著一股悵然若失。

一群男孩無聊的坐在一起,有的仰首望穹蒼,有的低頭猛啃書本,有的則圍坐在一起練字,乍看之下,他們瘦小的樣子,還有點像國小學生的樣子。

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正迎面而來的女孩,彼此露出會心的一笑,離開了位子奔向她。

「老大,怎麼有空來?你一個人哪?嘖!嘖!難得哦!」帶頭的男孩先起哄。

原本仰望穹蒼的那個陌生男孩,不露聲色的握緊懷中預藏好的通訊器。他悄悄按下一顆放射電波的鈕,瞪了一眼那群笑鬧的男孩,陰森地笑了出來,喃喃低語︰

「死丫頭,終于讓我逮到你了吧?這次非手到擒來不可……帶著那張磁碟片同歸于盡吧,嘿……」

「老大,這次來可以放心多留幾天吧?難得我們找到一分固定的零工,勉強不會餓著肚子,老大,若不是托你的福,大伙兒今天早曝尸街頭了。」

「是啊!!是啊!你給我們的書,我們都物盡其用了。」大呆感激地說。

「既然這樣,那我也就放心了。不錯嘛!講話有內涵多了。呃,不過,可惜得很,今天我要拿回寄放在你們這的東西,不能留下來了。」她只能給他們一個無可奈何的笑。

遠方突然傳來叫囂聲和謾罵聲,極盡污穢之能事,不堪入耳。

袁婕予不以為意,在這燈紅酒綠、集萬惡之淵藪的社會底層,沒有了叫囂怒罵、打架滋事,反而別扭了起來,但她忽略了死角。

在角落,那個陌生男孩兩眼露出殺人的冷芒,嘴邊握著一抹陰險的笑。

想他為了完成使命,窩囊地混進他們之中作臥底,目的全是為了模清那的女孩底細,再趁機下手擄走她和那張磁碟片;至于為何要抓她這個累贅就不得而知了,他是全然听令于杜墨中的指示,不敢稍縱。

連日來的追查,他總算逮到那女孩了,原本上次就可以連人挾磁碟俐落的交差了事,無奈她身邊多了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他不好下手。

她一定知道密碼!

他慢慢地移近身子,滿意地看著他們把箱子遞還給她,接著對躲在暗處的同黨使個眼色,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扛走袁捷予。

袁婕予嚇了一大跳,余騖未消,尖聲對著他的耳朵肆虐道︰

「我不跟你玩了,放我下來,我有正經事要辦。」早知這樣,她就听袁至磊的話,把自己吃肥一點,讓他扛不動……

呸!呸!火燒了,還想風涼事。每次一有事就依賴性地指望袁至磊,大沒危機意識,難怪她反應這麼遲鈍……

「誰跟你玩著了?你若乖乖听話,我們可以考慮把傷害減到最低……這是做一個肉票最基本的常識……」他邊說邊飛快地沖向同伴那兒,準備將她載至「拘留所」。

他種耐住性子奔向前方不遠處的私家車。

袁婕予使盡吃女乃的力氣,又捶又打又捏的,手整治的不夠,連腳也一起上。當然,被人這樣扛在肩上並不好受,有誰會願意自己像個軟體動物,軟趴趴兼四肢無力的倒掛起來?那滋味簡直比暈車還難受,暈得讓她直想反冒嘔吐。

「喂,死丫頭,你給我安分一點,老子委屈扛你,你就該偷笑了。」

去你的!你這個殺千刀,我警告你放我下來,听到了沒?她又氣又惱,除了袁至磊,沒人可以這麼踫她……

都這節骨眼了,誰甩你?那男孩打開車門,一把將她摔進車內,甩上門,打開前座的車門坐了進去對同伙說︰「貨和人都到了,開車吧!」

「袁婕予不屑地倒豎著眉,抱緊懷中的小盒子,扯開嗓門大叫︰「你們到底要帶我去哪里?我跟你們素昧平生,八竿子打不上關系,……太……太……」

「現在不就認識了?」

「太刺激了!但是……可不可以改天再玩?我忙著要離家出走耶!你們現在又莫名其妙的跑出來鬧事,我的計畫不就告吹了?」她說話的同時,一邊用手拉扯前座男孩的頭發?

「正好,你要離家出走,我們也正計畫要去觀光,不知大伙同行吧?」男孩邊說邊護住他的頭發。

「好啊!好啊!」袁婕予在心底罵︰好你個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花樣!

嘿!嘿!適才拉下的頭發,足以編成一塊桌墊了。見他沒反應,她就愈故意用力,報答他方才把她當沙包玩。

「會痛的,走開!別用你的手踫我的頭,去!」要不是老大吩咐要活捉,他現在早把她凌遲處死了。

「你說的,別後悔哦!」她還算有良心,沒在他頭上開出一條高速公路!不過,與地中海也相去不遠了!

「天啊……」

男孩撫著後腦勺,差點痛哭失聲……這野丫頭竟用腳踹他?真不知她家人是怎麼教她的。

「當我叫你別用手扯我頭發時.並不代表你可以繼續用腳踹我的頭……」男孩破口大罵,咬牙切齒的握緊拳頭,氣得額頭青筋隱現。

「你挾持我,就有義務娛樂我。你知不知道這一路上很寂寞,偏偏一個只知道開車,一個又像弱智般的一直竊笑;你們懂不懂肉票的情緒很重要,只要肉票一火大,包準你們人財兩空。所以,肉票我叫你笑,你不可以哭;叫你死,你不得不死。快叫女王?」她架子愈擺愈大,睥睨地環胸奸笑。

現在是什麼情況?人家沒拿刀挾愴的恐嚇她就老天保佑了,她還妄想人家屈就于她,到底是誰綁架誰?

開車的那人終于看不慣,舉起右手劈了她脖子一掌,滿意地看著她昏厥了過去。

「女人如果太雞婆就叫作聒噪。」那男子眼神充滿冷峻。

「哇,酷斃了。」男孩拍手叫好。

「多學著點兒,菜鳥!」

***

車子在一處廢棄的漁港碼頭停了下來。男孩往後座瞧了眼還在昏睡的袁婕予,開了車門,順勢將她抱了出來,交給接應的人。

只見兩個魁梧、冷若冰霜、戴墨鏡的男人將她接過手,眉皺也不皺一下,機械似的走進一棟頹傾的漁廠,看來像是以前囤積魚貨的冰庫,如今泰半的梁柱已被蛀得差不多了,推門還會發出咿咿歪歪的聲音。

這兩個引路的男人打開門時,已「開」掉了門把;提著袁捷予的男人關門時,「關」掉了三個螺絲,現在那個門能合得起來,簡直叫作「奇跡」。

「啐!魚腥味那麼重,我們到底要在這待多久?」提著袁婕予的男人放下她之後,冷冰冰地開了口。

「一晚,明早頭目會來。」另一個男人更簡扼,好像多說一句話會浪費口水似的。

意識逐漸清晰的袁婕予,听到兩個陌生的聲音,赫然睜圓了眼,警戒地環視四周。不知何時,她全身上下被五花大綁得像待宰豬,被棄在一角木箱堆中,地上是又冰又濕,她只好艱難地坐了起來,頭靠著箱子,終于覺得好多了。

她放眼望去!發覺人氣、腥氣均相當陌生,當她的眼楮停佇在兩個陌生男人時,她不覺蹙起眉︰怎麼又換人了?瞧這兩個看似凶惡,其實智商也高不過她的男人看守她,這日子想必也不會太枯燥。

袁婕予眨著清澈的水瞳,腦中卻躍著邪念,全身血液沸騰」精神亢奮,戲弄人的細胞又全活了起來。

「喂!我肚子餓,我要吃東西……」

那兩個男人像是無動于衷,低頭打開袋子,拿出刺激口水分泌的食物,看得她口水淹地三尺。

「喂,我肚子真的餓了,你們想讓我餓死哪?」她說的是實話,要整人也得先填飽肚子。

哪知她的吶喊像一陣樂音過耳,那兩個男人繼續手邊的動作,打開了包裝袋就要吃了起來。

「不準吃……」她這次真的火大了,她真的渺小到讓他們無視存在的地步嗎?還是他們犯耳聾?太目中無人了吧,

「你剛剛有沒有听到什麼聲音?怪淒慘的。」

「是貓,附近的貓很多,發情期到了。」他們兩人都不覺有什麼異樣,甩甩手又吃了起來。

「去你的……」袁婕予氣悶地。

難不成這冰庫處在真空狀態?為什麼只有她的聲音听不見?如果再叫下去,倒成了有氣無力的求偶聲了。

「去看看那女孩吧!」語畢,男人起身走到木箱旁,踢開阻在腳邊的箱子。

那戴著墨鏡,表情看不出一絲端倪的男人轉頭說︰「醒了。」說完,他又回到位置上,視她如無物。

「哇!肚子餓……死啦!」她大叫,氣嘟嘟地脹紅著臉。

一顆隻果滾到她腳邊。

她抬眼啟了眼裝得若無其事的男人,委屈將就的想撿起來,可是她被捆成這樣怎麼吃?

「教我怎麼吃?」這兩個臭男人,她心想。

一把小刀無聲無息的突然躺在她腳邊,她抬眼瞥了嘗那裝得若無其事的男人。

「我如果有手檢得起來,何必求你們?」這兩個該死的臭男人,她忿忿地想著。

靜默了一會兒,其中一個男人起身劃開她身上的繩索,沒事兒的回到位置上;可是……走回去的途中,他被隻果絆倒了。他沒事,隻果的死狀可淒慘了。這不打緊,可憐是她的肚子……

袁婕予睜開噴火的雙眸,瞪著男人說︰「為了把這隻果栽培到這麼大,農夫和老天爺費了多大的辛苦,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暴殄天物,會遭五雷轟頂的,還不快跟隻果道歉!」

「對不起。」

「很好。」這個男人果真如她預料中那麼低能。

唉,她的肚子餓扁了,情緒惡劣到極點。

***

在美國的袁至磊都快急瘋了!

現在都凌晨了,以往這個時間,阿敏一定跟他講電話講到到眼皮快黏起來,怎麼今天連打了五通電話都沒人接?這小丫頭又混到哪去了?害他直提心吊膽……

馬少昀拖著疲累的身子打開門。他發現阿敏不見時已是下班時間,而同事卻說她接近午休時已然離開公司,那麼她獨自一個人能去哪里?外面的世界那樣復雜,她一個人跑出去做什麼?

他心焦之余,開著車子瘋狂地在街頭盲目尋找,像只無頭蒼蠅般無頭緒的亂飛亂撞,不知道她可能會去的地方,只好找遍整個台北街頭,真是去你的心煩!

他甩開車鑰匙,松開領帶,耙了耙亂發,听見阿敏房里傳來電話鈴聲,喜出望外的奔上樓,打開房門,也來不及開燈,一把拿起話筒……

「阿敏!」

袁至磊皺起眉,不悅地說︰「少昀,你怎麼會在阿敏房里?她……」

「老哥,她不見了!我找了整晚,都……」

「什麼?」袁至磊打斷他的話,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到底怎麼搞的?我是怎麼交代你,你又是怎麼向我保證……算了!她會去哪里?跟誰出去?何時出去的?」

「我也不曉得,她大約接近午休時,獨自一個人奔出公司,據公司櫃台小姐說,她非常氣憤,好像受了什麼打擊,我……我很擔心她在外面會出意外……我真該死,沒有好好盯著她。咦,對了!在她奔出去前,有好長的一段時間跟董事長密談,會不會……」他意味深長的回想著。

「密談?該死!我早該想到老爸那只修煉成精的狐狸……」袁爸一定跟阿敏說了不該說的話,至于說什麼,就不得而知了。袁至磊深不可測的沉吟。「糟了!杜墨中,那家伙回台灣了,來不及了。」袁至磊突然聯想,心悸了一下,他這次在美國整得杜墨中哇哇大叫,眼看他的集團就快解散,就只差那麼一步,磁碟片不在譚綺箴手上,否則杜墨中就死定了。

他早該想到的,那家伙詭計多端,在美國混不下去,無息無響的飛回台灣,一定心有不甘地找他的弱點報復阿敏……他不敢往下想了……

「等等……老哥,怎麼回事?」馬少昀還是一頭霧水。

「我們趕末班飛機回去,在家里等我們;還有,別輕舉妄動,隨時注意阿敏有沒有聯絡。」說完,袁至磊急急地掛掉了。

***

東方才剛剛露出魚肚白,冰庫外便響起一連串的引擎聲,听來車子至少有五輛,袁婕予一夜無眠睜眼到天亮,她疲倦地挪動身子想探頭往外看。

不是她不想逃,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太了解了。問題是他們手段卑劣使用食誘,她只好不負重望的栽在他們手里;再者,昨晚她劃拳輸了,而手氣背的人必須守夜,還要替他們趕蚊子。她是不願低頭啊!誰教她的幸運神公休!況且兩個大男人還讓了她三次,願賭只好服輸了。

「啊……慘了!這麼多人,死定啦!」她一下子驚醒過來,手足無措的直踱步,他們個個像凶神惡煞般的往這里走來,怪可怕的。她緊張地叫︰「喂,你們倒是醒醒啊,肉票有危險了,起來……」她踢了踢睡死的兩只豬。

那連睡覺也戴著墨鏡的男人咕噥;「還沒天亮……」

「你們老大來了!」必要時,肉票也得提供「叫床服務」,她真衰。

「來了,大好了!終于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說著他們突然起身走向屋外。

真是詭異!前一秒兩人還睡得不省人事,下一秒鐘已了無睡意的站在門外。天啊!他們還是人嗎?經過一晚,她大概可看出他們有多大的能耐,可是他們卻對人畜無害,沒對她作出逾矩的事來!反而從頭到尾是她一個人,自語性的嘰哩呱啦說了一大堆,他們既不贊同也不反駁,心無旁騖般的入定,真懷疑他們是人生父母養的嗎?

門一下子被「咿咿呀呀」的打開了,這次整個門已被拆下來,軟弱的倒在一作無聲的哭喊。

「嗨!我們又見面了。小姐,還記得我嗎?」

真是倒楣!幕後主使者原來是他,化成灰她也不屑指認,如果要她選擇,仰願主使者是那兩個大男人。

「美麗的小姐,忘記了嗎?怎麼不理人?哦……還是你記恨當時我把你灌醉的事?」他一步一步逼近,不懷好意地嘎嘎笑,笑得很虛假,令人作嘔。

又來了,一貫的油腔滑調,沾滿一身刺鼻的古龍香水味;那味道有淡淡的香味,但撲鼻而來的卻是沒來由的惡臭,足以媲美淡水河。她不喜歡男人身上有這種香味,那表示這個男人沾有娘娘腔、小白臉的質味,會讓人誤以為他不務正業,晚上兼差的做特種行業,搞不好還是個有斷袖之僻的人呢!

像袁至磊多好,全身上下干淨清新,聞起來舒服,多得只是男人天成的雄渾氣魄、沉穩內斂的氣概和迷人的豐采。

唉!怎麼結論還是扯到他身上?袁至磊可真陰魂不散的圍繞著她,佔據她所有意念和思維。不行!只要地活著的一天,便有袁家血統,她就不可以愛上他。

怎麼又承認她是那只老狐狸的女兒呢?這樣一來,她不就自食惡果、永世不得超生了?

「哼!你不要大自以為是,你當真以為全世界的人都不敢與你作對?別太自我膨脹了。」

「喲……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死到臨頭了還貧嘴!」

尖銳的聲音伴著一副豐盈的身材出現,那血盆大口正一扭一曲的蠕動著,活像要把人吞食入月復般可怕。

「所謂物以類聚、同流合污,嗟乎!嗟乎!」袁婕予雙手合十虔誠的禱告望自己不要入境隨俗。

「你這個死丫頭……氣死我……說!磁碟片在哪?」蘿娜渾身顫抖地揪住土予!臉部已扭皺成一團,活像只沙皮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什麼片的……她又沒拿他們的東西,為何要她還東西?看樣子他們好像咬定搶了他們重要的東西,有嗎?現在她身上僅有的只是陋巷的老伯伯留給她的!呀!一個打不開、咬不動的小黑盒子,搖晃幾下,里面的東西會喀啦作響,听老伯伯說是精密微小的寶物,就放在她的寶箱里頭,那是屬于她的,誰也搶不走!

她突地一驚,忙找那只箱子,所幸它靜躺在那木箱堆中沒被發現,她連忙拾起死命地護住它。

「哼哈!還說你不曉得,來人呀!架走她。」杜墨中眼神透著欣喜,也露出邪惡。這個他找了十多年的東西,害他日夜惦念、擔驚受怕的壞分子,如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有了那女孩,我們就不必擔心袁至磊了,而他那視如禁臠、呵護備至的實物如今要碎了,連最後籌碼的磁碟片也要賠上了。哈!哈!這證明我還是最強的,沒人板得倒我,太好了,哈……」他縱聲大笑。

「你答應我的要兌現。」蘿挪提醒他。

「會的,只要得到磁碟片,我就不會對袁至磊怎麼樣,這點信用我還守得住;這是男人之間的戰爭,女人最好不要過問大多。哼,還有個馬少-哩,只要有人敢和我針鋒相對,那便是我欲除之而後快的人。綺箴,你會是我的……會是我的……」講到最後,他竟自我陶醉起來。

***

「老哥,現在怎麼辦?總不能干耗在這……」馬少昀一張俊臉正寫滿焦急和後悔!他恨不得找人發泄一下。

「少昀,昨晚在我們回來之前,阿敏有沒有再和你聯絡?」馬少-沉著地問。

馬少昀搖了搖頭。

「綺箴,你確定磁碟片沒有在你手上,不是遺忘……」

譚綺箴和馬少-並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爬滿變形蟲字的那張紙左看右看,看不出什麼端倪。

「可是,爸爸在最危急的剎那間,應該不會與我開玩笑才是;而且,他非常慎重的交代我,關鍵成敗都在這保險箱里,沒有了它!就制伏不了杜氏父子了。」她蹙著眉看向馬少-,歉疚地說。

「這不能怪你,也許你父親……並沒有死。」馬少-莫測高深的看了她一眼,含蓄的推敲。

「不可能,火災過後殘留兩具焦黑尸體,經法醫確認後,是我父母沒錯;再說,若是父親真的沒死,他為什麼不來找我!而那另一具尸體……」她半憂半喜,不敢置信的捂著紅唇。

「問題癥結就在這兒……」馬少-故意拉長尾音,看向背對他們一直默然的袁至磊,意味阿敏是關鍵所在,解開證團的答案就在那丫頭身上。

從匆忙下了飛機,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一路上到現在,袁至磊都緊繃著臉,眼神冷峻地望著遠方,眉頭攏聚,不時若有所思的搓著下顎。

「趁現在,擊垮‘杜氏’就趁現在。小馬,連接電腦網路到美國。」袁至磊雙臂環胸,眼瞳中殺出冷芒,深沉地說。

「帥!讓他們措手不及失去後盾。阿磊,你早該這麼做,周旋了這麼久,也該是時機了。」

馬少-在電腦鍵盤上按了幾個鍵,螢幕上閃現出各色框欄,他又按下一個鍵,接著各色框欄破解,恢復一片黑光,打出GameOver字樣。

「好了,沒我的事了,等到解出那張變形字再call我。走吧!綺箴。」馬少-伸了伸懶腰。

「可是……我想留在這里看看能不能幫上忙,阿敏被杜墨中劫去,我怕他會對她不利。」譚綺箴很擔心阿敏的安危,那卑鄙的小人什麼事都作得出來。

「既然他會對她不利,你留在這也沒用,不如……」他附在她耳邊,親密地說︰「我們到樓上去充電一下!養精蓄銳。」

譚綺箴一听,霎時紅雲布滿臉,羞怯地任由馬少-擁到樓上。

袁至磊不發一語靠著落地窗,心里可是翻雲覆雨、暗潮洶涌。

「難道,阿敏真的落在杜墨中手里?但願這個假設錯誤;目前,只能守株待兔,看他們有什麼動靜,再行動吧!」袁至磊噫道︰「我怎麼這麼倒楣?遇到你是我不幸的開始……」

***

袁婕予故作自憐狀,她本還天真的以為「綁架」是多爛漫綺想的瘋狂,她等不及當肉票被人蹂躪的滋味,年老時才好當成美好的回憶;但,很不幸的,她遇上了主謀之一……蘿娜,這下子,她勢必得被她當童養媳般虐待。

天啊!她寧願切月復自殺……

「死丫頭,七月半鴨不知死活。放心,威利不在你身邊,我會以袁太太身分好好‘照料’你。」蘿娜得逞地睥睨著銬在角落的袁婕予,志得意滿的捏了她臉頰一下。」我看你這樣,和植物人也相去不遠了,哈……」她笑道。

拜托!就算失明也好,讓她快消失在我眼前吧!袁婕予在心中祈禱。

不是她天性鄙惡蘿娜,實是這種沒品、沒狀、沒味的女人太失女性尊嚴。直接一點的說,為何女人永遠無法與男人平等?很簡單!因為女人對女人的荼毒!連女性同胞都要爭相貶損,更別疾呼男人視尊重為無睹了!就是有這種‘善良’的女人……善妒又沒天良,波大無腦,無怪乎男人給女人下這樣的定義。

「你的兩顆球不要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好嗎?」袁婕子被她煩得出言相譏。

「哈!小女孩也會自卑啦?看!我這麼一身惹火的身材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你……哼!再等十年吧!」蘿娜自信滿滿的挺胸道。

「請不要太高估自己,我說的是眼球,說不定你那兒還是夸大不實的。」

她從來都沒想過去羨慕別人的長相身材,姑且不論相貌,雖然是天成自然,但,有總比沒有好;論身材,她承認自己是後天失調,但,別人有的她也有,別人沒有,她也不一定有,只要是完整就好了。美丑皆因個人觀點和角度而不同,只要袁至磊接受,她就自認漂亮了,沒什麼好自慚形穢的。

三句不離本行……袁至磊,唉!毒液直攻心頭。

「死丫頭,讓你作威作福久了,偶爾也該嘗嘗滾下坡的滋味。你再得意也不久了,威利須要的是一個能在他事業上給予他助力的女人,而不是個一無是處、懵懂幼稚的小女孩……」蘿娜得理不饒人,尖嘴薄舌的罵︰「你是他在貧民窟撿到的,像你這種寄生蟲,根本就不應該活在這世上。你們只會依附別人而生,乞食別人的恩惠過活,像蠹蟲一樣地依賴著別人苟活,一點尊嚴也沒有!你哪清高?呸,你只是社會的蛀蟲,威利的經濟負擔,遏止他成功的絆腳石!」她愈說愈溜。「你也不想想,憑你那卑賤的背景,也敢奢冀威利愛你?別厚顏寡恥了,一個企業家和一個乞丐?上了台面會笑掉人家大牙的。你的身體里流著骯髒、低劣的血液,吸食別人血肉來養壯自己,可不可恥呀?虧你還自稱你愛他,你為他作過什麼?想過什麼?離開他,不要成為他的負擔……」

蘿娜很滿意自己一番惡言收到成效,至少給她一點下馬威,明天就不是這麼好說話了。

***

夜晚的港灣寒氣乍凝,該是夜釣的時令吧!夜釣不一定有特定的季節,但像這時,卻是愛釣者呼朋引伴的最佳時令。為何選在這人靜的夜晚?是為了沉澱心靈俗物,渴望徜徉在夜的懷抱吧!

回憶太甜太美,像是純釀的酒汁,輕沾就溢滿唇齒;可是如今,這甜美卻催化成難以入口的苦汁。

袁至磊在哪里?他還在美國嗎?他知道她不能再接听他的電話嗎?

夜這麼沉,幕這麼深,她被鎖在這陰暗狹隘的房子,只得靠小小的天窗從縫隙中吝嗇地篩映下微弱的月光。

房子很簡陋,只有一扇門、一扇窗和一個人,但她不怕,多少個夜里她獨自瑟縮在比這更糟的濕暗,她都不曾掉過一滴淚。她根本不以為意,甚至她可以自豪的說她是堅忍不拔、耐力可軔;然而如今,這卻成為她的致命傷。

蘿娜的即席演講一針見血,讓她招架不住、無以反駁。難道,她這樣的宿命錯了?有誰願意在最須要呵護的時候被誤棄?雖然到頭來跑出一個老頭自稱是她父親,但錯以成過又能追回什麼?她都能獨立十九年了,哪在乎有無」父親」?況且,她與‘父親’錯差甚鉅,其間所能培養出的父女之愛,已被時間所抹白了。

倘若那老頭想頤養天年,而讓她當上虛有其名的千金大小姐,她實質上又得到什麼?她十多年的‘抹白’豈是用‘補償’兩字就可敷衍過去的?那根本是逃避、推卸的借口。那她‘抹白’又算什麼?‘父親’只是在她生命里徒其形式的多出一個角色罷了。

她從來不相信人類還有愛,那是童話傳奇的大同世界,有錢人在她的價值觀里只是個‘會走動的銀行’,從她面前走過,甩也不甩。有良心的,還會賞她一頓晚餐錢,但那畢竟稀有,因為沒有人會在意氣風發時,在瘟神面前晃來晃去,直到一個自大狂闖進她的世界、進駐她的心,用愛將她這塊頑石琢磨成燦爛的寶石。

夢醒時分,一顆一閃即逝的流星燃燒著奪目的光芒而後逐漸冷卻,被吞沒在黑暗的彼方。

她曾說過,愛情是沒有定理公式可言,還未陷入無解時,它是未知數,但若套用得當,唯有一實解,豈不皆大歡喜!執著、拘泥對她沒有好處,她對蘿娜的話心有存疑,她是來挑釁的吧!

為了自己和袁至磊,袁婕予決定再相信他一次,這是她對至磊的心意。

不待結局如何,至少她了解,他跟膚淺的有錢人是有所區別的,他讓她真正體驗到……愛!

她覺得此刻自己是這麼心平氣和,原來愛一個人是須要勇氣和不斷的磨練。

既然她對有錢人沒什麼好感,為何她還喜歡上袁至磊?她不是一個喜歡攀龍附鳳的人,她也沒有吃穿不愁的閑功夫去遐想麻雀變鳳凰。在現今各色人里,尤其是白領階級,他們自有一套愛情游戲規則,哪輪得到她來大玩釣金龜婚的游戲?她是單純天真無邪,現實生活也過麻痹了,因此而‘注’定‘死’在袁至磊手中;她是正巧遇上一張長期飯票。

說起來,他們還真是冤孽呀!看來往後的日子會是多災多難,永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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