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窩笑笑 第二章
「我冒充你的妻子，是為了找出殺害你的凶手，這個身分讓我可以和所有你認識的人來往，而不顯得突兀。」谷聆音正經八百地說著。
「找出殺害我的凶手？」任星野驚愕出聲。「我什麼時候被殺了？」
「唉，真可憐，你一定不知道有人想害你。」谷聆音憐憫地看著他。「我老實告訴你，你會墜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動了手腳。」
「是……是嗎？」任星野抖著聲音問道。他必須非常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笑出來。
「你別擔心，我會幫你搞定一切的。」谷聆音安慰地拍了拍任星野的肩膀，以為他被嚇壞了。
「噢，那麼你找到了嗎？」任星野連忙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才沒有不給面子地笑出聲音。
「目前還不知道，我也覺得非常沮喪，畢竟我混進你家已經一個月了。」谷聆音無奈地嘆了口氣。
「咳咳咳！」任星野用力清了清喉嚨，裝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你在我死後一個月才在葬禮上出現？難道沒有人懷疑這段期間你去了哪里？這可是個明顯的破綻呢！」
「這很容易解釋的。我們在西西里島度蜜月，你駕著輕型飛機到佛羅倫斯為我采購結婚禮物，沒想到飛機才剛起飛就墜毀了，親眼目睹悲劇的我大受打擊，病了將近一個月，直到你的葬禮舉行才抱病參加。」谷聆音得意地說道。「在那之前我足足餓了一星期，看起來的確像生過重病的樣子。」
「的確是個聰明的藉口，但是，我的家人怎麼可能輕易听信你片面的說辭，就相信我們已經結婚了？」
「這個嘛……就是用了一點小手段啦！」谷聆音紅著臉坦承自己「犯罪」的經過。「我大哥剛好懂那麼一點易容術，身高、體型也跟你差不多。」
「然後呢？」
「哎呀，你非得問這麼明嗎？」
「沒錯。」
看著任星野嚴肅的表情，她知道這回很難過關，乾脆一古腦兒全說出來，「就是……就是我哥他擅長偽造文書，經過他模仿的簽名，就算用最精密的儀器也很難辨認。於是……於是，我們在一個偏僻的小地方找了一個搞不清楚日期的老神父幫我們舉行婚禮，合力完成了一份幾乎沒有破綻的結婚證書，還有一系列的婚照。」
听完她的說明，他並沒有立即開口，只是沉默以對。
「我想不透的是，既然你沒死，為什麼一直到現在才出現？」也沒等他說話，谷聆音以略微憤慨的語氣又道。為了避免被「抓包」，她蟄伏了一個月，確定他真的沒有生還的可能，才在葬禮上現身，沒想到還是出了狀況。
「我在跳傘逃生之後受了點傷，暫時失去記憶。」任星野輕描淡寫地扯著謊。「告訴我，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怎麼做？」
「我會以旁敲側擊的方式暗中調查，並設法判斷可能是誰殺了你。」
「我們倆素昧平生，沒想到你願意為我花費心思，找出殺害我的歹徒。」任星野似笑非笑地說。
「呃……老實說，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你。」谷聆音困窘地絞著手指。
「听你這麼說，實在讓人傷心。」任星野做作地-住胸口。
「少來了！」谷聆音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今天之前我並不認識你，要說替你哀悼、甚至想為你報仇，實在太假仙了。」
「好吧，我接受你的理由。可是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找出凶手究竟是為了誰？」他的眼中含著抹算計之色，談話至此已逐漸逼近問題的核心。
「呃……有位客戶要求我們調查你的死因。」谷聆音一邊說著，一邊思索該對他透露多少詳情。
「我還是不太明白，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任星野眼中的執著，讓谷聆音不得不解釋下去。「有一個男人，好像跟你有非比尋常的關系吧！他到事務所委托我們調查你死亡的原因，我們只認錢不認人，因此他的動機何在，我們並不清楚。」
「什麼性質的事務所？」
她粉女敕的雙頰忽地染上一片醉人的嫣紅。「『包君滿意事務所』，我們有不同專長的人，負責處理各種疑難雜癥。」
「包君滿意事務所？」任星野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我知道這個名稱不太入流，但那是我哥堅持要用的，與我無關！」谷聆音急切地聲明。「如果由我來命名的話，我會用『高枕無憂工作室』。」
「噗！」任星野不捧場地笑了出來。「這個名字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懂什麼！」谷聆音氣鼓了雙頰。「讓客戶安心是我們的責任，『高枕無憂』這四個字才用得妙。」
「算了、算了，這不是重點。」任星野連忙轉移話題。「我只關心那名委托者究竟是誰，你能不能透露一下？」
他實在好奇，有誰會無聊到去調查一件根本不存在的謀殺案？
「恐怕不能，這牽涉到職業道德，我不會任意泄漏客戶的資料。」谷聆音義正辭嚴地說道。
「即使我決定將你移送法辦，你還是堅決不肯泄漏？」
「沒錯！」谷聆音自傲地挺起胸膛。「這一點完全是無庸置疑的。」
「既然你不肯吐露，我就沒有理由相信你，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
「說不定企圖殺害我的人是你，目的是為了取得『任氏媒體集團』的繼承權。」任星野故作懷疑地盯著她。
墜機事件真正的原因他是再清楚不過了，他比較感興趣的，是她偽裝成他的妻子、住進他家里的真正用意。
「你這麼說太侮辱人了！」谷聆音一听，簡直氣壞了。
「為什麼我不該判定你是幕後主使者？」任星野優閑的語氣，與她的氣憤恰成反比。
「先告訴我，你怎麼斷定我是？」谷聆音壓下不滿的情緒，強迫自己用腦子思考。
她明快的反問令他刮目相看，看來這個谷聆音似乎已從乍見他死而復生的震驚中恢復了。
任星野仔細觀察她臉上的神情，發現自己真的無法將她聯想成歹毒貪婪的女子。「好吧，我暫時相信你沒有不良企圖。」
「算你聰明。」谷聆音偷偷松了一口氣，要是他堅持不信，她還真拿他沒轍呢！
「既然你有不便說明的苦衷，我也不會強人所難。只是，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任星野興致勃勃地問道。
剛度完假的他正好閑得很，陪她玩玩游戲倒也無妨，因為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遇過像她這麼有趣的女孩。
「我原本確信不久之後，會有既得利益者開始蠢動，我就是在等待那個時機，沒想到你卻死而復生，看樣子這項計畫恐怕得作廢了。」谷聆音挫敗地連連嘆氣。
「我看不見得。因為我沒死，原本想殺害我的人一定會再次行動。」他穩穩地拋下魚餌，等待大魚上釣。
「啊，你說得對，我怎麼沒想到呢！」她毫不懷疑地吞下魚餌，依著他重新編寫的劇本翩翩起舞。
「那麼……你同意成為我的戰友羅？」他必須非常努力，才能藏住嘴角的微笑。
「當然，感謝老天，你沒死成真是太好了！」谷聆音忘情地擁抱任星野，沖動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任星野怔怔地看著她興奮的表情，內心一陣小鹿亂撞。
他突然有種反過來被獵捕的危機感，但他立刻甩開那令人不安的想像。
「那我們達成協議了嗎？」他直視著她的眼楮，唇邊帶著一抹佣懶的微笑。
「我保證，你絕對不會後悔跟我合作的。」
＊＊＊
三十多個日子以來，她的心首度放晴。
她再也不必穿著烏漆抹黑的喪服、不必擺著一副愁眉苦臉、不必壓抑玩樂的，更不必擔心計畫受阻。
上天果然是眷顧她的。谷聆音在心中感謝上蒼。
「你從剛剛就一直在笑。」任星野指出這顯而易見的事實。
「不笑，難道要我哭嗎？」
「有何不可？我倒想看看你哭起來是什麼模樣。」
「你真無聊！」谷聆音忍耐地瞪了他一眼。
任星野不以為忤，反而被她雙手叉腰的凶悍模樣逗笑了。
「看見你歷劫歸來，你的家人絕對會纏著你不放，你最好先有個心理準備。」谷聆音好心好意地警告他，不久前她才曾領受過他們盤問人的那股纏勁。
「哦——怎麼說？」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谷聆音神秘兮兮地笑著。
「你好像在計畫什麼陰謀。」任星野忍不住手癢地捏她一把，她臉頰的觸感真好。
「喂，你不要太過分！」谷聆音惱怒地把臉遮住。「我跟你非親非故的，你最好別對我動手動腳。」
「誰說非親非故？你可是我的老婆呢！」
「哼！作你的春秋大夢！」谷聆音朝他扮了個大鬼臉，不等計程車停妥，就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你呀，真像個沒定性的野丫頭。」付了車資後，任星野三兩步就追上她，不輕不重地勒住她的脖子。
「你管我！」谷聆音氣憤地咬了他一口。
「你看你，這模樣怎麼當我任家的媳婦啊？」任星野邊笑邊搖頭，兩個人就這麼打打鬧鬧地進了家門。
廳前，任星野的祖父原本正坐在躺椅內看報紙，循聲抬頭一望，就見任星野和谷聆音相偕相伴的身影，他嚇得從躺椅上跳了起來。
「星野……是你……你回來了嗎？」任老太爺激動地喊著，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到孫子身前。「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我早就知道的！」
經任老太爺這麼一喊，整個任宅立刻產生極為駭人的連鎖反應，不一會兒，就連任家女僕豢養的小白貓都到齊了。
一大群人又哭又笑地圍著任星野，七嘴八舌地追問他究竟出了什麼事、遇到了什麼樣的狀況，雖然他事前已有預感會引起騷動，卻沒想到會這麼麻煩。
他低下頭，想把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谷聆音身上去，卻發現她早在他不注意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鬼丫頭！」任星野又好氣又好笑，然而最教他頭疼的，還是這一群深愛他的家人們。
他有強烈的預感，今晚他恐怕是別想睡了。
＊＊＊
「叩叩叩！叩叩叩！」
接連不斷的敲門聲，持續不歇地干擾著她的睡眠。
「誰啊？」谷聆音不耐煩地應著，身體還是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
「我，你的丈夫、被你拋棄又被你鎖在門外的可憐人。」任星野以要死不活的聲音說道。
一直到凌晨三點三十五分，他以身體不適做為藉口，才得以從家人的「魔掌」中逃月兌，一上樓就發現自己的房門被上了鎖。
「你去別間睡，別吵我。」
「我從一數到三，你要是不開門，我會立刻讓所有人知道你的身分。」任星野不輕不重地威脅著。「一……二……」
砰地一聲，門被打開了，而他還沒數到「三」。
「你總算沒讓我失望。」任星野似笑非笑地說著。
「你到底想怎樣？」谷聆音臉色不善地瞪著他。「你家那麼大，房間又那麼多，干嘛非得和我搶同一間？」
「我想我們必須約法三章。首先，我們必須使用親昵的稱謂，其次，你得和我睡同一間房，再者，不管你願不願意，都要陪我出席各種宴會。」任星野一邊拉著她走進房間，一邊說道。
「為什麼？」谷聆音納悶地停下腳步。
「你現在的身分是我的新婚妻子，有人剛結婚就分房睡嗎？況且我才剛歷劫歸來，你更有必要隨時隨地黏著我，懂嗎？」
「沒必要連在家里都偽裝吧？」
「你沒听說過人多口雜嗎？這宅子里多得是佣人，他們肯定會密切注意我們的一言一行，況且我們也不確定敵人是不是藏在這些人之中，謹慎一點總是沒錯。」任星野故作嚴肅地道。
「真煩！」谷聆音不悅地嘟著嘴。「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恐怕沒有。」任星野遺憾地攤了攤手，閑閑地使出激將法，「如果你真的不行，就別勉強自己，我保證不會為難你。」
「你放心，這種程度的演技還難不倒我。」谷聆音驕傲地挺直背脊，她絕不容許別人懷疑她的耐力和決心。
任星野困難地憋住笑。
遇見這個有趣的女孩，可以料想未來的日子絕對不會無聊。
「嘿嘿！幸好你家是這麼豪華、這麼講究的超高級住宅。」谷聆音突然一掃愁容，得意地拍起手來。「我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她手舞足蹈地走進任星野的臥室，打開另一道房門。「我可以住在這個附設的小房間里，沒有人會知道我們並不是睡在同一張床上。」
「沒想到你這麼清楚這個房間的構造，老實說，我有點訝異。」
「你的房間被我佔用了一個月，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谷聆音自信滿滿地說道。「為了更了解你的為人，我把你的房間仔細搜查了一遍。我希望你別生氣才好，畢竟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死了。」
「我明白。」他看起來一點都不生氣。「我只是很好奇，你搜尋過我的房間之後，對我的為人究竟了解多少？」
「唉，這個房間簡直比樣品屋還乾淨，連一張小紙屑都看不見，在這種情形下我能有什麼發現？」
「喔，原來如此。」
「你可不可以別再諷刺我了？」他眼里的譏誚惹得她心火頓起。
「真遺憾，你難道沒有半點幽默感嗎？」
「幽默感不會幫我找到殺害你的凶手！」谷聆音憤怒地咆哮。
「可是我還活著啊！」
「可惡，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還故意挑我的語病！」谷聆音實在忍無可忍，憤力甩上房門，把自己關在附設的小房間里。
「喂，我還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須告訴你。」任星野優閑地敲了敲她的房門。
「什麼事啦！」谷聆音不耐煩地隔著房門叫道。
「勸你最好不要睡在那個房間，據說……」
「據說什麼？」
「算了，我還是別告訴你，免得害你睡不著覺。」他突然離開門邊，走向他自己的床。
「喂，到底是什麼事啦？」谷聆音好奇地從打開的門縫里往外瞧。
「只是一些無稽之談，你還是別問比較好。」任星野眼中閃過一絲惡作劇的光芒，慢條斯理地解開上衣的鈕扣。
「快點說啦，別吊人胃口！」谷聆音不耐煩地催促著。他愈隱瞞，她就愈想知道。
「知道那些怪力亂神的事，對你不會有好處的。」他身上沒了衣物的束縛，展露在她眼前的是古銅色的結實背肌。
一時之間，她忘了自己的問題是什麼。
「睡吧，只要別想就沒事了。」他輕柔的語氣像是情人的。
她彷佛被催眠了一般，倚在門邊動彈不得。
而她也發現他月兌下了精工剪裁的長褲，他那充滿力與美的線條幾乎讓人無可挑剔。
「你怎麼不回答呢？」任星野帶著詢問，優雅地轉過身。
「你……」谷聆音困難地吞咽著口水，不知道該把視線擺在哪兒。
「我怎麼了？」
「你……穿著內褲！」谷聆音困窘地指出這明顯的事實。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月兌掉嗎？」他的手搭在腰上，作勢扯下那唯一的遮蔽。
「才不是，你這只大！」谷聆音羞得滿臉通紅，連忙甩上房門，避開那春色無邊的景象。
她的臉頰持續燒紅，因為她發現自己的確有那麼一點點好奇，想看看他未著寸縷的模樣。
「該死的！」她不悅地低咒一聲，拚命把那限制級的想像逐出腦海。
任星野瘋狂的笑聲透過門板傳進她耳中，她憋了一肚子氣，卻又發作不得。
「我要睡了，請不要發出噪音！」在不能與他當面對抗的情況下，她只有忍氣吞聲的份兒。
他則像沒听見一般，兀自笑個不停。
听著門外的笑聲，谷聆音可以確定的是，如果任星野不幸因狂笑過度而斷氣，她是絕對不會同情他的！
＊＊＊
谷聆音躺在床上將近兩個小時，卻一直睡不著。
這都是任星野惹的禍！
就是他無緣無故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才會讓她的想像力無限延伸，把自己害慘了。
她彷佛看見天花板上的壁畫動了起來，擺在牆角的雕像似乎正對她咧嘴而笑，就連微微拂動的窗簾也似乎被一股邪惡的力量牽引著……
她突然有種詭異的想法，也許任星野的確已經死了，方才與她達成協議，而後發生爭執的是他的鬼魂！
這種想法讓谷聆音渾身冒起雞皮疙瘩，陣陣寒意爬上她脆弱的背脊。
「該死的，別再想了。」她顫抖地拉高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通風。
她再三告誡自己別胡思亂想，但是不論她怎麼抗拒，都無法銷毀先前任星野那曖昧不明的語氣對她造成的影響。
她實在很想沖出這個令人窒息的房間，找個人說說話以驅逐心頭的不安，但是她的自尊不容她示弱。
而且……她真的擔心，另一個房間里也許有個死不瞑目的鬼魂，正等著她自投羅網。
基於以上考量，她只能安靜地等待黎明，然而這等待的時間對她來說，卻漫長得彷佛沒有盡頭。
在隔壁房間內的人也同樣睡不著。
她說，在過去一個月里，她佔據了他的房間。也就是她曾以他妻子的身分，躺在這張豪華大床上。
如此一想，她的影像更鮮明地存留在他腦海中。
遺留在枕邊的女性馨香，正騷動著他的感官。
任星野不由自主地想像谷聆音赤果地側臥在他身邊，澄澈的眼眸閃爍著耀眼的光彩。
她絕不會是個被動的乖乖女，但無疑是個喜愛挑戰的冒險家……
唉，她不但破壞了他的計畫，同時也把他的腦子搞得一團亂。
任星野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隨意套上一條長褲後，走向連接兩個房間的那扇門前。
他想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不為了什麼特別的原因，只因為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