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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要有點甜有點澀 第二章

葛月接過話筒,礙于宋紹鈞就在一旁,所以她沒講幾句就掛上電話。「是昨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人嗎?我看見他送你到樓下。」宋紹鈞笑笑。「以前你認識了什麼人都會跟我講。」她听得出話里有一絲不平。「我才認識他兩天,還沒什麼可以跟你講的。」對她而言,這已經是一種解釋了。「我回去了,你忙吧。」她沒留他。他一走,她就從垃圾筒里拾起玫瑰,插回花瓶里。一直到晚上八點鐘,她什麼正事也沒做。八點整,電話響了。「我是不是很守時?」杜曉雷的聲音因為隔著電話線,听起來不很清晰,所以她把話筒緊貼住耳朵。她記得自己下午在電話里要他晚上八點再打電話過來。「下午打來的時候想跟我講什麼?」「講故事。」「你是怕不趕快講會忘記嗎?」「我怕不趕快跟你聯絡,你會把我忘記。」她輕笑一聲。沒想到情場老手會對她感興趣。「講吧。」她平靜地說。「今天下午接我電話的人是誰?」「樓下鄰居。」「喔。跟你很熟?」「天天幫我買便當,你說熟不熟?」「昨天他也幫你買便當嗎?你跟我出去吃飯了耶。」「你還要不要講故事?」「講。」她按下電話機上的免持鍵,于是他的聲音緩緩地在屋里回蕩起來。「你相信一見鐘情嗎?」「你不是要告訴我說你對我一見鐘情吧?」她暗忖著自己如果是個生手,遇上他恐怕難逃一死,幸虧她不是,所以他別想成為第三個拋棄她的男人。「我不知道那樣算不算一見鐘情,只知道自己從沒有過這麼強烈的傾訴感。」他停了片刻。「我很想與你分享我的故事。也許在這芸芸眾生中,我的故事並不特別,但我就是想說給你听。」「嗯,那就開始吧,也許我可以修改你的故事,讓它變得特別。」他的聲音低低的,她听不出有矯飾的成分,所以沒跟他開玩笑,問他是不是跟很多女孩子都這麼說過。她相信人會因為隱密而變得坦誠,此刻他們皆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也許彼此都很坦誠吧。「我是在天剛破曉時出生的,當時天空猛打閃雷,所以我爸替我取名叫曉雷。」她在此時听見打火機的聲音,想必是他正點燃一支煙。她沒出聲。「小時候,我的家境很不好。我媽說家里窮得經常沒錢買我的女乃粉,所以我經常哭得像打雷一聲大聲。」他接著輕輕笑了。「很乏味的開頭,是不是?」「我不覺得,請繼續。」「你小時候沒我這麼慘吧?」她小時候?被他這麼一問,她把目光移至電視櫃後方那面牆上,上頭掛著一張全家福照片。照片中的她才五歲,媽媽抱著她,和一旁的爸爸看起來還像是一對恩愛夫妻。「我沒挨餓過。」「那就不錯了,我對小時候的所有記憶只有兩個字,挨餓。」「那就跳過不說,我可以自己想象。」「是嗎?」他懷疑她在敷衍,但這並未減低他傾吐的。「那你能想象得出,我小時候為了滿足口月復之欲,做過很多壞事嗎?」她十分意外。「比如什麼?」「又有興趣听了?」「我一直很專心。」「好。」他又感釋然。「那我就繼續了。我小時候住在鄉下,而且是很偏僻的鄉下,所以我家附近惟一的一家小雜貨店里賣的東西,對我來說已可謂琳瑯滿目了。我常利用放學後店里擠滿了學生的時候,偷老板的東西。」「吃的東西?」「當然,我同學買得起的我都偷。」「被當場逮到過嗎?」「沒有。我從小學偷到國中畢業都沒被抓過。」他的聲音里沒有一絲自鳴得意的味道,也沒什麼悔不當初的意思,因此她不予置評。「這是你的秘密,為什麼要告訴我?」「我想對你坦白。」他立刻答道。「很不可思議吧?天底下除了我自己以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而我卻想告訴你。」這句話令她有種無力承受之感,正如她無法承受紅玫瑰的艷麗一般。這個男人正在強迫她接受一些東西,而他的強迫方式是她無法拒絕的。她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的時候,他說︰「對不起,我的另一個電話響了,我先接一下,等一下再跟你講。」「沒關系,你接吧。」一分鐘之後,他回到她的線上。「喂,你還在嗎?」「嗯。」他開始沉吟,剛才那通電話打斷了他講故事的情緒。「如果你還有事要忙,那今天就講到這里吧。」「也好。改天我再打給你。」她先掛上電話,心想如果他想吊她胃口的話,那他是達到目的了。幾天過去了,葛月發現自己在等待一個男人的故事,沒有晨昏。她剛食不知味地吃完宋紹鈞買回來的便當,門鈴響了。「媽,你怎麼來了?」開了門她掉頭進屋。「哎喲,你看你,」葛母緊追她進客廳,根本沒回答她的問題,急急收拾著茶幾上一堆凌亂的書報雜志。「把我的房子住成什麼樣子啦?你看,亂成這樣,你還是女孩子嗎?留一點讓人家打听啦!」她直挺挺地站在一旁,只在心里回媽媽一句︰這是我爸留下來的房子。她發現媽媽身上穿的大衣是她沒見過的,想必是繼父剛買的;媽媽的頭發也像剛染過,黑得不很正常。「媽,有事啊?」「你大哥回來了,我來帶你回去見見他。」她口中的「大哥」是指繼子。「他不是在美國定居嗎?」葛月猜媽媽是想當場拉她走,光在電話里交代是沒用的,她會當那是耳邊風。「回來看你陳叔叔跟我嘛,他現在人在家里,吃過晚飯才回飯店。所以我要你現在就跟我回去,你快去換件衣服,車子還在樓下等我。」這是趕鴨子上架。「不用換了,再換也是這樣,大同小異。我身上這件衣服還算干淨,再噴點香水就不會丟你的臉了。」「你喲,你要是再這樣邋遢下去,有人要才有鬼!」她沒反駁,只是又看了眼媽媽一頭整齊服貼、黑得不正常的頭發,果真是「頭可斷、發不可亂」的服膺者。蒼蠅若是不慎飛進那個膠水、慕絲打造出來的角度里,只怕也難活著出來。「笑什麼?還不快去把頭發梳一梳!」媽媽催她。一點意思也沒有的會面結束,葛月黯然回到自己家。她的會面心得是,媽媽很可憐。繼父的家人面前,媽媽只像個怕得罪主人的僕人。電話在她心情沉重的此刻響起。吳安生打來的,她猜錯了。他溫柔感性地喊了一聲「葛月」之後,重申了他的觀點︰她到如今都未能遇上個可以匹配的男人,是因為他的關系。謬論。「吳安生,我到現在還沒有個合適的對象,的確是因為我的胃口被養刁了,不過不是被你養刁的,是被我自己塑造出來的男主角養刁的。」她給他一聲輕笑,算是把他當老朋友看。「听玉婷的形容,我感覺得出你雖然少了大學時代的開朗,卻多了一分穩重成熟。可惜我因為寫多了浪漫的愛情故事,早就跳月兌了學生時代的感情枷鎖。你我沒有結局的結局不能說一點遺憾也沒有,可是我也不至于像你形容得這麼想不開。」他似乎還沒被完全說服。「你是說你還像從前那麼不切實際,還在等待一個你也許永遠也等不到的男人?」從這句話里,她相信他記得她在兩人交往期間曾告訴過他的話︰她覺得他倆分手是遲早的事。「也許你說得對。不過我現在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對‘吳博士夫人’的頭餃一點也不感興趣。」「葛月,其實我跟林玉婷並沒有什麼。」他解釋。「你知道我離開台灣很多年,剛回來工作,對很多地方都不熟悉了,我的家人又住在南部,台北這邊沒什麼親友,所以就答應她有空時陪我到處走走,只是這樣而已。」「听起來是很正常的開始嘛。」「可是——」「別可是了,」她不耐煩地打斷他。「謝謝你打電話來,如果沒別的事,我想寫東西了。」她擺月兌了他,但是心情依然輕松不起來。這算不算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電話又響。「剛跟別人講完電話?」是杜曉雷。他的聲音竟使她在繼父家中萌生出的刺痛感添上三分,她惶恐。「嗯。」「我打了好久電話,先前沒人接,後來佔線。」他帶著點委屈。「你出去啦?」「我繼父家。」她沒發現自己月兌口而出的事是她從不主動對別人提起的。「我爸我媽都再婚了。」「你一個人住?」「嗯,住在這個有我生命出處的房子里。我心目中惟一屬于我的家。」她的目光又停在牆上的全家福照片。「我爸先再婚的,他有外遇。再婚之前,他帶我去吃了頓很昂貴的西餐,給了我好多零用錢,說他對不起我。」「如果這件事讓你覺得難過,那就別再往下說了。」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泫然欲泣,也意識到自己的莫名其妙,她該以高度的警覺心提防這個情場老手才對。「你打電話來是想接著講故事吧?」「如果你心情不好,那我今天就不講。」「不,你講吧,我想听。」「好。上次我講到哪里,你記不記得?」「你偷雜貨店老板的東西,一直沒被抓到。」「喔,那接下來就是偷錢的事了。」他笑著說。「為了什麼理由?」「為了一個女孩子。」「喔。」她應了聲,心頭同時一顫,她知道他的故事里必然存在著一個女主角,像每一個愛情故事一樣。這個故事是他編出來的嗎?目的只在接近她?「我的初戀。」他又說。「這是你多大時候的事?」「我跟她從小是鄰居,為她去偷錢是國二那年的事。喔,她比我大一歲,那年讀國三。」「那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談戀愛的?」「說不上來是什麼時候。我跟她之間從沒有過所謂觸電的感覺,在一起的感覺一直是很自然的。沒有所謂的轟轟烈烈。」「嗯。」她在心底笑了笑。盡管她寫過轟轟烈烈的愛情,但並不真的相信那種觸電的感覺。她听見打火機的聲音。「她家比我家還窮,但是她的功課很好,我的功課很差,她經常教我讀書。我很尊敬她,也很感激她。」「為她去偷錢是想報答她?」「可能是吧。她沒錢買畢業紀念冊。」他吸了口煙。「她跟我說她已經沒參加畢業旅行了,連畢業紀念冊都不能擁有,覺得很難過。」「所以你想幫助她?」她習慣地陷入一種冥想。這樣一個開始,如何發展出後來的故事?為什麼他如此渴望對她傾訴?如果這故事不是他捏造出來的,那必定是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可是這開頭是如此平凡,一點激情也沒有。她听見刺耳的汽車喇叭聲。「曉雷,你在哪里?」「我——我在你家樓下。」他跟她一樣訝異,因為她喊他「曉雷」。「什麼?」她立刻沖到窗邊。果然,杜曉雷正朝她揮著手。「你用行動電話跟我講故事?」她看著他。路燈微微的光灑在他身上,他是那樣挺拔、修長。但她看不見他的眼神。「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我家來跟我面對面講話?」「太冒昧了。」「可是你已經在我家樓下了呀。」「我喜歡隔著電話線對你講故事的感覺,這樣我就可以任意想象你听了之後的表情。」「既然如此,你在任何地方打都可以,為什麼要在我家樓下打呢?」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口氣很急切,一如她的眼神。「這樣你離我比較近。」「矛盾!」她忍不住喊了一聲。這一聲「矛盾」讓兩人一時都接不上話,握著各自的話筒,在黑暗中交換不可知的眼神和心情。仿佛氣惱他這種逗弄她的手段,她倏地掛斷電話,抓起皮夾克,邊穿邊沖出家門。他還站在那里,路燈下。她舉步朝他走去,赫然發現他身後不遠處正朝她家方向前行的人很像是吳安生。「你希望我在面對面的情形下對你講故事?」杜曉雷說這句話時,葛月發現吳安生認出她來了,他正要喊她的名字時,杜曉雷剛放回口袋里的行動電話響了。杜曉雷來不及再拿行動電話出來接听,因為她突然上前一把緊抱住他的腰。兩個互不認識的男人,一前一後地愣住,葛月的一顆心更是狂跳不已。就當是小說里一個虛擬的場景吧。葛月安撫了自己,心跳這才恢復正常。吳安生默默掉頭離去,杜曉雷沒發現他這個人,所以他不解葛月為何突然有此舉。「你怎麼了?」他輕輕將她推開,神情甚為困惑,還有些擔憂,因為來不及接剛才那通電話。她不知該如何解釋,他的行動電話再起的聲響給了她靈感。「不要接!」她喊,再次抱住他。他稍有猶豫。「不要接,求求你。」聲響被她喊停了,他這才將她圈住。「為什麼不要我接?」「我不喜歡這種突如其來的聲響。」「為什麼?」她松開他。「我的初戀情人,惟一一次對我說‘我愛你’之後,我們的頭頂響起一聲悶雷,那突如其來的巨響使得本來緊緊相擁的我們立刻分開。」「那時候起,你就不喜歡突如其來的聲響?」「嗯。對我來說,那聲悶雷是一種不祥的征兆,目的在告訴我,我和他是沒有緣分的。」「原來你也談過戀愛。」他到此刻才注意到那天在日本料理店里,她沒回答他的問題。「你的初戀也沒修成正果?」他又問。「怎麼回事?」她先聳了下肩才回答︰「我的初戀發生在大一那年。別系的一個男孩子,有天遞了張紙條給我,說他覺得我很特別,想追我。」「有開始了。」「也有結束。」她很平靜地接下去。三個月之後,他用同一種紙條,告訴我說他要跟我分手。」「出了什麼事?」他的口氣很同情。「他的父母不贊成他和我交往,因為我的父母離異,他們覺得感情不能專一是會遺傳的。」「他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他詫異。「難過嗎?當時。」當時她並不特別難過,杜曉雷關切的口吻才令她難過。此刻的難過可能還跟剛才為了在吳安生面前展現自尊有關。她莫名其妙地濕了眼眶。「難過。我很特別是因為我有一個不完整的家庭。」她吸吸鼻,慶幸自己寫多了小說而練就了應變能力。他點點頭,不想對她說安慰的話,因為他不夠格。「為什麼下樓?」剛才利用了他,所以她不該說自己是因為生他的氣才跑下樓。「我想離你更近一點,所以就下來了。」他的行動電話又響了。他看看她,似乎在征詢,他可不可以接听。「你接吧。」他一接就轉身背對她。她感覺得出對方是一個女人,雖然他對對方沒有稱呼,講話內容也只是在答復一些簡單的詢問,要對方不要掛心他。她听見最重要的一句話是︰「沒,我沒跟誰在一起。」他一收線,她就說︰「我上樓去了,再見!」不知他是什麼表情,她直奔回家,熄了燈才走到窗前,只見他已不在那里了。「你最近有點怪。」宋紹鈞又替葛月送便當來了,非假日里每天下了班,他總是先上三樓,送完便當再回二樓。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從她媽改嫁後算起。「我以為在你眼里,我一向沒正常過。」她笑笑,接過便當。「進來嗎?」他猶豫一下。「也好。」她並不覺得餓,但開始吃便當。「宋紹鈞,我如果再談一次戀愛,你還听我的報告嗎?」曾經有過的兩次戀情,她都鉅細靡遺地報告給他听,從相識到分手。他一愣。良久才答道︰「隨你。」她有一瞬的不忍。可是她發現一時間自己竟無語可以對他說。她相信他心里跟她一樣明白,即使彼此之間沒有隔著另一個男人或女人,依然存在著距離。她有預感和他之間又將冒出一個新的男人嗎?「葛月,你要謹慎一點,別再讓自己受什麼委屈才好。」他安靜地看她吃飯。良久,吐出一句。她放下筷子看他,只想著她和他也是多年鄰居,為什麼他們就不能像杜曉雷和他鄰居女孩那樣,也發展成戀人呢?「宋紹鈞,你一直是我生活中一個很重要的人,我幾乎已當你是個親人了。每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你總在我身旁。這麼多年來,我已習慣身旁有個你。」她說話的同時也在努力找尋,找尋自己對他可曾有過心動的感覺。沒有。以後會有嗎?像杜曉雷和他女朋友那樣?「我也很習慣听你說自己不如意的事,習慣在一旁安慰你。」「我安慰過你嗎?」他搖頭,笑了。「你看得出我什麼時候難過,但你不曾安慰過我。」她語塞。她與他之間的施與受關系,仿佛永遠無法逆轉。「你很少難過。」想減輕罪惡感吧?她這麼說。「你媽和你一道來我家,托我媽透過我繼父的關系替你找工作的那次,你是不是很難過?」她沒忘記那天媽媽難得地對他母子二人表現出熱情的一面。然而她很清楚,媽媽那種難得的熱情其實含著十分強烈的優越感和自我膨脹的成分。宋家母子有求于她,這使她在某種程度上取得了心理平衡。她能體會宋紹鈞當時的心情。她和他母親一起經歷了被熱情掩蓋的輕視和冷淡。「還好。已經過去了。」他說得淡然。「我很慶幸你這份工作是自己找的,不是靠我繼父的人際關系。」她一直懷疑媽媽後來根本沒向她繼父提那件事。「葛月,不要怨你媽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嫁給你繼父,可是她終歸是你媽。」他語重心長,難得對她說了這麼長一句話。她看了他好久,嘆氣。「也許你說得對。我想我不是怨她,而是替她感到悲哀。她的安全感可能已完全喪失在和我爸的那段婚姻里;而現在,她又把她一輩子的虛榮擺在和我繼父的這段婚姻里。有時候,她的虛榮讓我感到難堪。」「常常想替你介紹對象?」他笑得了然。她也笑了。「她常常讓我覺得自己未老先衰。」「她希望自己的女兒能趕快抓住一些東西,一些可以帶來安全感的東西。」她點點頭,但不認同媽媽所謂的安全感。「我爸雖不如我繼父那麼富有,但是也沒讓一家人挨餓過。」說起這個,她不由想起了杜曉雷辛酸的童年。「我爸有外遇在先,固然有錯,但我媽不該把她和我爸的過去完全否定。她在外人面前口若懸河地數落我爸的不是也讓我無地自容,」她漸漸激動。「他們到底相愛過,也有了我,如果他們的過去什麼也不是,那我又算什麼呢?」「別想這些了。」「宋紹鈞,你說,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愛。」他為自己答得太快而感到難為情,臉微微泛紅。「我——沒說錯吧?」「為了愛?」她似自語,當下就決定,如果杜曉雷再來找她,她要問他同一個問題。「你會怎麼愛那個跟你在一起的女人?」她再發一問。「你是指我將來娶的女人?」「嗯。」她相信那是他對「在一起」的定義。「我——」他低下頭,好久才又抬頭,俯仰之間,他好似儲夠了勇氣。「我的理想是,盡我最大的努力,讓她不必外出工作賺錢。如果她喜歡寫作,那就寫作,但我不要她依賴寫作維生,我會擔負起照顧她生活的全責。」她不得不低頭,在听見他這番露骨的話之後。「你知道嗎?小時候我也听我爸說過,他要努力工作,讓媽和我活得更好。」「我跟你爸不一樣。」從來他回話都不似今晚這麼快。「你媽可能在等你吃晚飯,你快下樓去吧。」「我剛才太多話了,」他趕緊站起身。「你不要放在心上。」她看著他急步走出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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