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得公主歸 第六章
清晨,霍贏仰望著屋頂,耳邊是清脆的鳥鳴以及潺潺的溪水聲。
一繒柔滑的長發披在他的胸膛上,隨著均勻的呼吸起伏。
他的目光深不可測,彷佛望穿屋頂,看進天空。
昨夜,他真像一頭野獸,狂蠻的奪走她的貞操,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求歡,沒讓嬌弱的她有喘息的機會。
他終於明白,她是他遇過最天真純潔、最嫵媚誘人的女人,也是最引人瘋狂的小獵物,才會讓他變成一頭猛獸,無法克制的掠奪她的甜美。
可是,他卻連她是誰都不清楚,萬一有天她要他負責,他負得起「侵犯黃花閨女」這種責任嗎?
像他這樣的男人,不該有女人將他當成唯一,尤其是她這種天真純情的女人,他本不該招惹,偏偏他著了她的魔,無法放手。
他害怕她對自己太認真,因為,他從不曾給女人永遠的保證,他會傷害她很深很深……
挹瀾睜開眼,望著他俊美的側臉。晨曦下,他的側臉俊美得如神仙一般,可是,她不懂為何他一早醒來就一臉嚴肅的模樣。
也許是因為初經人事,也許是他的胸膛太溫暖,昨夜她竟然難得的睡得很沉,覺得自己像在一張大傘的保護之下,很安全,很安心。
她終於成為他的女人,即使不是他的唯一,她也滿足了。這大概是身為公主的她今生唯一能夠做主的事吧,如果沒有遇上霍贏,她的初夜不知會讓什麼樣卑鄙或她毫不心動的男人給奪去。
她真想告訴他,她愛他,她真的愛上了他,可是她猶豫了,因為他是一只沒有人束綁得住的豹子,他要的是自由的享受與女人無條件的陪伴,偏偏她不是那樣的女人,她的心眼很小很小,她會為他有別的女人而心碎。
於是,她將「愛」這個字藏在心底,因為他不會接受她認真的愛。
挹瀾悄悄挪動身子想下床,卻被攬住了腰。
他翻轉過身,伸臂自她背後箝住她,一條長腿壓住她的臀,將臉埋在她散發著淡香的頸項內。
「你……」她羞赧的道︰「我去幫忙品詞姊姊做早膳。」
「品詞走了。」
「為什麼?」挹瀾微驚。
「我厭倦了她,所以教她離開。」其實是因為你,因為你讓我失去了原本的冷情,只在乎你一個人。霍贏輕吐著氣,在她的頸後落下點點輕吻。
霍贏那毫不在乎的語調讓挹瀾的心猛地往下沉。
他厭倦品詞,所以教她走了,那麼,哪一天會輪到她?他對她的新鮮感又能保持多久?也許比不上品詞的四、五個月來得多,她能堅強的接受這樣的對待嗎?不,她做不到!
「你多久以後就會厭倦我呢?」她啟唇低問。
霍贏一愣。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如果將承諾隨便說出口,便是欺騙;如果說實話,又怕她傷心,於是他選擇沉默。
發現他似乎不打算回答,挹瀾抽出身下的薄被,然後下床穿衣。再不離開他的視線,她恐怕會忍不住傷心落淚。
「瀾兒!」他攜腰抱住她。
「我……我會主動離開你。」她吸著氣,忍住淚意。
她會主動離開的,以免等到哪一天他對她下逐客令,她會羞憤難堪,承受不住。
發覺她的肩微微顫動,他輕輕扳過她的身于,她卻強硬的不肯面對他,不讓他看見她眼中的淚。
霍贏將胸膛緊緊貼在她背上,生怕她真的一走了之。他不知道多久後會厭倦她,但是他知道,此時的自己不能失去她。
多年來,他從不曾害怕哪個女人離他而去,如今卻害怕身邊沒有她。
「不準走。」他在她的頸上低聲命令,又像是請求。
挹瀾落下淚來,她趕緊擦去它。
「你哭了?」霍贏使勁轉過她的身子,硬是抬起她的下巴。
「沒有。」她別開臉,偏偏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出眼眶。
他拭去她的淚。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完全不對勁了,不曾有過的溫柔和耐性,都被她一一挑起。以前的他,看見女人掉淚,根本不予理會,甭說替女人拭淚了,女人發脾氣,在他眼中都是無理取鬧和任性驕縱。
可是,瀾兒的淚卻讓他心痛不舍。
「不準離開。」求你……沒得到她的首肯,霍贏不甘心。
「為什麼只準你教人離開,卻不準別人離開你?」她望進他的眼楮里,問道。
霍贏抿緊唇。只因為他在乎她一個,這是他的真正心意,但他沒有說出口。
「我……我要出去一下。」挹瀾勾起唇角落寞的一笑,別過頭,拿著薄被離開房間。
她一離去,霍贏競感到空虛。他多想一直擁抱著她,好好品嘗那幸福的滋味。
霍贏仰臉一笑。原來,他已經對她產生難以割舍的感情了。
挹瀾望著薄被上的點點落紅,在溪邊發呆。
她想起自己的身體緊緊貼著霍贏,他的唇和手觸過她全身肌膚,他深深埋在她體內,帶給她無比的歡愉……
臉上倏然浮起紅霞,她趕緊揮走遐思,將薄被放進溪水里搓揉,想洗去那令她羞赧的印記。
突然後方傳來腳步聲,她回過頭向那人看去。
「啊,品詞姊姊。」她慌忙將薄被塞回籃子里,不讓對方看見。「你不是離開了嗎?」
品詞沉著臉,早已看見挹瀾急欲藏起的東西。
「你上了霍爺的床是不是?」品詞冷聲問。
「我……」
「你知道,他床上的女人最多維持不到三個月就換人,你以為自己能-多久呢?」品詞的嘴角有一絲鄙夷的笑。
「我……不知道。」她的確一點把握都沒有。
「你以為能上他的床,就表示他愛你嗎?瀾兒,你真是傻,我明白告訴你,他不會愛上你,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女人,他是沒有感情的。」品詞向她越走越近。
「我知道。」挹瀾垂下限瞼。品詞說的正是她最令她心碎的事。
連在激情的時候,霍贏也不曾說過一個「愛」字,他連承諾都不給,他的真心總是藏得極好,她想,他的心恐怕無人能闖入吧。
「他和女人上床,只因為他喜歡看女人被他玩弄的模樣,他喜歡冷眼瞧著女人在他的懷里申吟吶喊,嘲笑女人的不知羞恥。在他眼里,上他床的都是的女人。」品詞逼近她的臉,冷笑著,「他在床上的時候,是不是問你,你喜不喜歡?你要不要?他是不是邪惡的親吻你身上的每一處?還有他的手……」
「別說了!你住口行不行?」挹瀾站起身,搖頭捂住耳朵,「我不想听你說這些話。當初你不是自願和霍爺在一起嗎?為什麼離開他時,你不乾脆一點?」
「因為他趕我走!你知道嗎?從前那些女人,都是被他的好言軟語勸走的,現在他卻是冷漠無情的教我滾!你說,我為什麼要受到這種對待?」品詞憤恨的咬牙道。
「我不知道。」挹瀾望著品詞扭曲的臉孔,竟為品詞難過。但願有一日自己離開霍贏時不會有這麼多的恨意與怒氣。
「因為你!因為你的出現,決定我提早離開他身邊!」品詞忽然揚起手擊向她。
挹瀾來不及反應,只見一道亮光擦過頰邊,之後肩頭泛起一陣刺痛。
好痛!她後退一步,看見自己肩上插著一支銀簪,血瞬間從肩頭沁出。
「我……對不起……」她唇角扯起一抹無奈的笑,心里很難過,想不到品詞對她的恨意如此之深。
只見品詞倏然向她靠近,眼中有著異樣的光芒,她一驚,後退想逃,卻被品詞捂住口鼻。
一絲異味鑽入鼻端,挹瀾忽然感到暈眩,接著眼前一黑,失去意識。
被晶詞迷昏後,挹瀾被抓進了畢家莊。
挹瀾終於明白霍贏以前在畢家過的是什麼日子。
與霍贏毫無血緣關系的兄長畢勝,為了面子,停棺在廳堂中,打算半年後才將父親下葬,以博得孝順的美名。
但畢勝和他父親一樣,根本是個惡棍,他比霍贏還要沒有人性,令人齒冷。
挹瀾清醒後,就被畢勝當著下人面前吆喝辱罵,拳打腳踢。
這時,畢勝再度找她麻煩。
「過來!」他坐在大廳里,睥睨著被下人推跌在地上的挹瀾。
挹瀾握緊拳頭咬牙站起身,立在原地。
「賤人!過來!」一只瓷杯砸來,擊中她的額頭,一道熱流順著她的額頭流下眼角、頰邊,最後滴在地上。
她聞到了血腥味,大概是額頭流血了吧。這兩天,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身上多了多少淤青。
頭一偏,她看見品詞立在畢勝身旁,正冷眼瞧著她。
這是品詞的報復吧,可是她不怪品詞,因為品詞是個傷心人,傷心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你這個霍贏用過的賤人,竟敢不听我的話!」畢勝氣得渾身發抖,朝下人使眼色。
兩個下人摜住她的雙肩,將她拉至畢勝跟前,踢她的後膝,讓她跪在地上。
「哈哈!怎麼,看見我比看見霍贏還害怕?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看我?」畢勝得意的笑著,使勁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
挹瀾恨恨的瞪視著他。
一個巴掌擊上她的臉頰,她被打得倒在地上。
「賤人,你竟敢瞪我!」畢勝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接著一腳踢在她腿上,怒罵道︰「你上了霍贏的床,他怎麼不來救你?」他將所有對霍贏的怒氣全發泄在她身上。
挹瀾感到昏眩,垂著頭,伏在地上喘氣。
畢勝扯住她的長發,將她拖到畢墟的棺木前。
「你既然是他的女人,就替他盡孝道,跪在棺木前磕頭一百下。」他手一揮,兩個下人便抓住她的發,將她的頭往地上撞。
挹瀾死命掙扎,但抵不過兩個大男人的力氣,只覺得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讓她更加暈眩,連疼痛的感覺都麻木了。
挹瀾扯起唇一笑,虛弱的低聲道︰「畢勝,你是卑鄙小人,听說你父親也是個小人,我……」
長發忽然被扯住,一個利掌掃向她早已腫燙的頰,是霍贏的母親。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贏兒是不是受你挑撥,才會對我出言不遜,百般嫌惡?」她厲聲罵道,不甘心地再踢挹瀾一腳。
「哎呀,二娘,你又何必生氣,等一下我來替你發泄,好嗎?」畢勝帶著冷笑走過來,將挹瀾拉起,箝住她的腰。
「你放手……」挹瀾猛捶著他,無奈她已力氣全無,捶打完全超不了作用。
畢勝坐回椅子上,將她抱坐在他的膝上。
挹瀾掙扎著想月兌逃,可是她又累又餓,渾身傷痕累累,虛弱不堪,已無力氣逃跑。
「賤人,從今晚開始服侍我吧!我可是比霍贏還勇猛,包準讓你夜夜下不了床,嘿嘿!」畢勝將她箝得死緊,猛地將一杯烈酒灌進她嘴里。
熱辣的酒流入喉頭,被濃重的酒氣一嗆,她劇烈的咳了起來。
「喝下這杯酒,今晚會更加享受,欲仙欲死喔。」畢勝色迷迷的撫模她的臉頰,婬邪地道︰「你真是秀色可餐,讓男人受不了呢!」
被灌下那杯酒後,挹瀾全身的血液像沸騰了似的,頭上的疼、頰上的痛,全都在瞬間發作。她咬唇忍住痛楚的申吟,無力地癱軟在畢勝身上,眼前發黑,已開始看不清楚面前的事物。
「再來一杯吧!」他握住她的頰,又灌進一杯酒。
挹瀾虛弱的搖著頭,一半的酒流至她的下巴,另一半流入她淤紫的唇內。
她再也沒有力氣抵抗,垂下頭,靠在畢勝的肩上,再度昏了過去。
畢勝哈哈大笑,笑聲在廳堂內回響著。
「哎呀,她又昏過去了。」畢勝喝下一大口酒,攫起挹瀾的臉,低下頭想將酒哺入她的口內。
「畢勝!」一道冷怒的聲音凌空而至,嚇了畢勝一大跳。
眾人還看不清楚來人是誰,只見一道光影閃過眼前。
那是霍贏。他原本不願意再踏進畢家大門一步,但是,為了瀾兒,他破了誓。
才踏入畢家大門,他就看見廳堂內的一切,瀾兒被畢勝攬在懷中,灌下烈酒。
不曾有過的痛楚在他心頭蔓延。老天!她現在渾身是傷,臉上紅腫淤青的模樣,讓他幾乎認不出那是他的瀾兒!他氣得渾身寒毛直豎。
眼見畢勝的唇即將踫上她的嘴,霍贏飛躍而至。
他不準別的男人踫她一絲一毫、一膚一發!
絕、對、不、準!
踫她的男人全都該死!
霍贏像一團火,由上而下將劍一掃,把畢勝的上唇削了下來,同時健臂一伸,將挹瀾摟進懷里。
「哇!」畢勝捂著少了上唇的嘴,鮮血直噴,殺豬般的叫著。
「是你,霍贏!」眾人發出驚呼。
霍贏冷冷環顧四周,眾人均不寒而栗。他那雙極冷肅的黑眸,不是拘魂使者的眼楮是什麼?
品詞驚嚇的後退好幾步,知道霍贏的劍既然出了鞘,不會只是傷人而已,他會殺人,更可能殺掉她,因為是她將瀾兒迷昏,帶進畢家莊。
霍贏的目光落在品詞身上。
「真的是你?品詞,你匿名以飛鴿傳書通知我瀾兒在這里,是教我來看她的慘狀嗎?是我太大意,我不該帶著你到畢家莊吊喪,讓你有機會和畢勝相識,做出這種勾當,甚至,當初我便不該將你帶在身邊,你實在不夠資格。」他的眸光冰冷如劍,充滿殺氣。
品詞縮在柱子旁辯解著,「我只要她離開你,我並不希望她死,所以才寫信要你來救她!」
霍贏挑起眉,「你的謊話真是好听,可惜你沒有搞清楚,我霍贏向來好聚好散,也不喜歡有心機的女人。」他薄冷的嘴角帶著一絲看似憐憫,實則殘酷的笑。
品詞一見,轉身竄躲,但霍贏的動作比她還快,劍光人影倏-而至。
「啊——」品詞跌在地上尖叫,瞪大眼盯著汩汩冒血的雙腕。她的手筋整個被挑斷了。
「你再也不能用這雙手服侍男人,也不能拿發簪殺人了。」霍贏背過身,不屑再瞧她。留她一條活命,他已算十分仁慈。
挹瀾低垂的頭仍穩穩靠在他的肩上,她的發絲拂上他的頰,他的心底也拂過一絲溫柔與痛楚。瀾兒可是他的寶啊,誰敢踫他的寶貝,他絕不原諒。
「你剛剛罵瀾兒什麼?」霍贏目光一瞬,盯著畢勝,嘴角揚起一絲更殘酷的笑。
「她……本來就素賤人,和你這總沒、沒……倫性的謀鬼在一起的,不、不素賤倫素什麼?」畢勝掩著血流不止的嘴,仗著自己人多勢眾,口齒不清的罵個不休。
霍贏仰頭一笑,「畢勝,我一直覺得你爹把你的名字取得太差勁。」
「你縮……神麼?」畢勝回嘴。
「你應該改名叫『畢輸』才對,因為遇到我,你必定輸!」
語畢,霍贏身子一躍,眾人紛紛後退逃散,根本來不及看清發生什麼事,只听得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
眾人回頭一瞧,均驚悚的站在原地。
畢勝跪在地上,腿筋斷裂,正張大眼楮捂住嘴,鼓著腮幫子,血不停的從嘴角冒出來。
地上一塊血紅的肉正彈跳顫動著。
「舌頭!那是少爺的舌頭!」下人指著地上的東西高聲尖叫。
一群人退得更遠了,完全無法想像霍贏如何在瞬間便割下畢勝的舌頭,又挑斷他的腿筋。
卻見霍贏攬著挹瀾立在大廳門前,平靜沉穩,絲毫看不出剛剛動過手,使過劍,只有唇角那一抹俊邪的冷笑證明畢勝的下場是他的杰作。
「娘,畢勝這下子如果不死,也只剩半條狗命了,他再也不能掌管畢家莊,依我看,畢家莊就讓你來當家吧。」霍贏望向母親,繼續道︰「這項大禮,是我懷里的瀾兒教我送給你的,她曾經說過,我該對你盡盡做兒子的孝心。」
這應該是母親最想要的富貴,讓她一輩子不再擔心吃穿花用。他這麼做,算是盡孝道了。
「贏兒……」霍母無法置信,忍不住滿臉淚痕,羞愧不已。
「從今天起,我母親與我,從此和畢家月兌離關系。」霍贏朗聲道︰「而且,即日起,畢家莊改名霍家莊,由我母親霍老夫人主持一切。」
就算再怎麼怨恨,母親終究是母親,不能以怨報恩。這是善良的瀾兒教他的道理。再如何不滿、怨恨,每當他以言語傷害母親的同時,他也不是真的毫無感覺,瀾兒說得對,他不該再計較母親的失德,他決定放下這一切。
「贏兒,這是你的家,別走。」霍母想挽回兒子。
霍贏攬緊挹瀾,偏首看著肩上的小臉,神情轉為柔和。
「不,我要帶她回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