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流年 尾聲
孤寂的只是流年
你走了,他卻回來了。
我的歲月里因此無法抹去你們給我的記憶。
關于我那孤寂的青春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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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根本不會有婚禮這回事,不是阿吉不願意娶廖若姿,而是他們一起消失了。
當我接到廖媽媽的電話前,我已經兩天沒有見到廖若姿了,而她事先告訴我她要去醫院做檢查,所以會請兩天假。
「你父母知道嗎?」我擔憂地問。
「如果知道了我現在就不會在這里跟你吃便當羅。」
卻沒想到,這是阿吉跟廖若姿的私奔計劃,但是一切都是臨時決定的,因為他們沒想到事情會搞成這樣。
廖媽媽原本還想假裝堅強地跟我講電話,但是到最後還是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問了我︰「你知道我們家若姿到哪里去了嗎?你們那麼要好,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東窗事發了,因為廖若姿驗孕的東西被發現了,她也真是的,這種東西怎麼可以留下來?做紀念?
總之,原本真的要偷偷請假去醫院做檢查的行程,最後演變成什麼東西都沒有帶的逃亡。
他們能去哪里?兩個都還未成年的孩子能怎麼過日子?能怎麼費將來要出世的小孩?
阿吉的爸爸態度很冷淡,在這個兒子好像混進了幫派後,他就放棄了。只是髒話不斷地在廖家父母面前大罵,也到這時候我才知道,阿吉沒有媽媽。只有爸爸。
那麼他一定不會丟下廖若姿的,無論如何他都會好好照顧她,因為廖若姿是他生命中第一個擁有「母親」身分的女人。
我雖然也很擔心,但是隱隱地卻希望他們不要被找到。被找到的兩個人不會更快樂的,一個可能要被扭到警察局去,因為許多刑事上的責任,比如誘拐這一類的罪名,會毀了阿吉的一生;而若姿,也許會被強迫拿掉孩子,因為她是獨生女,她的父母不會允許她這麼早就毀在一個流氓手上。
找回來了,會比較好嗎?我很想這麼大聲地問,但是我不敢,也不想問了,只是時時刻刻祈禱著,希望他們穩定後可以給我一個音訊。
也許在他們成人世界的眼中,這是很不成熟的一時激情,姑且不論是不是激情,一場可以在廖若姿心中維持了好幾年的激情,已經因為時間變成了可貴的靈魂素質,而這樣的素質也影響了阿吉。
當我听到阿吉帶著她私奔了,我就知道,阿吉正在愛上她。這不禁讓我想要微笑。
年輕時候的我是這麼想著的,但當我日漸長成後,卻不願意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在誰的身上,畢竟這傷害了太多人。也忽略了父母的感受。
浪漫,畢竟就只能是浪漫罷了。
「你不要突然消失。」
「沒事干嘛消失啊?傻瓜。」
原本我以為這段話只會演變成她消失在我的校園關系中。沒想到,她自此就真的消失了。
我再也沒有見過她,而她在我心中的印象就是永遠十七歲的青春容貌,阿吉也是。
關于廖若姿給我孤寂感,終于落實了我一生。
跟鄭溫凱正式分手前,我正忙著安慰廖爸爸跟廖媽媽、應付學校跟警察局的約談,還有準備高二上學期的期末考,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
在他與我聯絡之前,我已經把自己當成是個沒有男朋友的人了。
鄭溫凱並非沒有試著與我聯絡,但是我只是接起最後一通電話,不帶感情地告訴他,我都知道了,我很抱歉沒有辦法給你完整的愛情,請你,去愛別人。
鄭溫凱很聰明,他會知道我的意思。
當我又見到他站在我們校門口等我下課,我還是嚇了一跳,卻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沒有必要尷尬,因為他臉上的表情是那麼地輕松,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好久不見。」他說。
「會很久嗎?也還好吧。」我看了他一眼,客氣地回應,「對于我們這種外務太多的人來說,時間的長短意義並不大。」
他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來找你吃晚飯。」
「我以為你是來等林婷婷的。」我直接了當地說出那個女生的名字。
「我從不在這里等她,」鄭溫凱倒也很大方地不避諱,「而且我告訴過她我會找你吃飯。」
「肚量這麼大?你的借口是什麼?」我笑了笑,很不以為然,「說要與前女友斷干淨嗎?」
我太清楚了,當我在學校里偶爾遇到林婷婷,她眼中的不友善我可是心里有數。
鄭溫凱顯得很尷尬,看來被我說中了,他收斂了笑容,改以正經的臉色。「我听說了廖若姿的事情,是想來……」
「沒有必要,如果你要知道什麼八卦,有本事去找廖若姿的父母談,如果他們願意談的話。」我冷冷地笑了笑,「還有,這頓飯實在是沒有必要,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去替你跟林婷婷說,說我跟你已經沒有關系了,省得她不相信你,又提心吊膽的。」
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說出這麼冷淡的話來,仿佛……仿佛撤是我拿取了廖若姿的個性,讓它在我身上發芽成長。
「你可以不要這麼尖銳地對我說話。」
「那麼你也可以不要這麼自討沒趣地找我談戀愛,然後拿我早就對你聲明過的事情作為借口,去交新的女朋友。」我很想生氣,但是我卻一直都在笑著,「鄭溫凱,你如果要放棄,可以早點跟我說,而不是腳踏兩條船,讓我的同學來告訴我這件事情。」
「我腳踏兩條船也比不上你心里一直都有別人來得強。」他拉下了臉,並且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承認是我不對,是我……沒告訴你。可是……我希望你可以體諒我的感受。」
鄭溫凱的話把我心里藏的深深的影子又挖了出來,把我這些日子被廖若姿充填的心思掃除了一大半。
一想起那個人,我不禁又柔軟了心緒。
感情真的很微妙,不管處在多麼不愉快的狀態中,就是有那麼一個人,只要你想起了他,就能夠軟化了自己的刺,變成沒有甲殼的海膽,舞動著柔軟的身軀。
我很清楚,我跟阿吉是一樣的,老將一個人的身影掛著,任其霸佔心思。鄭溫凱這個人,我不是不願意愛,而是不能愛,而那個不能的原因是……
「很抱歉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輕聲地說,因為那柔軟又模糊的心底身影。「我真的很抱歉,我終究不能愛你。」
「是我強求,我對自己太有自信。」鄭溫凱嘆了口氣,用憐惜的口氣說著,很溫柔,一如以往,只是……那已經是不再歷于我的溫柔。
「我是說真的,今天別讓我跟你吃飯,林婷婷……一定會難過,只是她沒說。」
「是這樣嗎?」他真的懂女孩子這種口是心非的動物?
「是的,所以下次吧,帶她一起來,聊天。」我笑著說。
這次我沒有建立敵人,還多了一個可能可以當朋友的陌生女孩。
「另外,我覺得該告訴你一件事情。」鄭溫凱放棄與我共進晚餐後,帶著猶豫的表情說著︰「這是我最後一次可以回答你的機會了,」他笑了笑,「你想知道阿宏現在在哪里嗎?」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紅綠燈換過了兩輪燈號。
「不用了,謝謝你。」
與鄭溫凱心無障礙地道別後,我走在大街上望著閃閃的路燈,想起國中的每個來去事件。
顏秀明美麗又優秀,她應該考上了不錯的學校吧?我暗自祈禱這個脾氣鮮明的學妹不要跟廖若姿走上一樣的路。
而廖若姿,在我還不知道我再也見不到她的那時候,我只希望她能夠用各種方法讓我知道她很平安。
想要一起營造的夢想不要了、什麼美麗的瘋狂人生我也不要,我只要你……平安地讓阿吉愛著你跟你的孩子。
阿吉,會不會因為有了妻小就離開幫派?
這些答案,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知道了吧……
而鄭明宏,這個我以為我可以壓在心底、不再拿出來逼迫自己流淚的男孩,現在應該正快樂地適應高中生活吧?一定會有聯誼的,他會選擇哪個幸運的女孩進駐他的心靈跟生命?
如果有,我可以選擇不要知道吧?所以我拒絕讓鄭溫凱告訴我鄭明宏正在哪所學校享受他的青春。我只怕……壓在心頭上的霸佔更沉重。
一驚。當我跟鄭溫凱在一起的時候,我壓在鄭明宏心上的重量又是多少?如果我會痛苦,那麼他也會嗎?如果我給他的重量就像現在壓在我心頭上的一樣,而他還可以考上一所好學校,那我真的很佩服他,這表示他比我強太多了。
我寧願他比我強,也不願意想成他已經把我放下了……自他心上。
回家以前,我去了北陽國中,獨自晃蕩。
晚上七點多。操場上還是有人在打球,我竟然希望這些人當中會有我日夜偷偷思念的那個人。可惜的是,沒有。
爬上了一棟又一棟的教室,這是一年級、二年級、三年級……在不太光亮的走廊日光燈下,我數著階梯慢慢往上爬。然後我回到我國中最後一年最常趴著的二樓教室陽台邊。
我趴了上去,這時候的我穿著綠色制服、背著第一女中的書包,頭發長了,好朋友少了,心……也滄桑了,卻依然還是好喜歡那個人。
那個在我腳底下一進一出的紅色球鞋,現在在哪里?喚。他應該早就丟了那雙鞋,而不知道換過幾雙光鮮亮麗的好鞋子。如同我再也不是當初的我。
低頭看著黑暗的、空蕩蕩的鄭明宏昔日走動路線,我落下了眼淚。
大家都離開了這里後,還是不斷地上演著各種相聚,然後又離開。
我以為永遠都會喜歡著我的好朋友不知道流落何方,因為她有更想喜歡的人跟孩子;我曾試著要喜歡的男生,最後我們還是只能互相道歉;而在我年輕的心里扎根極深的那個人,卻是連「我會想你」都沒有機會說了。我們都在這個鄉鎮生活,但是心的距離卻是已經如光年計算般地遙遠。
緩緩的,我的青春才走了一點點,流光消逝當中我卻已經嘗到太多離別,讓我備感孤寂。
當眼淚以我想像中極慢的速度落地時,我默默地告別。
再見了,廖若姿。
再見了,阿吉。
再見了,那個小寶寶。
再見了,鄭明宏。
再見了,我的……孤寂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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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我的天啊,竟然遲到了?我的全勤獎金啊!
我慌張地穿上高跟鞋,急忙沖出公寓。
「曉湘啊,早餐帶去公司吃嘛!」媽媽在後頭喊著。
「不了!不了!我已經遲到了!」我連頭都沒有回,急忙地開了車門就發動。
難得回家一次,就怪我太貪睡了,如果我會認床多好啊!那麼我一定不會因為家里的床太好睡了就昏死過去,然後也睡掉我的全勤獎金。
今天才星期一我就遲到,老板大概會以為我不把一大早介紹新進同事的會議當一回事吧!早知道昨天晚上就直接回市區的住處,不要待在家里睡覺了。
大學畢業後,我就搬到市區住了,這並不是因為已經退伍的學長男友——小張所希望的,我只是單純的想要獨立。
當然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我並不想跟他同居,因為那樣太沒有隱私性了。而且同居就等于是沒有證書的婚姻,我並沒有這樣的打算。
為了這件事,我們不知道吵過多少次,終于在我上班兩年後,也是我搬家的第十四月,小張學長不得其門而入的第九個晚上,分手了。
小張學長大我一屆,是我大學時代的第三個男朋友,這樣應該不算太多,而且他是我交往最久的男友,之所以會在一起,是因為有一天我到系級辦公室拿報告時,看到電視新聞,是關于瓦斯自殺的新聞。
「欽?那是我國中同學……」是葉瓊華,她的大頭照看起來有點蒼老,但是我知道,是她,況且名字都報出來了。
「真的?」在一旁準備碩士論文的小張學長抬起頭看著我,「學妹,節哀。」
為什麼他要叫我節哀?因為我的臉色顯得哀戚吧。
我的確是感嘆葉瓊華的命運,她國中就放棄學業步入了婚姻,選擇家庭,到最後以瓦斯自殺作為解月兌的方式。那時候我跟廖若姿還說……
我哀戚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想起了廖若姿,不是因為葉瓊華。
這麼多年了,廖若姿真的都不跟我聯絡?每當我看見有關黑道廝殺的消息,都不免膽戰心驚。如果阿吉還在混幫派,那麼這種事情好像遲早都會發生在他身上,那麼廖若姿要怎麼辦?
而她……真的可以都不見我?不想我?她說過她喜歡我的
我走出了系所辦公室,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發紅的眼楮。
「嘿!別這樣。」小張學長跟了出來,給我一張面紙。
就因為這一張面紙,跟接下來的安慰與閑聊,我跟小張學長在一起三年多,直到他研究所畢業、退伍後。
大概是因為他覺得我們交往得夠久了,會對我有進一步的要求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不管是哪一任男友要求,我都不曾答應過。
我必須承認,廖若姿的懷孕、中輟、消失,對我來說是太大的打擊,而這些都是因為在結婚前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可悲的是,這幾個男人一開始會假裝可以體諒,並且听我說、當我的垃圾桶,時間一久,發現在結婚前竟然都只能跟我接吻,不免就光火了,到最後就會對我吼著︰「你到底愛不愛我?」
「嗯,你這樣對我大吼,一定要在結婚前把我拖上床,我就沒辦法愛你。」我很誠實地對他們每個人都這麼說。
真可惜,我以為小張學長可以克服這一點。結果他也不能。
如果,他們其中有個人懂得尊重我,也許我會有愛上他的一天。會這麼說是因為……
對,我從來就不曾再愛過誰了,自從我最後一次回到北陽國中的那個晚上後。
也許我也在那個時候對我的愛情說了再見,即使那時候我只有十七歲,卻覺得好累、異常疲倦,與其這樣用感情折磨自己,為什麼不把這些神傷的時間拿來增加自己的附加價值?
我高中最後的一年半更加用功念書,像是要把廖若姿的份也念完似的發瘋念書,終于是腫著一張臉跟肥胖身軀上台大了,上大學後,我開始讓自己在智慧之外,添購了美麗。
我不是美女,但是我越來越信仰「勤勞的女人總會變成天鵝」的真理,並且在短短的半年內,消去因為聯考造成的肥肉、改變了我的穿著習慣、學習化妝與游泳、交了一個理工科系的男朋友。
快樂嗎?其實說不上快樂。不過大學生活的確很充實,也很刺激,除了學運跟三民主義研究還有綠色和平精神我不怎麼感興趣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嘗試一番。
但是少了廖若姿,就是做什麼都不太對。
直到畢業後步入了社會,我還是試圖尋找廖若姿的消息,想告訴她。廖爸爸跟廖媽媽老了好多,也好想你,也擔心你的寶寶……你,到底在哪里?
卻依然毫無音訊。
鄭明宏也跟廖若姿一樣,消失了。不同的是,我沒有試圖尋找過他、聯絡他。但是他的名字跟話語還是會偶爾出現。
鄭溫凱偶爾會打電話給我或是見面,談談彼此的生活,他跟林婷婷在我高中畢業前就分手了,因為「她太粘,想想還是你比較好,雖然很冷淡,但是至少不是鼻涕蟲。」
「少跟大考生耍嘴皮子。你在大學里還怕找不到美女相伴嗎?」我大笑,「你這樣會害人家林婷婷考不上大學啦。」
「你會考上就好。」鄭溫凱突然清了清喉嚨,「他要我傳話給你,要你加油。」
「……」
「他說,他會去台大當你學弟。」
「他好嗎?」
「很好。」鄭溫凱毫不遲疑地回答,「不過我還是看他很不順眼。」
「你干嘛這麼會記恨?」我吸吸鼻子。
「只要你還會為他哭,我就會一直記恨下去。」他笑的好大聲。
而在我大二辛苦地查榜時,即使有很多同名同姓、足足有六個叫做「鄭明宏」的人考上台大各系所,我還是知道我心里壓著的那個鄭明宏,失約了。
我也自大學起就常常幻想著,我可能會在公車上或是馬路邊偶遇鄭明宏,所以只要出門就會把自己打扮好,我希望讓他看到我美好的一面。
我變美麗了,你會驚艷嗎?還是認不出來我是誰?這幾年有沒有那麼一點點……想念我?你的身邊換過了幾個紅粉知己?或是已經結婚了?
這些事情其實我都可以去問鄭溫凱,但是我不想這麼做,我已經夠在乎了,不想再讓自己更在乎。
我該在乎的,是我還沒有達到目標存款的銀行帳戶,還有我已經飛了的全勤獎金!
快速地開著我的小車在市區里鑽著,一邊抓著根本沒有整理好的長發,一邊罵著「我靠」會不會開車啊這家伙?」或是「Shit!超我車?」。
在台北市開車,真的是對人性及氣質的大考驗啊!
我常常想著,如果廖若姿也會開車,一定會罵的比我還凶狠,然後拉著我一起助長氣焰。
我常常想著,如果讓鄭明宏看到的我,是現在這個沒氣質的樣子,我想我會一頭撞在擋風玻璃上。
我常常想著的,都是希望渺茫的事情。
一到公司附近的地下停車場,我抓起了包包,慌亂地關上了門,卻發現裙擺被車門夾住。
剛剛才的飆車火氣後,這時我更是氣急敗壞地想要拉出裙擺,我已經急到忘記可以拿出車鑰匙開門就好了。
「嘶!」
漂亮。我毀了一件價值三千多塊的絲質裙子……看著那掛在車門上的白色絲質布條飄啊飄,我抬起腳來就是踹輪胎,「臭車子,討厭!討厭!嗚嗚……」
「小姐,裙子扯壞了也不要拿車子出氣,這樣車子很可憐耶。」陌生的聲音自我背後響起,是個聲音好听的男人。在第一時間里我只覺得很丟臉。
而我這個人一丟臉,就會大聲說話︰「我在教訓我的車子關你什麼事情啊?」一回過頭,只見一個穿著夏日輕便西裝、提著黑色公事包的男子站在我後面,他很高,接近我時,自我鼻子前飄過淡淡的古龍水香氣。大概也是剛停好車子的人吧,他還戴著墨鏡。
看起來還蠻不錯的嘛……很像是摩托羅拉大樓里會走出來的品味男人。
不錯是不錯,可惜說話不太討人喜歡。「如果它真的讓你這麼生氣,我可以代勞。」他笑了笑,走向我的車子。
在他走過來,與我錯身的時候,我想著好像在哪里見過他的笑?好面熟……
「喂!你要干什麼?干嘛踢我車子?」我發現這個墨鏡男竟然在踢我的輪胎,而且還很用力,他難道不心疼他的好皮鞋嗎?
不……不對!我該心疼我的車!
「你沒說不好啊,我就幫你教訓它。」他又笑了笑,繼續踢,
「該死,把漂亮小姐的裙子撕破了,臭車,討厭!討厭!」
「你……你不要學我講話!」什麼臭車,討厭的,這……這家伙是個男人嗎?「不要踢我的車啦!」
他不理會我,繼續笑著踢我的車,我已經走到旁邊準備去找棍子之類的東西,好打死這個瘋子帥哥了。
「真是一都臭車,敢把我學姐的裙子撕破,害我要破財帶她去買新裙子。」
呃?我停止找尋棍子的動作,在同時,墨鏡男也不再踢我的車。
學姐?我看著他,那輪廓……笑臉……
這個人戴著墨鏡的感覺像是誰,我想起來了,是鄭溫凱,可是我確定他不會是鄭溫凱,鄭溫凱沒這麼高,沒這麼有氣質……重點是,他現在不在台灣,到區外出差了。
「潘曉湘,你脾氣真是越來越火爆了,人變漂亮了都會這樣子嗎?」他拿下了墨鏡。
雖然,很多年沒見到他了,自從公園一別後竟然也近十年,我還是知道就是他。
「鄭……鄭明宏……?」
有多久了呢?我沒有從嘴巴里說出這個名字了?即使我在心里吶喊過千百回,用他的名字調和了遺憾跟眼淚……
他變了很多,變得比以前更有氣質、更帥氣、更有自信……而且是個男人,不是當年那個只是跟別人不太一樣的小男生而已。原本印象中稚女敕的輪廓,現在是需要刮胡子的男人線條了奇怪的是,在這真正相遇的當頭,我竟然無法高興,我……我想哭,因為看到長大的鄭明宏,讓我覺得好寂寞。
他長大了,而我對他的記憶卻還停留在很年輕的那時候,不管是我們的快樂或是悲傷,都還在那個時候啊……現在這個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人,也叫做鄭明宏,也跟我有一部分相同的記憶跟過去,可是……
真的好寂寞,像是錯過了很多很多東西。
是時間吧,這麼多年的時光流轉,我們蓄意錯過了……
「怎麼還是這麼愛哭?」他伸出手模模我呆滯的頭,我這才發現我哭了。
溫柔的聲音依舊,只是多了磁性。
「不要哭啦,看到我不高興?」他揉了揉我的頭發,我才想起我今天因為遲到,根本沒有好好打扮!
天啊!我發誓過我要在他面前呈現最完美的狀態,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沒梳頭、沒化妝連裙子也變成破布,剛剛還在那里踢車子。我……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叫著推開他,慌張地往停車場附設的洗手問跑去,卻忘記我穿的可是高跟鞋,果然是跌倒了。
太糗了!這跟我想像中的重逢完全不同啊!
「來。」他想要扶起我,但是我爬不起來,他替已經完全無主的我抹抹臉上的眼淚,拍拍身上的灰塵,「你看到我這麼不高興怎麼辦?今天開始你要天天看到我哪。」
「啊?」我清醒了,看著他好溫柔的久違笑臉,那吻過我的嘴唇在說什麼?
「你好,潘小姐,我是今年剛退伍的鄭明宏,畢業自成功大學,今天開始會到貴公司服務,請多多指教。」
「你……你什麼時候來應征的?我怎麼不知道?」我受到不小的驚嚇。
他去成大了……難怪我在台北這麼小的地方都沒遇見過他……
「你又不坐在會客室旁邊,哪會知道?不過我有看到你在發呆打混……」
該怎麼辦?
我腳都軟了,這種太刺激的重逢已經超過我的精神可以負荷的限度了。
他蹲在我身邊,看著我。就像是第一次一起逛夜市時,令我回味無窮的一幕。
「你的事情我堂哥這陣子都告訴我了,這些年,你過得很辛苦吧?」鄭明宏笑著,卻為我帶了點酸楚,「很抱歉在你難過的時候,我什麼都不曉得……」
我搖頭,拼命地搖頭,辛苦?我已經不太清楚這兩個字該怎麼寫才是正確的了。
「不是辛苦,是掙扎。」
「那你現在可以試著掙扎一下,爬起來嗎?」他對我伸出了手,「然後,我們一起進辦公室,以後我有很多時間可以听你說說你的掙扎。」
我拉住了他的手,暖暖的、已經變得更大的手,站了起來。
「我等一下要怎麼跟老板還有同事解釋我的眼淚啊?都是你,都是你!」
我還是一直在哭,像個小孩子似的甩開他的手,擦眼淚、抓抓頭發。
「我會很高興這些都是因為我,所以,我會跟大家承認這是我害的。」
他站在那里,微笑,雖然像是Q版的漫畫人物突然成人化了,但是我知道,他回來了。我好喜歡好喜歡的那個他。
他又再次伸出了手,像是好久以前他呼喚我那樣。
「來吧,潘曉湘。」
這次我沒有跟著他的背影,而是牽住了他的手,好久好久。
一全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