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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都情挑 第一章

天空黑壓壓的一片,才下午兩點,看來卻已像是傍晚五、六點。空氣悶熱得可以,明明機車已經騎到了五十多公里的時速,卻還是很熱。才剛想著會不會下雨,當場豆大的雨珠便伴隨強風一傾而下,只見路人紛紛躲入騎樓內躲雨,機車騎士更是狼狽地停車穿雨衣。

丁燁眉沒想到她今天竟然會衰成這樣,期末考考差了不說,暑修申請不過,連圖書館借的書都過期被罰錢,最慘的是,她竟然沒帶雨衣!

她騎著她的Easy100,抱著惡劣的心情,只想趕快回家,窩在冷氣房里吃冰淇淋、看VCD,卻遇上這該死的大雨,而她的雨衣還晾在家里。

「該死的,搞什麼飛機嘛!嫌我還不夠倒楣嗎?」她恨恨地抬頭瞪著天空,埋怨老天爺竟然這樣對待她,冷不防被快速落下的雨打到眼楮。「靠,好痛喔!」

這種狀況下,誰還管他淑女形象啊!她丁燁眉今天真是忘了燒香了,所有的衰事都發生在她身上。算了,要衰衰個夠,她也懶得躲雨了。

將車子停在騎樓下,她火速地沖上二樓,一秒鐘也沒停留。當門「踫」一聲被猛然推開,房內的兩個人都像看到怪物一樣大叫︰

「我的天啊!燁眉,你怎麼全身濕透了?」淳玲一看到站在門口、衣擺淌水的她,差點嚇壞了,馬上放下書本,接過她手上的東西。

她默默地將包包交給淳玲,大口大口地喘氣,像是剛打完一場仗。

「你又沒帶雨衣啦?」還是曉青聰明,她馬上就猜到這個糊涂蛋又忘了帶雨衣了。

「還晾在陽台上,忘了拿下來。」前幾天一直下雨,昨晚好不容易雨停了,她便把濕了好幾天的雨衣吊起來晾干,沒想到卻忘了拿下來。

淳玲把她的包包放在地上,隨手遞了一條毛巾給她。

「哪,趕快把身體擦一擦,不要感冒了。」

「放心吧,這家伙活力充沛,壯得像頭牛,不會感冒的啦!」在言語上,曉青可是從來沒饒過她。「不過,你還是先去沖個熱水澡,免得等會兒感冒,丁媽媽還以為我們都沒有照顧你。」

燁眉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個女人就老愛跟她作對,偏偏自己和她認識最久,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少說一句你是會死喔!我去洗澡了啦!」說完,她就拿了換洗衣物躲進浴室。

燁眉、曉青和淳玲都是宜仁學院大學部的學生,不同科系,卻巧合地一起租下這士林區的房子。另外還有一位幽靈室友──燕君,她也和她們一起住,只是一星期難得見上幾回,也不知房子是租來做啥用的。

霧氣朦朧的浴室中,熱騰騰的水從頭上往下沖,蒸發的水氣將整個密閉的空間充滿,什麼都看不清楚。如果霉運能用熱水沖掉就好了,這一陣子運氣實在是太差了。

「燕君還在外面沒回來呀?」她用浴巾包著濕頭發走出浴室,一坐上懶骨頭,舒服地陷入其中。

「昨天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要不是她有打過電話叫我們不要給她等門,我還以為她被綁架撕票了。」曉青頭也不抬地埋在她的經濟史中。她在念書時,是不能被干擾的。

淳玲將手指放在唇間對燁眉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就拉著她回到房間。

「不要吵曉青啦!她明天還有一科經濟史要考,讓她安靜念書吧。」

「我知道啦。」燁眉將包包中的東西全倒了出來,將泡得爛爛的包包晾在窗台上。「你什麼時候要回家?」

「大概下禮拜吧,我爸會開車上來接我。」淳玲和燁眉一樣,都住南部。

「真好,還有人載你,我要回去得自己坐好幾小時的車。你暑假有要去哪里玩嗎?」

在一旁沒事做的淳玲干脆趴在床上翻看雜志。

「不知道耶,可能待在家里吧,要不然就是去東部找朋友。你呢?」

「別提了,我根本就窮翻了好不好,找賺錢的機會都來不及了,還出去玩!你又不是不知道,學校學費貴得像吃人,光負擔學費,我老爸就快發瘋了,加上我這學期又被當了兩科,想玩?門都沒有!」

「有那麼慘嗎?」燁眉家里的狀況有這麼糟嗎?

「是還好,但我老弟今年也高三了,成績一直沒起色,我爸就給他找了一個研究所的學生當家教,再加上其他有的沒的補習,開銷很大,要是他大學也給考上私立,那就有得瞧了。」

她念的是宜仁的應用美術系,學費高得嚇人,一學期的學雜費加上書籍費,還有系費和一堆有的沒的,少說也要近十萬,加上她又住外面,開銷是滿驚人的。

淳玲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繼續看她的雜志。

這時,曉青突然推門進來。

「「無敵大富翁」要開始播了,你們要不要看?」

「無敵大富翁」是最近新出的益智節目,正好主持的人是她們幾人都挺喜歡的一位帥哥律師,所以都會一起準時在電視機前報到,順便笑一笑那些沒知識、沒常識、更沒見識的藝人。

「你看吧,這堆藝人,連夜盲癥是因為哪一種維生素缺乏都不知道。」燁眉譏諷地說著。

「少臭屁了,那麼行,你怎麼不打Call-in進去?」曉青在一旁潑冷水。有時她真受不了這女人的聒噪。

「那有什麼問題。只是我懷疑電視台作假,要不然怎麼都打不進去呢?」她不是沒打過,只是都撥不進去。

「試試嘛!反正沒損失。」淳玲已經把電話遞到她面前了。

「我不要,我最近衰到極點,一定打不通。」

「物極必反嘛!」

「嗯……反正沒損失。」她接過電話,算準Call-in開放時間,撥出那一串免付費的電話號碼。

「怎樣?通了嗎?」一旁的淳玲比她還緊張。

「沒……咦?」才想回答沒有,她便听到鈴響的聲音。「竟然通了!」

「哇!」

旁邊的兩人都嚇了一跳,連燁眉自己也愣住了。

直到回答完問題,留下資料,燁眉仍舊處于茫茫然的狀態。

她掛上電話。三個女孩子在客廳里大眼瞪小眼,全都興奮地大口喘氣。

「淳玲,你捏我一下,讓我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燁眉兩眼空洞,對著淳玲講話,眼楮沒有看著她,呆呆地對著空氣出神。

「這就讓我來吧!」還沒等淳玲反應,曉青伸出一只手往燁眉的臉頰擰下。

燁眉沒想到竟會突如其來受到攻擊,痛得大叫︰「哇!好痛,你在干麼啦?」她甩開捏著自己的手,惡狠狠地瞪著曉青,一面用手揉著發紅的臉頰。

「你不是叫人試試看你會不會痛,是不是在作夢嗎?」

「我又不是叫你。」臭曉青,每次都欺負她。

「我們真的得到機票和三萬元啦?」到現在淳玲還是不大敢相信,她模著自己的額頭,確定沒有因為太興奮而發燒。

「應該是真的啦!我的臉都快痛死了,還假得了嗎。」燁眉的臉還在痛。改天她一定要整回來。

「好啦,現在先商量這兩張機票和三萬元要怎麼辦?」雖說這樣的好運難得有,她季曉青可不會因為這樣就失了平日的冷靜。

「一起分了吧。電話我打的,問題淳玲回答的,運氣是你選的,大家都有份。」

「那就兩份機票加五千元、一份兩萬元,如何?」念經濟系的曉青很快就在心底打好算盤了。

「可以呀,反正大家都是朋友,不用計較太多。燁眉正好可以出國玩,還是你不想要?」淳玲是沒什麼意見,只要大家開心就好。

「也好,那我要機票。」最少可以讓她暑假快樂點嘛!

「淳玲,你要什麼?」曉青沒特別想要哪份,就問淳玲的意思。

「我暑假要去東部,機票給你吧,和燁眉一起去義大利。」

「我不要。」沒想到當事人都還沒就大聲抗議了。「若是跟她一起去,我就回不來了啦!」

「我才懶得理你咧!反正我暑假也沒計畫,那淳玲就拿兩萬嘍。」

這下大局已定,任憑燁眉在那邊呼天喊地,也沒人理她了。

面對一整床的衣服,一時之間,燁眉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呢。

回到南部家中已經一個多禮拜了,她這兩、三天才開始整理行李。本來她是打算忍痛拿存了兩年的那一點點存款去給它玩個三、四天啦,後來老爸听說她要去義大利,當場就給她三萬塊,她們的行程才能延到一個星期多。

在台北,和曉青幾乎是用吵的,才行程給吵出來。

曉青念的是經濟,對繁華的都市比較有興趣,把幾個商業重鎮統統列入行程;她自己則是安排了古跡教堂巡禮,還排了一堆觀光勝地。

兩人的行程表一拿出來對,曉青馬上就大叫︰「丁燁眉,你也拜托一下,又不是歐巴桑旅游團,你怎麼老挑一些LKK的地點啊!」

「去義大利那種國家,不看這些看什麼?」她也不甘示弱。「還說我咧,你也別那麼俗氣好不好,你當是去香港血拼喔,這種行程根本就是浪費錢嘛!」

好不容易兩人都各退了不少步,才把行程定出來。不過她對出國辦證件、訂旅館這種瑣事不拿手,便全讓曉青去處理,她光煩惱行李該怎麼帶就頭大了。

她猶豫地看著那一堆長袖、短袖的衣服。現在是夏天,帶短袖的應該就夠了……可是听說義大利晚上比較涼,那她是不是要帶長袖的外套?外套又要帶多厚的?鞋子呢?如果要進出較高級的場合,最好帶雙高跟鞋。都是曉青一直堅持,天知道那種地方一晚要砸掉多少錢,有錢人家真不能體會小市民的辛苦。

燁眉盯著那一箱衣服、鞋子、襪子、T恤、牛仔褲、睡衣,還有專門為「高級場合」準備的「高級洋裝」,床上還有保養品、她慣用的洗發精、沐浴精,這時她才覺得,當女人還真麻煩。

站在桃園中正機場的出境大廳,燁眉不安地看著手表。

離登機時間只剩半小時,怎麼曉青還沒出現?以她的個性,她應該會比自己早出現啊。

昨晚她緊張得睡不著,一早就紅著眼楮坐飛機到台北再轉車到桃園。現在行李托運弄好了,機票也早劃好位了,就等曉青出現。

只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她的蹤影,這也太不尋常了吧!

這下燁眉開始擔心了。

這時,手機響起來了,她手忙腳亂地從包包中翻出手機。

「喂?」

「我就知道只有你這個傻瓜才會連去收不到訊號的地方還帶手機。」是曉青的聲音,一開頭就損了她一頓。

「你不要再「白爛」了啦!你在哪里?已經開始登機了。」一听是她,燁眉也不管又被虧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既然開始登機了,那你還不去登機?」

「廢話,我在等你耶!」這曉青也真是的,人家好心等她,還潑她冷水。

「放心啦!需要人等的是你好不好?」

听曉青一點也不急,這可讓燁眉火起來了。

「季曉青,你別鬧了啦!你在哪里?快來啦!」

「急什麼?我就是打電話來告訴你,我不能去義大利了。」她的語氣平靜得詭異。

「你說什麼?你不去了,搞什麼!」不行,她怎麼到現在才說不去?

曉青早就預料到她一定會大吼大叫。「你小聲點,你現在是在桃園中正國際機場,丟臉不要丟給外國人看。」

「你在搞什麼?怎麼現在才說不去?」

「今天早上學會突然通知我,學校暑假要和英國一個學校作校際交流,我這副會長總不能不到吧。」

曉青是宜仁大學部學生會的副會長,平日不是忙功課,就是忙學會的工作,像神力女超人一樣。

「你不可以這樣啦!那我怎麼辦?還有機票呢?」燁眉悲慘地抱怨。難道要她一個人到義大利?

「我不是幫你把飯店、Check

in時間、行程表都確定好了嗎?你就乖乖地照著走,上面連交通方式都有。」早在之前,她就已經把一切打理好了。「就算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上頭還有幾家台灣的旅游公司在義大利的駐員電話,打通電話就好了。你只要把護照帶好,就不會丟掉啦!至于機票,反正不要錢,就不管了啦。」

「拜托你跟學會請假好不好?」她真的不敢自己去,只好拉下臉拜托曉青,雖然她知道曉青不大可能答應,可是她還是抱著一線希望。

事實證明,她真的很了解曉青。

「你想我會請假嗎?小姐,你已經二十一歲了耶!真不行,就打電話回來,我再幫你想辦法。我現在要趕去學校開會,你好自為之了。」

不等燁眉再度抗議,曉青就斷線了。

她恍恍惚惚地看著前方發呆。

曉青不能去,那就是說,她要自己一個人飛過近半個地球,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自己一個人去玩,最後還要自己一個人回來?

這刺激實在太大了,讓她一時無法接受,直到廣播再度提醒飛往德國轉機義大利的旅客登機時,她才如夢初醒地恢復一點行動力。

她背起隨身包包,像夢游一樣走向出境口。

去?還是不去?

她不是沒有出國的經驗,但就是因為出過國,才知道麻煩處,連跟團都一堆問題了,何況是自己出去!這要是讓她爸知道了,他不抓狂才怪。

就在她還沒完全拿定主意時,她已經自動地完成所有的通關手續。等回過神,她已經走進候機室,獨自面對未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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