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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佳期 第二章

雷、雨、電、血、哭嚎、腳步聲、喘息聲、村民的猙獰的面貌、姊姊的臉、人、死!

「啊!」

少女自床上醒,胸口因喘息而上下起伏不絕,額際盡是冷汗。

夢……

血腥可怕的夢!村民的死、為了救她而犧牲的姊姊、遍地的尸體,那驚心奪魄的畫面在她腦海烙下可怕的印記,纏擾著她的心神。

「怎麼了?」上官駿踢開大門,高大的身影沖進廂房之內。

方才他經過听見她的叫喊,想也沒多想便趕進來看。

但見映月嬌小的身子縮在床角之內,雙手掩著頭,不斷的尖聲哭喊著。「啊!不……不要……不要捉我!不……不要!」

「醒醒!沒有人要捉你!」上官駿走到床前低喝道,她不斷的掙扎哭叫尖喊著。

他生怕她會傷害到自己,只好擒住她的手腕,將她壓倒在床上,制止著她的瘋狂掙扎。

「啊!」映月搖頭哭喊著,緊閉的雙眼不斷的流出淚水。

「睜開眼楮!」他不忍她如此的惡夢折磨著自己,他低吼道,且試著喚醒她。

映月只是不斷的搖頭顫抖著,她緊咬著下唇,恐懼的淚水流得更凶了。

「我不會傷害你的,睜開眼楮,看著我!」他低沉而有力地低喚著,見她顫抖得更加厲害,他放軟聲音,道︰「睜開眼看看,這里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醇厚溫柔的聲音如奇異的魔咒,她的動作慢慢地停住了。

映月緩緩地睜開雙眼,映人眼簾的先是一團白光,在光與影的交錯之下,漸漸的交集成一張寫滿了擔心的俊容。

「看清楚了沒?沒有人要捉你!」上官駿抵著她的額,低聲咆吼著。

映月定定的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淚水糊了的大眼對上他深潭般的黑眸。

上官駿放開緊住她的手腕,坐起身來︰「你沒事吧?」

映月看著他半晌,小手緊揪著跳動急促的胸口,因方才的惡夢而喘息不所,淚水是止住了,然而掛上她臉上的淚痕猶在,在臉上沾著的泥濘劃下一道水痕。

上官駿不自主地伸出手來,修長的指輕輕的擦去她頰間與泥土混和了的淚珠,他指間所擦過的地方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粉女敕的觸感讓他的手猛然一頓。

「沒……沒事……」映月搖頭,撐起身子自床上坐起。

「你怎麼不先淨個身再休息?」上官駿低問,看著她梨花帶淚的模樣,他的胸口莫名一問。

他的指上殘余著細女敕的觸感,一陣從未感受過的余悸自指尖一路傳至心房。

「很累……」漫長的一夜用盡了她所有的氣力,昨夜她幾乎是一沾床便睡著了,睡的不醒人事,若不是那惡夢,她到現在還未能相信,她真的不是作夢,她真的已遠離了那可怕的村落,她安全了!

「掌櫃替你準備了幾套新的衣裳,你梳洗過後換上干淨的衣裳再下來用早飯。」他刻意忽略心中那陣陌生的悸動,口氣冷淡地道。

「嗯。」映月點點頭,站起身來想要送他出去,然而腳才沾地,她便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身子跌回床上。

上官駿一個箭步來到她的身前,急問︰「你怎麼了?」

「腳……痛……」她緊皺著眉,臉上難掩痛苦的神色,幾乎說不出話來。

上官駿黑眸一眯,大掌輕撩起她的裙子,就見她的一雙沾著泥濘的蓮足正緩緩的流著鮮血,一雙濃眉皺得好緊︰「你受了傷怎麼不作聲?」

「我忘了……」映月心虛地低下頭。

「忘了?」

「映月姑娘,老大……」阿旺歡天喜地的跑進映月的客房來,想向她道個早安,他才推門便見她坐在床上,上官駿則檢視著她流血的蓮足,阿旺臉色一變,道︰「發生什麼事?」

「她受傷了,你去拿盤熱水跟干淨的布來,還要一桶溫水讓她淨身。」上官駿停下手中的動作,然而一雙黑眸卻是緊瞪著她那雙染血的赤足。

「好。」阿旺點點頭,趕緊至廚房端來一盤熱水與及好些干淨的布巾,道︰「淨身用的熱水要稍等。」

「嗯。」上官駿平淡地點頭。

「那……我先出去了,有事再來叫我。」阿旺完便轉身離開客房。

上官駿坐到床畔,黝黑的大掌執起她一只蓮足,他小心地察視著,受傷的地方相當的嚴重,但見血水結成血塊,夾著細石與木刺,折磨著她的足底。

上官駿的眉頭皺得好緊,這般難耐的痛楚,她是如可承受得住的?

盈握住的腳掌傳來陣陣的刺痛,映月緊咬著唇,克制著喊痛的沖動。

他拿起濕了水的布巾,輕輕的清洗著她足上的傷口,傷口上瓖著石塊與木刺,因沒即時治療,傷口開始惡化,還好現在及時處理,不然她的腳可能要報廢了。

「呃……」足底傳來的疼痛讓她柳眉一皺,終于忍不住,發出一聲聲低低的痛呼,本能地想縮回自己的腳。「痛。」

「忍一忍。」大掌緊著她的足踝,上官駿沉聲道。

「嗚……」她咬著下唇,發出一陣低嗚。

她的痛呼讓他的心沒來由的一抽,一陣莫名的刺痛如閃電般電擊著他的心。他刻意的莫視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覺,專注地處理著她腳上的傷口。

好不容易,瓖在足底的碎石終于盡數挑出,上官駿拿起沾了溫水的布巾,細心地開始替她清洗著傷口。

像是怕會把她弄得更痛,他的動作好輕、好柔。

不一會,就見阿旺與小二一同抬著一個能容身的大木進客房之內,「老大,你要的熱水啊!」

掌櫃也算貼心了,在淨身的熱水上灑上精致的花瓣,甚至還添加了幾味上等的香油,熱水透著淡淡的芳香。

在這種荒間客店,男住客有一大把,好不容易才見著一個女孩子,掌櫃的自然也不怠慢,給她最好的,還不忘吩咐店小二般要好好伺候著。

「放著就好。」上官駿簡單地道,放開一直盈握著的蓮足。

「映月姑娘,這是我替你挑了的幾套新衣服,看你喜不喜歡啊!」阿旺將一套洗招好的衣裳放在桌上,笑說道。

才跟掌櫃討論了快半個時辰,最後終于決定買下這一套淡紅色衣裙。

「謝謝。」映月點點頭,向阿旺謝道。

「不謝、不謝。」阿旺呵呵笑道。

「你先去淨身,待會我再來替你上藥。」上官駿沉聲道,說完高大的身子離開客房。

「映月姑娘怎麼樣,喜不喜歡新衣裳啊?」阿旺笑呵呵地問著。

「喜歡!」映月笑著用力地點頭,漂亮的臉上滑出一道燦爛的笑容。

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一陣陌生的情感自心底流過。

上官駿看著她一身清爽的打扮,不禁看呆了。

誰會想到一個骯髒的泥人兒會一下子變成個小仙女,長至大腿的秀發以緞帶輕輕的系于身後,黑亮的長發下是一張白皙的粉女敕雪容。

她五官精致,一雙水娃靈的大眼架在柳眉之下,讓本已絕色的雪顏更加動人,這張容顏真能迷倒天下間的男人。

早在她雪白的臉蛋被泥濘遮蒙住時,他已隱約的知道她是個美人,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那層污土之下,是張比他想像中還要美麗的容顏。

「果然沒猜錯啊!映月姑娘是個美人兒呢!」阿旺笑得好不高興,看到美人,任何男人也會愉悅。

淡紅色的衣裳替她蒼白的臉上添了一道紅彩,讓她看起來少了那分蒼白,多了幾分嬌柔神采。

「你先出去吧。」上官駿淡淡地向道阿旺說道。

不知為何,听見阿旺對她的贊言,他沒來由的一陣不悅。

「喔!」阿旺點點頭,轉身步出客房。

上官駿拿著膏藥走到她的床畔,黝黑的大掌輕握住她的蓮足,輕柔地替她上藥。

她的腳好白,柔軟得不可思議,足底細女敕而敏感,看起來不像常走路的樣子。

酥麻的與輕微的刺痛自他所觸模的地方傳來,映月雪臉上染上一陣殷紅,一絲羞人的低吟幾乎月兌口而出,她猛地輕咬著下唇,小臉都紅透了。

「痛嗎?」見她咬著自己的唇瓣,上官駿皺眉低問。

「不……不痛……」映月胡亂的搖著頭,小臉就更紅了。

帶繭的長指輕挑出一些膏藥,他輕柔的把綠色的膏藥涂在她的足底。

「你有什麼地方去嗎?」他突然問道。

「沒有。」映月緩緩的搖頭。

「你的家人呢?」

映月心中一緊,啞聲道︰「他們……都去世了……」

上官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嗎?」

听見他的疑問,映月了一頓,大眼不確定的看著他輕輕的眨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只是一心想自那可怕的地逃走,壓根兒沒有想過逃出來以後要怎麼辦。

上官駿看著她空洞的眼神,胸口一熱。

他的理智告訴他該不管她、任她自生自滅的。她的來歷不明,再加上他們這趟鏢危險性高,帶著她會是個麻煩。

然而他的動作比他的大腦走快了一步,尚未多想,話便已月兌口而出。「要不要跟著我們?」

他的話,讓房內的二人均是一頓。

映月一听,當即驚訝地的看著他,大眼內寫著期盼︰「可以嗎?」

她自少便是住在細小的村落之中,在外頭一個親人、一個朋友都沒有,而在被幽禁起來的那段日子里,更是半個人都接觸過,上官駿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見到的、第一次交談的、第一次接觸的人,她對他不自覺的產生了信任,直覺他是不會傷害她的——

上官駿看著她大眼內的期盼,他不自在的別開頭,用力地低咳了一聲,胡亂塞了個理由說服她、也順道說服自己︰「我們尚欠個懂得醫術的人,再加上只有你一個知道我的傷,所以你跟著我們也無妨。」

對!就是這樣!絕無其他原因!

他如此不的說服著自己。

「真的嗎?」映月小心翼翼地問。

「真的。」他緩緩的點頭。

「謝謝你!」她滑出一朵漂亮的微笑,點頭道謝著。

「我們是跑鏢的,路上可能會有很多危險,要是你害怕的話,現在後悔也還來得及。」上官駿認真地道。

「不害怕!」映月猛地搖頭,幾乎搖散了一頭長發。

上官駿看著她稚氣的舉動,簿唇勾出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微笑,「都好了。」

他輕輕的放開她的玉足,站起身收拾著藥具。

「謝謝。」映雪紅著臉,低頭道謝著。

「這幾天都不要走路,有事就叫一聲,知道嗎?」上官駿低聲囑道。

「嗯。」她點點頭。

「你先在這里休息一下吧,我去叫人弄點吃的來。」

「謝謝!」

上官駿大步的離開映月的房間,英氣的眉心打了個摺,重重的嘆了口氣。

紅顏,禍水啊!

在眾鏢師與掌櫃等人的心照顧下,映月的腳傷早已痊愈了,而上官駿的刀傷亦在調息下,好得七七八八了。

「映月姑娘啊,未嘗嘗這個啊!這百花羹是廚子特意為你做的呢!」掌櫃將一碗熱剩肪的湯羹端到映月的面前。

映月是這一年來唯一的一個女客人,再加上她不但美麗而且溫婉有禮,客店里上上下下的人,幾乎完全把她當成公主般伺候著,讓映月倍受寵若。

而麒麟鏢局的眾鏢師亦對映月有著說不出的好感,她單純而美麗,不但耐心地替眾人逐一的換藥、治療,在她悉心的照顧之下。一向要十來天才復元的傷,許多人六七天就好了。再加上她不時替眾人縫補破了的衣衫爛褲,眾人不至于穿有破洞的衣服。也因此,大伙兒對映月又是感激又是敬佩,在知道她會跟著大隊送完這趟鏢後,眾人更是歡喜得不得了,完全不在意她只是個來歷不明,半夜在森林里出現的奇怪女人。

其實麒麟鏢局里許多鏢客都是有過去的人,其中更有不少是汪洋大盜,過累了偷雞模狗的生活,最後當起鏢師來的。也因此,他們也不急著要去追問映月的事情,反正她要是想說,遲早是會說的。

而阿山與阿旺兩人更是不用說了,他們完全把映月當神仙,只差沒日夜參拜供奉。

「為什麼我們吃的是硬梆梆的肉,映月姑娘就可以吃百花羹?」阿壽吃味地道。

百花羹看起來美味極了,他也想要吃啊!

「我還未踫過的,你想吃的話,我讓給你吃。」映月將湯碗推到阿壽的面前,輕道。

「別理他,你慢慢吃。」阿山將湯碗推回映月的面前溫聲說道,轉頭白了阿壽一眼︰「一個大男人好端端的吃什麼花?這是廚子做給映月姑娘吃的!」

「我不要又啃饅頭了啊!」阿壽怪叫著。

「忍一忍吧,到下一個城再吃一頓好的吧!」阿旺喝了一口清酒道。

「這麼快就要走了啊!不多待一會嗎?」八卦的掌櫃婉惜地說著。

難得有個美人來住,這麼快就要走了啊?

「耽擱了那麼多天,是起程的時候了。」

「客倌要不要準備些吃的上路?」店小二問道。

「要啊!我要水啦、肉啊……」

「來來來,你跟我到廚房去吧?」店小二打斷阿旺的話,領著他進了廚房。

「你坐馬車。」

「不用了!我可以跟你們一起用走的。」映月搖頭道。

她是跟著他們一起運鏢的,不是當大小姐,不需要特別的照顧。

上官駿還來不及說些什麼,阿山便插話道︰「不行不行!你是我們重要的大夫,要是你累倒了就不好。」

「可是……」

「山路難走,你的腳傷剛痊愈,不要傷到了。」上官駿以不容違拗的口氣說著。

「你呢?你也要用走的嗎?」映月看著他,擔心地問。

他身上的傷口已拆線了,再加上適當的調息,傷口是已漸漸的愈合,然而動作稍大還是會滲出血水來,要趕路的話,著實不宜。

「我沒事,不用擔心了。」上官駿平淡地道。

「我們……去那?」映月好奇地問。

「我們的目的地是京城。」

「到京城去?」映月睜大眼,驚訝地說著。

「嗯。」他點點頭,笑問道︰「映月姑娘有去過京城嗎?」

她輕輕的搖頭。

「老大!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前方傳來一陣大喊。

「那就走吧。」上官駿將映月扶上馬車,高大的身影躍上駿馬。

眾人向客店的掌櫃等人辭行後,便開始往京城出發。

微雨的午後帶著幾份幽靜,平靜的山林低響著細碎的蟲鳴烏喚,一行十多人的鏢隊在天雨下緩緩的前進著,未因惡劣的天氣而歇止。

「老大,快入黑了,要繼續趕路嗎?還是找個地方歇著?」

上官駿環視山林的四周,向阿壽問道︰「還要多久才到下一個村落?」

「如果天氣不變的話,大概兩天。」阿壽看著手中的羊皮地圖,答道。

「那今天就在這里休息吧。」上官駿淡淡地道。

「好。」阿旺點點頭,轉頭向眾鏢師朗聲道︰「咱們在這里歇著!」

阿山躍下馬兒,大步來到馬車的門前,輕敲了一下馬車門,喚了一聲︰「映月姑娘,我是阿山啊!」

「山大哥,請進。」車廂內輕輕傳來映月的回應。

阿山緩緩的打開車門,向車廂內的映月笑道︰「映月姑娘,咱們在這里露宿一宵。」

映月微微向阿山頷首。「嗯!」

「你要下來走走嗎?還是想在馬車上休息?」阿山笑問。

「走走……」映月輕答道,坐了一整天的馬車,她確實是需要走走。

「那……」阿山話尚未說完,便見上官駿站在自己的身邊︰「老大!」

「阿旺在找你。」上官駿淡淡的道。

「喔!」阿山點頭,往阿旺走去︰「大哥!什麼事啊!」

「要下來嗎?」上官駿向馬車內的映月問道,黑發因下雨而濕,身上的衣袍亦被雨水濕透了。

「嗯!」映月輕輕的點頭。

上官駿打開馬車門,伸手扶住映月,將她輕輕的帶下馬車。

腳跟踏在濕潤柔軟的土地,長時間的曲坐讓她的雙腿一軟,幾乎站不住,映月嬌小的身子微微一搖。

上官駿及時扶住她的腰肢,低問道︰「沒事吧?」

「沒、沒事……」映月連忙的搖頭,小臉因二人的貼近而漸漸發紅。

上官駿低頭看了她一眼,確定她能站穩後才放手,道︰「走吧。」

「去哪兒?」映月抬頭問。

「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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