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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 序幕

一八O二年英格蘭

參加婚禮的賓客大動干戈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羅歐利男爵當然把每一項預防措施都做了,因為喬治國王所選擇的婚禮舉行場所正是他的城堡。在英王到達之前,他必須扮演主人的角色。雖然這是一個極不討好的職責,但是這是英王親自下達的命令,所以一向忠誠又服從的羅歐利男爵立刻照辦。溫家和聖詹姆斯的魏家雙方都曾激烈抗議國王的決定;但國王仍堅持己見。羅男爵明白國王發出這項命令的原因,因為羅男爵很不幸的正巧是全英格蘭唯一跟新娘和新郎雙方家族仍有來往的人。

這個事實並不會讓男爵得意太久,他相信自己的風光時日所剩無幾。婚禮將在中立者的土地上舉行,而國王確信雙方的賓客都會安分守己。但是羅歐利知道事情不會這ど簡單。在他四周的男人全都蓄勢待發。只要說錯一個字,甚至是一個全無威脅之意的舉動,都會引起一場浴血大戰。上帝知道他們是多ど渴望地殺死對方,而這種渴望完全表現在他們的神情上。

主教穿著主持儀式的白色禮服,坐在兩家族中間的高背椅上。溫家在主教左邊,魏家的戰士則站在右邊。主教的雙眼直視前方,不向左看,也不向右看。他以指頭敲著木椅的扶手,藉以打發時間。他的神情看起來就象剛吞下一大堆餿掉的魚,不時地發出高音的嘆息,好象是一匹老馬病弱的嘶鳴聲。

羅歐利絕望地搖搖頭。他知道當麻煩真的發生時,主教根本幫不了他的忙。新娘和新郎已分別在樓上的房間內等待。只要英王一到,他們就必須被引導或被——硬拉到大廳。願上帝保佑他們兩人,因為當那一刻到來時,地獄的大門真的會全部敞開。

這真的糟糕的一天。男爵甚至必須在大廳的四周,安排他自己的分遣隊和英王的騎士隊駐守,作為額外的嚇阻武力。這種在婚禮上布置軍隊實屬前所未聞,而婚禮上的賓客個個武裝打扮更是前所未見。溫家的人全都因為滿滿一身的武器而舉步維艱。他們這種無禮的表現是可恥的,而他們的忠誠更值得懷疑。然而,羅歐利並不責怪他們。盲目地服從確是一大挑戰,畢竟他們的國王實在跟鴨子一樣地愚蠢。

英格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國王早就瘋了,只是沒有人敢說出這個事實。這場即將舉行的婚禮便是一個證據。英王告訴羅歐利,他決定使國土上的子民全都和睦相處。男爵則絞盡腦汁亦無法回答英王幼稚的期盼。

不管喬治有多ど瘋狂,他畢竟是他們的國王,這些該死的賓客至少該表現出起碼的尊敬。然而,他們存心激怒人,行止卻令人難以忍受。溫家兩位叔父輩男士以渴望流血的明顯神情把玩著劍柄,聖詹姆斯的戰士立刻注意到這個挑釁的舉動,並且整齊劃一地踏前一步。魏家的戰士並沒有踫武器;事實上,大部分的戰士都沒有攜帶武器,甚至還面露笑意。羅歐利認為他們整齊的舉止已經說明了一切。

溫家的人數是魏家的六倍,但是溫家並沒有佔多磊的便宜,因為聖詹姆斯魏家的戰士向來以殘酷聞名。他們膽大妄為的行徑早已人人耳聞。他們會因為別人瞥他們一眼而剜出那個人的眼珠子,也會只因為想听某人哀嚎而踢他的胯下。至于他們如何對付他們的敵人,那也只有天曉得了。

中庭傳來的喧鬧聲轉移了羅歐利的注意力。英王的私人助理、表情嚴肅的藍修格爵士已經沖上樓梯了。他穿著喜慶的禮服,但是紅色的襪子和白色的長袍卻使他看起來更加矮胖。他們兩人匆匆地擁抱了對方,然後藍修格後退一步,以沙啞的聲音說道︰「我先行趕來,陛下在幾分鐘之後就到。」

「謝天謝地!」羅歐利如釋重負地答到。他掏出亞麻手帕,拭了拭額頭上的汗珠。藍修格瞥了羅歐利身後一眼,然後搖搖頭。「你的大廳好象墓地一樣地岑寂可怕,」他低聲說道。「賓客還盡興吧?」

羅歐利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他。「盡興?修格,只有殺人才能讓這些野蠻人盡興。」

「看來你的幽默感正幫你度過這可怕的時刻。」他的朋友答道。

「我不是在開玩笑,」男爵哼聲說道。「等你明白整個情況你也會笑不出來,修格。溫家帶來的是武器,而不是結婚禮物,我的朋友。」當他看見他的朋友不相信地搖頭時,他沖口說道︰「這是真的。我試著說服他們把武器放在外面,但是他們根本不听。他們完全沒有慶賀婚禮的心情。」

「等著瞧吧,」修格低聲道。「陛下的親衛隊會讓他們卸除武裝。我絕不允許陛下走進這種充滿威脅的大廳。這是一個婚禮,不是戰場。」

修格果然實踐了他的話。溫家的人斗不過這個憤怒的英王助理,只好放下武器,並且堆放在大廳的角落。修格的命令是在四十名皇家衛隊包圍賓客的情況下執行的。連詹家那一方的惡漢也交出了武器,不過那也是在修格命令皇家衛隊搭箭上弓的情況下完成的。如果我能活著把今天的事告訴別人,也沒有人會相信我的話,羅歐利在心中想道。喬治國王將不知道他們為了維護他的安全,下了多少的工夫。

當英王走進大廳時,皇家衛隊立刻放下手中的弓箭。不過他們的箭仍然搭在弓上,以防突發事件發生。

主教自椅子上站起來,正式地對英王行禮,然後示意英王就座。英王的兩位律師手拿文件,尾隨在國王身後。羅歐利等國王坐定之後,才急忙上前,跪在英王面前。他大聲地說出忠誠的誓詞,希望他的一番言辭能讓那些賓客自覺慚愧。

英王傾身向前,一雙大手放在膝上。「你的忠誠讓你的國王十分高興,羅男爵。我是愛國的英王,位于所有人之上,是不是?」

羅歐利早就準備好應對之辭。英王在好幾年前就自稱「愛國的英王」,而且他希望在任何時候都能听見肯定的回答。

「是的,我的陛下,你是愛國的英王,位于所有人之上。」

「好孩子。」英王輕聲說道,並且伸手輕拍男爵微禿的頭頂。男爵困窘地滿臉通紅。國王陛下對待他的方式就象是對一個小侍從。

「起來吧,男爵,幫我監督今天這個重要的場合。」英王命令道。

羅歐利立刻服從命令。當他得以近看他的國王時,他強迫自己不要露出任何表情。喬治國王年輕時是一個英俊的青年,但是歲月不饒人,他的下顎變得肥胖,皺紋加深,眼楮下浮現出眼袋。他戴了一頂全白的假發,兩側的假發卷起。純白的假發使他的膚色看起來更加蒼白。英王以天真的期盼笑容望著他的臣子,羅男爵立刻報以微笑。在國王的神情中有著太多的仁慈和真誠。男爵突然十分憤怒。在英王因病而變得神志恍惚之前,他是一個能干、英勇的國王。他對待臣下的態度就象是父親對待孩子一樣地慈愛。他應該獲得更好的回報,不該有今天的結果。

男爵走到國王身旁,然後轉身看著人群。當他下達命令時,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跪下!」

大家全都跪下。

修格以驚愕的神情看著羅歐利。他顯然不知道他的朋友會這ど有魄力。羅歐利本人也是此刻才明白自己有這份魄力。英王對大伙一致的忠誠舉動十分滿意,這是他最重視的。「男爵?」他望向羅歐利的方向。「去帶新娘和新郎來。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有很多事。」

羅歐利向英王敬了個禮之後,英王才轉頭看著藍爵士。「女士們都到哪兒去了?我敢說我根本沒看見任何一位女士。這是為什ど,藍爵士?」

勇士們沒帶女人前來是因為他們為戰而來,並非為了慶賀婚禮。然而,藍修格並不想對國王說出真相。誠實以告只會傷害國王溫和的心。

「是的,我愛國的英王,」藍爵士說道。「我也注意到現場缺少了女士的芳蹤。」

「這是為什ど?」國王堅持問道。

藍修格絞盡腦汁地想著所有合理的解釋。最後,他才絕望地向他的朋友求救。「你知道原因嗎,羅男爵?」

男爵剛走到門口。他听見了朋友驚慌的語氣,立刻轉身。「這趟旅程對……縴弱的女士而言,恐怕太艱辛了。」他解釋道。

他的話差點讓他自己噎著。這番謊話實在離譜,因為見過溫家女性的人們都知道她們象胡狼,根本談不上縴弱。幸好喬治王的記憶大不如前。他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了這個解釋。男爵轉頭瞪視著溫家的人,是他們害他說了謊。接著,他繼續前往執行他的使命。

首先應他的傳喚而來的是新郎。當高瘦的聖詹姆斯侯爵走進大廳時,賓客紛紛為他讓開一條寬闊的通路。

新郎走進大廳的神態就象是一位準備視察臣下的偉大戰士。如果他能表現得親切些,羅歐利會認為他是年輕自負的成吉思汗。但是侯爵一點也不可親;他有一頭紅褐色的頭發和一對澄澈的綠色眼眸;他的臉龐瘦削、稜角分明;高挺的鼻梁在一次戰勝的打斗中被打斷了,使得原本俊美的側面增加了粗獷的線條。

他的家人稱呼他納山,是全國最年輕的貴族之一,剛滿十四歲。他的父親是實力雄厚的魏克菲公爵。此時,公爵正在海外為他的國家執行一項重要任務,所以無法參加兒子的婚禮。事實上,公爵根本不曉得他兒子要結婚這件事。男爵知道,當公爵知悉這個消息之後,一定會勃然大怒。即使在平常的情況下,公爵已經是一個最難相處的人;而當他被惹火的時候,他會象撒旦一樣地令人膽寒。大家都知道他的殘酷遠甚過所有聖詹姆斯親族加起來的力量。羅歐利猜想這或許也就是他們全都尊敬他的原因。

雖然羅歐利完全不喜歡公爵,但是他卻無法不喜歡納山。他跟納山相處過幾次,注意到納山在每一次的場合都會先聆听其它人的意見,然後再以他認為最恰當的方式去處理事情。沒錯,他是只有十四歲,但是他卻已經是自己的主人。羅歐利尊敬他,卻也為他感覺到些許的難過,因為他們相處了很多次,但是羅歐利卻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笑容。羅歐利覺得這是一大遺憾。

聖詹姆斯一族的人從未以「納山」來稱呼他,只叫他「孩子」,因為在族人的眼中,他仍然有待證明自己的價值。他必須先通過考驗。從他的體格看來,他們相信他是一位天生的領導者,而且希望他能超越每個人的期望,養成魏家一族特有的殘酷性格。畢竟,他是公爵的兒子,將來勢必有許多重擔會落在他肩上。

年輕侯爵的雙眼直視英王,大步地走到國王面前。男爵仔細地注視著他,他知道納山的叔父們告誡過他,除非國王下令,否則不要向他下跪。

然而,納山卻不理會叔父們的告誡他單膝下跪,低頭以堅定的語氣說出他對英王的忠誠誓言。當國王問及他是否為愛國的英王時,男孩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使他的神情緩和了些。

「是的,我的君王,」納山答道。「你是我愛國的英王。」

羅歐利對侯爵的敬仰之心頓時增加了十倍。從英王的笑容中他看出國王亦十分高興。但是納山的親戚卻十分不悅,個個橫眉豎目,似乎隨時都可能發作。溫家的人則樂極了,紛紛發出歡喜的呼聲。

納山突然迅速地站起來,轉身瞪視著溫家的人,臉上的神情象霧一樣地冰冷,似乎想要凍結他們的傲慢無禮。等到大部分溫家的人都僵硬地低頭看著地板時,納山才轉身面對英王。聖詹姆斯的男人這時又發出贊許的聲音。

男孩並不理會族人反應。他雙腿分開而立,雙手放在身後,直視前方,臉上露出厭煩的神情。

羅男爵直接走到納山面前,對他點了點頭。他要納山知道他對他的表現十分高興。

納山迅速地朝男爵點了頭,作為回答。男爵隱藏住笑意。這個男孩的自負溫暖了他的心。他站在所有族人之前,無視于可能產生的可怕後果,做了正確的選擇。羅男爵覺得自己象是一位驕傲的父親——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反應,因為男爵一直沒有成家,根本沒有孩子。他不知納山臉上的厭煩面具是否能一直持續到婚禮結束。他心中想著這個問題,一面動身去接新娘。

當他走到樓上時,听見了新娘的哭聲,接著是一個男人憤怒的吼叫聲。男爵敲了兩次門,新娘的父親溫伯爵才來開門。伯爵的臉象烈陽一樣的紅。

「你總算來了。」伯爵怒吼道。

「陛下遲了些。」男爵答道。

伯爵突然點頭。「進來吧,男爵,幫我弄她下樓。她正在使性子。」

伯爵的語氣中有著太多的驚訝,使得男爵幾乎笑了出來。「我听說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會使些小性子。」

「我從沒听說過,」伯爵抱怨道。「沒錯,這是我第一次跟莎娜單獨相處看來她甚至不知道我是誰,」他補充說道︰「我當然告訴了她我是誰,但是你會發現她根本沒心情听任何事。我實在不知道她會這樣難纏。」

羅男爵無法掩飾他的吃驚。「哈瑞,」他叫了伯爵的名字。「我記得你還有兩個女兒,而且她們的年紀都比莎娜大。我不明白你怎ど會——」

伯爵沒等他說完。「我從來不必跟她們單獨相處。」他抱怨道。

羅歐利覺得他的話真是驚人。他搖了搖頭,跟著伯爵走進房間。一進房間,他立刻看見了新娘。她坐在窗下的座位邊緣,望著窗外。

當她看見男爵時,立刻停止了哭泣。羅歐利覺得她是他這輩子見過最迷人的新娘了。在她天使般的臉龐兩側垂著凌亂的金色鬈發。她的頭上戴著一頂鮮花編成的花冠;可愛的鼻梁上有一些雀斑。淚水沾濕了她的雙頰,棕色的眸中一片愁雲慘霧。

她穿了一件純白色的長袍,腰際和長裙邊緣瓖滾著蕾絲花邊。當她站起來時,刺繡的腰帶垂到了地上。

她的父親大聲地咒罵了一聲。

「我們該下樓了,莎娜。」她父親命令道。

「不要!」

伯爵的怒吼聲回蕩在室內。「你膽敢這ど折騰我,回去之後,我會讓你後悔,小姐。我要好好地修理你。我說到做到,你等著瞧!」

男爵懷疑莎娜是否了解伯爵的意思。

她以反抗的神情瞪著她父親,然後大聲地打個呵欠,再度坐了下來。

「哈瑞,對你女兒大吼大叫根本無濟于事。」男爵說道。

「那ど我就好好地揍她一頓。」伯爵怒道。他威脅地踏前一步,舉起了拳頭。

羅男爵擋在伯爵前面。「你不能打她。」他的語氣含著一絲怒氣。

「她是我的女兒,」伯爵咆哮著。「我會用各種方法來讓她合作。」

「你現在是我的客人,哈瑞,」男爵答道。他知道自己也快吼叫了,于是他立刻降低音量。「讓我試試。」

羅歐利轉向新娘。他注意到她對她父親的怒火根本無動于衷。她再度大聲地打個呵欠。「莎娜,只要一點點的時間,這些事情就會結束了。」男爵說道。他蹲跪在她面前,露出了微笑,然後溫和地拉她站起來。他一面輕聲地說些贊美的話,一面將她的腰帶重新系好。她又打了個呵欠。

看樣子,新娘需要的是午睡。她讓男爵拉著她走了幾步,然後突然掙月兌他的手,跑回窗邊的座位前,拿起了一條比她的體形大三倍的舊毯子。

接著,她急忙走回男爵身邊。握住他的手。披在她肩上的毯子垂在她身後的地板上。毯子的邊緣安全地包裹在她的鼻子下方。

她父親想拿走毯子。

莎娜開始大叫,她父親則開始罵人。男爵覺得一陣頭痛。「看在上帝的分上,哈瑞,讓她披著她的毯子。」

「不行,」伯爵叫道。「那太礙眼了,我不準!」

「到了大廳時再拿下來。」男爵命令道。

伯爵屈服了。他狠狠地瞪女兒一眼,然後走到男爵前面,引導他們下樓。羅歐利發現自己希望莎娜是他的女兒。當她抬頭看他,臉上露出依賴的笑容時,他很想將她抱在懷中。當他們走到大廳前,她的父親再度想取走她的毯子時,她變得更加激動。

當納山听見入口處傳來的聲音時,他轉過身子,雙眸因為驚訝而睜大。事實上,他很難相信眼前看見的一切,因為他相信只要父親一回來,就會退了這件婚事。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在看見新娘的時候,更是驚愕不已。

他的新娘是個潑辣的女孩。納山無法再繼續維持厭煩的神情。溫伯爵的吼聲比他女兒的叫聲還大,但是他的女兒卻十分頑固。她以雙臂抱住她父親的腿,奮力地想擰下他膝上的肉。

納山笑了,他的族人也笑了。他們的笑聲洋溢在大廳內。站在另一邊的溫家一族則完全嚇呆了。他們那位不發一語的族長已經將他的女兒拉開,卻又繼續另一場毯子爭奪戰。不過,他並沒有贏得這場戰爭。

羅男爵失去了最後一絲耐性。他一把抱起新娘,自伯爵手中拉回毯子,然後走向納山。接著,他把新娘和那條毯子塞進了納山的懷中。

不是抱住她就是讓她掉下去。正當納山決定該如何做時,莎娜看見她父親正朝她而來。她迅速以雙臂摟住納山的脖子緊緊地抱著他。

莎娜望著納山肩後,以確定她父親不會來抓她。當她確定自己安全了之後才轉頭,專心地看著眼前抱著她的陌生人。她看了他好長一段時間。

新郎站得象矛一樣地直挺,額頭全是汗。他可以感覺到她正望著他的臉,但是他卻不敢轉頭看她。也許她會決定咬他一口,讓他手足無措。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接受一切由她所引起的困窘。畢竟,他算是成人了,而她只是個孩子。

納山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國王,直到莎娜伸手踫了他的臉頰,他才終于轉身看著她。她擁有一對他所見過最深邃的棕色眸子。「爸爸要打我。」她扮著鬼臉說道。

他並沒有回答,莎娜看他看累了,眼皮幾乎合上。當她突然趴在他的肩上時,他全身更加僵硬了起來。她的臉貼著他的脖子。

「別讓爸爸打我。」她喃喃說道。

「我不會讓他打你。」他答道。

突然之間,他成了她的保護者。納山再也無法裝出厭煩的神態,他輕搖著他的新娘,並且放松了緊繃的肌肉。

在長途的車程和剛才的爭奪之後,莎娜累壞了。她來回地磨擦著包裹在她鼻子下的毯子,接著,她迅速沉沉睡去。她的口水流在他的脖子上。

一直到律師開始朗讀這樁婚姻的各項條件時,新郎才知道她的實際年齡。

他的新娘只有四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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