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妃 第五章
童貫書看著迅速在面前月兌掉衣服的男人,臉上的神色駭人,若是藍湘肯分心瞧瞧,鐵定不會再繼續下去。可惜他只想要滅去心中的苦痛,哪里顧得了這麼多。
他扯下自己的衣服,回頭見童貫書沒有動作,不滿意的上前,略顯急躁的扯著童貫書身上的衣服。
童貫書任他扯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抓住藍湘的手腕,聲音粗啞的說︰「你這是在干什麼?」
藍湘無所謂的應道︰「我在滿足我們人性最大的需求呀!你難道不想嗎?」他掙扎著,但童貫書手勁特大,竟讓他撼動不了半分,藍湘抬頭,瞋怒的看著童貫書。「連你也不要我嗎?」
「我不喜歡你這樣。」童貫書平靜的說道。
藍湘心里一听,定了定神,想了一下目前的處境,還真為自己當下的狼狽感到羞恥。天,他到底在做什麼?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陌生的男子;在荒郊野外,強要一個男人上他,他到底怎麼了?
難道真是喪心病狂,成了浪蕩的婬夫?而且還……大家都不要,想著他的連番被拒,惱怒頓時涌了上來,藍湘忍不住故意媚笑。「怎麼?你不喜歡我這樣?可別忘了,你以前可是在我身上恣意放縱過,怎麼?那時候喜歡,現在就不喜歡了。」藍湘故意掐著童貫書胸前的肌膚,任指甲深深的掐捏著。「既然如此,你還跟著我做什麼?你走呀!你干嘛管我死活,管我跟誰在一起……」
「我也想不管……」童貫書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很,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听不見。「可是我就是沒法不管。」
「你說什麼?」藍湘湊近他,咬牙切齒的問道。
童貫書尷尬的撇開目光,「沒什麼,我……我只是不想你……殺人。」
「你還真是好心哪,但你的心能多好呢?你能跟著我一輩子嗎?」藍湘冷笑,「你阻擋得了我今天殺人,但你阻擋得了我明天、明明天,明明明天……未來的某一天殺人嗎?」
童貫書無語的瞪著他。
「你阻擋不了的。」藍湘低聲呵笑,「反正你跟不了我一輩子,所以就別假好心,早放手,對你我都好。」
「誰說的,我跟定你一輩子了。」童貫書粗聲的沖口而出。
藍湘愕然抬頭,看著滿臉通紅的他,好笑的掙月兌他的手,退開了一步。「哦!要跟著我,憑什麼呢?」
「憑……憑……你是我妻子。」童貫書不自在的轉開臉龐。
「妻子?」藍湘仰頭大笑,笑得抱著肚子,笑到流淚。「童將軍,容我再次提醒你,我早就是別人名正言順的妻子,你沒打听清楚嗎?我是金國皇帝的湘妃,不是你的將軍夫人,我跟你的關系,就正常人來說,是通奸。」
童貫書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不要說了。」
「或許你早已打听清楚了,我這個湘妃被皇帝喜新厭舊,流放回國,所以就恬不知恥的跟舊愛……也就是皇帝的弟弟糾纏不清,最後落得連那王爺也不要我的地步。」
「不要說了。」童貫書的聲音稍稍加大。
但仍抑制不了藍湘,「所以我遇到誰就想勾引誰,只要誰能滿足我,我就跟誰相好,我就是這樣的人,這樣人盡可夫的我,你還要我嗎?你還要我嗎?」
藍湘看著童貫書一臉的灰敗,笑笑的揮揮手,刻意忽略心里空洞的虛無感覺,滿不在乎的說︰「就知道你還有點理智,這樣最好,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你找你的皇帝去,我尋我的快活。」轉過身,撈起浮在水面上的衣服,他慘淡微笑的披上,頭也不回的往池岸走去。
心底空得厲害,他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奢望,只是感覺著胸腔里那隱隱的痛,大抵是因為心不見了的關系,才會痛得這麼厲害,奇怪,什麼時候不見的呢?
模糊的想著,頭昏得厲害,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等到察覺時,他的整個身軀早從背後被鎖進一個寬厚的胸膛里,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準你跟別人快活,你是我的,不準你找別人。」
奇怪,胸口好像不那麼痛了。
「是嗎?連要我都不肯,還要我跟你?」藍湘淡笑。
才說完,就感覺他的身體凌空飛起,他下意識的抓住童貫書的頸項,才發現自己被攔腰抱起。「你要做什麼?」
不過幾步,童貫書把他擱在柔軟的草地上,三兩下扯掉他剛才隨便披上的衣服,然後睜著大眼楮看著他白皙的肌膚,那眼神狠得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但藍湘從來不是簡單的人物,倒也不怕人看,尤其對方是童貫書,所以他也狠狠地瞪回去。「想嚇唬誰呢?沒膽做就不要虛張聲勢。」
「就怕你受不了。」童貫書很認真的說。
藍湘嗤笑,「連皇上都應付得來,這天下還有什麼人是我應付不……」剩下的話語被吞沒在突然湊近的嘴唇中。
「不準在我面前提到別的男人。」
藍湘眼楮大睜,沒料到童貫書還真撲上來,還很直接的把他壓倒在地上,急切的月兌著自己身上剩下的衣服,一邊讓熱唇在他身上肆虐著,雙手得空也不客氣的揉捏著。
雖然不感到討厭……但就是因為不感到討厭,甚至還有些期待和快感,才讓他感覺慌張起來,他不要這樣,他不想要這些多余的感覺--這些感覺證明了他是的,證明他多少在乎或者喜歡這個莽夫嗎?
不,不是這樣的。
「住……住手。」他開了口,聲音低低的。
情動的童貫書哪里听得到,拉開他的雙腿環住自己的腰,讓彼此的下半身緊貼摩挲著。「湘兒……湘兒……我的湘兒呀……」
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臉頰,身軀也仿佛失去了力氣一般,閉上眼楮,覺得心底暖暖的,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竄動,好久好久,沒有人這麼溫柔的呼喚過他了。
算了,他這樣骯髒的身子,童貫書現在想要就給他好了,反正現在已經沒有人在乎他了,誰想要他都可以給,誰都可以,不僅止是童貫書而已。就讓他暫時沉溺在這最後的溫柔中一段時間吧!
*
噠噠的馬啼聲在鄉間小道響起。
春花翠綠,金陽燦爛,一片大好風光下,兩人共乘一騎悠哉的走著,就見後面的那人摟著前頭那人的腰,前頭那人橫坐在馬背上,懶洋洋的靠坐在後面那人的懷里,後面那人臉上滿溢著任誰看了都會說是幸福的笑容。
「湘兒,還難受嗎?」童貫書一邊騎著馬,一邊在藍湘的腰上不疾不徐的揉捏著。
「難受。」藍湘微眯著眼,享受這樣的服務。這是童貫書應該做的,誰讓是他造成的。
童貫書認真的按摩,一邊柔聲說︰「湘兒,中午有什麼想吃的?」
藍湘打了個呵欠,「隨便。」反正荒郊野外,能吃的不就是野味嗎?哪里拿得出來如皇宮還是王府的珍饈佳肴,還要他點菜呢!多此一問。
童貫書苦惱的皺眉,「這範圍會不會太廣了。」
藍湘瞪了他一眼,「那就給我弄個冬瓜火腿煲、黃魚瓖珠球,再來一籠珍珠丸子,這樣可以了嗎?」
童貫書苦了一張臉,「這些是菜嗎?我吃都沒吃過。」誰讓他老是在沙場上打仗,吃的當然也都是些可以果月復的粗茶淡飯,就算有閑暇回朝,清廉的他在家里也一向吃得簡單,再加上他爹死得早,從那之後就吃得更加簡單,那時候不以為意,現在倒是覺得有些羞赧。
「哼!」藍湘哼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麼。
童貫書更是小心的按摩著,手下感覺藍湘柔女敕的肌膚,忍不住想起前一天晚上的旖旎風光,還有兩人頸項交纏的濃情蜜意,從來沒陷入情關的他沉迷在這種肌膚相親的親密中。自從那天在溫泉旁他要了藍湘一夜後,藍湘似乎就變了性子,乖乖的待在他身邊,拉著他往東他就往東,扯著他走西他也走西,每晚更是配合的在他的懷中、在他的身下纏綿。
他很是喜愛在晨光中看著藍湘疲憊的睡顏,還有他快醒時輕眨睫毛的可愛模樣,他但願未來的每一個早晨都能在同樣的景況中開始。
可是,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像藍湘這麼喜怒不定的人會這麼輕易就當了他的「妻子」嗎?
「湘兒,我問你一個問題喔!」童貫書遲疑的出聲,見藍湘好奇的睜開眼瞧他,才又大著膽子小聲的說︰「如果……我沒法讓你過著吃山珍海味的生活,沒法讓你過著僕佣如雲的日子,你會不會嫌棄我?」
藍湘嘴角上揚,漾起淡淡的微笑。
「或許還會害得你跟著我顛沛流離、過苦日子,這樣……你還願意跟我嗎?」越說聲音越低。是呀!他只是個亡國的將軍,還深入敵境,這樣的他憑什麼要求這麼一個玉人兒跟著他受苦,更別說藍湘還是敵國的皇妃,鐵定養尊處優慣了,哪里受得了跟著他這樣的莽夫受苦。「唉!」想到這里,就忍不住長嘆。
「不知道。」藍湘的嘴角更加上揚,可惜身後的人沒看到。
「你不知道?」童貫書的心里只有一個「亂」字可以形容。
藍湘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心里有著莫名的踏實感,但腦袋里卻是一片空,是的,空,他不想想太多,想太多,心痛;想太多,心煩;想太多,意亂。童貫書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反正童貫書伺候得他極好,沒餓著他也沒凍著他,除了晚上弄得他累得很外,他都還可以接受。
只是這樣的日子能維持多久?
他可沒忽略童貫書淨挑沒人跡的山道走,就連身下這馬,也是他一日在山谷遇見強硬馴了來騎,為的是什麼?
兩人雖都不說,但誰都明白,為的是他藍湘--還是個通緝的逃犯。
「你為什麼不知道?」
一只飛鳥掠過藍湘眼前……他愣看著。「你覺得一只離了籠子的金絲雀能活得了嗎?就算活得了,還會不會再被捉回去?」
童貫書忍不住緊緊摟住他的腰不說話。
他放軟了身子任童貫書抱著,「所以……何必想太多。」反正這樣的日子能有多長?他藍湘此生恐怕再也沒有機會愜意地在荒郊野外遛達了。
濃濃的悲傷攫住了童貫書,他把藍湘放在陰涼的樹下,把馬系好,交代藍湘等他回來,便去尋找食物。但是看著河里的魚,他卻發起呆來,根本忘了運用手上樹枝獵食,心里頭只想著一個問題--要到什麼地方去,才能不讓他的湘兒被捉回皇宮?
如果湘兒被捉回皇宮,他可沒有什麼信心可以把他從戒備森嚴的皇宮中救出來,頂多也只是闖進宮里,弄個魚死網破。不知道到時,他的湘兒可會為他傷心?
越想就越沮喪,他真的不曉得藍湘在心底是怎麼看待他的,說把他當丈夫嗎?也不像,兩個人雖然做了那樣的事,對他來說是神聖的夫妻之禮,對藍湘來說,似乎跟喝水沒什麼兩樣。說把他當敵人嗎?如果是,藍湘怎會放心睡在他身邊,還在他懷里放松任他摟抱。
如果真要說個什麼,他倒覺得他比較像藍湘的奴僕,為他張羅吃喝,為他噓寒問暖,其實這也沒什麼,他做得頂樂意的,只要藍湘不離開他,他願意就這麼一輩子做下去,但是藍湘會給他這個機會嗎?
「童將軍?」
童貫書驚訝回頭,就看見兩人從身後的樹叢中走出來,他認識這兩個人,原本是他的舊部屬,在沙場上並肩作戰多年的弟兄。「張東、李應,你們怎麼會在這里?」就他所知,他們應該在大江之南,為後來自立的新皇,也就是當初頌國的康王趙亢效命。
張東,李應向他拱手,「爾等奉皇上的命令前來調查消息。」
「什麼消息?」童貫書的心里有不祥的預感,在心里暗自祈禱,藍湘可千萬不要到處亂跑,就算到處亂跑也沒關系,就是不要在這當兒跑到他們面前。
「皇上想知道前皇和太上皇的消息,所以派我們到敵國來探詢,皇上甚至帶了口諭,吩咐我們遇到將軍一定要轉達。」
「什麼口諭?」童貫書越听,心下越是忐忑不安。
「皇上听聞前皇趙徽在敵國做下有辱頌國國體的事,跟敵國的王爺結下不可告人的關系,故希望童將軍能夠把情況查明清楚,若屬實,請將軍為了頌國,給前皇一個痛快。」
童貫書的心一窒,這分明要他弒上。
「如果不是事實呢?」
「那請將軍懇求前皇,為了頌國將來的復國大計,在敵國的國都里經營勢力,到時候好來個里應外合。」
要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亡國奴經營秘密勢力復國?尤其前皇趙徽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童貫書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初皇上要他來敵國尋找前皇可不是這麼說的,童貫書清楚的記得,在大江之南的南地,那個被暫時稱為皇宮的大宅院里,新皇抓著他的手懇切的要求--
童將軍,朕現在只能拜托你了,拜托你到敵國去,把朕的皇兄和父皇救出來,頌國雖然國力大不如前,但頌國還存在,需要他們回來相助。
怎麼不過數月,新皇的心意就變了。
「那關于太上皇……」童貫書知道太上皇趙壬依舊在安王府里的馬廄工作。
「太上皇年紀已大,皇上希望倘若可以,能救太上皇回國養老。」
倘若可以?這個說法很是奇怪。
童貫書靜靜的思索這些話的涵義,越想越覺得心寒。他雖長年在沙場征戰,發達的四肢遠好過腦子,可並不代表他不會思考。仔細想想新皇交代的口諭,倘若真是新皇的意思,那新皇根本不希望前皇回到大江之南,如果可以,新皇希望前皇死,而太上皇若是活著,就算回到南地,也只是養老,對頌國未來的復國不要插手嗎?
皇室爭斗,多有听聞,從官以來,他總是局外人,如今被攪進,只覺棘手得很,要他弒上,他做不出來,他還記得前皇的溫文儒雅,對他總是謙恭相待。
在昔日舊宮的一次酒宴中,他微醺的走在御花園里,遇見了早早以酒醉為借口月兌身的前皇,在月光的照映下,仿佛是天上下來的仙人般,就听前皇清朗的聲音低低的嘆息--
天不從我,人不從我,國事不由我,朕這皇帝當得窩囊,當得好笑。
那時候,酒氣剛烈的他跑了出來,當下對前皇趙徽發誓將用生命效忠,現在居然要他殺前皇趙徽?
他下不了這個手,更別說趙徽有著相似藍湘的臉龐,他怎能動手殺有著有如妻子容顏的人。
「童將軍,我們這就听從你的派遣。」
也就是要跟著他的意思,可他現在不想有人跟著,他跟藍湘好不容易才能夠單獨相處,好不容易才能這樣平和相處,他不希望有人來打擾他們之間的寧靜,更別說,湘兒的容顏簡直就是前皇趙徽的模樣。
若讓張東、李應瞧見了湘兒,會是怎樣的情形?心思轉變無常的湘兒又會是什麼反應?
一想就覺得頭疼,只覺萬事都月兌了自己的掌握。沒料到,金絲雀還沒被捉回籠子,他倒是被枷鎖困住了。
「將軍?」
童貫書撫額,想不出個可以解決的方法。「你們剛到金國嗎?」
張東、李應互相看了一眼,「我們……」
「怎麼找個東西吃需要這麼久?」藍湘的聲音不悅的傳來,然後是藍湘撥開草叢走了出來。
糟糕,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張東、李應驚訝的看著藍湘,短暫的失神過後,他們雙雙跪下行禮。
「末將張東。」
「末將李應。」
「拜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童貫書立刻有種想殺人的沖動,只有殺了他們,才能保藍湘安全,他跟藍湘才能繼續這麼走下去,可是張東,李應是他沙場上的弟兄,是他朝廷上的朋友,他們並沒有做錯,他怎能痛下殺手。
藍湘低頭看看他們,又瞧著童貫書一臉的凝重,全身散發殺氣,心思幾番翻轉,終于有些了悟。
該來的終究會來,怎麼也躲避不掉。
「起來吧!我現在不過是個普通人,無須如此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