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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卿狂 第八章

祁洛勛出現在門口,看起來像是剛洗過澡,一派清爽模樣。我正在祁家廚房吃打包回來的剩菜。我邊瞪他邊啃烤乳鴿。「洗好車肚子又餓了是不是?」他雙手抱胸,一副欠扁的樣子。我沒搭理他,繼續吃我的剩菜。「唉,你搬回來住好不好?」他沒誠意,問話時眼楮也不看我。搬回來干嘛?住外面遺忘愛情跟住家里被愛情遺忘有什麼兩樣?反正丫丫又不收我房錢——那房子是她親戚的,免費供她住。見我不講話,他又說︰「你現在可以一邊吃東西一邊講話,沒關系。」我盯了他好久才說「你很多同學都出席了喜筵,為什麼你沒跟著馮君平到處去敬酒?」「我——」他愣了一下。「我有向他們遙遙舉杯呀!你沒看見嗎?」「你那些同學是不是不太喜歡你?」我猜他被我問得很心虛,因為他眼神開始閃爍。「高處不勝寒?」「有一點吧!大多數同學很主觀地就認定我是個驕傲狂妄的人,所以跟我保持距離。」他淺笑。「你不是那種人嗎?」其實,我也不挺了解他。「不是。」他緩緩搖頭。「那你可以想辦法改變他們對你的成見啊!好比說,主動接近他們,偶爾也跟人家聯絡聯絡什麼的……」「有必要嗎?」他笑著朝我走近了些。我聳聳肩,然後收拾桌面。「不吃啦?」「嗯。」他自動為我倒了杯冰可樂。「小心點喝,別又咳得快斷氣似的。」被他這麼一講,害我喝得好緊張。「唉,江仁和因為剛換工作,所以把婚假往後延了一個月,也就是說,他們要再過一個月才會去蜜月旅行。」他停了停,看看我。「我跟馮君平說好了要跟他們一起去,你也去,好不好?」我又嗆到了。「人家蜜月旅行,你去插什麼花!」我終于止住咳,但懷疑我的背已被他拍腫了。天哪!我會不會變成鐘樓怪人?「放自己幾天假,出去調劑調劑也不錯嘛!」他還在替我拍背。「是江仁和出的主意。他力邀我和馮君平隨行,度蜜月兼開同學會。」「你開同學會,我去插什麼花!」我邊說邊推開他的手。「再說,我又不像你和馮君平都是自己當老板,想放假就可以放假。」「你可以請事假。」「出去玩一趟少說要一個星期,你覺得我這個店長可有可無嗎?」「你就當自己掉進洞里,腳又扭傷不就好了?」我覺得他游說得太賣力,令我不禁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致命傷,于是想盡辦法要我出洋相。「我不去!這個工作我才做不久,請長假不好。」「那干脆辭職嘛!」我瞪他一眼。「免談!你最好改掉這種沒事就叫我換老板的毛病。」「那你就答應我請假去玩。」「我——」我蹙眉瞄他。「你干嘛非要我去?你在打什麼主意?」「你又干嘛非不去呢?你連我們要去哪玩都不問就說不去,真奇怪!」他有點不耐煩。「有什麼好問的?」去哪里不都得搭飛機嗎?「去嘛!」他口氣放柔了。「我猜你很久沒出去玩了,對不對?」「我——」他這副德性害我凶不起來。「我沒這筆預算。」「這個我知道,你的經濟勉強獨立。」他笑得坦然。「我會替你出這筆錢的,你放心吧!」他停下,對我眨眨眼。「不過,如果你堅持要展現自己的志氣,將來要還我錢我也不拒絕就是了。」「我……你不要再講了!我說不去就不去!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好不好?」我轉身。「我要回去了。」他又拉住我。「你是不是擔心我會在你出去玩的這段期間出狀況,所以,干脆叫我跟著去你才能玩得盡興?」我說得一點也不惱火,甚至有點同情他。他盯了我好久,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問得很尷尬。「如果我說是,你去嗎?」我是不是對他太殘忍了?他連休閑娛樂的自由都沒有。「你們要去哪里玩?」我這一問果真讓他樂得兩眼發亮。「新疆。」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是馮君媛的意思。她一直很想經歷一趟‘絲路之旅’。」他的口氣已經很像導游了。「除了一圓她年少時代的夢想,她還想從中獲得一些創作靈感。」他停下轉了轉眼珠子。「她寫散文、你寫新詩;如果她能找到靈感,你應該也可以吧?」「我找靈感不必身歷其境,你不知道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在想像中完成的嗎?」我的偉大只有我自己知道。「地理空間有限,想像空間無限,我習慣靠想像過日子。」他忽然變得煩躁,神情激動。「你去是不去?!」我大吐了一口氣。「去新疆要不要搭飛機?」我繼續囁嚅︰「我不敢搭飛機啦!」安靜片刻之後,他狂笑了好久。我怨不得他如此嘲笑我。「笑夠了沒?」他輕輕點頭。「我答應跟你們去,一切手續你都替我辦好,我什麼也不管,只負責立遺囑。」「立遺囑?」他又要笑。「你?」他一定覺得最沒必要立遺囑的人是我。「我要回去了。」當晚,我就做了個墜機的惡夢。「救命啊!我不要死、不要死!」台北到香港,香港到北京,我的恐機癥終于在北京飛烏魯木齊的客機上發作了。「對不起!她作夢。」祁洛勛趕緊捂著我的嘴,對趕到座位前的空服員抱歉說道。「簡瑗,」他放開手。「拜托你鎮定點好不好!這已經是你第三次搭飛機了,前兩次沒事,這次也不會有事。請你安心地打盹休息,可以嗎?」我抓住他一只手。「剛才空中小姐不是說飛機遇上亂流嗎?」「飛機經常會遇到亂流的。」他給我一記白眼。「剛才機身搖晃得很厲害,你都沒感覺嗎?」「有呀。」「那你為什麼一點也不怕?」他懶得回答我。不久,我看到馮君平朝我們座位走來。「怎麼啦?」他投給我一抹關愛的眼神。「還害怕嗎?」我難為情地低下頭。「洛勛,你要不要去坐我位置,跟我妹他們聊聊天?」「你想坐過來?」祁洛勛問他。「我好歹是個醫生,多少能安定一下她緊張的情緒。」馮君平瞄了我一眼。我還沒拒絕他,祁洛勛就說話了。「既然你離開了座位,那就順便去上個廁所吧!我還是繼續跟她坐,她的突發狀況只有我能處理。」我朝馮獸醫咧嘴一笑,于是他往後走去,一定是去上廁所了。「唉,我拿我立的遺囑給你看好不好?」奇怪,我忽然覺得沒那麼害怕了。祁洛勛剛才不曉得在發什麼呆,我一句話教他回過神。「你真立了遺囑啊?」「嗯,你看不看?」「也好!」我從背包里拿出遺囑給他。「這什麼啊?」他看完我的遺囑之後,大皺其眉。「怎麼樣,寫得可好?」「太陽不告而別,地心引力拆除了我的骨頭……」他念著第一句,眉頭仍緊皺著。「就是我死了嘛!」我解釋道。「墜機!」他對我苦笑一下,又繼續念︰「我在人間之外和另一把骨頭得到了共同的地址。」他停下看我,于是我又解釋說︰「所謂另一把骨頭指的就是你,共同的地址是指天堂。」他呻了我聲,讀出最後一句——「我們都不再有物質可以腐朽,然而我們卻能在一個叫做永恆的地方,繼續不成立的存在。」他跟著解讀︰「我們都化成了灰,可是依舊陰魂不散,在陰間還是親戚?」「你真是天才!」「你皮真厚!」他睨我。「這種詩白痴都看得懂!」我從他手中搶下遺囑。「有修養點好不好?」他還有話說。「敢拿給人家看,就該有雅量接受人家的批評。」「你去跟馮君平換位子!我想請他來‘批評’一下我的作品。」我狠瞪他。「做人該懂得藏拙。」他從我手中拿走遺囑,隨手一摺就丟回我背包里,然後拿出一副撲克牌。「我們來玩牌吧!」此行我們沒有跟團,是采自助旅行的方式。今天我們在天山腳下巧遇江仁和過去一位同事,那人目前在大陸做生意,他熱情地邀我們五人去拜訪他的維族友人。典型的維族住宅富麗堂皇,柱子和連拱組成的廊檐上下都有精致木雕圖案,濃厚的藝術性令人留下深刻印象。「江仁和,你朋友結婚了沒?」其實我想問的是,他那個朋友和維族友人的女兒之間有沒有什麼。他只說他一人在大陸打拼了多年,因緣際會地結識了維族友人,交情深厚;談話間我看得出十八歲少女對他有意。「離婚很多年了。」「哦?」我不覺奇怪。「他是不是滿喜歡那個維族少女的?」江仁和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祁洛勛先送給我一對白眼。「他是很喜歡!」江仁和朝我點頭。「我剛才私下問他,他坦承了;但他說他不能愛那個女孩,還說他在外頭闖蕩多年,想回台灣了。」「他為什麼要逃避這段感情?」馮君媛問得比我更直接,可能因為她曾有切身之痛的緣故。「他說少女還太年輕,也許還不能確定自己的感情。他相信女孩在他離開之後再回頭看這段感情,一定會發現那只是種少女情懷式的迷思,一定會慶幸自己沒真正愛上個老男人。」我記起江仁和的朋友說他已經四十歲了。沒人深究這個問題,但我卻為那年屆不惑的男人和正值青春少女這段注定沒有結局的戀情感到惋惜。我發現大家都是一臉倦怠,獸醫早打起瞌睡,江仁和輕擁著馮君媛閉目養神,我身旁這位——「你干嘛這樣盯著我?」我看見他正在看我。「你是不是不太贊成江仁和他朋友的想法?」「我並不了解人家的狀況。」我不置可否。「不過,他的說法不適用在我姊和你爸身上,你別妄想翻案了!」他按著我的頭撞了下車窗,我哎喲一聲驚醒了前方三人,駕駛也嚇了一跳。「沒事!」他對大家的疑問眼神報以一笑。「我才不敢翻案哩!翻案之後不曉得哪天我爸又要我監護什麼人。這幾年來雖然多災多難,但總算都過去了,我不會笨到再重來一遍。」輪他的頭去撞車窗。「沒事!」回答前方轉過來的詢問眼神之後,我和祁洛勛一起笑出聲來。回飯店休息片刻之後,我們打算去逛夜市,順便買點特產回去送人。熱鬧的市集里人本來就多,所以我對此起彼落的吆喝聲不以為意。「小心,簡瑗!」當我听到祁洛勛的警告時,人已經被擠向路邊的群眾撞倒在地,手中的烤羊肉串當場被人踩扁,一陣陣驚慌的腳步聲在我身旁響起。遇到暴動了嗎?在我完全癱瘓之前,祁洛勛把我抱離現場。「再亂跑嘛!剛才要是來不及把你抱開,你現在就是一團肉醬了!」一見我張開眼他就罵我。「怎麼樣?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馮君平問我,他妹妹、妹夫也緊張地看著我。「我沒事,謝謝!」不想掃大伙的玩興,我說我要先回飯店,請他們繼續逛夜市。「我看這里不太安全,還是都回去好了。」馮君平一說,大家都沒異議。洗過澡,我趴在床上寫游記,後來就覺得有點無聊。江氏夫婦一間房,馮君平和祁洛勛一間房,他們都有講話的對象,就我沒有。前幾天我都溜到飯店二樓的舞廳跳舞,今晚不能跳,因為我膝蓋破皮。死祁洛勛!在別處景點不跟我一起走還無可厚非,可在人擠人的夜市他也不管我,那我邊吃羊肉串邊逛地攤有什麼不對?還說我亂跑,那他可以不管我呀!我看見馮君平當時也急著沖向我。奇怪了,夜市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很好奇。我必須澄清,我沒有竊听人家說話的習慣,我也不是FBI。只是,祁洛勛和馮君平笑得太曖昧了。「她有氣質?你別被她的外表騙了!我跟你說,她什麼時候有氣質好不好?她不說話,沒有表情的時候就有氣質!」「我覺得你說得不客觀。反正她很投我的緣,給我一種‘原來你在這里’的驚喜,彌補了我一直以來遍尋不著的那股遺憾……」這房門的隔音效果太差,他們的對話我听得一清二楚。奇怪,祁洛勛怎麼不講了?「看情形我不告訴你實話是不行了。」祁洛勛說話了。「本來我是不能講她壞話的,因為她是我阿姨。」馮君平笑了笑。「剛開始我跟她生活的時候,我是很討厭她的。真的,我想沒人會喜歡像她那種成天跟人唱反調的小鬼!」祁洛勛停了停。「她那時候只有十五歲。」我沒听見馮君平說話。「你知道嗎?我要不是心髒夠強,早被她氣得上西天了。大小狀況不斷就不提了,我生活中所有出現可能跟我有交集的女孩、女人,全被她用各種方法趕跑了。」他長嘆一聲。「你知道,我對女孩子的要求不高,只要五官端正,人格沒重大缺陷,乖乖、柔柔的,不碎嘴、不生事也就夠了。我本來想,如果有合適對象,我會從一而終的;可是我到現在還保有單身身份,她的破壞功力你可想而知。」「那麼慘啊?」馮君平沉吟許久。「我還以為你沒早點讓我知道你有這麼個親戚,是想暗杠什麼。」「我早點讓你知道的話,你不早笑死啦!」他冷哼。「如今她算比較正常了,讓你見見倒無所謂;不過,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是這樣嗎?」我猜馮君平正模著自己的後腦勺。我該踹門而入嗎?那不正印證了祁洛勛的話?氣死我了!「哪天你有空上我家,我拿她的相簿給你看,看了你就會相信我的話。前陣子我心血來潮,翻了翻她從小到大的照片,告訴你,沒一張正經的,連大頭照看來都賊得要命!你知道嗎?我覺得她比我更天才——另類天才!」我無法再听下去了。回房後我撥了通電話到他們房里,馮君平接的。我跟他說我要過去問他們一點事。「你手里拿著什麼?」馮君平替我開門,祁洛勛則氣定神閑地坐在小沙發上。「筆記本。」我在他旁邊坐下。「請問,你們知不知道夜市里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亂成那樣,我要做筆記。」「維族人拿刀追殺漢人。」祁洛勛一言蔽之。「其實,這種情況本地人早就見怪不怪了,你砍我、我砍你的事經常發生。我們是外地人才不了解狀況。」馮君平講得比較清楚。他坐在床沿,用審視的眼神看我……我猜他想看看我像不像祁洛勛形容得那麼賊頭賊腦。愛看就讓他看!我低頭寫筆記。「寫什麼?」祁洛勛湊近我,兩眼直盯著我的本子。「我的字典里也許沒有‘氣質’、‘乖巧’、‘柔順’等等等等,但是有‘尊嚴’兩個字。」我抬頭看他一眼,繼續寫︰「你為什麼要在同學面前、我的背後說那些難听的話?雖然你說的都是實話,我還是有受傷的感覺。」我又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很復雜,我判斷不出什麼意思,但肯定有愧疚這樣東西。「我雖然跟你作對了許多年,可是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個很棒的男人。你剛才做的事已經破壞了我對你的感覺。」我停筆看他,他正等著下文。「我現在覺得你很小器。」我合上筆記簿,站了起來。「寫好啦?可以借我看一眼嗎?」馮君平問我。「我整理過後再給你看吧!」我邊回答邊朝房門走,祁洛勛推我出來。「我送她回房。」「你放心,我不會真的拿筆記本給馮君平看,我會藏拙的。就算要給他看,我也會先把剛才那段刪掉。」我真沒用!他都對我不仁了,我何必對他有義。「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你覺得不是就不是嘛,別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我心中有股豁然開朗的感覺。「我偶爾也會反問,自己到底是哪種人,表面上這樣,骨子里那樣嗎?誰曉得呢?」我對他笑笑。「我剛才又偷听你講話了,對不起!」「沒關系!」他淺笑。「你想向我解釋?不會吧!我記得上回我建議你去跟同學解釋你並不是個傲慢的人,你說沒必要的。」「可是,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麼——」他的口氣依然急切。「小器嗎?」「唉——」他搖頭。「也許有一點小器吧!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我——」「那就別解釋了!」我發覺自己的口氣很體貼。「你原諒我偷听你講話,我也原諒你隨便翻我的相本。」「其實你一點也不賊頭賊腦。」他尷尬不已。「好吧,那就豬頭豬腦好了。」「簡瑗,你別這麼說好不好?」他雙手扶著我的肩。「我道歉,剛才我的確說得太過份了。」「好了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不習慣看見這樣的他。「我膝蓋破皮,想早點休息。」「破皮?」他一驚,放開我的肩就彎腰掀我的褲管。「你不是說沒事嗎?什麼啊!破那麼大一塊還說沒事?」「我已經擦藥了,不然還能怎樣?」我請他平身。「別那麼大驚小怪的,你阿姨我沒那麼嬌貴。」「那——那你休息吧!」「晚安。」他在我額上印下一吻。我活著從新疆回來後又過了一個月。我姊姊、姊夫和外甥女回台灣度假,于是我向丫丫告假,暫時搬回祁家住。「我不要阿姨抱,要大哥哥抱!」蓓蓓急著掙月兌我懷抱,害我很沒面子。「哪,換你抱吧!」我把蓓蓓交到祁洛勛手中,在心里罵他大小通吃。「來,大哥哥親一個。嗯——」啵的一聲,他在蓓蓓的女敕頰上用力一親。「換蓓蓓親大哥哥一下。」我外甥女很大方,立刻還他重重一吻,惹得全家人笑呵呵。「蜀虹,我怎麼覺得蓓蓓愈長愈像簡瑗了呢?」我姊夫問他老婆。「是呀!蓓蓓跟簡瑗都長得像我媽。」老姊開始詢問祁洛勛有關我的行為表現,我讓他們慢慢聊,自個先溜回房。回來其實滿無聊的,我決定上網找美眉。聊得如火如荼之際,祁洛勛敲我的門。我請他自己開門進來,連頭都沒回。「你在干嘛?」他在我身旁站了好一會才說。「看不出來啊?」我正在網上講一句滿下流的話。沒辦法!我現在的身份是「絕代情聖」。「你小心點!」他拉了把椅子坐下。「美國最近有個個案,你要不要听听?」「說吧!」我將椅子轉了九十度面向他。「一個高中女生匿名上網與人聊天,對方根據她的聊天內容找出她的學校、班級和姓名。有一天,警察上她家找她家長。」「跟警察有什麼關系?上網聊天又不是壞事。」我應該享有言論自由吧?說點不入流的話還不至于得坐牢吧?「長期跟她聊天的就是這位警察。」他很權威地看著我,一副監護人的姿態。「警察是去警告她家長,要多注意女兒的言行。這證明了即使你用匿名方式上網,有心人照樣能拼湊出你的相關背景資料。要找到你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了解!」他點點頭,又說︰「你姊剛才軟軟訓了我一頓。」「覺得很窩囊吧?」我笑他。「被一個才大自己幾歲的女人訓話。」「她現在不說你不好,反倒懷疑是我不好,所以你才不肯回祁家住。」「那我明天下了班就不馬上回來,在外頭混晚一點;如果你同意的話,我還能干一票不大不小的壞事,供你在她面前參我一本。」「說到哪去了!」他眸我。「那你要我怎麼幫你?」他揮了下手。「算了,這不重要,反正他們住一陣子就回去了。」「對嘛!他們一走,我們照樣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他和我一起笑。「馮君平說他後天要到我們家來。」他忽地神色凝重。「干嘛?」「說是他很久沒看見我爸了,特地來請個安。」「那是應該的嘛!」我不懂他為何語帶懷疑。「他那麼遠來,不會來一下就走了吧?」「哼!」他邊說還邊翻了白眼。「他說要在我們家住幾天。」「他的獸醫診所倒了嗎?」「上個月請假去玩,這個月又請假來請安,難保診所不關門。」「真的嗎?」「沒啦!他診所里還有別的獸醫。」我看了他半晌。「你不是跟馮君平很要好嗎?為什麼你好像對他很不滿?」「因為最好,所以不滿。」「怎麼說?」「等他來了再說,現在我也不會說。」「喔。」我聳聳眉。「你還有事嗎?」「沒了。」「那就請出去吧!我還想跟人家聊一會。」「嗯,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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