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誘女伯爵 第五章
美麗的一天已經破曉,用過簡單的早餐之後包括黛麗和愛維在內的一行人再度啟程,對黛麗而言下半段的旅程就熟悉多了。雷瀚所在的中部,鄉間很快地變成坡度徐緩的小丘陵,黛麗從馬車的窗戶往外看,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看!愛維。」她指著經過的牧草地上頭有許多放牧的牛只,「這些小牛很可愛,不是嗎?」在牛群超出視野範圍以前,她至少數了三十頭牛,「我已經等不及到雷瀚了,我們已經走了那麼久了。」
「是走了很久。」愛維同意著,「但是和一年沒見面的家人比起來就不算什麼了。」
「今晚你可以回到他們住的農舍給他們一個驚喜,他們會很高興見到你的。」
「是啊,我媽媽病很久了,我一直擔心再也見不到她了呢!」
「那麼你就更應該回去了,今晚你就留在家里陪他們吧!」
愛維給她一個充滿疑問的眼神。「真的。」
黛麗鼓勵她,「野餐盒里還有足夠的食物當晚餐,或許能夠當兩頓晚餐呢!」
「等我們到達雷瀚再說好了。」
黛麗笑著點頭,「你沒有很多時間作決定了,大門就在下一個山丘上了。」
她說得沒錯,當馬車到達山丘的頂端後,雷瀚的入口赫然出現在眼前,這時彼得敲了敲馬車頂。
「小姐,大門關著,還有別的入口嗎?」
「繼續走然後左轉。」黛麗指示著,「我們可以走平常佃農使用的路,大概兩英里遠。」
「好的。」彼得爽然地回答著。
黛麗注視著大門上的粗鏈條,雷瀚的入口看起來竟然這麼冷漠,一點也不像她所熟悉的雷瀚,她從未見過這道門鎖著,像是要阻絕外人一般。憂慮使她的胃部一陣抽搐,它變了很多嗎?如果查德擁有它,他會不會不愛惜它而任其腐朽?她不敢相信這些字眼會在雷瀚出現。自從她去年離開以後,這房子變得生疏,少了許多她成長時熟悉的東西,一年內能發生什麼大事呢?不過憂慮依舊盤據她的心中,久久無法散去。
馬車出現在平時是佃農使用的道路上,經過的小村落並沒有什麼改變。佃農平時使用的路和她記憶中的一樣,方整的田里種著周密的農作物,不遠的角落還有幾間屋頂鋪設茅草的房舍,夾雜著濃密的灌木和山渣樹、野薔薇。
他們很快的經過三個雷瀚的大馬房,不過它們非常安靜,里頭沒有一點生命。
黛麗凝視著空馬房,直到馬車轉變方向開始登上通往主屋的山坡,她很快地知道圍繞著主屋有半英里或者更遠的草原到了,黛麗敲敲馬車頂以吸引彼得的注意力。
「可以請你停下來嗎?」她叫著。
「小姐,有什麼問題嗎?」
「可以請你暫時停下來嗎,彼得?」
她可以感覺到馬車的速度變慢了,而車輪也漸漸停止轉動,奈斯出現在車門的前面,「為什麼你要停車呢,小姐?我們就要抵達主屋了。」
「我知道,」黛麗露出溫和的笑容告訴他,「我想從這里開始用走的。」
奈斯以責備的眼神看她,「彼得說還有將近一英里的路程。」
「沒關系,我想走路。」看到愛維並沒有意見,奈斯拉下踏板,撬扶女主人步出馬車,「我會看著你以確定你不會再瘋狂的奔跑。」他補充說道,清楚地想起日前發生的事。
「不會有事的,」黛麗向他保證,「我現在已經回到家了。」
揮手告別他們,黛麗看到馬車在碎石路上激起的煙塵。走進高至臀部的草原,黛麗用手指拂過草穗,看草睫在她的觸踫之下慢慢傾斜,空氣聞起來是多麼芳香啊!在倫敦待了數個月,這兒的空氣真令人懷念。深深吸一口氣到肺部,她覺得過去這一年來的重擔開始消散,她扯掉固定頭發的夾子,搖松那一頭精心設計的發型,覺得自己像個月兌離樊籠的年輕小女孩,月兌掉鞋襪,將自己丟入草叢中,她沿著草根轉動腳趾,感覺腳底下泥土的濕冷,然後意猶未盡地站起來,將襪子卷進鞋里,開始朝主屋走去。
她喜歡在草原里散步,注意視線內每一個她熟悉的地標,現在她來到以前用鐮刀整理修剪的草坪,注意到圍繞在主屋周圍草地旁的樹木灌木。然而令她失望的是用鐮刀修剪整理的草坪早已不復存在,沒有人去修剪它。佃農們在他們的小塊土地上耕作,然而沒有理由,也沒有費用可以請他們來修剪。
曾經雷瀚是如此的美麗,但是現在的它讓黛麗心痛,她不希望看到它沒有被好好整理。轉過一個彎,房子就在眼前,成對的灰石,古老的常春藤在微風中輕輕的搖著,連接著房子的重要入口。粉紅色的玫瑰依附在拱形窗戶上,使得愛奧尼亞式組石柱支撐的門廊變得陰暗,這就是雷瀚!
這是她家,卻也不是。它看起來很老,像是駝著背,一年內老了十歲似的,破舊而不體面,不再是昔日令人贊嘆的莊園了。她想哭、想流眼淚,但是她懷疑自己會那麼做,她知道為什麼。查德說過的話全涌上心頭,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他來過嗎?他看過雷瀚?她不明白,為什麼像雷瀚這麼美好的地方竟會迅速變為黯淡的陰影?
她的視線越過屋子延伸至後面絕佳的風景,周圍有長長的山脊、樹林、田野和未經耕作的牧草地,當黛麗緩緩地眺望四周,從屋子下方延伸至南北視力所能及之處,她想,這就是雷瀚,土地和空氣、牧場和田野、湖泊和池塘,它不只是間屋子或草原,它是如此地多。
黛麗的決心增強了,下巴倔強地朝向天空,失去的可以再找回來,現在休耕的可以再開始耕作,她不會讓她的家毀滅,一定可以的。
「小姐?」熟悉的聲音從黛麗背後傳了過來,轉過身,她發現伯特就站在她身後的車道上,穿著及膝的棕色馬褲和曾經合腳而現在磨壞了的同色靴子,「小姐,你在這里做什麼?你要回來為什麼不先通知一聲呢?」
「因為那樣做太費時間了,但是伯特,」她說著,同時興奮得幾乎要跳了起來,「我回來了,而且要留在這里。」
「留在這里?怎麼可能?你父親的律師找到被藏起來而你父母不知道的錢嗎?」看著黛麗氣餒的臉,伯特閉上嘴巴,「很抱歉,小姐,但是沒有什麼好事可以說的。過去這一年來形勢變得有點艱難,這多少和佃農們被要求繳錢給你有關。」
「繳錢給我?」黛麗疑惑地皺起眉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是要求每個佃農繳五個金幣給你,一年兩次嗎?」伯特認真地解釋著。
黛麗不敢相信地看著伯特。
「我沒有要求任何款項,伯特!為什麼?我無法提供佃農在莊園工作已經免糟糕了,我從來沒有要求他們繳錢給我。」
伯特原本沉重的臉轉變為生氣地皺眉,「那麼就是那個要命的律師干的。我告訴過他,我不相信你會對我們做出這種事來,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的,小姐。可是他一直強調你在倫敦生活需要用錢,還說你幾乎無法生活,所以佃農們和我自己都繳了錢,我們不想讓你遭受更多你已經經歷過的情況。」
「伯特,去年夏天的燕麥和小麥等作物的收成賺了多少錢?」
伯特聳聳肩,「正確的數字我不記得了,但是大約是一千兩百英鎊左右。」
憤怒的黛麗必須咬緊牙關,以免自己用伯特描述過最難听的話破口大罵,「看來我們的潘先生已經把牛乳提煉成乳脂了,這麼說,伯特,我笨得相信他會為我和你們爭取最大的利益。」黛麗詳細敘述她昨天在潘華特的辦公室里找到的線索——新油漆的辦公室和他桌前的新椅子,甚至連他家里黑色的木飾條都重新漆過了。絕不,她提醒自己,她絕對不會再相信任何人,「算了,別記在心上了。」黛麗靠近車道握住他的手,「我們稍後再來談它吧。現在,我很高興自己可以留在這里。」
「是的,」他同意地點點頭,「這屋子需要多一點生氣。」
「的確。」
四小時後,黛麗和愛維順利卸下覆蓋在屋里殘留的家具上的亞麻布,听從愛維的建議,稍後她們將把這一堆骯髒的亞麻布拿去送洗。在清掃了每一個布滿灰塵的房間以後,黛麗打開窗戶,讓小丘頂上的微風吹散空氣中不流通的霉味。
「我必須多學學如何去處理家務了,愛維,」黛麗說道,一面不耐煩地揮著手,「你不可能幫我做每一件事,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可是卻有非常多的工作要做,我相信這是我學習自己管理的最佳時機。」她堅定地表示道,「我打算學烹飪、洗衣服和耕作。」看見愛維吃驚的轉動她的眼楮,黛麗大笑著說道,「如果你喜歡,就盡管嘲笑我好了。不過這是我的目標,而我們將從明天到市場購物開始。」
「不對,」愛維斷然地說,「市場每個星期只開一天,而那是兩天以後的事。」
「喔,你看,我必須學習,而那就是我將做的。」為了讓她的目標更為明確,黛麗指著她寢室的門說道,「現在,天色很快地就會變暗,而你必須回家去看你的父母,我說過今晚你要待在那里的,記得嗎?」
「我並不認為留你一個人在這里是個好主意,我父母明天就可以見到我了。」愛維反對地說道。
然而黛麗並不理會,只是把她的手放在臀上,頑固地盯著愛維,「你要去。」
「那也得等到我喂飽你以後再說。」
「瑪姬裝的籃子里還有很充足的食物。」
愛維生氣地瞪她,但是又敵不過黛麗的決心,「那就答應我你絕不離開屋子。」
「我答應你。」
「而且你得要鎖上所有的門閂,關上所有的窗戶。」
「除了我房間的以外。」
愛維做了個失敗的手勢,「好吧,不過我明天黎明時就回來。」
「好極了,如果我們要早點開始,那樣子比較好。」
然後她斜著頭補充道,「不是嗎?」
愛維露齒而笑,兩個女人一起發出咯咯的笑聲,「是的,在白天比較熱的時段之前工作比較好。」
當愛維轉身離開時,黛麗說道,「替我問候你的家人。」
太陽剛落到山後時,黛麗散步到馬房去找彼得和奈斯,她決定違背對愛維所作不離開屋子的承諾而去探望他們,「你們吃晚餐了嗎?」她繞了一圈馬房發現他們用肥皂和油處理未使用的韁繩和馬具時問道。
「是的,小姐,」奈斯回答著,「不到一個小時前,伯特的妻子瑪莎帶來一大籃食物,我們已經先取用了,如果你不介意,籃子里還有很多呢。」
黛麗心不在焉地點頭,在空的畜舍閑晃,她的手指撫過釘在每個門上銅板刻的名字,「它是如此地空洞了。」
「唔,我相信你的馬會很高興回到家的。」彼得發表他的意見。「它今天下午在放牧地有個漂亮的打滾,拔起腿奔跑的樣子真像個活潑的小女孩。」
黛麗笑了,「這使得我們之中有兩個人很想回家。」
「小姐,你知道我們會留下來的,」彼得繼續說道,「直到我們看到你安頓下來並且很安全,男爵夫人已經給了我們很詳細的命令。」
「我知道,」黛麗回答,露出了溫暖的笑容,「我很高興你們在這里,現在的一切情況變得有點麻煩,」她開朗地說著,「好了,我去探究瑪莎的籃子了。」
在廚房中央長長的切菜桌上,黛麗發現一個籃子里面裝滿了食物,雖然不像瑪姬的籃子里有許多精致的食物,但也全都是新鮮的面包、乳酪和鮮女敕欲滴的草莓,看得黛麗的口水都快滴下來了。她用盤子每樣都盛了一點,再倒一杯白天剩下的隻果汁,端著晚餐到她父親的書房里去。
點亮桌角的油燈,她開始閱讀散放的文件,自從那天第一次和潘華特見面,在這里得知父親的死訊之後,她再也沒有踏進這個房間,亂七八糟堆放的信件正是父親最後一次到這房間來時所留下的。
撕下一塊面包並放上一點乳酪,吃晚餐的同時她展開了最上面的一封信。三個小時後她還在閱讀,大部分的信件和備忘錄整齊地堆放成三疊,另一部分則是丟在她腳邊的紙筐里。伯特的敲門聲嚇得她跳了起來,但是很快地她看到他,于是再度放松自己。
「小姐,你在這里做什麼?瑪莎看到這里透出燈光,她要我來看看你。」
「我很好,伯特,我正在處理我父親遺留下來的信件。」
「我可以想象這是件令人頭痛的工作,而你現在首先需要的是一些睡眠,你今天做了長途旅行,就像愛維形容的,早就應該是筋疲力盡了。」
「再過片刻我就會上樓,我已經分類完這一半了,將另外這一半分好我就直接回房去,我保證。」她嚴肅地說著。
伯特走到書桌對面的椅子坐下。「你有什麼計劃?小姐,告訴我為什麼你想留下來?」
「還記得你教我的算術嗎,伯特?」
「嗯,當然。」
黛麗向前靠,她的眼楮興奮地發亮,「你用雷瀚的帳簿教我,結果每年總是獲得利潤,而我想再做一次。從莊園的振興開始,用它來賺錢,使它回到我的生活。」
伯特坐回椅子,一只粗糙的手摩擦著下巴的胡須,「沒有那麼簡單,小姐,除了一些老母牛外我們沒有任何家畜,包括西蒙土地上那兩只,我們連只小羊也沒有。當然它還是可行的,只是出售並付清債務後你還剩多少錢?」
黛麗低下頭氣弱地說道,「只有七百三十鎊。」
「小姐!你認為這些會夠我們使用嗎?我們需要錢來付給農人和牧者,還有收割的工人呢!在我們得到收成的錢之前就必須先支付他們的費用了。」
「真的沒有其他可行的路了嗎?一定有辦法可以送收獲的作物到市場去賣,稍後再支付給他們。如果我寫給每個人一張便條作為憑證,他們會相信我嗎?」
黛麗看出伯特正在考慮,「好了,或許我真的需要先睡一覺,但或許這是個辦法。」
他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不要再庸人自擾了,現在,你該上床了,小姐,已經過了午夜,而你明天會很忙的。」
「我幾分鐘後上去,」看到伯特責備的眼神,「我會上去的。」她保證地說著。
「晚安,小姐。」伯特點頭,「你將會高興知道,包括男人、女人和小孩,沒有一個人不歡迎你回來。」
黛麗微笑道,「謝謝你,伯特。我很高興听到這個消息。」
作噩夢使她完全清醒並坐到她父親的椅子上,明亮的陽光射進瓖玻璃的窗戶,在書桌上留下一塊方形的曬印。
片刻之前她的頭正趴在一堆信件上,她夢到安森,一個可怕的夢,他身邊圍繞著許多的女人,她們高挺的胸部不停的噴出香檳酒來,而安森正在暢飲那些酒。
黛麗打了個冷顫並搖搖頭,企圖除去那個可怕的影像,她注視著剩余的那一堆信件,她昨天晚上讀到睡著了。
它們全都是一個叫做江道文的律師寄來的。起先她發現數封來自江律師的信尚未拆閱,仔細探進混亂的文件以後,她發現兩年多以來相同的信將近一打,在潘先生被雇之前正是這位律師管理她父親的財產。黛麗原本確信她會找到那個害她父親背上龐大債務的人,而那些債務害得她直到去年夏天才清償完,但是在看完所有的信件之後,她才明白是她一直都沒有搞清楚狀況。
最早的信件提及她父親授權給江律師對所有未付清的帳單采取必要的步驟,它們也提到她父母被迫出發到法國去,事實上她父親已經表示他至少需要六千英鎊來支付長期的旅行。江律師在較早的信件中用很長的文字來解釋她父親的財產處理得很好,但是伯爵和伯爵夫人花費過高,顯然黛麗的父親完全不當它一回事,後面幾封信證實情況之後,江律師依照伯爵的指示,將伯爵夫婦所擁有的東西抵押,得到一大筆款項。在每封信里江律師都警告他們債務的成長,而不管雷瀚獲得多少,伯爵還是花費過高一個江律師大力勸誡的習慣。黛麗明白了,顯然她父親不听律師的忠告,而不是律師的錯,她讀了最後一封信,它的內容是回應父親提出的一個請求——將雷瀚抵押以提供他和她母親需要的金錢。江律師給他一個嚴肅的答案——雷瀚絕不能抵押,同時要她父親立下契據,清楚的表示雷莫甘可以使用雷瀚,但絕不能出售、抵押或做出其他違反契據內容的行為,日後雷瀚還要傳給繼承人。
她的父親曾經想賣掉雷瀚!這個秘密的得知讓黛麗覺得非常難過,他們怎麼會想要這麼做?雷瀚陪伴她的家族已有一百年的歷史了,但是他們不在乎,不在乎雷瀚也不在乎她。如果雷瀚賣掉了或因為還債而失去,他們會如何處置她?
答案是明顯而痛苦的,她父母漫游歐洲時她會被安置在倫敦市區的房子里,有一打的僕人來照料她,可是怎會如此呢?黛麗眼楮冷冷地注視著那些文件,她曾經認為父母是如此美好,而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他們的美麗迷人,注意這一點使她看不到他們的其他方面。父母每一次出門都留她孤單地過好幾個月,現在他們留給她的也只有債務。
不過她不像她的父母,黛麗告訴自己,她愛雷瀚,也知道祖父愛雷瀚。圖書室里有十一本祖父留下的日志,書中記滿了每一個決定的細節,每只羊的購買,每次農作物的播種和收成,每個構想的承擔責任。而且他對莊園的繼承有詳細的規定,使他的兒子不能抵押或出售雷瀚。黛麗仔細地思考,難道她的祖父早就料到他的兒子不會像他那麼愛雷瀚嗎?從潘華特詳細的解釋中黛麗知道她對雷瀚繼承並不像她父親那樣。只要她高興,她可以公開賣掉雷瀚,早在去年夏天查德第一次表示要買下雷瀚之後,潘華特就已經和她詳細地討論過這件事了。
很有趣,她心想著,她父親想抵押或賣掉雷瀚,但她卻極力想保護它,她知道自己永遠不會賣掉雷瀚,既然她以前就決定不賣掉雷瀚,她更加堅持昨天晚上所學到的,借著希望的力量,她將把它帶回她的生活,有一天她會把它傳給她的孩子,這對黛麗而言是全新的感受,她擁有的孩子,她想象著一個小男孩……她的小男孩……在她的田野上奔跑,學著數帳簿里的每筆收支,就和她一樣。
黛麗微笑了,雷瀚有一天會屬于她的孩子,她非常確定這一點。然後她的微笑突然消失,她將不會有小孩的,沒有丈夫和小孩。來雷瀚的時候她已經容許自己孤獨一生,她不能實現所有的夢想,但是最起碼她可以實現一個,她將會永遠地擁有雷瀚。
前門的掛鎖絲毫沒有難住查德,輕松地一跳,他的種馬跳過低矮的石牆,沿著土地的界線若無其事地慢跑著,路向上延伸切斷了幾乎一英里長的濃密林地。它的入口和他的莊園紀林很類似,這是他發現雷瀚可愛的地方之一。
道路兩旁五十英尺的樹林被砍掉,以草坪來代替,上百坪的楓樹、菩提和西洋栗茂盛的枝椏在未修剪的草坪上形成一片陰影。
當主屋進入視線,查德放慢了馬速。屋子的樣式老舊,比一般上流階級的莊園要隨意得多,紀林比雷瀚壯麗多了,而且至少是它的三倍大。但是查德就喜歡這房子隨意的外表,他能想象黛麗還是個小女孩時生活的情景。
他的眼光掃遍整個莊園,他看到一個人穿過房子另一端的出入口,一個侍女或是佃農的女兒到屋子里工作。他起先這樣想著,然後很快他就明白這里沒有任何僕人,他看到的是黛麗,手里挽著兩個柳條編制的籃子,穿著一件式樣簡單沒有襯裙的長袍,頭發垂在耳後,用一塊三角形的頭巾圍起來系在脖子上,她戴著一雙用來保護雙手的棉手套。
她來到前面盛開著玫瑰的柱子旁,放下籃子開始剪藤上的花,她將玫瑰放入其中一個籃子,其他的花則放入另外一籃。查德掉轉馬頭騎向她,看她彎腰剪取下面的花然後跪下,黛麗從一個籃子里拿出小鉗子,開始挖松玫瑰根部周圍的土塊,努力地翻松它以使植物有更多的空間生長。
「這雙手套不能用來工作。」她受到挫折似的喃喃自語,完全沒有發現查德勒馬停在距離她二十英尺的地方。
她用力拉出一只手套檢視大拇指,將它伸進嘴里吸了一下才拔出來。
「皮手套比較能抵抗棘刺。」查德建議道。
黛麗猛然轉過頭,表現出緊張和不快的神情瞪著查德看,「如果你是來說服我將雷瀚賣給你,那是在浪費時間和精力。雷瀚是不賣的,事實上它比三天、四天、五天或一年之前更不可能出售,不管如何,它是不賣的。我勸你最好馬上離開這里回倫敦去。」她重新戴上那雙不舒服的手套開始工作。
「我不是來買雷瀚的,」查德提出反駁。「我是來幫忙的。」
將手中的工具放回籃子里,黛麗站了起來。查德極感興趣地看黛麗向他走來,當他看到她的臀部隨著步伐一左一右地擺動,仿佛在挑逗著他,在他心中引起莫大的震撼。她看起來比穿著舞會的晚禮服和城市流行的裝束時還要縴細,他注意到她肩膀以下完美的骨架,她的臉頰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豐厚的褐色髻發垂到棉布衣裳的領口,不禁使他的眼楮放肆地欣賞她那美好的曲線。
「我們需要的幫忙,你絕對不會感到興趣。」她停在他面前正色地說。
「那麼你需要什麼樣的幫助?」查德挑趣了一邊的眉毛問道。
「苦工,是勞力的工作,你會汗如雨下。侯爵,或者你很熟悉流汗的感覺?」
查德所能做的只是避免嘲笑她的憤怒,「流汗?」他沉思地皺起眉頭重復地說道,「那不是平常工人在做的嗎?」
「沒錯,」黛麗得意地說著,「而你做不來這種流汗的工作,你只會坐在桌前簽銀行的匯票,紀侯爵。我恐怕你必須回家了,因為你留在這里根本就毫無用處。」
查德靜靜地看著黛麗轉身走向玫瑰,他跳下馬跟著她,「我以為你對玫瑰一竅不通。」
黛麗停止跨步,「我不記得自己曾說過這句話。」
「你說過,在卡文的舞會上……當我請求你給我的園丁一些建議時。」
「哦,」黛麗轉過身來看他,她的目光從他的雙腿開始慢慢向上移到他的臉上,當她的目光最後停在他的眼楮時她緊張地咬了咬下唇,「我只是對外國玫瑰花一竅不通。」她解釋道。
「我知道了。」查德丟給她一個責備的眼神,「你還記得我們在肯州公園里的對話嗎?」
「我記得我們遭遇的每一件事。」她說,特別強調遭遇這兩個字,「我記得你在後面追趕,我記得你嚇到我了,我記得……」
「你記得你說過我不是壞人嗎?」查德打斷她的話。
黛麗瞪著他,「我記得。」
「那麼你記得我要求你專心地看著我嗎?看我做了什麼,我向你保證這麼做,你會更容易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和我是否值得你信賴,你覺得呢?」
「是的。」她回答,她的神情似乎是暗示如此的回答違背了她的本意。
「那麼我希望你能這麼做。」查德堅決的說道。
「我不需要服從你的命令!」黛麗憤怒地說道。
「我會使你的利益受到損害。」
「噢……你真是讓人無法忍受。」
「我並不這麼認為,黛麗。我是對的,我曾經做過什麼事讓你不信任我嗎?」
她再次瞪著他,「沒有。」
「那麼做你的承諾,相信我。」他從她的眼底讀到恐懼,不是因為他是紀查德,僅僅是因為他要求她的信任。他到底在這里做什麼?他看著她的時候暗暗責罵自己,當少數人辱罵她時,她已盡力表現出最好的一面,而現在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受到更多傷害。這是她需要做的最後一件事,陪伴一個女人。女人,該死,她幾乎還是個小孩,如此的天真。在這個世界上她的未來應該受到保護,而他沖動地傷害她,在她準備好再度信任別人之前,他需要耐心和毅力。他要做什麼才能試著說服一個天真的女孩相信他?
盡管答案擺在眼前,他可以因為那些混蛋所做的而輕易地殺死他們,查德竊取黛麗眼中的閃爍光芒和唇邊無憂無慮的笑容,他多麼想把她擁在懷里,把她藏起來遠離這個世界。他想治愈她的創傷、安慰她、寵愛她,向她保證不會再使她受到任何傷害。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太多人傷害她,而且一分一秒都未曾放過,只有黛麗自己學著看清他們的真面目才能避免再受到傷害。
雖然他所能做的只是保護她,直到她學會如何應付他們,因為如果他不這樣做的話,她可能會變得和他以前一樣……冷酷而藐視其他人的動機。
當他第一次到雷瀚時,他只是企圖買下它而完全不關心一個年輕的女伯爵,因為她父母的奢侈而處于極為險惡的環境之中時會發生什麼樣的危險,但是現在他卻改變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呢?在他看到她走下惠特摩舞廳的階梯時?在她不舒服他遞給她手帕的時候?還是在她凝視一朵玫瑰時?事實上每一件事都令他有所改變,結合成熟熱情和天真無邪的黛麗,已經使他越來越陶醉其中了。
他會保護她的。
即使他必須為她的倔強打開保護膜。
「我希望你能帶我參觀這個莊園。」
黛麗瞪他一眼,對帶他參觀她的土地這項要求感到忿忿不平,她的腦海中迅即閃過許多憎恨謾罵的字眼,但是她的臉上平靜得像是她不會說出任何話或做出什麼事來。她的最後一個希望,是如果她向他談和並給他他想要的,他會覺得無趣或者討厭然後就離開。可是她知道這結果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丟給他憤怒的另一瞥,她挑釁似的走進屋子去整理她工作時帶去的籃子。
二十分鐘後她走出來並走到車道上,查德若無其事地坐在人行道的石椅上伸展著雙腿,他的馬則系在附近桑槐樹的枝椏上。
她怒氣沖沖地說著,「我準備好了。」
「你的馬呢?」
「任何時候它都在這里,」她不高興地說完這句話,仿佛等候她的暗示似的,奈斯拉著彩虹出現了,「你的馬,小姐。」把韁繩交到她手上,奈斯向查德敬個禮然後離開。
不等查德,黛麗上了馬,將馬頭轉向西邊朝種植小麥和燕麥的田野慢跑而去,然而她的怒氣並沒有持續多久,天氣溫暖而不炎熱,雷瀚的美總是令她心曠神怡,她听到查德隨後跟來的馬蹄聲,當他們到達谷底,她拉住彩虹改用慢步行走的。
黛麗指著左邊的田地說,「我將在這些田里種植小麥、燕麥和大麥,牧草則種在這一邊。」她指向右邊更廣大的田地補充道。
「為什麼你選擇在這些田地上種植這幾種農作物?」查德問道。
「因為以前就是這樣。」
「那麼你應該將牧草種在這邊,而燕麥、大麥和小麥種在那邊才對。」他告訴她,一邊指著與她剛才所說正好相反的位置。
這麼說並沒有引起她的反感,相反的黛麗提出她的疑惑,「為什麼你這麼說?」
「每一種農作物從土壤中萃取的養分並不相同,它們也對土壤產生不同的影響,如果交換作物,你將會得到更好的收成。」
她驚訝地問道,「真的嗎?」
「是的,」查德笑著告訴她,「是真的。」
「那麼我要謝謝你的勸告嘍。」
「我很樂意接受。」
他微笑地看著她,讓黛麗的心漏跳了一拍,為什麼他如此的英俊?他經過的每一個地方一定都有許多女人等著投懷送抱。他那漆黑的頭發和明亮的灰眼珠令人心神不寧,當他對她微笑,就像現在,她覺得自己好象放在驕陽下的女乃油一般,覺得自己就要溶化了,從里到外她唯一想到的是,當他的唇吻上她時那種甜美的滋味。黛麗甩甩頭,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呀!她原本是希望擺月兌他的,不是嗎?她希望紀查德盡可能地遠離雷瀚和她。
「現在我們要騎往牧場。」聲音里藏著淡淡怒氣地告訴他。
查德微微點個頭地跟在她身後,他們的馬慢跑著經過三個池塘,一個比一個小,一連串的小瀑布連接了它們。
查德叫住她,「黛麗,這些池塘是什麼時候完成的?」
黛麗指不遠處一幢用樹枝搭蓋而成的建築物說道,「這棟建築是我很小的時候祖父建給我的,他說這是特別為我建造,當作娛樂室用的,這些池塘則是多年前他設計作為送給我祖母的禮物,我父親說這些池塘象征著他們的家庭……我的祖父是最大的池塘而他是最小的。瀑布則用來表示他們骨肉相連,是一個完美的家庭。」當笑容從她的嘴邊逸去,黛麗陷入沉默。
他們經過那棟建築物和池塘的時候,沉默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查德開口,「你在想什麼?或許說出來會對你比較好。」
黛麗看著遠方,小心翼翼地不讓感情出現在聲音里,「你有任何家人嗎?」她聲音低沉而平靜地問道。
「沒有,我是獨子,我的母親在生我弟弟後去世,而他也只活了一星期。」
「那麼你父親呢?」黛麗平靜地問著,察覺到他們至少有一點相似之處。
「我二十四歲時父親就去世了,這樣可以算是回答你的問題了嗎?」
黛麗覺得非常困窘,「我不是在刺探你,我只不過是想作個比較而已,」躊躕了了下,她又繼續說下去,感覺自己正穿過一個漆黑的房間似的,「我發現一些關于家人……我的父母……的事,它完全不是像我先前所想象的那樣,也不是我所相信的那樣,它讓我懷疑自己是否真是這個家庭的一分子。」
再度陷入沉默,黛麗回想起自己的生活,現在看起來她到底擁有些什麼?不屬于她的那些池塘?三個互相牽系的團體,也沒有和她的父母有任何的關聯,瀑布流下來的水是圍繞著他們自己,沒有一點圍繞在她的身邊。
「你經常來這里嗎?」查德問道。
黛麗瞥了他一眼然後移開目光,「是的,我愛我的娛樂室,我常在這里玩好幾個小時。」
「你都玩些什麼?」
她聳聳肩,傷痛很快地涌上來,像一個硬塊卡在喉嚨里,「有時候我跟洋女圭女圭玩,但是我常常打赤腳在娛樂室里跳舞,或是到池塘邊抓蝌蚪。」深吸一口氣之後她突然開口說更無奈的事實,「大部分的時候我玩‘假裝相信的游戲’,」她用哽咽的聲音告訴他,「我假裝相信有許多朋友和我一起玩耍。」
「我也是。」查德溫柔地說著。
她困惑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我是獨子和侯爵繼承人,我被禁止與地位比我卑下的小孩子一起玩,所以我經常都是寂寞一個人,即使長大成人,我也經常感到寂寞。帶我去看牧場吧!」將腳後跟貼近馬月復,查德很快地改變話題。
他們騎的馬再度開始慢跑,但是這時候黛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像她,真的有一點相像。她也感覺到從這一刻起她的眼光就未曾離開過他,而這就是她剛才向他吐露自己的傷痛的原因嗎?
當他們並肩騎馬時,黛麗一直注視著查德,一直到現在她都沒問他任何有關家人的事或是他成長的經過,她唯一知道的是他曾經與一個美麗的女人結婚,到現在他仍對那個女人的死感到哀痛逾恆,這必定是他剛才說即使長大成人仍經常感到寂寞的原因吧,他一定很想念他死去的妻子,黛麗覺得自己可以了解這一點,同時注意到他又穿黑色的服飾,除了那件白色亞麻襯衫之外,而她甚至連那個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蹶起嘴巴,黛麗試著不去想那個女人,如果她還活著,查德就不會出現在雷瀚,和她一起奔馳過草原。為了某個可笑的理由,黛麗突然很高興他在這兒,她完全不了解他為什麼要來這兒?真的像他所說是來幫忙的?那又是為什麼?身為一個侯爵,紀查德應該有其他的事要做,而不該花費整天的時間與她騎馬奔馳過山丘、豁欲。或者他和潘華特沒什麼兩樣,只是在尋找一個可以利用的人罷了。不過在這一方面查德並未要求任何東西,黛麗立刻決定今晚她要找出答案,她學習得很快,而要學習有關查德的任何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問他,她已經決定了,這就是她今晚要做的。
今晚,這名詞忽然延伸出一個問題,今晚她要對查德做什麼?他當然不能留在雷瀚,房子里只有她跟愛維,這是她剛才沒有想到的。此外,她不希望他留下來。他們登上一個山丘,在那兒黛麗可以指出數英里外的牧場,馬兒慢慢地走著,指著種有雷瀚放牧用的山坡,黛麗問道,「它們是否也應該改變?」
「改變它們?」他們的馬並肩走上高高的山脊時,查德不解地問道。
「你知道,像你剛才說那些農作物一樣,我應該在這里種植什麼,而又該在那里放牧家畜?」
「不,」他笑著回答道,「它已經耕作太多東西了,你看,這片田地的石頭和殘干早就被除去,而土壤也已經裂開了,這種耕作多年的土地不再種植作物,它太硬了,所以在這里種植作物已經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了,但是如果要在這里放牧的話,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告訴我你將飼養哪一種綿羊?有些新品種的羊毛非常出色。」
「伯特養了拉普遜,漢普森和南……南什麼的綿羊。」黛麗一邊列舉,一邊試著回憶起那個名字。
「南道爾。」查德挑起一邊漆黑的眉毛,相當驚訝地說道,「想不到你會知道那些品種的名字。」
黛麗很高興被他稱贊,整個人因此都亮了起來,「除了它們黑色的臉非常討人喜歡之外,我承認對它們毫無所知,可是當我六歲的時候,伯特曾經讓我照顧過兩個沒有父母的拉普遜綿羊,我叫它們莫頓爵士和蘇芬小姐。」她低聲輕笑地想起這段回憶,臉頰也因為興奮而微微變紅,「我喜歡它們,我甚至偷偷將它們帶到我的房間去,並讓它們睡我的床,當女管家發現它們時氣得差點吐血,她叫伯特來把它們帶走,還說會發生這件事全是他的錯,然後阻止我和它們一起睡在谷倉。你能想象得到當時的那種混亂的情景嗎?」她眉開眼笑地繼續說著,「噢,不過我認為它們非常溫馴而且聞起來很香,那種味道聞起來就像是熱牛女乃加上蜂蜜,而它們長得就像是兩團羊毛球裝上腿和一條尾巴般的滑稽。」
查德與她一起笑了起來,眼神從未離開過她的臉龐。她真是一塊瑰寶,因為高興而閃耀,小羊的記憶照亮了她整個人,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當她說她愛這個地方時就是指這些吧,他現在明白為什麼她以前不是如此的了,她所想要的就是鄉間生活。盡管她穿著拜會的長禮服時非常美麗,但是那幕影像卻絕對無法和現在他眼前的她相比,傍晚的陽光使她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下,頭發變成光彩奪目的波浪,他不禁聯想到被和風喚醒的秋天落葉,她閃爍的眼楮像兩顆藍寶石,他發誓她微紅的雙頰是夏日陽光提供最漂亮的腮紅。
查德一動也不動地凝視她,欣賞她的美麗與充沛的精神,雷黛麗不是為城市而創造的,它的煙霧和限制只會掩蓋了她的美麗,她是屬于這里的,在這里陽光可以照耀她。和風可以吹拂她。
黛麗睨起眼楮看他,一面抬起手遮住眼楮以免受到太陽光的刺激。「或許我們應該回去了,因為我們至少要花三十分鐘騎到馬房,而太陽就快要下山了。」
但是查德一點也不想回去,他不希望這一刻這麼快就結束,「告訴我你其他寵物的事。」他勒住馬如此回應著。
「如果你把數不清的家畜也算進去的話,那麼就算是一整天也說不完。侯爵,谷倉里新生的小貓小狗和綿羊都暫時是我的,我和它們一起玩,在它們還沒睜開眼楮時照顧它們,直到數個月以後它們開始工作或是送給需要貓狗的佃農。」
「難道你沒有屬于自己的寵物嗎?」查德問道,心里一邊想著她的寵物長大以後總是會失去,對她而言必定是相當難受的事。
「沒有,」黛麗搖搖頭回答他,她依然在微笑,不過笑里卻含著落寞,「但是我對自己能擁有它們一段時間感到高興,有多少小孩能擁有這樣子的經驗呢,你說對嗎?」
「這倒是真的,」他回答著,「你能擁有它們一段時間已經是很幸運的事了。」
兩匹馬從容不迫地前進著,黛麗指引查德看莊園四周不同的地標,當他們抵達馬房,奈斯正坐在門外,顯然過了一個修理馬具的懶洋洋的下午,但是黛麗可以確定馬夫已經看見她了。
「奈斯,擦干淨紀侯爵的馬以後請牽它到迪士德的欄里,就是里面最大的那一間。紀侯爵今晚將住在守門人的小屋里,或許彼得可以幫紀侯爵提行李。」
黛麗轉身朝主屋走去,看都不看查德一眼,現在她所應該第一避免的事情,就是在奈斯前面與查德辯論他必須住在守門人的小屋的決定。但是查德終究沒有批評她的安排,他只是吩咐奈斯可以在屋子的前門找到他的手提行李箱。
當她準備離去時查德又幾跨步就趕上她,把手放在她的手肘上,傾身靠近她的耳朵,「那我會不會被趕到外面吃晚餐。」
黛麗斜斜地一瞥,發現他的唇邊正掛著一抹慵懶的微笑,「歡迎你的加入。」她故作冷靜地回答著。
查德凝視她好一會兒,「你怕我嗎,黛麗?」
「當然沒有,」她音調顯得有點激動地反駁著,「只是因為愛維在這里,還有彼得和奈斯,我沒有辦法付他們酬勞,所以每天晚上我和他們一起吃飯,這樣子也比較經濟。」
事實上他親密的舉動使她陷入混亂,他確實說中了她內心的想法。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查德的行李箱就在眼前,黛麗想把手提箱遞給他,但皮箱文風不動,她只好放棄並轉身走進大門,仿佛這麼做就可以在他們倆之間形成一道屏障。
「奈斯會帶你去守門人的小屋,對客人而言它還算滿舒適的,我會讓愛維去確定一下你需要的每一件物品都有。現在,我必須去換衣服了,我們八點開始用餐。」她突然說了這麼多話,聲音听起來連自己都覺得開始急躁起來。
查德對她微微一笑,「那麼我們晚餐再見嘍。」
黛麗看他提起行李走上碎石車道,往守門人小屋的方向走去,「我的意思並不是要你用走的,」她叫住他,「而且奈斯或彼得會幫你提行李。」
繼續在車道上前進的查德轉頭看她並露出笑容,「這是個適合散步的傍晚,而且這個手提箱根本不是問題。」
「但是守門人的小屋或許鎖著!」她用手圈成杯狀大聲說著,好讓他能夠听到。混亂之間,她發現自己陷入兩面為難的情況,是要把他叫回來呢,還是打發他去至少四分之一英里遠的小屋。
查德停下來,點頭表示同意她的看法之後若無其事地轉向馬房,「那麼我應該找奈斯或……派德?」他問,試著想起另一個僕人的名字。
「彼得。」她輕柔地糾正。
「你看,黛麗,我會很好的。我是來這里幫你而不是讓你害怕或是造成破壞,一切都看我的了。」他向她微笑,而這是一個具有強烈震撼力的微笑,黛麗感覺到心髒的顫動像蝴蝶的翅膀一樣,她的膝蓋酥軟得幾乎跪了下去。她看著他把手提箱扛在肩上輕松地走向馬房,仿佛她提不動的箱子里其實沒有什麼東西似的。敞開的白色襯衫、黑色褲子和靴子使他看起來非常強壯,不只是因為他個人的特質、說話的方式,他的體格或是行為舉止。黛麗咽下了口水,轉身去找愛維。
一個小時後黛麗穿上一件樣式簡單的淡紫色禮服,領口和袖口瓖有乳白色的花邊,她一邊告訴自己她不怕查德,一面站在她房里的長穿衣鏡前審視自己。黛麗撫平緊身上衣,再從化妝台上拿起一對高雅的淚珠形紫水晶耳環戴上。她承認自己選擇穿這套禮服是因為查德在這里,只有她、愛維和其他人在時她會穿件簡單的棉布長袍,像是今天早晨她穿著工作的那件。這就是她覺得驚訝的地方,他已經使她對自己的微笑毫無所覺,她不停地注視他,注意到他的每一個動作對她產生莫大的效應,是的。她的確對這種反應感到害怕。
但是她的害怕絕大部分來自她自己,加上因為他的存在而可能使她痛苦。一開始她覺得自己對盧安森的態度比朋友要深入一點,她承認在卡文的拜會後懷疑是否他們兩人之間可能會有所發展。當她發現安森在酒店外的巷子里面對那個女孩毛手毛腳時,她已經嘗到被背叛的痛苦了。真是可怕!
她的感覺好象是有人撕裂她的心似的,傷害和憤怒令人不快,而她被背叛的感覺淹沒了她,黛麗對這些感覺的記憶感到毛骨悚然,她嘗到遭受背叛的滋味,她知道拒絕和難過是什麼感覺,她不希望再有機會經歷那些感覺。不是因為盧安森、不是因為她的父母,當然也不會是因為紀查德。
而查德也可能會傷害她,在想到和他辯論的時候她總是覺得受到傷害,從她第一眼見到他以後就開始受到他的影響,有些時候她會覺得他是如此美好,就像今天他們騎遍整個雷瀚的時候。但是有時候她卻憎惡他的出現,黛麗想到自他們見面以後,當他無數次的要求和率直的言語激怒了她時,他所出現的笑容總是非常諷刺的。噢,他怎麼可以這樣傷害她?而這就是她擔心的地方。
查德在進去之前敲了兩下門,假設黛麗已經在里面了,這是他第一次走進這屋子,就像外面的結構一樣,他發現自己非常喜歡這個房間,裝潢簡單而典雅,歷經多年卻能保持良好。他並不覺得房間內缺乏家具或牆上沒有任何畫作有什麼關系,這房子很通風,寬敞的大理石門廊通到一間寬闊的客廳,每天早晨明亮的陽光必定會經由法式拱門射入。
在客廳的一端他發現一間書房,另一端則是餐廳和會客室,然而不論房間內是多麼缺乏家具,每個房間內至少有一個新鮮的花朵的花瓶。查德注意到黛麗剪下的玫瑰有各種不同的搭配,各自配上了初夏天的鳶尾花、雛菊或芳香的薰衣草。在會客室後面他發現了廚房,還有那個提供他在守門人小屋一切必需品,像干淨的亞麻床單和熱水的侍女。
「侯爵!」愛維驚訝而匆忙的行禮,「我沒有听到您走進來。」
「我敲了門,」查德說道,「但是我想自己進來會比較好,雷小姐給我很深刻的印象,這個家很隨性,而我希望你對我的拜訪也采取同樣的態度。」
「一切就謹照您的吩咐,侯爵閣下。」
「這是晚餐嗎?」他問道,同時吸進一口從爐上的鍋子散發出來的香味。
「是的,我母親送羊肉來給我們,感謝上帝,因為這屋子內實在沒有什麼食物。」
「我衷心地希望我們的晚餐不會是莫頓爵士和蘇芬小姐。」
愛維瞪大了雙眼,像是要掉出來似的,接著一抹微笑在她唇邊綻放,連她棕色的小眼楮都因笑容而發亮,「看來她已經告訴你有關它們的事。不是嗎,本來我的母親不小心踩到黛麗的早餐盤,然後發現兩只羊在房間里跳舞時,她幾乎快要瘋了。」她充滿興趣地看他,「我不相信她以前曾經告訴過任何人有關那兩只羊的事。」
查德微笑著並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相反地,他只是問她房子里是否能找到任何白蘭地。
「在大理石門廊另一端伯爵的書房里,」愛維指示他,「您會發現餐具架上有個塞住的玻璃瓶和幾個玻璃杯,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很樂意為您效勞,侯爵。」
「謝謝你,不過我可以自己去。」查德回答著轉身離開廚房,當他走進書房的這一刻他感到意外,他發現黛麗站在書櫃前小小的梯子上。
找出她要找的書,翻閱之後她露出了明亮的笑容,「我就知道它們在這里!」
「什麼東西?」查德若無其事地為自己斟了一杯白蘭地問道。
「是我祖父的日記!」她指著那本書興奮地揮手,「他詳盡地記錄了雷瀚所作的各項決定。」
靠近她坐的位置,查德的眼光越過她的肩膀落在那本皮革裝訂已成泛黃的日志上。
「你看,」她引述了一段日記中的記載,那是一七三八年九月十日,「購入二十五頭母乳牛,計劃春天時與西爾佛的公牛交配,這些是祖父所飼養的牛。」她驕傲地告訴查德,「我可以從這本日記上學到很多,只要知道他購買了哪幾種種子和哪些農作物收獲最豐,我可以確實地依照他記載的計劃來重整雷瀚。」她的興奮持續地增長,手指迅速的翻閱著紙張。
「這日記的確會很有幫助,但是你不能完全依照它。」查德提醒她。
「為什麼不行,我祖父曾使雷瀚如此成功。」
「但是一七三八年距今幾乎五十年了,動物的繁殖和農作物已有許多突破性的發展。例如你祖父飼養的綿羊的確是優良的品種,然而現在最好的羊毛是美麗諾,一種在你祖父的年代里甚至不存在的綿羊品種。」
黛麗點點頭,了解查德方才所說的話是多麼重要,「那麼我應該學習判斷,但是現在我最需要得到一種谷物和足夠的金錢來支付工人的薪資。」她閉上眼楮,似乎正在內心里祈禱著。
如果他以前的吻是帶她探險天堂,那麼這一次就是帶她遨游于天際,這不是他所說的友誼,而是他說的「更多」。他的吻溫柔堅定,讓她除了誠實而著迷地回應外沒有別的選擇,她甚至大膽地學他把舌頭伸進他的嘴里探索,而這帶給她一種美好新奇而且令她暈眩的感覺。
黛麗無意識地將舌頭滑進他的嘴,幾乎使查德到達無法克制自己的地步,他想要她,這個獨立自主、令人發狂,卻又天真無邪的女人,他想要她,比生命中曾經想得到的人或事物還要渴望。但是他只有在她完全信賴他了以後才會行動,她必須信賴他,不是出自責任或她覺得應該這麼做,她必須明白它是發自內心的自然的一種情感。
最後是查德結束這個吻,盡可能地遠離她以免他又想再吻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來緩和情緒,「記住我的話,我會等你準備好。」他用低沉沙啞的聲音重復這句話,放開他一直搭在她肩上的手。
想到她無意間做的事,黛麗避開了他的目光而轉移話題來打破沉默,「你肚子餓了嗎?」最後她這麼問道。
「非常餓。」
「我想其他人大概已經開始用餐了。」離開他溫暖的手掌,黛麗站起來走向門邊,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下來,有點難為情地轉向查德,「你要一起來嗎?」
他露出笑容用手指順過頭發,「你可不能一腳把我踢開。」
當他們來到廚房的時候,原本預期廚房里會擠滿了人用餐和听到嘈雜的交談聲,可是黛麗卻驚訝地發現廚房空無一人,只有爐上還炖了一鍋熱騰騰的炖肉,桌上有一籃面包、乳酪和水果。
「似乎我們沒來得及趕上他們。」查德笑著說道。
「很明顯,」黛麗贊同地說著,「看樣子他們吃得很快,你不這麼認為嗎?其他夜里我們在這里用餐的時候,奈斯和彼得常花三刻鐘才吃飽。」用手指敲敲嘴唇,「也有可能是因為在這里吃東西太熱了,或許他們端著食物到外面去了。」
查德深感贊同,「那真是個好主意。」
「我們可以到外面加入他們啊。」
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在查德臉上擴散,「我有更好的主意,」用一只手抓起裝食物的籃子,他朝炖鍋點點頭。
「你可以找到兩個碗和餐巾嗎?」
「我想可以吧。」
「很好,那麼裝滿兩個碗後跟著我,客廳後面有一個梯台,不是嗎?」
「是的,」黛麗回答著,看見查德已經先走了,她很快地從碗櫥里拿出兩個碗,但是要找到餐巾就有點困難,一直到黛麗想起有一次她看到女僕把它們放進壁櫥里某個容器內。找到需要的東西後她用碗盛了兩份炖肉,然後放進一個平底的籃子,完成了查德要她做的工作,黛麗走進客廳,發現他也不在那里。
看到一扇法式門是開著的,她穿過房間走到外面,景色美得讓她差點忘記呼吸,查德拿走的那一籃食物原封不動地擺在通往花園的寬石階上,另一端的欄桿盡頭他已經擺上了屋子里全部的燭台,近三十朵微弱的金色火焰在風中舞動著,像是明亮的小妖精走進她的生命里照亮了黑暗。
「這可以算是最流行的壁畫了,不是嗎?」查德在她身後說道,黛麗轉身發現他站在大門口,一手拿著兩個玻璃杯,另一手則拿了一瓶酒。
「真是漂亮。」她朝台階點點頭低聲說道。
「從你成為景色的一部分之後,我發現它看起來更美了。」
黛麗臉紅地將裝有炖肉的籃子放在台階上然後坐下。
查德加入她,兩個籃子橫在他們之間。當她忙著為他們切乳酪和面包時,他遞給她一只玻璃杯並倒進一些他剛剛發現的法國好酒。
咬下他們的第一口晚餐,他們往地平線的方向看去,從他們坐的地方,花園的景致可以一覽無遺,雖然在黛麗眼中黃昏稍縱即逝,但它依舊那麼美麗。
「我回到這里才一天而已,似乎一切已開始令我無法抗拒了,」她嘆息著,「眼前還有這麼多事要做,」她的眼光越過花園,忘了手中的晚餐,「我想至少有二或三項,有些田地必須播種小麥,而且要買一群綿羊來飼養,我想這樣可以使我們度過最艱難的一部分,不過我的計劃里面有一些地方錯了,是不是?」
面向查德,她等著他證實她的揣測,「我不應該只種植一種作物,但是大麥、小麥和燕麥都一樣,我沒有食物可以飼養動物,如果我們的羊毛在市場的供應量要擴大,我必須找出最優良的綿羊品種,而且還有工人和他們的家屬。」
「同樣的,今年夏天我們必須整理果園,否則我們將失去果樹和漿果灌木豐富的產量。而這個花園……」她停頓了一下,音調因為眼前的景象而顯得難過,「它們總是這麼漂亮,只要散步經過它,我的靈魂就會獲得平靜。可是伯特和我什麼時候才有時間來照顧這個花園呢?你看!」她伸直手臂指向無數月桂樹圍成的樹籬和玫瑰所造成的菱形花圃,「我至少需要一打父母曾經雇用的僕人來維持這些,而在我有能力雇請他們之前可能要好幾年,到那個時候一切都太遲了。」看向查德,她發現他的肩膀因為忍著笑而微微顫動著,「有什麼好笑的?」她追問著。
「首先,你不顧一切地堅持回到這里卻發現對它沒有什麼幫助,而現在你尚未開始就要放棄。」
「我沒有放棄!」她堅稱著,然後她的憤怒忽然消散在夜晚微涼的空氣里,「雖然我剛才說的話听起來很像有這種意思,但那絕不是我的本意。」她露出羞怯的笑容,「對你來說我一定像個十足的傻瓜,坐在這里不斷地自言自語。」
「不是傻瓜,黛麗,你只是一個有強烈感受的女人,我從未對你的特色挑毛病,它是很珍貴難得的,你看。」查德指向頭頂上面的天空。
「這里的星星真亮。」黛麗喃喃低語,仰望著瓖嵌在黑絲絨般的天空上鑽石似的光。
「那是天鵝星座。」
她驚訝地看著他,「你懂得星星?」
查德露齒而笑,「可能比你多懂一點吧。」
「我跟你打賭,也許你懂得還沒有我多呢。」
「嘿,小姐,小心喔,我跟你打賭可從未輸過。」
她的眼楮閃耀著光芒,黛麗指向地平線上方的一簇星星,「仙台座,而那一邊的,」她的手指移向另一邊,「則是她的女兒座。」
「帕格薩斯,飛馬座。」查德數著星座繼續說著,「雷帕斯,那是野兔星座。還有西塔斯是鯨魚星座。」
黛麗搜尋著天空,「唔,那只熊是大熊星座!」
「那太簡單了,小姐,你可以找到獵戶座、天琴座或天鷹座嗎?還有大熊座的子座?」
黛麗受到挫折似地放下手,「你是從哪里學到這麼多星座的?」
「我有一長排的家庭教師,每一個都令人討厭得想掉眼淚,我學習星座,可是他們教我的目的是使我更專心于其余更加重要的課業。」
黛麗仔細地端詳他,在不規則跳動的燭光中他的臉與影子形成強烈的對比,陰影與光亮相互交替,更凸顯了他英俊的面貌。陰影和光亮,黑頭發和在眼楮,一個散發力量的身體和一張可以給她輕柔溫暖的嘴。它們幾乎使她溶化。一個可以冷酷無情、吐出傷人言語的嘴。
她很高興他來了,盡管黛麗曾經對他的來訪感到憤怒,她承認現在她很高興他在這里,她顫抖地想著,假如她無法保有雷瀚,她寧可讓紀查德擁有它而不是其他人。他已經展現了管理土地的知識與能力,而且他展現得比所需要的能力更多,透過草原和森林,花朵和無盡的視野,還有星星,他正在展現著他豐富的知識。
看著他用面包沾取最後的炖肉,她的視線跟著落到他的臀上。當她想到他的吻時突然感到體內一股燥熱,她想再一次得到他的吻,她要他。涼爽的夜風吹來一陣寒意,這就是她的想法?吻我,用你的臂膀圍著我溫暖我。多麼的想法啊!她告誡自己不可能想這種事,但是她卻無法克制自己。
像是讀到她的思緒似的,查德轉向她,黑暗中他的眼楮看起來像閃閃發亮的銀液,「你覺得冷嗎?」
「不。」她有點難為情地搖頭,但隨即打了個冷顫。
「看樣子你真的會,如果你因為和我在外面待得太晚而生病,就顯得我在這里是越幫越忙了,來,我們進屋里去吧,我也該回守門人的小木屋去了。」他一邊告訴她,一邊站起來抓著她的手拉她站到身旁。
「有什麼事嗎?」
隔了好長的一段沉默,黛麗不知道她打算說什麼,她只是不希望他離開,但是她怎麼能這麼說?他等著她開口,無法確定什麼。他想听她說她渴望他的吻?以前他從未等到她要求就吻她了,而現在她希望投入他的懷抱,讓他用唇來溫暖她時,可是他卻沒有這麼做。
黛麗收回她的目光拉拉袖口,「晚安。」她低聲說道。
「晚安,黛麗。」她沒有意識到他的移動,現在當他說話時,她可以感覺到他溫暖的呼吸吹拂在臉上,她轉頭看他,他的一小撮黑發落在她額上,他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純潔的吻,「祝你今晚有個好夢。」在她能開口說話之前,她听到他的靴子在客廳的地板上發出聲音,然後隨著他消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