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 第六章-02
「只是擦傷,艾森。你曾受過更重的傷,我也曾表現比今天好。」雷克揮手要他走開,他的目光一刻未離茱莉。他微笑著說;「你的臉色蒼白如紙,你不會暈倒吧?」
艾森仰頭瞪著她。
她說不出話,雙手死抓著木欄桿。她勉力搖搖頭。
「好,」雷克爵爺說。「掉下來可不是玩的。」他向她走過去。
茱莉驚呼一聲,但立刻又生氣了。「你怎能如此滿不在乎?你受傷了。」
艾森厲聲道︰「他當然受傷了,你差點害死他!」
「真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們分心。我只是想看一看。」她轉身要走。
「等等!」雷克大喊。
茱莉停下來,她滿心懊悔地面向他。「真對不起。」
他走過燕會廳,鮮血沿臂滴落在大理石地上。「艾森,去拿條毛巾來,」他說。「然後明天早上再來。」
艾森咕噥著,消失在廊台下。一扇門打開又關上。雷克仰頭凝視她,臉上汗如雨下。他伸手抓住欄桿,動作靈活有如余夫人寵愛的猴子,一骨碌翻過欄桿,落在她身邊。
「你瘋了!」
他咧嘴笑得像個被寵壞了的孩子。「你好美。我喜歡這件衣裳,你應該天天穿紅色。」
她氣得差點月兌口駁斥,但卻不由自主先顧及他的傷勢。「你會流血而死的。」
他睜大了眼。「讓你做個老處女,休想,局長小姐。」
她瞪著他流血的手臂。「把襯衫給我。」她命令。
「我的襯衫、我的心、我的生命,統統是你的,茱莉。」他扯下襯衫遞給她。
看見他掛著金質羅盤的果程胸部,她不自覺屏息。黑色毛發扇形擴散到他的肩,消失在他緊得罪惡的皮褲內。
「你在想什麼,局長小姐?」
他暗示的口氣令她倒抽一口氣。倉促間,她看見他肩上的一個舊傷,疤痕平滑,縫合整齊,是艾森縫的,她猜。「跟你想的不同。你說謊了,你說艾森把皮膚當帆布縫。其實他縫得非常漂亮。」
「我沒說他縫得不好,我說的是它痛得要命。看著我。」
「我在忙。」不過她還是看他了。看見他眼中坦率的邀請意味,她垂下目光,用襯衫作成一條崩帶。傷口的位置在手肘和肩膀的中央,斜斜切過那只她用雙手都無法合抱的粗實手臂。「別動。」
「我寧願動作。」
她把襯衫里住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壓住傷口。「我既不感興趣也無法奉陪。何況,你會弄髒我的衣服。」
「你感興趣,你的眼神就是明證。」
「別把我錯當成你的其它女人。」
「你是我唯一的女人。」
她瞟他一眼。「別咧嘴傻笑,雷克爵爺。你不需要我的幫助或縫合傷口,而且我並不是在看你,我在看你的臉。艾森已經幫你拆線了。他可以替你再縫一次。」
「你不會如此無情。」
「你要了解我的感情還早呢,齊雷克。」
一抹她難以定義的神色掠過他的眼眸。「這話令人振奮,因為我會享受每一分鐘的了解。」
「你少花言巧語。」
「你肯替我包扎傷口嗎,局長小姐?」他輕聲問。
明知自己不該做,卻又肯定自己會做,茱莉說︰「好吧,只要你穿上一件干淨襯衫,同時替我做一件事。」
他舌忝舌忝唇。「我可以替你做許多事。只管把你的心願告訴我,不過你並不需要用任何東西交換我的殷懃。」
花言巧語並不是他特有的本事,她听多了。「你可以準許我雇用你的車夫。就是威爾斯親王贊譽有加的那一位。」
「什麼?」困惑加上他刮去了胡須,令他的神情變得很年輕。
「我已訂制了一輛郵車,我希望請你的車夫教道格和其它年紀較大的孩子駕馭馬隊。利用周六下午比較方便。只有那一天他們都會在巴斯。」
他無法置信地嗆了一下。「你還真懂得要求,安茱莉。」
听到他叫她的名字,縱使這句贊許是用咒罵的口氣說的,她卻感到十分快樂。
「如何?咱們一言為定?」
他笑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的車夫。」
「謝謝你,但是車夫的協助會得到回報——記得穿上襯衫。」
「不客氣;」他哈腰。「我在樓下跟你會合。」
稍後,茱莉坐在書房中一張凳子上,一面用紗布將他的傷口好好包扎起來,一面慶賀自己做了一筆好買賣。車夫派邊和雷克的高級座車,將听她的使喚。
「告訴我新馬車的事。」他瞅著她的手藝說。
她起身取過她的大皮包。「我拿給你看。」她取出草圖遞給他。
他研究半天。「這是你畫的?」
「不,是馬車制造商畫的。」
終于,他指著車頂。「這是什麼?」
「一只備用車輪。這是我的主意,我畫上去的,不過我畫得不太好。」
「很聰明,而且出色。」
茱莉得意很好想大叫,但她忍住了。「謝謝。其實這只是務實。我負擔不起在沿途各地每一個客錢都買只車輪備用,我也承擔不起誤期的損失。」
他將草圖攤在腿上。「你有沒有想過把車輪放在車廂和車夫座前的防護板中間?而不是放在車頂上?」
她皺起眉,試圖想象那個設計。「我不太懂。」
「過來。」他示意她過去,指指他的椅子扶手。她沒有動,他動。「我以水手的身份擔保,絕不會吃了你。」
「我從不相信水手的承諾。」
他揚起眉。「那麼,以紳士的身份保證行不行?」
她大笑。
「我頗受傷害。」
「你早就受傷了。」她坐在他的扶手上。
他沖她熱誠地一笑,她愕然看見他頰上有個酒窩。
「什麼事這麼好笑?」他問。
「沒什麼。」她說。
他模模他光禿禿的上唇。「你懷念我的胡須嗎?」
「我還懷念亭斯羅路上的劫匪呢!把你的主意告訴我。」
他指著草圖。「如果車輪放在這兒,夾在車廂和防護板中間,會比較不佔空間,而且不會震動月兌落。」他畫了一個車輪,傳神極了,簡直會從紙上滾下來似的。
「哈,我明白了。」她指著車頂。「而且也不會刮落油漆。你在哪學的畫?」
「我不記得學過,好象從小就會。」
「你很有才華。」
他按住她的手,輕捏一下。這溫柔又自然的動作讓茱莉心中一熱。她憶起他的手在她身上的感覺。當時他很急躁。此刻他卻顯得深情款款,幾乎像個丈夫。
抬頭看她,他說︰「我們會是一對好搭檔,局長小姐。今晚跟我共餐。」
「謝謝,不了」
「廚子準備了牛排,」他勸哄道,一面放下卷起的袖子。「還有的魚湯,和十幾道應該禁止享用的美味。答應吧。我們一面吃牛頓派,我會一面告訴你派迪有次贏得賽車冠軍,結果竟然給他的長子娶到了一位子爵之女的故事。」
她應該拒絕,她不該跟齊雷克共進晚餐。但是她得慶祝郵車這件喜事。她整天都好開心,很想多享受這感覺一會兒。「我不吃牛頓派。」
「沒問題,」他包容地說。「咱們就刪除這道點心,反正還有杏仁軟凍。」
她垂涎欲滴,但不是為了點心。
「答應我,留下來。」
她可以只是跟他分享她的喜悅,不是嗎?這並不表示她在鼓勵他,是不是?她沒把握。
「茱莉?」
「外婆會等我回家。」
「她最好早一點習慣沒有你的日子,我們會通知她你會晚一點回去。」
茱莉暫不理會他的批評,徑自提起早上冒犯他的事。「我為她對你的態度道歉,她只是忠于我的規定。」
「那情況確實很尷尬。」
他的措辭太委婉了,茱莉心想。「不管你我之間情況如何,她無權拒絕收取你的信。她知道我甚至收取桑福的情書。」
「情況非比尋常。」
當然非比尋常,因為雷克爵爺有一封情書要投遞。愉快的心情蒙上一層陰霾,她納悶自己何以會在意他寫信給他的情婦。它只不過更加證明他是因為她父親勒索他才追求她。「是啊,晤,你的信件是你的事。我跟外婆說了。我保證,雷克爵爺,以後萬一她再出來取信,也會收取你要寄發的信件。」
「不,不行,你也無法改變我的心意。」
困惑不解,茱莉問︰「也?這話是什麼意思?」
「公爵夫人曾經一直堅持要我把信給她。我拒絕了——理由很明白。」
「可是外婆說——」茱莉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地板似乎在搖晃,她站不穩了。她唯一信任的人竟然說謊。外婆並不是嚴守只取公爵以上的貴族信件之規定。她曾經試圖拿到他的信,是被拒絕的羞辱感令她說謊。
「我猜你听到的是另一種版本。」他輕聲說。
「難怪,」她自衛地說。「你傷了她的感情。」
他欲言又止。過了片刻,他說︰「我們不要讓外婆受傷的感情破壞了我們的夜晚,或干擾我們的交易,是吧?」
茱莉仍在設法忍受外婆說謊的事實﹒她心不在焉地道︰「交易?」
「我把派迪借給你,你要收取我的信件——即使我還未成為公爵。同時你還要跟我共進晚餐。」
「我沒有同意共進晚餐。」
「別再為你外婆的事煩心,」他開朗地說。「我會寫個字條通知她。」
凝望他翠綠如夏日綠葉般的眸子,她懷疑自己這輩子拒絕得了他。脆弱的感覺襲來,她峻色道︰「你不能給她寫字條。」
他傻了一下,然後瞇起眼,莫名其妙地怒極了。他緊盯著她,令她不懂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你為什麼生氣?」她不解。
他抽回手,移開目光,但茱莉仍及時看見他眼中的怒火消退。
「我不是生氣;」他說。「我只是餓了。」
他瞬息萬變的情緒教人莫名其妙,她極盼有機會揭開這個男人深藏的秘密。也許是他的手臂在痛。她想談它,談談他和他的生活。她想問他刮去了胡須感覺有何不同。她想知道為什麼自己覺得對他傾心。
但是內心里;她其實早已知道。她太寂寞。以郵政女局長的角色而言,今天她達成了一個心願。她想要慶祝訂制郵車之事,但是她以為可以跟齊雷克一起慶祝卻想錯了。
「我實在不了解文娜。」他輕聲說。
「你不能期望她因為我同意與你共進晚餐就容忍你——如果我同意。」
「我對她沒有任何期望——除了她的干涉。你來寫字條,我派人送去。」
他似乎沉溺在哀傷之中。或許他也跟她一樣寂寞?這個可能勾動了她的同情心。「別再談外婆了。我告訴過你,我們可以成為朋友。你看不出我正在努力這樣做嗎?」
「那就跟我共進晚餐。」
她不該,她該回家查核帳簿。
「茱莉,」他又握起她的手。「我們將不只做朋友,我們會做夫妻。」
「不會。我不會听憑家父的使喚嫁給你的。」
「你肯因為我的求婚而嫁給我嗎?」
「不。」
「那麼,在你自己的心的要求下呢?」
「我的心不偏不倚,與此事無干。」他揚起眉,她知道他會反駁她。「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齊雷克,但是沒有用。」
他笑了,那罕見的酒窩再度浮現。「我要說什麼?」
茱莉不理會自己的心慌意亂。「你正要說,我若不答應嫁給你,你會立刻強暴我。」
「錯了,我只是要問,你喜歡用鉛筆還是蘸水筆。」
她莞爾了。「鉛筆。還有,你要穿上外套才行。」
「是。而且我保證吃完點心才強暴你。」
她寫好字條,他派人送去之後,他領她走進餐廳。長長的餐桌光亮潔淨,一支蠟燭照射著首尾兩個餐位。茱莉想起她上一次來克利夫蘭公爵府邸作客的情景。她猶可听到外婆喘息笑著,責怪所有帶她跳舞的男士把她累癱了。過了一星期,意外事件結束了她的跳舞生涯和其它太多的樂趣。
「你在想什麼?」雷克替她拉開椅子問。「你的神情好憂郁。」
「我在想外婆原來是多麼喜愛跳舞,以前她的日子好快樂。」
他揮手示意桑福退下。管家離去後,雷克拿起他的盤子和銀器走到她這一頭。他坐下,給自己倒杯酒。「她是出了什麼事?」
「五年前,她的獵馬把她摔到石塊上,她摔斷了腿和髓骨。」
「她在采石場附近騎馬?」
「不,在上好公園。當時公園還在施工中,艾羅夫主辦了一次野餐會,順道打獵。」
「真可憐。不過,今早她看起來身體情況甚佳——幾乎一點也不跛。」
茱莉對那件意外原本的忿怒早已隨時間化為遺憾。「溫泉很有助益,只是她得天天去才行。有時候她跛得很厲害,冬天尤其糟糕。」
「克利夫蘭公爵說,她曾經是巴斯城的女皇。」
回憶在茱莉腦海中翻騰。「的確,以前韓森園常常演出戲劇,舉行化妝舞會,晚宴可以持續數小時之久。」回憶退色,化為晦暗的影像。「我們會莫名其妙開懷大笑,我們會拿芝麻小事來打賭。」
他挑眉。「你?畢梧說你從不賭博。」
她滿懷悔恨說︰「現在不了。」
「因為你外婆行動不良。這又為什麼改變你對賭博的喜好?」
他的反應太快了。隨他怎麼認為都行,她不會說出她對這件事的想法;那些原因太隱密、太痛苦,她半真半假告訴他︰「我沒有錢賭博。」她舉起酒杯。「我們要敬什麼事,或什麼人?或許敬家父促成你我相識吧。」
他音調低而急切地說︰「不,一提到他,你那聰慧的腦袋就立刻封閉起來。」他微微一笑。「咱們敬新郵車即將上路。」他與她踫杯。「同時敬那位設計了它的聰明女子。」
喜悅淹沒了晦暗的思緒。「我只是想到這個主意罷了。」她湊在杯口上說︰「這理由已夠充裕。你不害怕進步吧?」
「當然不怕。若非有人想到使用工具和語言等等,我們現在還活在穴居時代呢!」
「同感。」
魚端上桌,管家再度退下後,茱莉說︰「你想念海上的生活嗎?」
雷克嘆了口氣,目光縹緲。「有些事物我十分想念,有些事物卻最好再也見不到。」
她放下湯匙。「你想念的是什麼?」
他漫不經心的攪動著湯。「我想念天空,一望無際的蔚藍,讓人的靈魂充滿了寧靜。還有夜晚,常常好清朗,一顆顆星星就在眼前,幾乎可以伸手抓下來配酒。」
他渴望的口氣令她詫異。「听起來好美。」
「是真的好美——在許多情況下。」
她心中一動說;「其它情況呢?你不思念的是什麼?」
他推開場盤。「你真的有興趣知道?」
沉靜下來的他著實討人喜歡。「我曾經說你是養尊處優的貴族,現在你有機會證明我的謬誤。」
他望著她,態度顯得頗嚴正。「不好听喲。」他警告道。
她獨立自主的本性浮現。「你這種威嚴的眼神也許可以讓下屬就範,但我可不會。」
他大笑。
「人生十之八九並不美好,」她說。「告訴我,你不喜歡的是什麼?」
他用食指重新排列盤子旁邊的銀器。「我不想念下令鞭撻某人,因為他站崗時睡著了,危及全船弟兄︰我不想念發現某個商人被海盜擄殺後的殘骸。但,我尤其不想念看見英國人將非洲人趕上小船,將他們送到拉丁美洲當奴隸。」他劃著一只沙拉叉上的精微刻紋。「可憐的人。」
听到他掩不住的絕望,和他所描述的冷酷景象,茱莉內心顫抖。「那就阻止他們呀!」她說。「你是英國船隊的司令官,你有權下令呀!」
他搖搖頭。「啊,可是我們的同胞只是滄海一粟罷了。西班牙人不遺余力地販賣非洲人口,但是跟葡萄牙人相較,他們又比不上了。」閉上眼,他說︰「但願他們因為這些罪行下十八層地獄。」
正義感令她沖動地抓住雷克的手臂。「你一定要設法采取行動,至少阻止英國人這樣做。」
他握住她的手,她意外地發現他手心濕潤。
「我辦不到。無論是在‘忠誠號’或任何一艘船艦上,我都辦不到。」
「那,誰能辦到?」她問。
「只有國會才能阻止如此罔顧人性尊敬的行為。」
「你若願意,可以在上議院獲得席位。」
「啊,可是我沒把握能改變這些事。」
「你當然能,寫信請願呀!」
「我的文筆拙劣。而且販賣非洲人為奴是一種商業行為,茱莉。英國人不會因為一個富有的貴族說它是錯的,就割舍他們的既得利益。」
他的態度令她吃驚。她抽出手。「別跟我說這些,齊雷克,」她激動地說。「只有膽小怕事的懦夫才會拒絕為他相信的正義而奮斗。而我不認為你是懦夫。」
「那我是什麼?」
他休想再玩語言游戲。「你是個想勾引我的聰明男子。」
他對她悲哀地一笑,拿起酒杯。「難說,我已經失去了魅力。」
不,他沒有,但她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你重視哪些本質,茱莉?」
她不記得有任何人問過她這個問題。但答案很簡單。「誠實,獨立自主,忠實。」
他舉杯佯作敬禮狀。「作為你的丈夫,我保證不會過份壓抑你的獨立自主。」
他休想用狡詐的方法引她入甕。「這麼說,我該將就接受三分之一滿意度嘍?那麼誠實和忠實呢?你無法給我這兩項。」
「我當然可以。」他說。
「那麼老實告訴我,」她反唇道。「家父用什麼勒索你?」
清脆一聲響,酒杯的長頸在他手中斷裂,下半截掉在桌上顫動不停。「我只老實告訴你,安茱莉。我想要你,而且請令尊下地獄去吧。」
她感覺自己有如一盤棋賽中的棋子兼獎品。她傷心地說︰「這麼說,我們又重彈勾引的舊調嘍?我老實告訴你,齊雷克,你無法勾引我,因為我不打算跟你單獨相處。」
他揮手比著房間。「我們現在就是獨處啊!」
「哈,你還不至于狗急跳牆,在克利夫蘭公爵的餐廳里就毀了我的名節,毀掉你我的名節。」
「我可以在你家毀你名節。」
他堅決的眼神令她驚恐,但她拒絕退縮。「別威脅我。」
他靠回椅背上,從容的姿勢卻掩不住他眼中殘留的堅決。「這不是威脅,是允諾。」
「我們等著瞧。」
十二道菜在他們勉力作禮貌交談中用畢,但是令茱莉悲哀的是,他們再也沒有恢復早先的自然。他重述他的車夫替他兒子贏得一位子爵之女為妻,她則報以墨林和嘉生的故事。待杏仁軟凍上桌時,藍畢梧抵達。
手握白帽,巴斯之王說︰「公爵夫人說茱莉小姐在此地用餐,請我送她安全返家。」
雷克打個呵欠。「是啊,這個晚上真漫長。」
茱莉佯作疲憊以掩飾她的失望,她婉拒了點心,隨畢梧離去。一小時後,她輾轉入睡。
次晨醒來,她發現梳妝台上放了一個銀盤。她拿起圓頂蓋子,發現一塊杏仁軟凍。
是日稍晚她出外巡回取信時,將干淨盤子交還給雷克爵爺。「你如何把它送進我房間的?」她質問。
「我親自送去的。」
「沒有人看見你?」
他咧嘴笑得像個俠盜一般,吻她的鼻尖。「我非常小心。」
「我禁止你再這樣做。」
他看她的目光似乎表示,他若樂意可以偷襲並征服法國。
次晨,她又發現一幅圖畫。大寫的簽名寫在一個山形圖案內,那圖畫是齊家的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