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融你心 第十章
五天過去了,刁月菱仍然昏迷不醒,她的氣息一直很微弱,好像隨時會停似的,讓守在一旁的聶無方日日心驚膽戰。
五天中,柳玄用盡了珍奇的藥材醫治她,體內的毒雖是解了,但還得等她醒過來,才能確定月兌離了危險。
「你確定自己不需要休息嗎?我可以讓丫鬟來照顧她。」尉遲靖看著始終未合眼的聶無方,無奈地問道。
「不必!」聶無方冷冷的拒絕,眼光沒離開過床上的菱兒。
尉遲靖皺了皺眉,心知聶無方的心情仍在暴怒之中,知道他寧願那個喇嘛砍他無數刀,也不願受傷的是自己最愛的人。為了避免又有敵人,眼下最好立刻鳥獸散、各自避風頭,但就算要這麼做,也得等刁月菱安然醒過來才行,此時的她萬萬不可移動。
尉遲靖由懷中掏出一疊厚厚銀票,「老聶,你的工作早已完成,這次答應給你的酬勞在這里。」他將銀票留在桌上。
看到聶無方無心理他,他也就識趣地離開了。
而聶無方只是專心的守在刁月菱身邊,仿佛天塌下來也不關他的事。只要菱兒能醒來,他什麼也不在乎了,他的人生若有她相陪,他再無所求,若無她一道,擁有一切也沒有意義……
又過了一天,刁月菱仍是發著高燒、夢囈不斷,時而揮舞著雙手,時而淚流不止;聶無方守在她的床楊邊,輕聲在她耳旁安慰著,一步也未曾離開。他知道這幾天她一直在作惡夢,其中絕大多數與他有關,這讓他內疚萬分,更讓他明了到,他在她心中所佔的位置究竟有多重要。
這一晚,他先為她的肩傷換了藥,而後幫她更換汗濕的衣衫,當寒冷的空氣接觸到皮膚時,刁月菱的眉頭微微地皺起。
聶無方並沒注意到,他輕輕移動著她的身體,好把衣服順利穿上。
涼涼的膚觸讓刁月菱的意識清醒了一些,她頭很重,感覺昏沉沉的,但卻覺得有人在挪動她;那人的手很溫暖,接觸她的動作很輕緩……
她用盡力氣才撐起眼皮,想看看這雙手的主人是誰,由微開的眼縫中,她看到了一張熟悉而專注的臉龐。
她還沒意會過來那人是誰,那雙黑眸便盯住了她!
「菱兒!你醒了?!」聶無方不可置信,以為自己在作夢,「老天,你真的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來!」
聶無方捧住她的臉,聲調高昂激動,與他一向冷漠的表現大不相同。
被他喜悅的聲音吸引,刁月菱完全清醒了,但她全然不敢相信。
「我一定在作夢,這一定是夢……」她喃喃自語,不相信聶無方居然會表現得這麼高興。
聶無方的眉不禁皺起,一雙眼咄咄地瞧著她,「菱兒,這幾天你作的夢夠多了!你現在看清楚,在你眼前的是真實的我。」他和她的惡夢奮戰得夠久了,他不要她再把他當成夢境。
望著他緊蹙的眉頭,刁月菱微微地點頭,她很確定眼前這個凶巴巴的當然是如假包換的聶無方。
看來他一定覺得很不耐煩,在知道中毒真相後,他更討厭她了。
「聶大哥,我……我又給你添麻煩了……」她輕聲說著,但突然臉一白,柳眉痛苦地皺起,「啊……」她不禁痛喘一聲,為什麼身體好難受?五髒六腑好像在翻攪著,好痛!
看她小臉痛得發白,聶無方的眉頭揪得的更緊,他知道該死的毒素一定重創了她的髒腑,雖然人是醒過來了,但身體還要調養許久才能恢復。
他不禁心疼起來,這是他這一生中,第一次嘗到這種滋味。
「菱兒,別說這些,先乖乖的把身體養好吧!」他和緩地說,眼光柔和地凝視她。
對,一切等她身體好了再說吧!雖然他心中有著干言萬語,有著無數的歉意和愛意想告訴她,但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把身體徹底養好。
等她恢復健康之後,他會告訴她,這輩子她再也不許離開他。
刁月菱望著他難得柔和的眼神︰心中雖眷戀,卻不敢奢想︰聶大哥會和顏悅色地對她,只是因為她是個受傷的人罷了,她不敢因為這樣就忘記他那天憤怒的模樣,她知道自己對他來說只是個騙子!
想到此,她難過的閉上眼,不敢再看他了。她記得夢中的聶大哥總是很溫柔地安慰她,但在現實中,他是不可能原諒她的,永遠不可能!
看著閉上眼的刁月菱,聶無方的眼神不禁更溫柔了。「累了吧!多休息身體才會好得快,睡吧!」月菱順從的點了點頭,心痛的睜不開眼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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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致命的危機已過,但元氣大傷的刁月菱幾乎時時都是昏睡的。
兩天來,只要刁月菱一睡醒,就會看見聶無方坐在床邊等她醒來,除了喂她吃藥,連三餐也都親自喂她。
刁月菱心里非常明白,聶大哥對她的殷切照顧,只是因為對她的傷過意不去罷了,其實他不必這麼想,她把他拖累得那麼慘,為他受傷又能償還得了什麼?
想到他為自己將湯藥吹涼的模樣,她的心猶如被針刺著了一般;她怎樣也忘不了那天他震怒憤恨的表情,她知道當她的傷一好,他再也不可能像現在關懷她了。
他的付出,只是對她的補償,一想到此,她的雙眼就忍不住泛出淚水來。
房門突然被打開,刁月菱正好和端著湯藥進來的聶無方四目交接,她連忙眨著雙眼驅散將溢出的淚水,不想讓聶無方察覺自己的心緒。
聶無方看到她的精神還不錯,眼眸中帶著愉悅的笑意,「時候不早了,喝完藥就睡吧!」他在她的床邊坐下。
凝望著他炯黑的雙眸,刁月菱只覺一陣心酸,這是她深愛的男人,雖然現在近在咫尺,但又能繼續多久?她很清楚等傷好了,他又會用冷漠的態度來對待她……
聶無方沒注意到她眼中復雜的情緒,他舀了匙藥湯送到她唇邊。
但刁月菱拒絕地搖搖頭,「聶大哥,我可以自己來。」她伸手想接過藥碗。
她不能沉浸在他善意的溫柔中,否則分離後只會更痛苦。
聶無方蹙了蹙眉,「不行,你肩上的傷還沒完全好,不可以亂動。」
「我沒有虛弱到連碗都拿不動,更何況我的傷口已經不痛了。」刁月菱輕
但聶無方哪可能由著她,「你現在是個受傷的人,一切以養傷為要務,乖乖讓我喂藥。」他稍稍板起了臉,但眼神仍是溫柔的。
「聶大哥,其實你不必勉強自己對我這麼好……」她吶吶地說,想要聶無方別再為她麻煩了,但她才張口說了一句,湯匙就湊向了她微啟的唇邊。
「別說那麼多話了,快喝藥。」他很滿意地看著菱兒不得不喝下直逼而來的湯藥。
之後,他不再讓她有說話的時間,一匙匙藥汁連續地喂入了她的口中,直到碗底朝天。「照顧你是我該做的,當初你不也悉心地救了重傷的我?這麼做我一點也不勉強。」他扶她躺下,為她拉好被褥。「已經很晚了,趕快睡吧!」
真的不勉強嗎?刁月菱在心底苦笑著。不,不可能不勉強的,除非他忘了她帶給他的所有危險,忘了身染寒毒的痛苦!
她沉默地閉上眼,催促自己快點進入夢鄉,不想再看他,因為面對他只會讓她內疚慚愧。
她心中暗自下定決心,明天,自己一定要開口告別,她不能再沉浸在他種種的彌補當中了。
過了許久,刁月菱終於睡著了,聶無方在一旁凝視著她,眼光一瞬也不離開。他的姿態仿佛一個虔誠的守望者,正守護著如生命般重要的珍寶。
直到門上傳來一陣輕響,聶無方才回過頭去,發現門外站著一道人影。
他起身開了門,只見來人是尉遲靖,兩人眼神示意,一起走到房外的花園。
「她的傷應該漸漸痊愈了吧。」尉遲靖抬頭看著夜空,眼光深沉。
聶無方微蹙著眉,「還好,體力恢復得很慢。」他擔心地說。
尉遲靖了然地點點頭,女孩子身體本就較弱,刁月菱受的傷又重,想完全復原只得慢慢來。
「你對她表白過你的心意沒有?」他突然冒出一句。
聶無方一怔,接著白了尉遲靖一眼,一副懶得回答的模樣,但從那一剎那的遲疑中,尉遲靖已經看的很明白了。
「喂!你怎麼還沒向她表白啊!你不把心意告訴她、讓她高興一下,她的身體當然好不快!」他真的覺得聶無方太冷情了。
聶無方不悅地瞪著這個不怕死的家伙。「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羅唆?來找我就為了這些無聊話嗎?」
尉遲靖無奈地搖搖頭,算了,他懶得管他們的事了,對這「沒心肝」的人說再多也沒用。
「現在刁姑娘的傷勢算是穩定了,我想我們也該分道揚鑣。」他一臉嚴肅地說出今晚來找聶無方的目的。
「你也會擔心?」和尉遲靖緊繃的表情比起來,聶無方明顯輕松許多。
「當然,從我們倆合作以來,這麼多年沒出過一次紕漏,但這次布達拉宮拿著你的畫像找上了門,不代表下次不會找上我。」他和聶無方都是隱匿在江湖中的隱形人,這次「盜魔」曝了光,他也會受牽連,招來無數麻煩。
他看著聶無方平靜無波的雙眼又道︰「你倒是不太擔心嘛!」
「我沒把那些西藏禿驢放在眼里,更不怕任何敵人。」聶無方冷冷一笑。他的武功已完全恢復了,世間再也沒有可以令他害怕的事。「但就算如此,我還是決定從今以後退出江湖,世上再也沒有『盜魔』這一號人物。」
「你這麼做是為了她嗎?也沒錯,有了牽掛,不退出這一行也不行。」尉遲靖雖然惋惜,但並不意外。「但你別忘了,布達拉宮不好惹,若他們又用那套天眼妖術找到你們,你得把心上人保護妥當才行,總不能每次都要她替你擋刀子!」他惡劣地笑著。
聶無方眯起了眼,臉色鐵青的嚇人,但他氣的並不是尉遲靖的貶損,而是氣他自己。
「別提這件事,你壓根不知道我有多憤怒。當刀刃劃開她肩膀的那時,我真想對她破口大罵!」聶無方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啞著嗓子說︰「就算被砍的人是我又怎樣?她根本不該多管閑事,根本應該趕快逃走才對!」
「那是因為她太愛你,所以拋不下你。」尉遲靖挑著眉,似是看淡,又似感嘆。「愛上我們這種人,本就有數不盡的凶險以及麻煩。」
「對,麻煩,真的是很麻煩。」聶無方低嘆口氣,眉頭是緊蹙的,但嘴角卻浮上了一絲苦笑。
就算是麻煩吧!那也是屬於甜蜜的那一種,從今以後他的命不再是他自己的,而是她的了。
但此時兩個男人的身後傳來一聲抽氣聲,聶無方回頭的速度顯然比尉遲靖快了許多,因為他听出那是菱兒的聲音。
只見刁月菱穿著薄薄的單衣,臉色雪白地站在走廊上。
聶無方飛快地迎上去,本想將她擁住,但在看到她淒冷的眼光時愣住了。
「聶大哥,我的傷都好了,我……今晚就離開。」說著,她轉頭就往房里跑去。
聶無方咬牙低咒一聲,尾隨她進房去,並用力地把房門甩上,留下一臉苦笑的尉遲靖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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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你要去哪里?」一進房,聶無方就按捺不住地低吼。
刁月菱怔了怔,「我……不知道。」她苦澀地看了聶無方一眼,隨即抓起床邊的外衣,「但我會馬上離開,永遠不再煩你,不再帶給你『麻煩』。」
這下聶無方懂了,她一定是听到了他和尉遲靖的對話。
眼看她想奪門而出,聶無方一把攔住了她,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
「你的傷才剛好一些,不許胡鬧,看你把自己弄得全身發冷的。」他心疼地搶過她手中的衣服,將她緊裹住後,又摟進了懷中。
聶無方的懷抱好溫暖,他的話更是溫柔,但刁月菱除了不可置信外,更覺得心酸。她搞不懂,她真的不知道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菱兒,你哪里也不許去,不,應該是說你想去什麼地方都可以,就是不準離開我。」他撫著她亮麗的黑發,輕輕地訴說著。
「你說什麼?!」刁月菱驚詫地睜大眼,她真的認為自己听錯了。
「我是說,你是我的,這輩子一刻也不許離開我。」他的口吻很霸道,但語調卻是他從未有過的溫柔。
刁月菱睜著大眼望著他,彷佛听到了什麼讓人難以置信的話!
從認識他以來,她熟悉的是冷冰冰的聶無方,除了在夢中,她不曾听他這麼溫柔地對她說著話……
等等,難道當她在夢魘中又急又伯時,安慰著她的聲音都是聶大哥?
瞧她還怔愣著無法接受,聶無方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平時實在欺她太甚,讓她都不知該不該相信他了。
這樣不行,他得把真心話告訴她。
「菱兒,那天將你逼走之後,我很後悔,去客棧找你就是為了接你回來,因為我發現自己早已愛上你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認……」他低訴著,唇邊掛著真摯溫柔的笑容。「你對我付出的一切,我豈會不知道?可笑的是我竟然在你受傷之後,才驚覺自己不能沒有你……菱兒,原諒我說的那些過分的話好嗎?」
刁月菱心頭一酸,掙開了他的懷抱,要不是她現在很清醒,她又要以為自己在作夢了。
「難道……你不怪我將毒轉移給你嗎?」她紅著眼,還是無法放心。
聶無方搖著頭,「我想你娘並沒把圓房的後果老實告訴你吧?否則我相信你絕對不可能要我娶你的。你不知情,我卻對你發脾氣,是我該道歉。」他的眼神充滿了內疚。
「你不必道歉,要不是為了報恩,你也不必娶我,幫我解毒。」望著他冷酷不再的黑眸,刁月菱幽幽地說。
「菱兒,從前的事統統讓它過去,再也別提了,從現在開始,我們一刻也不要分離。」聶無方認真溫柔地凝視她,「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好嗎?」
听他這樣說,刁月菱的眼前霎時蒙朧,「聶……」她哽咽著。
聶無方的食指點住了她的唇,「別再叫我聶大哥,你應該叫我的名字。」他揚著眉,似乎帶著期待。
「無方。」她撲進他的懷-,淚珠兒滾滾而落。「只要你不嫌棄我,我願意一輩子跟著你。」
聶無方甜蜜地笑了,「我怎麼會嫌棄你呢?我愛你啊!傻丫頭,為什麼要哭呢?」他的指尖抹去她頰上的淚水。
「我只是太高興了。」刁月菱露出了動人的笑容。
聶無方懷抱著刁月菱,愉快地低嘆了口氣,她終於真真實實地在他的懷里了。
「菱兒,有一件事我要你知道,那就是和我在一起隨時會有生死的風險,當然我會拚了命保護你——」他這幾年樹敵太多了。
她搖頭打斷他的話。「你都已經開口要照顧我一輩子了,現在這麼說是想反悔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你該明白我的過去。」聶無方揚起眉頭。
刁月菱笑了,笑得很開心,他終於願意完全對她敞開心懷了!
「無方,這些你慢慢告訴我就好了,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听你說。」她凝視著他,眸中閃爍著柔亮卻堅定的光芒。「而且我也不怕任何風險,只要有你在我身邊就好。」
聶無方的擔心完全消散,望著她的笑容,他除了失神,不知還能再說些什麼。
「菱兒,我現在覺得將你體內的毒轉給我,真是正確的,你如今的模樣真的好美……」他決定以後要將她牢牢的鎖在身邊,不準旁人貪看一眼。
「你是因為我的容貌變了,才願意跟我在一起?」刁月菱追問。
「當然不是,從一離開獨龍族,我就後悔沒帶你一起出來,要不是發生了這許多事,我想我早回到獨龍族找你了。」聶無方溫柔地說。
刁月菱偎進他的懷中,心里漲滿了溫暖。
聶無方撫著她的發低語道︰「菱兒,我們遠離這些是非之地,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再也沒有人能打擾我們,你說好嗎?」
刁月菱點點頭,朝他的胸膛偎得更緊了些。
聶無方沉浸在她的發香中,突然想起了那晚和她圓房時的情景,想到那時的她婉轉嬌怯,他的體內突然竄起一股熱流。
「菱兒,你的身子還累嗎?」他低啞著嗓子,臉色微漲。
「不……不會了。」看著他奇怪的表情,她覺得不解。
「那麼……」他埋首在她頸間,輕輕嚙咬著,雙手開始解著她的衣服。
這下刁月菱知道他想干什麼了,她雖羞紅了臉,但一雙小手仍是怯怯地抱住他,承迎著他火熱的吻。
瞧著她柔美的模樣,聶無方心里漲滿了狂喜,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為這個小女人徹底融化了,他得到了這一生從來不曾想過的幸福。
將菱兒抱上了床,兩人親密地緊緊交纏,熱力幾乎可以點燃房中的空氣︰在他沒打破堅硬的殼之前,有誰知道他冰冷的外表下埋著火焰般的心?
只有這個女人,為他帶來了春天,值得他一生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