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親親 第十章
「你是不是去報仇了?」花月輕聲問道,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任御風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都結束了嗎?」
他點點頭,「結束了。」
雖然段王爺尚未伏法,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當他用流星劍了結魏長安的命時,背負多年的血海深仇也一一卸下了。
至于段王爺,皇上已掌握了他謀反的證據,他的黨羽也都派人監視著,相信段王爺的死期已是指日可待。
他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終于讓他如願以償,所有的恩怨都結束了。
不知從何時起,仇恨已不若以往那般讓他痛不欲生,他漸漸從二十年前的血腥里走出來。
雖然他仍是要報仇,但仇恨不再佔滿他所有的心思。他低頭瞥向一旁俏麗的身影,在這世上,只有她能牽動他心中最深處的悸動。
「想什麼?月兒。」
「想到以前在幽幽谷的日子,也想我師父。」回憶過往,她唇邊揚起一抹笑。「我曾經問過師父,為何我的名字喚作花月,而師姊卻叫任花雪?師父說因為她是任家的女兒,所以姓任,而我是在滿山繁花的月光下所遇,所以喚作花月。那時我很傷心,因為我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更別談姓什麼了,我爬到樹上哭,第一次感到很孤獨。後來師姊找到我,她說我們姊妹倆是一起的,她姓任,我就姓任,我是花月,那她就是花雪,我們永不分開。」
任御風握住她縴細的肩膀,誠摯地許諾,「從今以後,你我也永不分開。月兒,我一定會善盡為人夫的職責,絕不讓你受絲毫的委屈。」
花月在听到最後兩句時,不禁怔愣了下。
善盡職責?嗯……雖然「盡責」也是種美德,但在這種時候,「才子」不應該對「佳人」這樣說吧?
她回想讀過的許多動人詩篇,幽幽地睨了他一眼,他上次說「我會永遠照顧你」還比較動听。
「御風,你不覺得言語能促進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嗎?」
他輕搖下頭,「人的話意思太多,有時反而造成彼此間的猜疑。」行走江湖多年,對此他有深刻的體認。
「那麼說清楚就不會有誤會了,心里想什麼就……就說出來啊!」她低下頭不敢看他雙眼。
看到她雙頰突然染上紅暈,任御風淺淺一笑。「人心難測,很難說得清的。」他的口氣依然正經。
「試試看嘛!」
「好吧,如果你這麼堅持的話。」
听到他說好,她忍不住心中的狂喜與羞怯,偎在他懷里,小臉埋在他胸口等待著。
只是……等了又等,為何他依然沒有動靜?
她下明所以地抬起頭,不是說好了嗎?
「御風,你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他緊盯著她,黑眸里閃過一抹笑意。
「說你的心里話啊。」這樣的暗示該夠了吧?她微微皺起一張俏臉。
「心里話?譬如?」他受教地問道。
「譬如……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不僅是美麗詩篇,也是她對他的情意和誓言,只是他能明白嗎?
感覺到他身體微僵,花月正要抬頭查看,他忽然激動地用力抱緊她,甚至抱起來旋轉。
「啊!」她被他突如其來的狂喜嚇了一跳。
好不容易他放下她,她正要開口,卻讓他狠狠吻住。
「御風,我都說完了,你到底了不了解?」雖然被他吻得氣喘吁吁的,但她仍不忘這件事。
她都示範過了,這下他該懂了吧。
「我當然了解,這是你對我的情意,放心,這詩我還听得懂。」任御風眼里的笑意明顯的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花月恍然大悟。
「任御風!你早就知道我要你說什麼,還敢戲弄我?」她氣惱地大喊。
可惡!還讓她先表白。
「別惱了,月兒,就算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我的心意。」他柔聲安撫她。
「哼!不知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她才不會讓他這樣就蒙混過去。
「月兒。」他輕哄,見她別開臉,他露出一抹別有意圖的笑容,「你真的想听?」
那當然!
「隨便你。」她故意說反話。
「好,那我們回房說,絕對讓你滿意。」他邪邪一笑,伸手就要抱起她。
「啊——不要。」她嚇得躲開他的手,想也知道他要做什麼。
每次都這樣,都用這個威脅她。
「月兒,其實我不介意洞房花燭夜提早過……」
「你別說了……」她捂住發燙的雙頰。
天啊!這是那個冷漠寡言的龍岩堡堡主嗎?竟說這種話。
「你不是很想听嗎?」任御風拉下她捂住臉的雙手。「我可是舍命陪佳人,你居然不領情。」
「不听了!」她大聲喊道,就怕他听不清楚。
他朗笑出聲,熾熱的眼神盯著她。
「月兒……」他輕撫她的粉頰,低聲喚著。
「做什麼?」他的目光讓她感到一絲羞怯。
他輕柔地吻著她的紅唇,低低地吐出他的誓言。
那令人動容的誓言呵,花月激動地緊緊回抱他。
「師姊,你有沒有覺得你大哥好像有事瞞著我?」
花雪和花月坐在湖畔,微風輕輕吹來,吹動了兩人的發絲。
听到她的問話,花雪微微勾起唇角。
沒錯,但她不能說,因為這是大哥要給小月的驚喜。
花月看著水面的倒影,若有所思。自碧霞莊回來後,御風突然忙了起來,原本她以為是為了下個月的婚事在忙碌,但她還是覺得有些怪異。
等了許久,花雪一直沒回話,她忍不住抬起頭,「師姊,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花雪一語帶過,大哥吩咐過了不能說。
仿佛想到什麼似的,花月眼楮一亮,「師姊,我知道堡內有許多密道哦!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別淘氣。」看她眼里閃著的頑皮光芒,花雪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
「師姊……」
「小月,听話。」她溫柔但堅決地說。
「好嘛。」她放棄。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花雪柔柔一笑,輕拍花月的小手。
「小月,大哥在書房等你,快點去。」
花月微微蹙眉,不解地看著她,師姊臉上溫柔又帶點神秘的笑容讓她疑惑。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御風有說過今天要她去書房嗎?
「有,是大哥告訴我的,快去吧。」
「這樣啊,好,那我去書房看看吧。」花月點點頭,起身撫平裙擺,而後促狹一笑,「師姊,你也要去看雷大哥嗎?」
「小月……」花雪粉頰一紅。
嘻,師姊臉蛋紅紅的,看起來更美麗。
「那我走。」花月臉上掛著笑容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花雪淺淺笑著,她相信大哥一定會珍惜小月的。
微風依然輕吹,撫過湖畔人兒美麗的笑靨。
咦?怎麼沒有人?
花月腳步輕巧的走進書房,沒發出任何聲音。
她轉身往里頭走去,或許御風累了在臥房休息。
一進臥房,果然看見他躺在床榻上,雙眸緊閉著。
見狀,花月露出久違的頑皮笑容。
哼!每次和他對峙,結果都是她慘敗,這下機會來了,她該如何討回來呢?
慧黠的大眼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有了,不如在他耳邊大叫一聲嚇醒他,呵呵……到時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她揚起紅唇得意一笑,俏俏走近床邊,正要大叫一聲時,卻見任御風突然睜開雙眼,一只大掌迅速抓住她。
「啊!」花月嚇了一跳,下一瞬間,整個人已趴在他身上。
「月兒,我們下個月才成親,你該不是等不及了吧?」任御風帶笑的黑眸絲毫睡意也沒有。
回過神來,她握起粉拳捶了他一下。「你早就醒了?」
他莞爾一笑,早在她踏入書房他就醒了,只是瞧她躡手躡腳的模樣,讓他升起想逗弄她的念頭。
「你說呢?」一雙鐵臂牢牢圈住她柔軟的嬌軀,不讓她起身。
「那你為何不出聲?」早醒了也不說,還讓她出糗。
「你不也是不出聲?」他反問。
「那是因為……因為要給你個驚喜嘛!我輕輕喚醒你不是很好嗎?」
「是嗎?」他又笑起來。
輕輕喚醒?他才不信。
「好了,別說這個了,你找我做什麼?」
「給你看樣東西。」他邊說邊坐起身。
「什麼東西?」她驚喜地笑問道。
「等會兒你就會看到了。」
他們出了書房,一路往東走去,走了許久,久得花月不禁納悶起到底要走到什麼時候,就在她想開口問時,任御風終于停了下來。
「前面就是了。」他拉著花月向前走,伸手推開一扇門。
隨著門打開,花月好奇的眼光在看清眼前的景物時,震驚地握住任御風的大掌,臉上有著不敢置信的笑容。
「為什麼?」她看著眼前熟悉的花花草草,規畫的和百花苑一模一樣,不同的是眼前的花草欣欣向榮,沒有枯萎凋零。
任御風看著她混著驚喜與訝異的神情,情景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當爹築好百花苑送給娘時,娘也是這樣笑看著爹,她心中的狂喜與愛戀,連年幼的他也能感受到。
他淡淡地笑了,回想過去的歡樂情景,已不會讓他感到心痛欲裂,他知道這是因為她的緣故。
「百花苑是我爹送給娘的生日禮物,那是娘最鐘愛的地方。二十年前那個血腥的夜晚之後,踏月山莊殘破不堪,附近的人說那里有鬼魅出現,半夜還能听見哭號的聲音,因此沒人敢靠近那里。十年前,我在那里建了龍月樓,留下百花苑。」他笑了笑,眼中有一抹失落。「只是在那里,我的心無法平靜,總是想起過去,因此才會封了它……其實,我是既進不去也出不來,只好用這個方法留下它。」
花月握緊他的手,無言地安慰著。她明白他矛盾的心情,也為當初那個年幼的孩子感到心疼。
「不過現在不同了,我有你在身邊,從前的夢魘也不再困擾我了,將百花苑遷移到這里,就是要重新開始。」
她高興地抱緊他,感覺他的體溫溫暖她的心。
「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百花苑的一花一草,絕不讓它們受到傷害。」她抬起頭,一臉認真的說。
他撫著她的秀發,輕輕一笑。「我知道你會。」
「御風……」她低喊一聲,緊緊抱著他。
時間仿佛停止般,兩人緊緊相擁,分享這祥和的時刻。
過了許久,任御風牽起她的手,走到百花苑的一角。
「你看,這是什麼?」
「金蕁花的幼苗,但種在這里能活嗎?」她睜大眼看著這株奇花。
「那就要看我的小娘子-,畢竟她可是一代神醫的高徒,有什麼難得了她呢?」他莞爾道,知道她對這一點可是堅持得很。
「那當然。」她嬌俏地綻出一抹笑,但笑容維持多久就消失。「說真的,御風,你覺得我的醫術高明嗎?」不同以往的自信滿滿,她低聲問道。
「你都能將我從鬼門關前救回來了,能不好嗎?」
「其實,當時我很怕很怕,怕自己沒辦法救你。」一想到那時忐忑不安的心情,她仍覺得惶恐。
任御風微微一笑,「你做得很好,我應該謝謝你。」
「不,是你為我擋下——」她話未說完,就被截斷。
「那已不重要了,月兒。」他輕撫她的粉頰,想撫平她的恐懼。「你也幫我做到我自己無法達成的事。」
「什麼事?」看著他溫柔淺笑,她也柔柔地笑了。
「從過去的仇恨里走出來,看見光明的未來。」他低聲說。
花月彎起紅唇甜甜一笑,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輕印上一吻。「你也給了我幸福的未來啊,我的夫君。」
他的黑眸變得深沉專注,低下頭溫柔而深刻地吻著她,讓懷中人兒沉醉在他狂熾的熱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