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薔薇 第四章
「歡迎光臨!」柳之凡的招牌微笑在袁隼棠和卓爾琴相繼步入咖啡館時顯得更燦爛,她熱情的招待他們,而站在吧台後的蘇邵深僅僅和隼棠打了個招呼,之後又是那種愛理不理的姿態。
「隼棠,邵深說你打算讓卓小姐在你家借住。」之凡過來為他們倒水時問,爾琴這時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
「我只是說我不會把人趕出去露宿街頭。」隼棠修正道。
「我很快就會找到房子搬出去了。」爾琴趕緊說道,她可不要讓人誤以為她是那種會仰賴人家施舍過活的女人。
「你們兩個吵架了?」之凡來回打量他們,那口氣听起來就像當他們是一對情侶似的。
「是有點不愉快。」隼棠輕描淡寫的說。
之凡也沒再多問,回吧台後去忙了。
「在你住我家的這段期間,我要訂一些規定。」幾分鐘後,隼棠突然正經八百的說道。
「得了吧,白痴都知道第一條就是禁止喝酒。」爾琴嗤之以鼻,認為他搞的這套規則太過迂腐。
「當然,不過你這個白痴顯然不知道是徹底禁酒,從現在開始,你一滴酒都踫不得,就連虱目魚湯里都不能加酒。」他自顧自的喝水,故意不去理會她抗議的眼神。
「你以為你誰啊?」爾琴全身的叛逆細胞都活絡起來了,她真的沒把握自己能過沒有酒精的日子,即使明明知道該戒酒。
「一個心腸太好的傻瓜而已,還剛好是個願意收留你的好心人土。」
基于他肯收留她的理由,爾琴無法反駁,因為地方是他的,而她恰巧是那個亟需援助的人。
「第二條規定是不準帶男人回來嗎?」她兩手抱胸向後靠在椅背上,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尊貴女王的姿態。
隼棠認定了她是存心在挑釁。該死,這女人一點也不知道好歹,虧他好心想幫她月兌離墮落的生活。不過真正該死的人是他自己吧!他干嘛那麼雞婆?
「恐怕你連出去找情人都有問題,從現在開始,你下班後都不準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天哪!他提出了什麼爛條件?他管的閑事也未免太多了吧?
「喂!你又不是我老公,憑什麼管我那麼多啊?」她生氣了,他簡直把她當成囚犯看待。
「憑你現在身無分文,而我又剛好願意收留你。」隼棠理所當然的說。
「多謝你的好心,不過我寧願去找我朋友,明天一早我就走!」她激動的說道,引來之凡和邵深質疑的眼神,不過他們沒過來插手。
「請便。」這並非隼棠想說的話,但是他仔細想了一下,他應該要擺月兌這麻煩的女人,而不是把她留在身邊自尋煩惱;雖然他很懷疑憑她那歇斯底里的性格還會有多少朋友存在,不過到最後他還是決定放手,她離他越遠越好。他不想太關心、太在乎、太了解她,而他知道一旦她留下來,他所有的不想都會變成現實,最好的方式是她自己回來,並且承認錯誤、要求原諒。
兩人不再交談,雖然之凡很想讓他們之間的氣氛轉為融洽,不過邵深不一會兒就把她拉回去,要她別管他們的事了,因此他們最後是默默的吃完了飯,默默的離開了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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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杜和男人私奔了。
卓爾琴提著兩袋行李愣在小杜房東的家門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消化這項突來的訊息。私奔?怎麼會呢?她和她男朋友的感情穩定,雙方的家人不是早就認同他們了嗎?為什麼要私奔?她腦中的問題一堆,只是她沒自覺到自己在思考的同時也已月兌口而出。
「這我就不知道了,」房東也是滿臉疑惑。「杜小姐失蹤的隔天,她媽媽就來找過我,說她男朋友失蹤了,她是來看看人有沒有和杜小姐在一起,結果我發現杜小姐的東西全搬走了,只留下一個信封,里面是給我的房租。」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爾琴又急忙問。
「兩三天前吧!」就是爾琴醉倒在隼棠懷里的那一天。「小姐,你要找房子嗎?現在那個房間空著,你要不要住?」房東的生意腦筋動到爾琴身上來了,沒辦法,她提著行李站在別人家門口的舉動太顯眼。
「哦,不用了,我只是到高雄來看看她。」爾琴有些心虛的說,暗自祈禱之前她到小杜家借宿時都不曾被房東發現過,不然謊言就穿幫了。
還好,房東沒有發現,她只是失望的目送爾琴離去。爾琴出了公寓大門,思索著現在該怎麼辦,她在這里最好的朋友就只有小杜,現在她走了,她還能去哪里求助?她今天已經是第三天沒去上班了,今天本來沒打算請假的,但帶著這兩袋行李到公司去未免太惹人注日,看來找到落腳處之前她還是非請假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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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隼棠倒坐在辦公椅上,兩手分別按在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上。剛剛蘇家父子又在總裁辦公室展開一番激烈的唇槍舌劍,隼棠這個義務的和事佬每次都被拖下水,這次更嚴重了,而且蘇權淵這次找他還有個目的,就是質問他為什麼要搬出蘇宅。
「我要他搬的。」邵探代替隼棠回答,蘇權淵的注意力立刻被兒子拉回去。
「你要他搬的?你憑什麼?」
「因為我搬新家,舊家那麼舒服不住可惜,所以我就叫隼棠搬進去。」邵探不以為然的說。
「隼棠,他叫你搬你就搬?」蘇權淵轉向隼棠。「你事先為什麼不和我商量?」
我又不是你兒子。隼棠在心底這麼回答。
「和你商量過後還搬得了叫奇跡。」邵深答腔,蘇權淵這次不理他。
「你是我的得力邵手,你搬出去了,我們怎麼方便討論事情?」
你從來沒和我「討論」過。隼棠在心底大聲抗議著。你向來是自己決定,我只是跑腿的角色。
「你已經退休了,」邵深又開口了,這次他的語調比之前又冰冷許多。「隼棠現在是‘我的’助手。」
「你可不可以閉嘴?我現在是在問隼棠。」蘇權淵對兒子咆哮道。
「他通常替我發言,但偶爾也要互換角色,不然會膩的。」邵深不改神色的說,他這種過于冷靜的態度每每都把蘇權淵推向爆發的極限,但是他樂此不疲。
「你這個不肖子!蘇家有你這種兒子真不知是哪一代造的孽?」蘇權淵氣憤的指著兒子的鼻尖。
「誰都看得出來是你造的孽。」邵深不甘示弱的回嘴,隼棠的頭開始作痛。
「我不可能生出你這種玻璃兒子!」蘇權淵氣得瞼紅脖子粗。
隼棠听到這句話有點想笑!前一陣子邵深讓蘇權淵誤以為自己的兒子是個同性戀,當時隼棠還興致勃勃的和邵深取笑蘇權淵可笑的反應哩!
「原來你不是LKK啊!居然也知道玻璃代表什麼意思。」邵深神情愉快的說,蘇權淵看起來似乎要腦溢血了,這就是隼棠得站出來發言的時候了。
「你們別吵了,舅舅,整棟大樓都可以听到你的吼聲了。」隼棠只要一介入他們父子倆的爭吵之間,蘇權淵的心情幾乎都可以平復一些。「舅舅,是我告訴邵深我想搬出來的,我有空還是會回去看看……」他本想說「爸媽」,可是沒把蘇權淵包括進去似乎不是很安全,因此他省略那兩個字,給蘇權淵一個模稜兩可的承諾。
「我要你馬上搬回來!」蘇權淵命令道。
「我做不到。」隼棠立刻回答!蘇權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邵深則在一旁得意洋洋。「我已經三十二歲了,我要做什麼是我自己的事,而且我已經沖求過我父母的意見了,他們並不反對,他們也不會因為我搬出來就少了一個兒子。」
「就算我說要革除你在隼團里的職位,你也不在乎嗎?」蘇權淵使出殺手 ,他太清楚隼棠對這份工作的熱愛程度。
「我要提醒你,」邵深再度開口,眼神跟口氣一樣冰,顯示他對蘇權淵的憎惡又增加了一分。「現在公司里做決定的人是我,你沒有資格革除任何人的職務,如果你硬是找隼棠麻煩,我會馬上把我的位置讓給他。」
邵深的宣言讓蘇權淵和隼棠同樣驚訝。
「邵深,你別亂講話。」隼棠輕聲斥道,他不需要邵深做這種犧牲,即使到最後蘇權淵仍想盡辦法讓他丟了工作,他也寧願自己出去闖,而不要邵深拱手讓出的位置。
「我可不是在亂講,我是認真的。」邵深斬釘截鐵的向蘇權淵挑戰。
「你們兩個聯手來反抗我是不是?」蘇權淵氣得全身發抖。「隼棠,我養你那麼多年,你是這麼報答我的?好,算是我造了孽吧!我會讓你們知道,我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打敗的。」蘇權淵說完後便離去了。
隼棠和邵深對望一眼,兩人都不發一語。隼棠知道多說無益,邵深則是不打算收回剛才的話,也不會檢討自己的態度,因此兩人都不說話比較不會再度引發爭執。
之後隼棠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連他之前想要麻煩邵深介紹幾個女人給他認識的念頭都煙消雲散了。他又累又煩,想到要應付蘇權淵那個專制的老頭,他心中那股沉寂許久的怨氣就忍不住翻騰。盡管他喜愛現在的工作,但目前的情況也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得了職業倦怠癥。
萬一……蘇權淵真的想辦法把他踢出四季隼團呢?他該去哪?該怎麼做?邵深雖然承諾他會卸下總裁一職,但隼棠情願邵深繼續留在四季集團,只有邵深能把蘇權淵耍得團團轉。隼棠礙于從小接受蘇權淵恩惠的情面上,不忍心太過反叛,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沒有那種叛逆浪子的天分。
難道正如蘇權淵長久以來所堅持的︰心腸軟、善體人意心等于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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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卓爾琴終于接受她所有「朋友」都不願短暫收留她的事實。她徹底領悟到自己結交了多少酒肉朋友,也完全體會到酗酒使自己成為一個不受歡迎的訪客,在無處可去的情況下,她走進「南城咖啡館」尋求柳之凡的幫助。
「歡迎光臨!」
這次之凡沒有親自出來迎接,爾琴開始懷疑是不是連她都要躲她了?
「請問老板娘在不在?」她問前來接待的服務生,服務生立刻領她到一桌圍著四、五個女人的圓桌旁,背對著門口的正是柳之凡。
「卓小姐!」之凡看到她立刻吃驚的站起身,同桌的幾個女人全好奇的打量爾琴。「怎麼了?你為什麼提著行李來這里?難道隼棠把你趕出來了?」之凡拉了張椅子過來請她坐下。
「不是,是我自己要走的,我昨天有告訴過他。」對于眼前幾個女人的打量,爾琴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我替你介紹一下,」之凡瞥到朋友們對兩琴的好奇眼光,立刻為她們介紹。「……她們幾乎每天都到這里來吃午餐。這位是卓小姐。」
「叫我爾琴就可以了。」爾琴羞澀的笑道,她覺得眼前這群女人的好奇眼光令她想躲進下水道。
「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爾琴小聲的要求。
「當然可以呀!」之凡說著站起身。「你們快點吃吧!你們的午休時間快過了。」她向那群女人指指牆上的鐘。
「喂,別以為你逃得掉,你還沒向我們交代清楚尼克怎麼會落到你手中的。」賈碧容警告道,前兩天她們如往常一般到店里來午餐時,意外的發現尼克也在這里,而且和之凡狀甚親密,這對她們這群尼克的擁護者而言是個不小的打擊,但她們也沒太過責怪之凡,因為她們一直都知道尼克對她們沒興趣。
「不會啦!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答案的。」之凡笑著保證,隨即拉著爾琴走向通往二樓住家的門。之凡帶她上了二樓,招呼她坐下,還泡了杯茶給她。
「說吧!你怎麼會跑出隼棠家的?他昨晚不是已經說好願意讓你暫時留在他家嗎?」之凡在她對面坐下。
「昨天我和他起了點爭執,後來我就說我寧願去找朋友,他也答應了,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帶著東西離開他家去找朋友,結果……」她欲言又止,忙低下頭掩飾她因羞辱而漲紅的臉頰。
「朋友不在?」之凡猜道,爾琴點了點頭。「所有的朋友都不在嗎?」
「只有幾個不在,其他的都說不方便讓我住。」爾琴極小聲的說道。
「你有沒有其他的家人?」
「他們都在屏東,但是我不能回去。」
「為什麼?你是被他們趕出來的嗎?」之凡關心的問,而爾琴始終不肯抬起頭來看她。
「不是,我在這里有工作,我不想辭職。」
「爾琴,」之凡頭一次喊她的名字,「告訴我你是怎麼開始酗酒的?」
「我……我從大學開始就一直想當個劇作家,畢業後就一邊寫稿、一邊工作,可是我每一次都被退稿,大概有幾十次了吧!台視台認為我寫的故事太呆板,舞台劇團認為我寫的太沒創意,後來慢慢喪失自信心,前陣子和朋友在PUB里喝得爛醉後,我就開始每天喝酒了,結果越喝越多……」
「你幾歲了?」之凡的聲音中沒有鄙視或嘲笑她的成分。
「二十七。」爾琴依舊不敢拾頭,因為眼淚正在她眼中打轉,之凡的問題讓她想到自己都已經快三十了,卻一點成就也拿不出來,以致她現在連老家都不敢回。
「也許我是多管閑事,但是……我希望你能去戒酒中心或醫院戒掉酒癮。」之凡的提議讓爾琴猛然抬起頭,一直懸吊在眼角的淚水終于滴了下來。
「我不要去那里!」她激動的搖頭。「我根本還沒有嚴重到那種地步,我不要去!那太丟臉了!我已經夠丟人現眼了,我不要再……」
「爾琴,這沒什麼好丟臉的,這只是解決問題的一種方式而已。」之凡急忙安撫道。
「不要!我不要去!我不能讓我爸媽他們知道!不行……」爾琴的情緒依然激動。
「不去那種地方的話,你也能戒酒嗎?我是說徹底的戒掉。」
「為什麼你們都要我戒酒?」爾琴正瀕臨失控邊緣,她已兩天沒沾酒精,她體內的壓力漸升,身上的每一寸組織都在吶喊著需要酒的洗禮,但是沒有人肯給她酒喝,他們都要她戒掉。「喝酒有什麼不好?至少它不會背叛我、嘲笑我、咒罵我,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讓我喝?」她站起身在客廳里瘋狂踱步。
之凡默默的看著她狂亂的步伐,納悶著該怎麼告訴她酒精會要了她的命?她對酒的需求已經快到無邊無際的地步了。
「爾琴,你冷靜下來……」
「我不要!」爾琴凶暴的打斷之凡的話。「你一定會對我洗腦,說什麼酒會殺了我,酒會害我更惹人厭,我不要再听你們說了,你們全都是一群自以為是的家伙!」
「爾琴,你坐下來,我保證不跟你提酒的事,你的茶快涼了。」之凡小心翼翼的說,她很害怕把爾琴的情緒之弦逼斷,天知道她會有什麼樣的舉動出來;要是她有個什麼萬一,邵深肯定不會放過爾琴的,之凡太清楚這一點,她必須想個辦法讓爾琴平復下來。
「我不要喝你的荼,」爾琴吼道,眼淚更是激動的奔竄。「酒呢?你把酒藏到哪里去了?快點拿出來!听到了沒有?」她開始在房內四處游走,想要翻出她最渴望的生命之泉。
之凡立刻站起身沖向她,從她身後環抱住她,不讓她到廚房去,因為所有的酒幾乎都放在廚房的櫥櫃里。
「你做什麼?放開我!」爾琴拚命掙扎。
之凡使出吃女乃的力氣不讓她掙月兌,還好她比爾琴略高,對粗重的工作也不陌生,因此她的力道不輸爾琴。
「你冷靜下來我就放開你。」
「我原本就很冷靜,瘋的人是你!你干嘛抱著我不放?放開我!」爾琴的音調拔高了好幾度,雙腳瘋狂的踢動。
之凡死命抱著她,硬將她一寸寸推向浴室,終于把她推進浴室後,立刻將門關起來。由于鑰匙擺在廚房抽屜里,之凡只能兩手用力抓住門把,好跟在門另一邊的爾琴想開門的力道相抗衡。
爾琴見無法勝過之凡的力道,改而拍擊門板,同時在浴室里大吼著要之凡放她出去。
「爾琴,你再鬧下去,我就不拿酒給你喝了。」此話一出,爾琴幾乎是立刻安靜下來,之凡忐忑的靜待幾秒鐘後,立刻沖到廚房去抓了兩罐冰啤酒,同時找出浴室鑰匙。回到浴室門口後,她把門開了一個足以把啤酒塞進去的小縫,然後便砰然關上門並且上鎖。
爾琴沒有再大吵大鬧,之凡听到她開啤酒罐的聲音,知道現在的爾琴是暫時對酒屈服了,因此才沒吵著要她開門。
之凡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爾琴不能再酗酒下去了,此刻的她更不能在外頭單獨行動,如果她真想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而不被拘束,她一定得戒掉酒癮才行。之凡決定讓爾琴留在她家浴室里思考一陣子,等邵深和隼棠傍晚回來時再商量要怎麼做吧!這次不論邵探怎麼反對,她都決心要管爾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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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深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闖進隼棠的辦公室,他直接沖到辦公桌前,搞得正在講電話的隼棠一頭霧水,只得告訴對方改天再聯絡,然後急忙掛了電話。
「干嘛?發生了什麼事?」隼棠不明所以的問這。
「那個該死的女人跑到我家去了!」邵深咬牙切齒的說。
「你在說什麼啊?」隼棠猛皺眉頭,一時之間無法意會邵深沒頭沒腦的話語。
「那個女酒鬼啊!還有誰?」邵深走向沙發坐下,從口袋里掏出香煙叼在嘴里,隼棠從辦公桌後站起來走向他。
「我以為你要戒煙了。」隼棠舉目四望,試著回想他把煙灰缸收到哪里去了,因為他不抽煙,所以平時根本不會去注意煙灰缸擺哪里,而自從邵深宣布要戒煙後,更沒有人去理會煙灰缸的去向。
「你沒看到我沒拿打火機出來嗎?」邵深凶巴巴的說。
隼棠這才放棄尋找煙灰缸,在另一個沙發上坐下。
「你怎麼知道那個女人跑到你家去了?」隼棠努力不表示出過度關切,其實他就是在等卓爾琴自動回頭來求助的那一天,只不過沒想到會那麼快。
「除了我那濫用同情心、好管閑事的老婆打電話來通知我,還會有誰告訴我?難不成你以為我會找人去跟蹤她?」邵深氣呼呼的說。
隼棠毫不訝異邵深對之凡的稱呼,雖然他們在一起只有短短一個多禮拜的時間。
「之凡還說了什麼?」隼棠平心靜氣的問道。
「她把那女人鎖在我家浴室里,丟兩罐啤酒給她,然後打電話告訴我,要我們兩個下班後趕快回去一趟,她要和我們‘討論’一下該怎麼幫那酒鬼。」邵深抓下叼在嘴里的煙,神情越顯激動。「我干嘛要討論啊?那女人又不是我的責任,我已經說過我不會管那女人,真不曉得她為什麼硬要把我拖下水?」
「你是她的情人,卓爾琴又找上她,她不找你討論找誰?」
「何必討論哩?把那女人交給你不就得了?」
「交給我干嘛?我又不是她爸。」隼棠不滿的瞪著邵深,氣他那麼想把這件事推得一干二淨。
「那天她找上的是你,她現在無家可歸了,不找你找誰?我家可沒多余的地方讓她睡。」邵深這種睜著眼楮說瞎話的功夫實在令隼棠咋舌。
「你撒謊也看一下對象行嗎?」隼棠不屑的說。
「我不管我老婆到底想管到什麼程度,反正我堅決反對把那女人留在我家,我可不想整天對著她那張醉臉,影響我的食欲。」邵深提出鄭重聲明。
隼棠真想叫他有本事就對著之凡說。他很懷疑邵深面對之凡還能狠得下心,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都能戒煙戒得那麼徹底,邵深舍得違背她的心願才奇怪!
「你為什麼那麼討厭她?」隼棠好奇的問。
「不是我老婆的女人,我都嫌麻煩。」邵深爽快的說,其實一部分原因是他討厭有人干擾他和之凡的生活。「那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她?」
「我喜歡她?」邵深的反問今隼棠震驚。「我幾時說過我喜歡她了?」
「那我幾時說過我討厭她了?」
「你對她的態度明顯得連瞎子都看得出來!」隼棠拔高嗓音說道︰「你少在那邊跟我拐彎抹角,我太清楚你這種想套我話的把戲。」
「你一點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又回來煩你了,如果不是喜歡她還會是什麼?」邵深不以為然的睨他一眼。
「像她那麼死腦筋的女人,你要是不讓她自己回來求你,她怎麼可能乖乖戒酒?」隼棠解釋自己的作法。
「喲!我不曉得這會兒你倒成了研究女人的專家。」邵深那種譏刺的語氣讓隼棠又好氣又好笑。「你那麼熱心想幫她戒酒,別告訴我你沒目的。」
「我當然沒目的,我只是不忍心看她再頹廢下去而已。」隼棠誠實的說,其實他目前也真不知道他能從卓爾琴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拜托你也少當幾次濫好人吧!你會累死自己的。」邵深嫌惡的勸道,他知道隼棠的個性跟他完全相反,他的強勢完完全全的襯托出隼棠的溫柔體貼。不過這也是他的優點,如果隼棠不是那麼溫柔老實的男人,邵深當年也不可能會撤下心防,接受隼棠成為他的家人,可能到現在邵深都還處于那種孤立無援的狀態。
「我想她剛好可以讓我減少一些面對蘇老頭的時間吧!」這是一種自我安慰性的猜測。隼棠寧願選擇幫助爾琴戒酒,也不要和蘇權淵周旋,那老頭太難伺候,而隼棠已經累了。
「這倒是真的。」邵深哼笑一聲,隨即不再表示任何意見。
傍晚下班後,他們兩人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南城咖啡館」。之凡臉上的微笑沒有因為看到邵深不悅的眼神而凍結,她立刻和他們一起上二樓,樓上一片靜默,與隼棠預期的紛亂吵嚷大相逕庭。
「她大概吵累了吧!那兩罐啤酒根本不足以醉倒她。」之凡說著拿出鑰匙打開浴室的門。門一開,映入眼簾的是蜷縮著身體躺在浴室地板上呼呼大睡的卓爾琴,那兩罐空了的啤酒罐落在浴缸旁邊,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異味,他們猜她大概是嘔吐過吧!
「睡得真香啊!」邵深諷刺道。
「該把她叫醒了,」之凡看看手表後道︰「她不能只喝酒卻不吃飯。」她想進浴室去,可是邵探拉住了她。
「我怕這女人醒來會歇斯底里的攻擊你,還是讓隼棠去叫醒她吧!」邵深帶著戒心說道。
隼棠承認邵深的疑慮是有道理的,但是他把危險全推給自己,這種行為也未免太惡劣了。
算了,自認倒楣吧!反正這女人以後要被關在他家了,讓他早點練習叫醒她或早點習慣她的「暴行」也好,于是他踏進浴室蹲在她身邊。
「喂,醒醒!」他伸手搖她的肩膀,但她不為所動。「卓爾琴,天亮了!」他搖得更用力,聲音也更大,但她只是申吟著一些模糊的字句,然後繼續沉睡。
「你們慢慢磨吧!我要下去吃飯了。」邵深說著把之凡拉開。
隼棠回頭瞪他一眼,考慮著是該掐死沒良心的表弟,還是掐死專惹麻煩的卓爾琴。
「隼棠,她醒來後把她帶到樓下來,我會把你們兩個人的晚餐準備好。」之凡剛說完就被邵深拉走了。
他們關門下樓的聲音傳來後,隼棠嘆口氣,繼續執行喚醒卓爾琴的艱難任務。
「女人,我拿酒來給你喝了。」沒有動靜。達她最愛的酒都叫不醒她,隼棠忍無可忍,決定這女人是沒救了。于是他站起身,拿起漱口杯裝滿冷水,毫不留情的朝她臉上潑去;她被嗆到,縮著身體開始劇烈咳嗽。
咳嗽停止後,她的眼楮只張開一條縫,嘴里送出吸氣般的申吟。
「你可真難叫醒啊,睡豬。」他丟下漱口杯,訝異她的睡性竟如此堅強。
他還在思考要用什麼方法叫醒她時,她嘴里又喃喝的念了什麼,隼棠听不清楚,他將耳朵靠近她的嘴唇。
「痛……好痛……」她在喊痛?隼棠瞪著她的臉,只見她眉頭糾成一團、臉色蒼白如紙、冷汗直冒,這時他才醒悟到事情的嚴重性,該死了!他為什麼不先觀察清楚她的神情?更該死的是他居然不分青紅皂白的用水潑她!
「爾琴!你哪里痛?」他將她抱入懷中,隨手拿了一條毛巾擦干她的臉和頭發。
「好痛……」她仍只是喊痛,最後隼棠發現她的雙手交抱在肚子上。
「你肚子痛是不是?」隼棠焦急的問,一手覆上她按在肚皮上的手,此時她喊痛喊得更大聲了。
「胃……我的胃……」她咬牙句齒的指出一個明確的目標。
隼棠霎時臉色刷白,看她痛成這樣,想必已不是普通的胃病而已了。他將她打橫抱起,以最快的速度沖下褸,咖啡館里的所有人都被他突然抱著一個女人闖進來、神色緊張的樣子給嚇了一大跳。
「隼棠!發生什麼事了?」之凡沖過來問,邵深這時才從廚房里探出頭來。
「叫救護車,快!她胃痛得很厲害,要趕快送到醫……Shit!之凡,替我開門,我要直接送她到醫院去!」隼棠吼著,之凡立刻反應過來,她沖過去替他開了門,然後目送他們坐上車,急速往醫院的方向駛去。
隼棠極盡所能的飆車到榮總,他直接把車子停在醫院大門口,然後就抱著爾琴沖進急診室,吼叫著要人來幫他。醫護人員和病患都被他嚇了一跳,但很快護士便推了張床過來,隼棠將爾琴小心地安放在病床上,爾琴幾乎是一沾上病床就立即又縮成一團開始喊痛,隼棠把她的狀況告訴護士,同時強調她有酗酒的習慣。醫生還沒趕到時,爾琴已經開始在嘔吐了,隼棠沖到她身邊去,袒護士推開他,希望他不要當在病床邊防礙他們的救護行動,他只好勉強的退離到幾尺之外。
隼棠在心底咒罵一陣,幾分鐘後,他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他是個生意人,與無數企業精英驚險纏斗的經驗,教會他凡事必須先冷靜下來思考,不能慌張。他做了幾次深呼吸。現在爾琴已經在接受治療了,她會沒事的,他沒必要著急成這樣,他得先做幾件事,停好車、通知邵深他們他現在在哪里。又幾分鐘過去,他的情緒才緩緩平復下來,開始將他原先的想法付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