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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武士 第四章

「小心。地上到處是燒毀的木材。」蓋文環視著被火焰燒蝕的房間,把火炬從克莉手中拿回。這女孩子很明顯地需要休息。可是她卻堅持要找出一兩條面包。他為將是徒勞無功的探索嘆息,等著她進入房里。

克莉走過他看著四周,好歹他不需要忍受她對這些殘骸有著的歇斯底里情懷。他似乎很冷靜的接受這事實,也很確定自己要的是什麼。

他的憤怒已過,現在他很後悔對她發脾氣。她還很虛弱,他該更小心考量她的身體狀況。可是她的脾氣並不因病痛而稍減,她的怒氣和他的一樣強。

「這些木材曾是兩個很大的橡木桌子。」她指著。「在那里,砧板也被燒了。這個面包室就在廚房正下方,廚房上面一層就是大廳。在那邊的在火爐上,我們曾做出許多很棒的食物。」她指著靠牆而築的大火爐。

「你認為我們還能找到任何谷物嗎?」蓋文問道。「你很可能空手而回,甚至隨時會有木材落下來砸到頭,小心點走,那是什麼。一個井?小心!」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離地面一個寬深的黑洞。

「我不會掉下去的,我很了解這個地方。」她安撫著。

「我們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來呀?」他問著,一邊瞄向黑洞,一邊抓住克莉遠離塌落的石牆。

「那是比塔城還古老的水井。這些城堡已經很古老了。我母親的一位祖先厭倦每次都從天井里取水回來用,干脆就把高塔建在這里,所以這樣就很方便取水做面包,還有廚房用水。」她指著他們頭頂上天花板的洞。

「我相信是,」蓋文應著,撿起一塊小石頭丟向井里。「現在這里干枯了。」他看著黑洞。「被木材蓋住了,我想。不過約翰和我可以把這里清干淨,然後至少我們會有水可以用。」他看看四周,「這座塔的牆壁還很堅固,拱形的天花板看起來也沒問題。至于上面的房間,如廚房的地板和大廳就需要重建了。廚房的地板是木頭做成的嗎?」

「不,是木頭和石板拼成的。」

他輕觸她的手臂。「克莉……你知道這里原先的樣子,幫助我,向我解釋城堡的構造。」

她看著井底,「如果我幫你重建金格堡,你會用它來對付我的同胞。」

「不管英格蘭或蘇格蘭,我們都需要有個地方住下去。如果你想活著過這個冬天,我們就得同心協力,所有工程必須馬上展開。」

「我知道,這就是我為什麼帶你來這里的原因。你可不可以把那個燒毀的砧板搬開那個角落?嗯,就是那里,靠小門那邊。」她從他手中接過火炬。

「那是什麼,另一個儲藏室?」他彎下腰把木頭撥開,一個燒毀的木門搖搖欲墜。他皺眉。「沒有食物能抵得過火燒的,小姐。可是我們會去察看,如果這樣會讓你高興的話。」他輕松地把門打開。「一個通道?」他看著她。

這條通道很高,可是寬度僅僅能讓一個男人通過。蓋文好奇地走在石牆間。

「這里看起來好象古代的陵墓,我希望你沒打算在這里對我做什麼。」他緩緩說道。

克莉責難地看了他一眼,拿著火把走在前面,她在一個覆蓋瓦礫的鐵門前停下。

「這里是個地牢,只有一個小窗,在這個坑洞下面還有第二個坑是鮮少用到的。比一個棺材大不到哪里。」

他揚起眉頭,「所以,那就是你要我安息的地方嗎?小姐?」

「或許稍後吧。」她微笑。

蓋文在她走下階梯時輕笑出聲。他跟著她,手臂因扶著牆不時沾到煤灰。

「大火至少燒到這里。」他說道。

「是的,可是我們還要再走下去。」

通道在踫到另一個門後中斷,可是這次的門除了表面有些焦黑外是完好的。克莉把火把遞給他,然後踮著腳尖模索著牆壁拿出一只鑰匙插進門轉著,直到打開鐵門。然後她走進黑暗走到另一個通道上。

這個通道比先前的要大,既長且迂回。空氣寒冷而原始,飽含著土的氣息和一絲潮濕。蓋文高舉火炬,沿著彎曲的通道走在克莉身旁。

「看這牆有多干淨,感謝上帝大火沒有燒到這里。」

她釋然的語氣使他了解到藏在這底下的東西一定對她很重要,一定是一個秘密所在,「如果你是想帶我去看寶藏所在,小姐,容我提醒你它不會為我們帶來溫暖和食物。」他調侃著。

「寶藏不在這里。」

「不是嗎?」有什麼地方比這個地底下更好藏寶貝?

「反正不是就對了。」她猛然停下。

眼前通道的盡頭是一片岩石。克莉轉向右邊模索著一塊突起的石板。石牆輕松地移動了露出一個寬敞的開口。她走進去,蓋文跟在後面走進了一間小石室。

「仁慈的上帝,」他輕呼。「這一定是海角中央。」

「岩壁的正中心。」她應著,輕柔的嗓音營造出親密的氣息。她走向一個古老的門。

蓋文跟隨著她,石門上雕刻著細致的花紋。「這個門相當古老。」他說道。

「蓋勒的王子開啟了這個通道和石室。在橫木上方有把鑰匙。」

他找到鑰匙遞給克莉。她看著眼前沐浴在火光中的俊美男人。「蓋文,在我們把門打開前,我要要求你答應一些事。」她的眼里有著不確定,甚至恐懼。

他皺眉。「你想要什麼,小姐?」

「答應我在這里你不是個英格蘭人,答應我在這里的你只是個男人。」

他眯起眼楮,她急切的懇求在他體內引起一陣戰栗直沖鼠蹊。「好,只是個男人。」他低喃。

嚴肅地點點頭,她的鑰匙插入鎖里緩緩推門。「讓我來。」他傾身幫忙,然後兩人共同推開大門。

他在她面前首先是震驚,然後喜悅地原地轉了一圈。「感謝上帝,這是個儲藏室。」

這個房間既高且寬,像是從兩邊石壁鑿開的廣大通道。牆上有支可放置火把,兩邊的天花板都開有通風天窗。舊木櫃、木桶、箱子和袋子任意地擺在牆角和地上。

「聖母瑪莉亞啊!」他手一揮。散落在木桶蓋上的大麥落到地上。在木桶旁堆放了幾個袋子,他彎下腰看到燕麥流出到他靴上。

然後他翻著旁邊一堆布料,發現原來是毛毯和斗篷。打開櫃子,馬鞍、鐵銑和其他一些工具。櫃子旁則堆了一些雜物,如水壺、燭台、湯匙、鉗子和碗。

他找到一桶干吃豆,一桶花生,一桶用布包起的各式各樣的藥草,還有一桶堿魚。另外有一桶是用瀝青封口的,搖晃時發出水波振蕩的聲音。

「酒嗎?」他問站在門邊的克莉。

「從蓋克尼進口的,」她答。「去年春天我們到艾爾買了三桶紅酒,到現在還剩兩桶。」

他驚訝的搖搖頭,繼續他的探索。牆上木架垂掛著大蒜;和曬干的藥草。兩桶風干的萍果,兩桶洋蔥。一個牆角邊堆放著拆除了的床架。凳子、椅子和板架則堆放在床架旁。

他開始察看幾個大櫃子里的東西,有成套的盔甲、馬刺、鐵棒和斧頭等武器。另有滿滿三桶的箭,多副長弓掛在牆上,旁邊還擺著一大捆長矛。他認出那是英格蘭人用的長矛。

「這些是亨利軍隊的,我想。」他看著克莉,後者點點頭。

他轉身走回牆邊的火炬放到地上。克莉沉默地看著他,眼神平靜而哀傷。他緊靠在她身旁,手臂磨擦著她的肩。

「所有家具用品都藏在這里。」他說道。

「差不多了。還好沒有被火燒毀,我也希望它們能保存得好好的。」

「藏在這里就是連地獄之火也無法靠近。你的祖先是個建築天才。」

「很久以前他在現在的城堡所在建造了防御城牆抵御外敵……大概是第一批基督徒出現在蘇格蘭大陸的時候……然後他把這邊的防御工事拆了,好讓更多的人民躲進來免受敵人侵襲。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現在這里只用來做儲藏用。」

「這些東西都是你在亨利在世時屯積的?」

「亨利才不在金格堡,」她啐道。「他因他國王的命令接收了金格堡。就像你一樣。」

他嘆息,已經開始習慣她的怒氣,也決定現在應該和平共處較好。「約翰和我會把最有用的東西拿上去……像食物、毛毯,還有一些工具等等。」

她點點頭看著自己已經磨損的長袍。「我也要從櫃子里找袍子穿。我希望你幫我把這個帶上去。」她轉身拿起覆在布下一個巨大的有銅弦的東西。「我的克萊沙琪。」

「你的什麼?我不懂蓋爾語。」

「我的豎琴。我是豎琴師,可是距我上一次彈琴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她的手指滑過銅弦,在寂靜中幻化成柔美的銀色音符。

蓋文看著眼前三角形的樂器,刻著華麗花紋的木框邊在燭光下閃閃發亮,絲細的銅弦閃爍如黑金。「我曾听說蘇格蘭的豎琴能彈奏出天籟般的樂章。」他說。

「天和地,靈魂和心,」她虔敬地說。她再次撥弄琴弦,一個美妙的音符瀉出。「你曾听人彈過嗎?」

他搖頭。「不過我母親曾告訴我它的聲音有多美妙,在我小時候她曾哼給我听過。我很希望能听到你彈奏你的克萊沙。」

「克萊沙琪。」她糾正他,並笑了。他亦微笑重復正確發音,「可是我整整一年沒彈了,」她仔細審視著自己的手。「古時當領主不滿豎琴師時,他的懲罰就是剪去樂師的指甲。現在我的指甲又短又丑。」

他執起她的手。「你的手優雅有力。一雙豎琴師的手。」她抬頭瞪著他,仿佛被他的贊美嚇到。「現在,至于其他我們暫時用不到的東西,如床架和桌子等就先放在這里,直到把住的地方騰出來再說。」他看著燭光在她頭上形成的光環。「你把東西藏在這里真是明智之舉。」

「酒和大部分的雜物是原本就放在這里的。其他是我在……離開金格堡前搬下來的。我不想它們那麼浪費被火燒光。」

蓋文揚起濃眉。「燒掉城堡不更是種浪費。」

她把手抽回,傲慢地抬起下顎防御他的攻擊。「是羅勃命令我把金格堡燒了的。他寧願一把火把東西全燒了也不讓英格蘭人利用,不過我不願意把對附近人民有用的東西也燒了。我曾告訴村里的牧師有這麼一個地方,不過他好象沒來這里。」

「也許他們是在等你回來。」

「或許吧!」她突然感到一陣寒冷,身子搖搖欲墜,蓋文趕忙扶住她。

「老天,你一定累壞了。」他扶她坐到牆邊的椅子上,然後靠著她身旁坐下。

「小姐,你的分享救了我們所有人。」他輕聲說著。

「現在你知道這個地方了,你會怎麼做?」

「我向你承諾過,」他低語。「你以為我會不遵守諾言?」

她不確定地聳聳肩。「你是個薩遜納武士。」

「這里不是,你忘了嗎?這里,在這個地方,我只是個男人。」

然後是長長的沉默。他的心在胸腔里沉重的撞擊;他感覺到靠在他手臂上的瘦弱肩膀,他身旁的溫暖軀體。

「你以為我會叫附近的軍隊來把這些東西搬走?」他平靜地問道。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是冒著你可能背叛我的危險帶你來此。」

「克莉……」他嘆息。「我沒有背叛你。當我把你從卡里堡帶出來,我不知道你誤認我是個聖戰天使,或起碼是個蘇格蘭武士,兩種角色都是你的夢想而已。」

她把頭別向一邊。「我並沒有幻想,一如我也不相信你。」

「你至少相信我一些,我想,」他說。「否則你也不會帶我來此。你可以叫朵咪和威廉把你的豎琴拿上去,再拿些燕麥滿足你的胃口。」

克莉哀傷地大笑,然後滿臉肅然。「為了我們大家,我必須帶你來這里。不過別讓英格蘭人把這里的東西帶走,求你。」

他皺著眉頭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亨利和其他英格蘭人真的把你傷得如此之深?因為他們的作為使你無法信任我?」

她掙月兌他站起來轉過身去。「你看看英格蘭人在卡里堡是怎麼對我的!」她怒道,「你也是遵循著國王的命令。」

他站起來。「愛德華王不見得信任我比信任你多。」

她轉身看他,顯然被他的話吸引住。「他懷疑你?為什麼?」

「那是老掉牙的陳年往事了,小姐。現在去找你需要的衣物,我會拿著你的克萊沙琪……是不是這麼念?……回到塔里。你想拿些什麼當晚餐?燕麥,還是豆子?」

「大麥和豆子吧,還有一些洋蔥。這里也有鹽,我們可以拿來煮湯。」

她走過他身邊,他抓住她的手,「克莉,我們不是敵人。」

「我不能肯定。」她低喃。

「可是我確定。」他舉起手撫模她的臉,她轉向他,他的手指沉入她柔軟的發間。滑落她縴細的頸背摩搓著。「我們之間不需要戰斗,小姐。」

她沉默地看著他。他的手往下滑到她肩上。她深深吸口氣。閉上雙眼。

他體內涌起一股沖動要他把她拉進懷里。當他照做時,她並沒有抗議。他的手指輕觸她的喉嚨,她的頭微微後仰,眼楮倏然睜開。

「橫隔在我們之間的仇恨是如此的深,我們被它困住無法月兌身。我累了,我相信你也是。」而他需要慰藉。是的,還要更多,他只是個男人,管他是不是英格蘭人。

克莉疲憊地嘆口氣,一只手覆上他胸前。他知道她該回高塔休息,可是他想在這里,迷失在這觸踫的喜悅里,感受她柔軟的肌膚,她清新的秀發。他在跟隨的浪潮把她擁進懷里,把她當成妻子一樣吻她,她。

他嘆息,輕輕揉搓她的肩,感覺到她逐漸卸下武裝。一股熱氣從他的掌心傳遍全身,他在這里,在這間房里,他再次感受到平靜與祥和。

他低下頭,感覺到她溫暖的氣息拂過他的嘴角。「你要求我只做個男人,在這里。」他低喃。

「是的。」她輕語。「是的。」一團火焰急奔他的鼠蹊,他的心跑步角如鼓鳴,他的手指勾勒著她細致的臉龐。

「你是如此精致。」他嘆道。「像絲和絨。」他把她的身子按向他。「在修道院你生病時我抱過你,你那時是相信我的。」

「那時我覺得安全。」她輕喃。

「那你現在也可以這麼覺得。」他低語,他的唇覆上她的。一陣輕顫竄遍他全身,他輕柔的吻無聲問著。她的唇在他唇下開啟。給了他渴望已久的回答。

他倒抽口氣,把她摟得更緊,深入饑渴地吻著她。他的手指插入她沉厚絲緞般的發里。

他渴望這麼吻她、抱她、她。他感覺到從她身上傳來的生命力。他懷疑他的手在她柔軟的身上會是什麼感覺,當他進入她甜美火熱的體內又是什麼樣的感覺。

她在他唇邊輕喘。她的身子隨著他而移動。她柔軟的胸抵著他,雙手環上他的肩,身子偎向他。

她的動作宛如冷風吹醒他的理智。他差點就迷失在觸踫的喜悅和強烈的需要里而無法自拔。他抵著她的前額,慢慢吐出氣息,試著想冷靜被熱情蒙蔽的心。

「我希望你是蘇格蘭人。」她突然月兌口說出。

「在這里我不是英格蘭人,你擁有我的承諾。」

「可是到城堡後你會記起來的。」

「你如此確定?」他輕問。

她低下頭沒有回答。

「有人來了,」站在牆垣上的約翰眯起眼探頭看看。「四個或五個,從森林走出來。」

「是誰?」蓋文從後面喊著,靠到城牆上用力看向大門,可是沒看到半個人影。

「我還不能確定,」約翰喊著,「可是他們向這邊走來了。」

蓋文走過天井加入約翰。今早他和約翰清理著地上的木材石塊,靠著朵咪、威廉和戰馬的幫忙,把所有的東西堆到角落。朵咪在庭院角落升起火煮湯,威廉則拿著掃帚清掃。

「他們更靠近了!」約翰高喊。

「朵咪……威廉……到塔里去!」蓋文喊道。朵咪點頭抓著威廉回到塔里加入克莉。

「有多少人?是叛軍嗎?」蓋文問道。沒有大門的城堡簡直就是邀請敵人攻擊,他和約翰因而武器從不離身,隨時警覺注意任何動靜。

「叛軍?」約翰再次探頭看看,「他們看起來很瘦小。」

「瘦小?是因為距離很遠的關系吧?」

「現在很近了,」約翰答,「很瘦小。」

蓋文皺著眉提著劍跑到大門,躲在拱形的通道陰影中往下看著底下吊橋通向森林的小路。

他眨眨眼再看一次,三個小孩子從林中走出直往城堡而來。

一個女孩子走在兩個男孩子之前。或許是她比其他兩人都高吧,他覺得她看起來好象是三人中最大的,可能還不滿九歲。男孩子中一個紅發如火,和女孩子差不多年紀;另一個看起來比威廉還小。三個人踏上滿是煤炭的吊橋而來。

蓋文松放在劍鞘上的手,迎向走進城堡的孩子。

女孩子走入天井後停下察看四周,然後她看到門邊站著的蓋文,她把斗篷往後推,露出一張細致的心型臉龐和銀金色的發辮。

他猜想這些孩子一定是把這里當成游樂場了。他希望他們看到英格蘭武士的出現會被嚇跑。

可是穿著簡樸的女孩子似乎一點也不怕他。她走進院里,兩個男孩子跟在她身後,男孩子皺眉瞪著他。女孩子則冷冷地四處探望。

「這里不是給小孩玩的地方,」蓋文輕喊。「回家去。」他走向前。

男孩子們突然拿起小弓伸長手臂,兩只銳利非常的箭被握在小手里直指向他。蓋文的手本能地探上劍,在庭院的另一端,約翰正從城牆上下來。

「你是擁有金格堡的英格蘭武士嗎?」女孩子問道。

「我是。」他說著。「回家去,別再鬧了。」

「你是我們的囚犯。」年紀較大的男孩子喊道。「放下你的武器,薩遜納人。」

「看在老天份上,」蓋文喊。「把弓放下,否則我來幫你。」

弓弦突然勒緊放松,快得蓋文根本無處可閃,短箭射到他腳邊的石頭彈落到地。「小子!」他吼向對他發射弓箭的年幼孩子。「把那東西放下!」

男孩子丟下弓箭退了一步,蓋文走向前,另一個男孩子也馬上放下弓箭跳向旁邊。

「不要動!」他大喊,追著他們兩個。他抓住年幼男孩的斗篷又想抓住另一個時卻失敗了。被他抓住的男孩子瘋狂地對同伴喊著。

「我被抓了!」他大叫。「快跑,你們趕快逃走!」

「安靜點。」蓋文懊惱地說著。約翰已經跑過來了,抓住另一個男孩的肩膀,然後吼著女孩子叫她不準動。

「嗯。蓋文。」約翰慢吞吞地說著。「你曾說過這小孩子都可以佔領這個地方。」

蓋文悶悶地瞪了他一眼;被他抓住的小男孩子正大力扭動著身體。他還得小心避免被他踢到。

「英格蘭狗,我看到你的尾巴了。」男孩子大喊。

「讓他們走,拜托。」女孩子開口。「他們只是想保護我。」

「喔?保護你遠離薩遜納惡魔?」蓋文緊抓著他絕望掙扎的俘虜。

她熱切地點點頭。約翰在旁笑了。「蓋文伯爵或許是個薩遜納人,我可是蘇格蘭人呢。」

「有些蘇格蘭人和英格蘭人做朋友,」年紀較大的男孩子說。「你也是背叛者之一。」

約翰皺起眉頭看著他的小俘虜。「叫我背叛者,嗯?你效忠布羅勃嗎?」

「是的!」年紀最小的男孩子驕傲地挺直肩膀。「我們是他的耳目……」

「別說了!洛比!」女孩子噓道。

「布羅勃的耳目?」約翰問道︰「哈,蓋文伯爵,看來我們抓到了兩個小間諜。」

「或許吧。」蓋文撿起弓箭,嚴肅地看著孩子們。「坐到那里去。告訴我你們來金格堡做什麼。」他領著他們走向石堆。

蓋文看著走在他身旁的女孩。她藍色的眼眸里有著不屬于童稚的憂愁。他困惑地看著她,她很可愛,是個十足的小美人,而且她看起來很眼熟。好象他以前就見過她一樣,可是他知道他沒有。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女孩子抬起頭看他。

「米雅。」她答。「這里曾經是我家,現在全燒光了。」淚水浮現她的眼眶,她倔強地抬起下巴。

「我會重建它的,你母親或父親是原先堡主的僕人嗎?」

她搖搖頭,「我父親是這里的領主,我是傅米雅。我母親呢?」

蓋文驚訝地瞪著她。「你母親?」

她轉身!「噢!媽媽。」她跑向前。「媽媽。」

蓋文看著女孩子飛奔穿過庭院,克莉就靠在主塔的石柱上。她張開臂膀,神情明亮而喜悅。

「米雅!」她高呼。

震驚中的蓋文看著女孩子沖進克莉的懷抱。

XXX

坐在石堆上,蓋文耳邊听著約翰問男孩子的話,心里則不時飄向克莉和女兒消失的塔里。

他知道克莉和亨利已結婚多年,可是他沒想到他們會有孩子。她從沒有提過孩子的事。所以他對此毫不知情,現在了解到自己是女孩子的繼父,他輕輕的搖頭。至今他還難以相信這個事實。

他懊惱地把注意力轉回約翰和男孩子。現在他知道這兩個男孩子是兄弟,他的世界突然充滿了小孩,他幾乎從來沒有和這些小生物相處的經驗,不知自己有沒有本事和他們共處。

「你說羅勃藏在哪里?」約翰在問。

「不在這里。」年紀最小的洛比回答。他堅定地搖頭,尖尖的耳朵像粉紅色的玻璃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我爸爸說布羅勃在北邊的艾爾大敗薩遜納軍隊。」較年長的派克補充。

「他不在金格堡這里。」洛比堅稱,派克用手肘撞撞洛比,兩個孩子一起搖頭,瞪大的眼楮令人起疑。

「你從來沒有看過布羅勃嗎?」蓋文問著,兩個頭再次猛烈搖晃,紅發棕發向後飛揚。

「對著銀色十字架畫十字發誓嗎?說你從來沒有在這附近見過布羅勃?」約翰問。

「對著銀色十字架畫十字發誓喔?」蓋文加上一句。

兩個男孩子看著對方,派克吞著口水。

「在這里呀!」一個聲音喊著。「你們兩個小孩子在這里干嘛?」

蓋文轉身,一個男人站在半垂的吊橋鐵欄下。「我們一定得將門修好。」蓋文輕聲向約翰說著。

男人走向他們。短小精干的他身穿棕色長衫,外面披一件長及大腿的斗篷,手上拿著一個布袋。

蓋文注意到男人前額到耳剃成寬帶修剪整齊的短發。因為他的發型很特別,他認出他是個牧師。男人雙手放在腰際看向蓋文。「你是誰,想對我的小伙子干什麼?」

「他是薩遜納人,爹地!我們現在是他們的俘虜,你得付贖金了!」洛比喊著,坐在原地又蹦又跳。蓋文注意到他們父子三人酷似的面貌,尤其是頭發和尖翹的耳朵。

「你有帶錢來嗎?爹地?」派克問。

「好象我們很有錢似的。現在給我閉嘴。」牧師說著。他轉頭看向蓋文。「他們做了什麼?我希望他們沒向你射弓箭,前幾天他們也想射,幸好我及時阻止。」

「本來我們逮到他們了。」派克喊著。「可是後來他們又把我們抓起來。」

「哈。你們的媽媽正等著抓你們兩個呢。現在馬上回家。米雅呢?」

「和克莉小姐一起,她被關在塔里!然後英格蘭狗就審問我們!」洛比高喊,蓋文低吼一聲,懊惱地用手揉揉頭。

「回去!回去!你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俘虜。」牧師說道。「拿你們的弓去獵些動物做晚餐。還有不要再去射母雞了。它們不是讓你們練習玩的。你媽可不喜歡你們這樣呢。」他舉起手好象要抓向他們的背,可是孩子們咯咯笑著,好象知道那只是個游戲。他們擔心地看了蓋文一眼,抓起弓箭飛快跑離庭院。

牧師轉向蓋文伸出手。「我叫馬弗巨,是聖布萊堂的牧師,離這里大概三里遠,你是愛德華王派來的嗎?」

「我是傅蓋文伯爵。我們是國王派來的。」

「你姓傅!」馬弗巨驚喊。

蓋文點頭示意,「亨利伯爵的佷子,現在是克莉小姐的丈夫,這是我舅舅麥約翰。」

牧師緩緩點頭。「喔。克莉小姐,傅亨利的佷子?你娶了他的遺孀,企圖在金格堡重新駐扎軍隊?」

蓋文點頭。「既然你是教會的人,我可以把你當成同伴嗎?」

弗巨皺眉。「我不比我兒子喜歡英格蘭人多多少,不過你們只有兩個人,而且我兒子說克莉小姐病了,所以我才來這里。」

「你兒子?」蓋文問。

「嗯。你在河邊看過他們兩個。」他驕傲地抬起下巴。「我有八個兒子,其中六個已經成年。你剛看到的是最小的兩個。」

「那些是你的孩子?你有妻子?」蓋文瞪著眼。「你不是牧師嗎?」

「是啊,舊式的塞爾特式教堂。在蓋勒威里的教堂大都遵循塞爾特舊俗。我剪的是愛爾蘭發型。相信你也注意到了。」

約翰看向蓋文。「在蘇格蘭塞爾特人的地上遵循舊習的牧師比比皆是,羅馬教會對他們大皺眉頭是因為他們會結婚。有農場、莊園和關群。他們的兒子可以繼承父親的職位繼續當牧師。」

「很多牧師都已經不遵循舊俗了。」弗巨說道。「我父親是個牧師,祖父也是。可是我八個兒子中只有一個願意當牧師,而現在他也和哥哥一起追隨布羅勃去了。這兩個小的也一心要跟著哥哥們。」他看看四周,「看看這里,金格堡真成了一堆廢墟,是不?」

蓋文點點頭。「是需要些時間,不過這里終究會恢復原貌的。」

「本來還會更糟的。不過那天後來下了一場暴風雨把大火迅速澆熄。」

「你當時在這里?」蓋文問。

「我親眼看到整個事情經過。克莉小姐把她的小孩子托給我妻子。」弗巨眯著眼看蓋文。「你必須馬上修理大門。門的鐵柵都熔掉了,你需要鐵匠來把門修好,你的軍隊可以做的……等他們來了後,對不對?」

蓋文遲疑了一下,不管弗巨是不是牧師,他似乎對布羅勃忠心耿耿,「我不太清楚,」他含糊回答。「海奧利稍後會派軍隊來。」

弗巨的臉一下暗了下來,「海奧利!如果你是他派來的,我和你就不是朋友。」

「我是愛德華王派來的。」蓋文解釋。「我只做我覺得必要的事。海奧利不能命令我。」

「這樣听起來舒服多了。」弗巨皺眉。「你很快就會找到一些對英格蘭人友善的伙伴,很多蓋勒威的蘇格蘭人喜歡你們勝于布羅勃。不過我和我兒子是效忠布羅勃的,這點我得坦白承認,傅蓋文。」

「那是你的自由。」

「不過請讓我們之間保持和平,我不願意看到克莉小姐受任何傷害。」

「她不會的。我向你保證。現在,牧師,你能幫我找些工人來整建這里嗎?」

弗巨看了蓋文好一會兒,然後搔搔眉毛。「我相信你。至于工人,我是可以找鐵匠還有工人來幫你搬石頭鋸木頭,如果你有麥子和肉做報酬的話。」

蓋文揚起眉,然後清清喉嚨。

「或是乳酪?」弗巨探測,「麥酒?」

「錢幣。」蓋文說。「我付他們工錢,木匠一天六便士。水泥匠十二便士。」

「嗯,好吧,錢幣。」弗巨低語。「春天來時他們可以去市集里買東西。不過在冬天里食物和牲口會更受歡迎。我會放消息出去,人們就會來要工作。到時你可別把他們當成蘇格蘭叛軍用箭亂射。」

蓋文忍著笑,覺得自己像是被責怪亂放箭射雞的小孩子。「我們該放下所有歧見共同修復城堡。」

「很好。現在我想去看看克莉小姐。」弗巨拿起手上的袋子。「我兒子說她病了,我妻子要我帶些雞蛋和乳酪來。」

「她是病了,還差點病死,不過她現在已經好了。」

「感謝上帝,從她離開後茉拉和我就沒听過她的消息,她怎麼會嫁給另一個薩遜納人?」

「說來話長,牧師。」約翰說。「去問克莉小姐本人。」

弗巨看了約翰許久,「你是蘇格蘭人。姓麥,麥凱拉家的人,是嗎?高貴的氏族。你怎麼會和英格蘭人在一起。」

「我和我外甥蓋文在法國已經十年了。」約翰回答。「在那之前,我大半的時間都待在聖地。」

弗巨看著蓋文。「外甥?你有蘇格蘭血統嗎?」

「我母親是帕思索的麥凱拉家族的一員。」蓋文答。

「哇!你只是一半的薩遜納人。」弗巨興奮地對蓋文微笑。「我可以去看克莉小姐了嗎?」

「請。」蓋文領著弗巨走向塔里。「告訴我,牧師,你了解布羅勃多少?」

「就像一般人知道的一樣多,幾星期前他到蓋勒威來,集結一群人對抗英格蘭軍。他帶了一小群人擊退三百名英格蘭軍,奪下特貝尼城堡。傅亨利根本就在堡內發抖。好好看著你的城堡。傅蓋文,你的城堡連大門都沒有。」

「布羅勃現在在哪里?」

弗巨笑了,「只有日夜和他在一起的人才知道他的行蹤,我兒子甚至連我都不透露。」

蓋文嘆了一口氣點點頭,他沒有真的期望牧師會告訴他布羅勃在哪里,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想知道。

XXXX

當蓋文和弗巨進入溫暖的塔內,克莉坐在地上,手環著米雅對朵咪與威廉說話。

克莉在他們進來時抬起頭,「弗巨!」她喊道。「謝謝你照顧她。」

「願上帝與你同在,克莉小姐。」弗巨跑到她身旁。「你瘦得像根蘆草一樣。你丈夫,站在那邊那個,說你不久前曾病得快死掉。」

「我現在沒事了。」她看向蓋文,眼眸閃亮,雙頰泛紅,她穿著從地下儲藏室拿出來的長袍,襯出她燦爛的眼眸和雪白的肌膚,白色的輕紗包住她的短發。她披了一件紫紅色的斗篷,滾著黑毛的襯邊和她閃耀的黑發相輝映。

蓋文瞪著她,深色色調令她更形艷麗,她看起來像是被裹在漫天霞光里。他深吸口氣,提醒自己既然以前從沒偏好吟誦詩句,現在也沒必要開始。

「這里有蛋和乳酪。」弗巨把袋子遞過去。

「乳酪!」克莉興奮地打開袋子。

「茉拉準備的。伊安和唐諾說他們看到你,說你病了。」

「我現在好多了。」她拿一塊乳酪。

「上帝一直照顧著你,我們都很高興。」弗巨說著,她點頭,又看了蓋文一眼,「不過他並沒有讓你遠離薩遜納人。」弗巨在她向旁坐下,克莉滿臉羞紅,又輕輕瞥了蓋文一眼,靠在門邊的蓋文揚眉,只讓克莉看到。

她清清喉嚨踫踫米雅的肩。「傅蓋文,這是米雅,我女兒。」

米雅看看他,然後看回她母親。「這是你的新丈夫。」

克莉點頭,「是的,你的繼父。」米雅睜大眼楮看著他。他再次覺得她的臉很熟悉。可是他想不起來在哪里看過,他向孩子點頭微笑,在女孩子的注視下突然覺得有點窘,然後女孩子笑了。

「你要不要吃乳酪?」米雅推他。

「謝謝你。」蓋文走向前接過小女孩子遞給他的一小塊乳酪。他站在那里咬了一會兒,每個人都看著他。

他清清喉嚨。「你們好好敘敘舊吧。」他低頭示意後離去。

XXX

「另一個薩遜納人。」弗巨搖頭。

「弗巨,你再說一次我就要尖叫了!」克莉說著,他們開始坐在火堆前用蓋爾語交談。在另一邊的角落里朵咪對著威廉及米雅說話,吃完飯的兩個孩子裹在毯子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我真是很驚訝。」弗巨道。「幾個月前你騎馬逃離英格蘭人,現在你卻和……」

「我沒有選擇。」克莉又撕了另一塊乳酪放進口中,「蓋文在我病重時娶了我,把我從死神手中救回來,是他把我救出卡里堡。」

「用鐵籠關人真是太不人道了,就像是愛德華的作風。不過既然傅蓋文救你出來,那他一定有副好心腸,他母親是帕思索的麥凱拉家的人,他體內流著優秀的塞爾特人的血。」

「他曾說過他的母親是蘇格蘭人,可是我對他不很了解。」

「多認識他一些對你不是更好?」

「或許吧!」她承認。「告訴我表兄弟們的情況。」

「羅勃王和他的兄弟嗎?喔,伊安和唐諾見過羅勃。」他低語,瞟了朵咪一眼。

「朵咪不懂蓋爾語。」克莉向他解釋。

弗巨點頭才繼續。「布羅勃躲在這附近的山丘上已經一個多禮拜了。他和從去年夏天就和他在一起的士兵們躲在叢林里。他需要更多的武器、食物和人手。我最大的兒子和他在一起。伊安和唐諾很快也會加入。」

「羅勃的兄弟呢?」湯瑪、愛德華和亞歷山大呢?她抿緊下唇,黯然神傷。「你知道尼爾在基魯米被捉了,然後在百維克被吊死?」

「我听說了。和羅勃在一起的有他的大哥愛德華、鄧詹姆、連雷爾納斯公爵。」他輕踫她的手。「不過兩星期前湯瑪和亞歷山大在萊安灣登陸時被捉。」他頓了一下。「有很多調人和愛爾蘭游擊隊和他們一起,很多人被殺了或淹死了。」

她擔心地看著他。「我表弟怎麼樣了?」

弗巨嘆息。「湯瑪和亞歷山大都處死了,我很抱歉,克莉。」

她低下頭逼回涌上眼眶的淚水。「布湯瑪幫我從金格堡月兌逃。噢,天啊,弗巨。羅勃四個兄弟有三個命喪英格蘭人之手。」她還記得小時候和他們一起玩耍的日子。她傷心得直搖頭。

「我兒子說羅勃在听到萊安灣事件後悲痛不已,他甚至提到想放棄當蘇格蘭領袖的話,他說讓兄弟為他死而換取來的勝利代價太高了。克莉,你一定得讓他知道他的皇後、女兒和其他女眷都還活著的消息,即使她們都還在英格蘭人手里。自從你們九月被捕後,他就再沒有听過你們的消息了。」

她點頭。「皇後單獨被關起來,她女兒和妹妹可莉在修道院里,他姊姊可麗和布翰女伯爵則分別被關在羅斯伯格和百維克和我一樣的籠子里。不過至少就我所知的,她們都還好。弗巨……幫助我,我想和羅勃見面,我想親口告訴他她們都很安全。」

弗巨皺眉,「也許在他回金格堡附近時你可以和他踫面,可是……」

「在森林里踫個面應該很安全的。叫伊安幫我安排一下。」

「或許你還可以告訴他有關英格蘭人的計劃,畢竟你有個英格蘭丈夫。」

克莉因他的建議瞪大了眼。「我只是想警告羅勃英格蘭人正在此集結兵力要捉他。可是當間諜……」她皺眉。「我對英格蘭人的計劃一無所知。」

弗巨聳聳肩。「隨時豎起耳朵吧,傅蓋文會有訪客的。你將會為你的國王奉獻心力。」

她遲疑。「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再那麼做。」

弗巨嘆道︰「你喜歡現在這個英格蘭丈夫,遠比上一個喜歡,對吧?」

她羞紅臉,把臉轉向一邊。

「他看起來是個明白事理的人,不過他終究是薩遜納人,我們一定得提高警覺,順著你的心去做。不過就像我告訴村民一樣,如果在聖地和薩遜納惡魔戰斗不算犯罪,那我們對抗英格蘭人的侵略也不是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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