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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衣娛“卿” 第四章

玉府里直到半夜還無法安靜,必須在笨兒子房里照顧他的錢羽衣揉著額際,盼能撫去煩憂。

「笨兒子,你怎麼會丟臉丟到在自家門口呼呼大睡,還睡得鼾聲雷動呢?」錢羽衣真不明白自己怎會養出這麼個丟人現眼的兒子?真不知道有多少路人瞧見他的丑態?玉家的顏面……唉……

「呼啊……」打了個好大的呵欠,尚未完全清醒的玉子衿茫茫然不知所以。

「怎麼?敢情你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睡在哪兒?還好意思睡得那麼熟,叫都叫不醒!」當她外出回來看見兒子癱在門口難看的睡相,真想直接對外宣稱——那個躺在地上的家伙她不認識,快將他攆走!

「門口?怎麼可能?我這不是睡在床上嗎?」玉子衿仍然想不明白。

「那是我差人將你扛進來的!」

「是嗎?哈……」又是個大哈欠。

「從大白天睡到晚上,你還睡不夠嗎?還好你老娘我發現得早,否則,你剛好不久的風寒又要復發了,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玉子衿努力撐起渾沌的意識,甩甩頭,頭疼的很。

「嗯……」

「嗯什麼嗯,還不快對你老娘我說清楚、講明白!」錢羽衣氣得走上前揪一住兒子的耳朵,大聲喳呼著。

疼痛喚醒玉子衿的神智,終于自蒙朧間抓住飄移的思緒。

「疼疼!娘,您在生什麼氣?別氣!別氣!氣壞您美麗的身子,身為兒子的我會心疼的!哎唷,疼呀!」

「又油嘴滑舌!」錢羽衣嗔道。

但狗腿級的諂媚果然是有效的,玉子衿的耳朵獲得了救贖。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躺在門口,我只記得今天又去找青卿,她終于被我誘出房門,得以一解我的相思之苦,然後……然後就……」接下來丟臉的事,玉子衿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然後你又被青卿給迷昏了,是不是?」

「嘿嘿!」

「嘿什麼嘿!干脆嘿個三聲吧!…‘嘿嘿嘿!」

「你還真的嘿!笨蛋,你不懂上一次當要學一次乖的道理嗎?竟然又被迷昏,還好這次不是躺在雪地里,也還好你老娘我有發現,要不然……」

「娘,多謝您的救命之恩!」

「你!」錢羽衣又欲上前揪兒子的耳朵,幸虧玉子衿閃得快。

「娘,您一點都不老,別老是以老娘、老娘地自稱,多……」

「多怎樣?」錢羽衣的魔爪仍在空中伸縮著,好不駭人。

「沒……沒有,娘親您最大,您高興怎麼就怎麼著,一點也無損您的雍容華貴、美麗大方。」馬屁拍對了吧?

「算你識相,說正經的,你對青卿……」錢羽衣終于平息了怒火。

「娘,一切皆源自于您和段伯母感情太好,我還沒出生就已經在你們倆的見證下愛上青卿,決定非她不娶了!」玉子衿搶白著。

「什麼?!」這也能往她頭頂上推?

「所以,娘,請您給我祝福吧!求求您,這是兒子我畢生唯一所求!」

「我好像記得,上回你求著不想跟我重回故居時也這麼說過。」錢羽衣又吐兒子的槽。

「嘿嘿嘿!」還嘿!

「你也知道青卿她……你能保證將米不會對青卿有一絲一毫的嫌隙?」錢羽衣嚴肅地問道。青卿是她最要好朋友的女兒,縱使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能害人家受到一丁點委屈。

「娘!青卿她本人根本沒有任何不是,事情都過了這麼多年了,而且她是這麼美好的窈窕淑女,說是我高攀了她也不為過。我對她是認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若今生今世對青卿有貳心,願遭天打……」

「夠了!」

「這麼說,娘您答應羅?呀呼!」

她真是心疼兒子的笨母親,連一點詛咒也不忍听。

「唉……真拿你沒輒,不過……」

「不過?」還有但是?

「過了我這關並不代表我會幫你,而且最重要的是青卿本人的意願。」

「當然。」沒有察覺母親的無奈與包容,玉子衿神采奕奕,他知道未來的路有多困難,但此刻的他仍抱著美好的憧憬、信心滿滿。

安靜的段府後院,一間女眷房門咿呀地開啟,再被輕輕合上,但房內縮在被子里的人兒依舊一動不動。

「青卿,你睡了嗎?」段青松輕柔的呼喚,而被子下微幅的波浪,似乎代表著搖頭的意思。

「听說你今天飯只吃了一兩口就叫人將晚膳給撤了,怎麼?你身子不舒服嗎?」段青松輕拍被子,動作相當溫柔。

難抵長兄的溫柔慰問,段青卿總算開了口,「沒有,只是沒有胃口而已……」

怎麼听起來似乎有些心虛?

段家最了解段青卿的人,是最疼愛她的段青松,由于兩人年齡差距頗大,所以段青松極度溺愛著她。

「可是你不多吃點,我擔心你的身子會生病。」

「不會的,明天……明天我一定會照常吃飯的。」

為什麼今天不行,得明天才成?段青松不急著逼問,于是就顧左右而言他。

「我今天又遇到那個混小子了,他怎麼會睡在你房門口?」

該來的終于來了,段青卿不安的扭動著。

「我怎麼會知道?」「還有,那燒盡的火盆是怎麼回事?」段青松再下一記。

「不知道!」

「該不會那混小子又拿甜食來誘騙你,而你又上當了吧?」

「才沒有呢!」

心急的青卿從被子中鑽出頭來,紅著臉大聲否定,看在段青松的眼里,這就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這是什麼?」段青松用手指刮下仍沾粘在段青卿嘴角的餅屑。

「啊!」心里有鬼的青卿再度鑽回被子中。

段青松嘆了口氣,隔著棉被輕輕拍撫段青卿的背。

「大哥也不是要責怪你,可是來路不明的東西是吃不得的,而且你吃太多點心以致晚餐吃不下,這不就像不听話的壞小孩了嗎?」

「嗯……」

嗯聲中帶著微微的哭腔,心疼的段青松也不忍心多加責難,說到底都是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混小子不好!

「明天,大哥帶你去藍蝶樓,隨你吃那里所有的點心,好不好?」

「真的?!」小小的頭顱又鑽出被子外來,興奮盡顯眼底。

被一對晶晶亮亮、純潔無瑕的大眼楮直視著,段青松涌起無限的憐愛。

「當然是真的,只要你答應大哥不再吃來路不明的東西,以及不耽誤正餐,大哥就常帶你去。」

「常常?」青卿要求保證似地重復。

「對,常常。」

「哇啊!」

青卿在長兄面前猶如長不大的小女孩,她在床上又叫又跳的,將高興全表現出來,看見嬌美縴弱的妹子快樂,段青松也笑的很開心。

只是,這陣子為了繼承家業忙碌不堪的段青松能否順利履約,這又是後話。

一連好幾天,青卿的身旁皆有人緊守著,在段青松的命令下被直接拒于大門外的玉子衿,正考驗著他難得展現的忍耐力。

「啊!好想見青卿喔……」忍耐力不佳的玉子衿在自己房里大叫著,藉以宣泄情緒。

「哎唷!突然叫這麼大聲,你想嚇死人哪!」適巧偕同老友趙霓裳來到他房里的錢羽衣斥責道。

無視于母親大人的斥責,玉子衿熱絡地攙扶段夫人,殷勤地又是奉茶又是捶背的,見識到兒子狗腿的態度,錢羽衣不雅地在一旁翻著白眼。

「好了好了,別忙了,段伯母可承受不起。」趙霓裳笑道。

「嘿嘿。」玉子衿笑了笑。

還知道不好意思啊?錢羽衣又翻了一次白眼。

「我是來告訴你,青卿她大哥出門去了,只不過會出去多久我也不清楚……咦?」肩膀被捶了一半突然停下來,趙霓裳不由得回過頭去。

「別說了,我那傻兒子早已經等不及,沖出去了。」錢羽衣搭著好友的手背,「別理那混小子了,咱們來聊聊,隨便談天說地都行。」隨即牽著她走向大廳。

「還有說老公的壞話。」趙霓裳笑著補充。

「對,這自然是少不得的。」

「呵呵……」

巧笑聲蕩漾著,沒人理會玉子衿這回是否又將出師不利,或是下場淒慘?

頃刻間便來到段府的玉子衿如人自家宅院般,走來。逛去,說來奇怪,竟未被任何人稍加攔阻,原來這宅子里的人,除了段老爺及段青松外,都已被玉子衿送來的甜食收買,不時還會有人自動泄露青卿的行蹤,看來,不少人對玉子衿積極設法治療青卿的「隱疾」,抱持著樂觀其成的態度。

經由段府人的指點,玉子衿輕輕松松找到坐在樹下,一邊蕩著秋千,一邊看書的青卿,如飄逸半空中不受拘束的仙子,他多希望自己立刻能化為風兒,偷偷親吻她的粉頰。

呆了好一會兒,玉子衿總算想起此行的目的,他掏出油紙包,拿出剛出爐仍溫熱的「蓮香到口酥」。一打開紙包,香氣頓時溢開來。

聞到香味,原本沉浸書中世界的段青卿似乍醒般,睜大眼四處搜尋,一看到玉子衿她就渾身僵住不動,懼意幾乎正漸漸卷走她的意識。

「嗯……這蓮香到口酥怎麼會如此好吃呢!天地間竟有如此美味的極晶?啊……雖然是出自本人的巧手,但仍教人難以置信哪!嗯!好吃!」玉子衿故意吃得滋滋作響、津津有味,油紙也刻意弄得悉悉卒卒的,像是恨不得能再大聲點引人注意似的。

想不到,玉子衿刻意的舉止確實是得到了回應,只不過並不是段青卿的。

「你怎麼又來了?上一回的太好吃了,讓你意猶末盡了是嗎?好吧,看在你這麼捧場的份上,賞你一塊。」上回那一只可愛的小白貂又聞香而來,來到玉子衿腳下磨蹭著,諂媚意味十足,而玉子衿也好心地丟給它一塊餅。

「啊!」段青卿激動地捏皺書冊而不自知,倒是玉子衿看得很清楚。

「吃慢一點,很好吃吧9那再給你一塊。」玉子衿又拿起一塊,動作夸張地在空中虛晃數下,作勢又欲喂向小白貂,順便將酥餅的芳香更確實地散發出去。

「啁!」又來了!她的餅又將全變成那只畜牲的!青卿激動地伸手探向衣袋,有了上回的經驗,她知道只要能迷昏臭男人便能奪下餅來,而且要趁早,否則美味的餅全將貢獻給小白貂。

趁著玉子衿喂食小白貂之時,青卿怯怯地雙眼眯出一道小縫,朝著他撒粉末,但早有防備的玉子衿立刻閃身而過,反倒害了無辜倒楣的小白貂立刻倒地昏迷。

「想吃餅跟我說一聲就好,犯不著每次都要將我迷昏。」玉子衿柔聲勸說,每次醒來的頭疼欲裂,那種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沒撒到?!沒撒到!渾身抖顫不止的段青卿驚慌了,她沒撒中,男人沒昏倒,還站著,還在說話,好可怕哦!

「青卿,我不過是要你跟我說句話而已,像是——‘給我吃、拿來!’都可以,我不會踫你的,我發誓!而且,我會站得遠遠的,將餅放在地上,隨你愛吃多少拿多少,好不好?」

男人!說話!在動!恐怖!什麼也听不進去的段青卿,意識又開始渙散、無法集中。

「青卿,你別怕我呀!我真的不會傷害你的!青卿,我是小衿衿,你想起來了沒,小時候你還曾發誓非我不嫁,要和我一起私奔呢!你想起來了沒有?青卿?」玉子衿欣喜若狂地看著段青卿逐步朝他接近當中,青卿不再怕他了!太棒了!

狂喜的玉子衿渾身發顫,難掩感動,段青卿僵硬的同手同腳,不過確實是向玉子衿靠近了,兩人間的距離逐漸縮短,五步、四步、三步……

「青卿……」玉子衿極想沖向前狠狠抱住段青卿,用力將她揉進懷里,可是不能,這麼做會嚇壞她的。

想不到,走近的青卿二話不說,隨手就將預先握在手心中的粉末撤向玉子衿!

「青卿?!」幸而全神貫注的玉子衿,本能反應還算不差,他立刻撲向旁邊,閃得很狼狽、跌得很淒慘的同時,還不忘保護餌食——蓮香到口酥。

又沒撒中?!段青卿發紅了眼,本就已不小的大眼楮蹬得極大。

「青卿,有話好說,別急著迷昏我呀!青卿!」玉子衿千鈞一發之際又閃過一次。

「青卿!青卿!住手呀!啊——」慘叫聲不絕于耳。

可憐的玉子衿被白色粉末追逐著,心目中的天仙美人變成地獄里的鬼怪惡徒,對他窮追不舍。

「噢……」在最後一聲微弱的驚呼中,玉子衿仍舊逃不過劫數,呈大字型狼狽地趴在雪地上,和冷酷的大地作最直接的接觸。

青卿見他終于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就試著以腳尖戳他幾下,確認男人真的不能再動後,再施勁地踢踢玉子衿,讓他正面朝上,露出被他緊握在掌心的油紙包,再以蔥白玉指扯著油紙一角,想將油紙包搶走,孰知昏迷不省人事的臭男人竟握得忒緊,十指緊緊纏住,扯不下來。

「討厭,這男人怎麼這樣惹人討厭!從沒遇見過這麼討人厭的家伙!」青卿兩只手四根食指與姆指捏掐著油紙包一角,使盡全身力氣,甚至加上身體往後傾拉的重量,仍然無法順利拉出油紙包。

「可惡!臭男人!要不是你故意拿著我最喜愛的藍蝶樓點心來引誘我,我也不會那麼、那麼的想吃!我又不是貪吃鬼!」想到近在眼前,就在油紙包里,看得到卻模不到的美食,青卿氣得連踹玉子衿數腳。

「既然存心拿來請我吃,你就不能干脆點放在我的房門口,然後走人嗎!可惡的爛男人!」臭男人、爛男人……不擅罵人的青卿再怎麼罵也不出這幾句,而她似乎還沒記住玉子衿這三個字。

「可恨極了……啊!」四根手指頭沒捏好油紙,用力過猛的青卿反向後跌坐,跌疼兩片嬌女敕的。

「好痛喔!都是你害的啦!」眼角噙著淚的青卿因為滿腔憤怒,對男人的恐懼反而減低不少,現在她的眼里,恐怕只剩下令她垂涎三尺的蓮香到口酥了。

一心只想吃到口的青卿,努力壓下對男人的害怕,雙手抖顫顫地剝開玉子衿的手,以幾乎要折斷手指頭的力道,努力再努力,總算在廢了他的手指前順利得手。

費力得來的美食更加美味,得逞的青卿蹲在廊下,狼吞虎咽的吃得好滿足。

而大字癱睡雪地上的玉子衿,此刻卻冷得直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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