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戲情 第十章
在圖書館里,詠良詫異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曉潮攤開書本,卻抓著筆在書上胡亂畫著,臉上一片木然,顯然心神在另一個世界。
「這書是圖書館的。」詠良連忙奪下她手中的筆,關心地望著她,想著她的腦部「問題」。「曉潮,你怎麼了?最近老心不在焉,是不是頭痛?」
曉潮回過神來,搖搖頭,欲語還休地喊了一聲︰「詠良,我……」
登時,圖書館里溫書的人立即瞟來不滿的眼神和噓聲,抗議著他們談話稍高的音量。
「我們出去吧!」詠良看出曉潮有心事,四下望了一眼,悄聲說道。
他們並肩走出圖書館,詠良下意識偷偷打量曉潮,是他的錯覺嗎?這幾天來,總感到她神色憂郁,人也瘦了許多,難道她腦部的「不明物」擴張了?
「曉潮,」隨著自生的想法,他不禁慌張地叫住她。「你最近有沒有不舒服?還會動不動就想吐嗎?」
這驟來的問題讓曉潮的心猛震,她逃避地別開視線。「沒……沒有。」
「真的?」詠良並未被說服。「可是你最近的氣色愈來愈差,你答應過我的,要是身體不舒服,你會告訴我。」
這切切的關懷令曉潮眼眶發熱,登時幾日來積郁在心頭無法說出的沉重化為酸楚的淚水,簌簌流過日漸蒼白的臉頰,滴落在地上。
「曉潮!」見她黯然落淚,詠良忙遞上紙巾,連聲輕問︰「你究竟是為什麼這麼難過?告訴我看我能幫什麼忙?」
「詠……詠良,」曉潮擦掉眼淚,吸了口氣,遲疑了許久,才喑啞開口,臉上一片淒然。「我覺得難以啟齒,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誰能……」
「是什麼事?」詠良听得一頭霧水,見曉潮神色淒楚,當下決定不論什麼事,只要能做到,他一定全力以赴。
「能……能陪我到醫院一趟嗎?」她的聲音細如蚊蚋。
「我……」曉潮重重咬住下唇,直至滲出血絲,才一鼓作氣地告訴他。「我要拿掉肚里的孩子,所以需要一個‘父親’簽字。」
「怎……怎麼會?你……」他驚急又心痛地問︰「難道你被人強……」
曉潮只對他哀戚地搖頭,眼眸閃著一絲憂郁的淚光,不見悔恨。
那麼她不是遭到那樣的不幸,而是另外有人了!詠良的心痛苦地痙攣起來,這個人不但走進了曉潮的心,還佔有了她的靈與肉。
「你……你這麼喜歡他?」他感到冰寒自頭頂沖淋而下。「甚至直到現在也還是……」
她仍沒作聲,泉涌的淒迷淚水已給了他答案。
當時他只感到五雷轟頂,曉潮,竟然……
但是面對曉潮的無助,他生不出一絲怨尤,只想全心呵護,早日看見她恢復往昔陽光般璀璨的笑臉。
***
其實這只是一家婦產科診所,規模小,而且光線幽暗。
詠良不安地坐在候診室,看著身旁黯然垂頭的曉潮,心中升起陣陣的嘆息。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是陪曉潮到這個暗無天日的診所來墮胎,究竟誰是孩子的父親?他沒有勇氣問,但無法不恨那對曉潮始亂終棄的男子。
「你們的同意書填好了嗎?」
護士從櫃抬探頭的詢問把詠良拉回現實,想得太入神了,他竟忘記要填那份擺在腿上的同意書。
「一下就好!」他回答著,草草在同意書上簽字後,遞給默默無言的曉潮。
曉潮遲疑地接過同意書和筆,怔怔看著同意書上簽字的地方,久久不曾落筆,匯聚在眼中的淚水卻滴在紙上,雙手顫抖得厲害,淒清的淚水更是墜流不止。
她仍愛那男人,所以才舍不得孩子!在旁的詠良注視許久,見曉潮如此淒傷痛苦,心中一陣淒惻,旋即奪下她手中的同意書與筆,交還櫃台。
「詠……」曉潮錯愕不解地看他絕然的動作,難道他改變了心意?
「曉潮,」他凝重地握住她的雙手,看入迷蒙的淚眼。「我們結婚吧!」
「啊?!」她驚愕地張著嘴,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氣說︰「如果你想留住孩子,我們就結婚,讓這孩子名正言順,你說好不好?」
「這……」曉潮弄不清心中是驚喜還是感激,本能想點頭,理智卻在搖頭。「這對你不公平!詠良。」
「他這樣對你就公平嗎?曉潮,」詠良下意識抑制激動咬牙地問。「他讓你這樣孤立無援,要不是我剛好在你身邊,你要怎麼辦?」
剎那間,曉潮說不出話來,淚水卻涌得更凶。
「詠良,詠良……」她終于激動地撲進詠良的懷里,放聲哭泣起來。
這是第一次她縱情大哭,詠良的貼心關懷讓她連日來所壓抑的慘淡憂傷潰決而出。
***
這天雖然晴空萬里,但這大城市空氣污染太嚴重,天空呈現薄薄的灰蒙;不過,這可不影響詠良拉著曉潮逛這個高級購物中心的情緒。
「沒想到你父母會輕易答應我們結婚,」詠良興奮地計劃著。「我們可以先租個通風好一點的小房間,等我找到工作再……」
「再過一年你就畢業了,不該轉到夜間部,」曉潮既愧疚又難過地嘆息。「詠良,這樣下去我只會拖累你,我看我們還是別結……」
「我喜歡這種感覺!」詠良斬釘截鐵地打斷她,眼神是少有的堅決。「這樣當你的丈夫,為你解決困難,這是老天給我的機會。」
一時間,曉潮啞口無言,說不出心中的感動,眼眶卻濕潤了。
「我們來看這個!」詠良故作輕松地拉起她的手,走到一家高級珠寶店門口。「看這項鏈!戴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
曉潮不禁笑了起來。「這家珠寶店的東西是出了名的貴,這個鑽飾值七八百萬,戴起來等于把一棟房子掛在脖子上。」
「你怎麼知道?」
「報上有報導過,」她朝櫥窗里的珠寶撇撇嘴。「刊登的就是這件……」
「小姐,要不要進來試戴看看?」一位女店中突然出現打斷了曉潮的話,殷勤地慫恿。「你的男朋友一定很想看你戴起來的樣子。」
詠良望著櫥窗里閃亮耀目的鑽飾,想像曉潮戴上的亮麗模樣,不禁心動地點頭低聲對曉潮說︰「去試戴看看嘛!反正試戴不要錢。」
「你發神經哪!」曉潮急罵著,卻抵不過眼前兩人的慫恿,被半推半拉地走進店里。
見店里豪華氣派的裝潢,曉潮忍下有種拔腿就跑的沖動,不安地瞟著店員拿出那條瓖滿鑽石的項鏈,鼓起三寸不爛之舌,開始游說的工作。
「天董,謝謝您這麼賞識我們這家小店。」
「沒什麼。」
隨著里面招待室的幾個人走出來,之間的談話也傳到外面曉潮的耳里,她沒听清楚聲音,只反射性地朝聲音來處望去,不由得臉色一變,那個走在前面的魁梧身影竟是已成陌生人的天子昊。
再次,她心碎地看到親昵地倚在他身旁的程雁芝,頓時,天地似乎無情地旋轉起來,快得令她窒息。
「曉潮!」手抓著鑽飾的詠良見曉潮的身子突然搖搖欲墜地晃了晃,連忙扶住她。「你沒事吧?」
「沒事!」她回過神來,微笑地緊抓著他的臂膀。
「沒事就好,啊?!」詠良松了口氣,不意抬頭,吃驚地看到站在兩步外的天子昊。「天……天先生,你大概不記得我們了,上回游艇的……」
「我記得。」天子昊的眼光漫不經心地掃過曉潮,停留在詠良身上。「買東西啊?」
「只……只是看看!」天子昊的氣勢總壓得旁人氣都不敢喘,詠良更不例外。
曉潮帶著報復的意氣,突然摟住詠良的臂膀,嬌媚地靠在詠良的肩頭,笑得極甜蜜。「我們要結婚了。」
「曉……?!」這種親密的動作令詠良措手不及地臉紅了。
「哦?」天子昊卻淡淡地揚起眉,眼光仍在詠良身上。「恭喜了,婚禮是什麼時候?到時我可要送上最大最美的花束!」
「下個月七日。」詠良靦腆地說,神色洋溢著歡欣。
見天子昊冷淡嘲弄的神情,一陣受挫的惱怒攫住了曉潮。
「還給人家,詠良,這東西我們吃不著用不上,更買不起。」她躁郁地說完後,轉身便快步走出這家珠寶店。
「曉潮!」詠良見曉潮頭也不回地走出去,趕緊將鑽飾交還給店員,對天子昊歉意地頷首後,跟著走了出去。
「曉潮,等一下。」詠良急急追上,見曉潮目光凝重,臉色蒼白,不禁擔心地問︰「你又不舒服了嗎?要不要到化妝間……」
「我很好!」她轉頭對他勉力笑笑,不讓天子昊冷淡的反應在心頭聚成陰霾。「只是那店里的空氣悶了點。」
詠良吁了口氣,眼神滿是關懷。「我帶你去給醫生檢查一下,好嗎?自從那次從那家婦產科診所出來後,你就沒去給醫生看過。」
曉潮猶豫地低下頭,沒說話。她要肚里的孩子,卻害怕到醫院檢查。
只听詠良繼續。「這陣子為了結婚的事忙得差點忘記,我們這就去看醫生,替寶寶找一家比較好的婦產科醫院,怎樣?」
「詠良……」曉潮抬眼看他,眸底滿是感激。「我要怎樣才能報答你?」
「給我一張開心的臉,」詠良憨厚地笑握她的手道。「走吧!」
***
啷!一幅價值十來萬的油畫自書房破窗飛出,無力地掉在草坪上,原本華麗的畫框破裂得不成形。
幾個佣人無意間經過書房的門口,听到里面乒乓作響,知道少爺在里面大發雷霆,連忙加快腳步離書房愈遠愈好。
書房里有如台風過境,書架上價值不菲的精裝燙金原版的大英百科全書及其他昂貴藏書如戰火殘骸般散落一地,書桌上的純金鎮尺大理石白金筆架,連同百年古董台鐘都被掃落在地,甚至立在書桌旁氣派的地球儀都不能幸免。
天子昊仍余怒未熄,一腳踢翻書桌前的十六世紀巴洛克式長椅和茶幾,一把扯下掛在牆上前不久才自香港蘇富比拍賣會買來的字畫。
可惡!他怒氣沖沖地舉起瑟縮在牆角笨重的水晶原礦石奮力擲向書房的另一端,牆邊高大典雅的紅檜書架立時被砸個稀爛。
可惡的曉潮兒!她竟敢在他面前招搖地宣布「她要結婚!」還貼在那個瘦削大男孩的身旁,笑得那樣甜美嬌媚,誰準許她結婚?誰準許她在他面前跟那個弱不禁風的詠良親熱成那副德性?誰又準許她笑得那麼嬌甜動人?
她應該躲在家里為他憔悴消瘦,他征服了她,不是嗎?她怎能在他面前為另一個男子展顏歡笑?那醉人的笑靨應該只屬于他才對!
曉潮兒,為什麼她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乖順?為什麼他總揮不去那種遭到背叛的感覺?真恨這種挫敗的無力感!
像是譏笑他前所未有的致命挫敗似的,曉潮嬌媚欲滴的笑靨竟在他眼前徘徊不去,恍惚中,他似乎看到身穿白紗的曉潮挽著詠良的手,對他甜蜜幸福地淺笑著,霎時充滿心頭的嫉妒令他憤怒地嘶吼了一聲。
結婚?她竟敢在他面前大搖大擺地跟另一個男子舉行婚禮?天子昊重重喘息著,濃眉肅殺地糾結,好!既然她要結婚,他就成全她,等她成為詠良的妻子後,他會讓她成為背叛丈夫的女人,正如她背叛他一樣。
***
在曉潮和詠良的堅持下,他們的婚禮很簡單,參加的人除了雙方的重要親戚與新人的幾位好友,林林總總只坐滿了三桌筵席。
「他們總算給面子,沒有鬧得太厲害。」回到租賃的小樓閣,曉潮幾乎累垮地倒在床上。
「你還好吧?」詠良月兌下外套,小心翼翼地將「新郎」的胸花擺在桌上,仍不忘關懷地問道。
「還好……有種解月兌的感覺。」由于懷孕的緣故,她其實累得只想睡。
「曉潮,記不記得那天我們從購物中心出來後,去產科醫院做的檢查?」詠良的聲音興奮驟起。「檢查報告在前兩天出來,因為下課順路,我又急著想知道,所以來不及找你一起去。」
曉潮忍不住笑出聲來,做檢查的是她,結果他居然比她還心急。「不要緊,你看我還不都一樣,結果呢?醫生怎麼說?」
「一切正常,」他坐在可鋪成床的沙發上,雙眼發亮地說。「還記得你做的腦部斷層掃描嗎?」
「嗯!」听一他興奮的語氣,她弄不懂他在熱絡個什麼勁兒,但卻為他的興奮而忍不住微笑。「在你的堅持之下。」
他重吁了口氣。「你的腦部十分正常,沒有問題!」
「啊?!」曉潮驚訝地坐了起來。「你是說我健康得很?沒騙我嗎?」
「不信的話,我們明天再一起去找那位醫生。」詠良露齒笑得很開心。
「可是紀醫生為什麼……」曉潮不解地皺起眉。「還是他騙我?但這沒道理呀?」
「不管怎樣,你不用再去做那種奇怪的療程我就……」
詠良的話還未說完,便有人在樓下大喊︰「頂樓快遞!」
他們莫名其妙地相望一眼,詠良狐疑地起身。「我去看看。」
不一會兒,詠良抱著一束極大而精美的花走進門來,曉潮詫異得合不攏嘴。
「是誰這麼有心送這麼漂亮的花給我們?」曉潮接過花束,微笑地俯下臉嗅了嗅。「好香!你看該不會是梅梅他們那一票人合伙給我們的驚喜吧?」
正看著卡片的詠良卻笑著對她搖頭,揚揚手中紅色的長方形絲絨扁盒。「是位大人物的賀禮。」
曉潮想不透地皺起鼻頭,接過卡片,狐疑地打開一看,臉色頓時轉白。
祝
蘿絲與杰克的婚禮順利美滿
天子昊賀
蘿絲與杰克的婚禮?!曉潮腦中一片混亂,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天子昊!他這是什麼意思?
「天子昊這個大人物果然是大手筆,」詠良欣喜若狂的眼光駐留在打開的絲絨盒上,完全沒有注意到曉潮的神色有異。「不但把我們比擬成鐵達尼號里的男女主角,還送這個當賀禮,看!」
當盒中那條瓖滿鑽石的項鏈呈現在曉潮面前時,曉潮登時情緒爆發似的將懷中的花束猛力摔在地上,忿恨地踐踏,隨手一把扯出那條鑽飾怒不可遏地摔往地上,她再也受不了天子昊這般嘲諷。
「哎!」詠良及時接住那條遭殃的鑽飾,驚愕不解地看著她瘋狂踢踹地上殘破的花朵。「曉潮?」
激動的曉潮听不見詠良的輕聲叫喚,眼前飄蕩不去的是天子昊輕狂驕笑的神情,耳際縈回不斷的是天子昊冷嘲戲弄的笑聲,她歇斯底里地抓起卡片撕個粉碎,淚水早濕透臉腮。
眼看她平靜的生活就要開始,天子昊卻偏偏惡意破壞,不讓她的心有一絲安寧,他到底想怎樣?早在游艇那天以後他就棄絕她了,他在她面前與別的女人親昵擁吻的場面還不夠折磨她嗎?現在還要怎樣才肯善罷甘休?
「曉潮,」詠良見她的情緒稍稍平復,連忙將她扶到床上。「你還好嗎?」
她吸了吸充滿酸楚的鼻頭,任憑淚水直流,喑啞地開口。「我應該拿掉孩子,這對你對我都好,我當初不該感情用事,這樣拖累你……」
「你在說什麼傻話!今天是我們新生活的開始,別想那麼多,快看這個!」詠良柔聲安慰,拿出那條鑽飾笑道︰「那天我才想這條項鏈你戴起來會有多美,沒想到,今天居然成了我們結婚的賀禮。」
「把那東西拿走!」曉潮登時又歇斯底里地哭叫起來。「我不要看到它!」
「曉潮?」詠良幾乎怔呆了,連忙將鑽飾收起,不大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錯愕地看看在床上蒙頭哭泣的曉潮,又看看手中裝著鑽飾的絲絨盒和地上殘敗的花束,想起那天珠寶店里乍見天子昊,曉潮卻驟然生變的態度,還有今天,原本一切都好,直到這花和鑽飾的出現……
啊!難道孩子的父親是……
「曉潮,」他感到心恐懼地懸起。「天子昊是不是……孩子的父親?」
登時曉潮止住了潰堤似的淚水,沉默許久才幽幽地啞聲開口。「如果你要離婚,我無話可說,詠良,我真的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
果真是天子昊!難怪曉潮陷入愛情的泥沼無法自拔。天子昊吸引女人的風采是無話可說,但曉潮又是哪點招惹他了?他怎能對曉潮如此薄幸?
想到這里,詠良悠嘆了一聲,真恨自己沒有讓曉潮幸福的本事。
「早知道是他,那天我就不會告訴他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也就不會有這樣多不必要的困擾了!」他柔聲說著,輕拍她的肩。「你要保持好心情,我現在是你的丈夫,所以有責任照顧你。我明天就把東西送還給他。」
曉潮含淚笑了,老天爺真的厚待她,賜給她這麼善良細心的丈夫。
「讓我來吧!期末考快到了,而且你還要打工,」有夫如此,她應該也要堅強,曉潮深吸口氣說︰「他是針對我來的,還是我把東西送還給他。」
***
在這幢壯觀的辦公大樓里,曉潮站在鋪滿白色大理石,氣派非凡有如皇宮入口的玄關大廳,猶豫許久,才下定決心地走向服務台,天子昊嚇不倒她的!
「我找天子昊。」她平靜地看著莊嚴得沒有人氣的櫃台小姐。
櫃台小姐見她穿著平庸,又直呼董事長名諱,不禁狐疑地問︰「你是……」
「我叫曉潮……」曉潮頓住了。
自己在干什麼?把東西交給櫃台就好,難道她是為了見他才來的嗎?不!她不想見他!她一點都不想見他!
「麻煩你把這個交給他,他就知道了。」她隨手將紅絲絨盒擱在櫃台,轉身便低頭倉皇地往門口匆匆走去。
她要逃離這里!這里的一切竟和那夢里的皇宮如此相似,白色的石材,從石壁上墜流的水瀑,還有石柱雕像……
驀地,她感到自己好像撞到什麼,抬頭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氣,反射性地要退後,雙臂卻被對方牢牢抓緊。
天子昊!她是怎麼搞的?誰不好撞到,竟這樣一頭栽進他的懷里。
「你來得真早!」他冷淡的嘴角習慣性地揚起嘲弄,完美地掩飾了見到她的欣喜。「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見我?」
「放手!」她奮力掙扎,無奈箝制在臂上的力量絲毫不減。「我來還你的東西,我跟詠良不需要那種奢侈品。」
什麼?她居然退還他給她的東西?天子昊的眼瞳底充滿幾分慍怒,但表面的淡漠將他的情緒遮掩得極好。
「哦?」他挑起的劍眉有幾分不屑,嘴角嘲諷的笑意更深。「東西呢?」
「在櫃台,你自己去拿!」她徒勞無功地掙扎了幾下,不禁咬牙怒視。「放開我!你這個跋扈的暴君!」
「你的態度也惡劣得很!」見她固執的抗拒,天子昊眼光冷然一凝。「想把東西還我,就規規矩矩把東西送到我面前!」
他說著便朝櫃台打了個手勢,立即有人將那只紅絲絨盒送到曉潮面前。
「我給你三分鐘的時間,」他暴躁地放開她。「送到我的辦公室!」
看著天子昊氣勢萬鈞的背影,曉潮懊惱地接過絲絨盒,保持距離地跟在天子昊後面,走進這幢建築物頂樓的董事長室。
在寬敞壯麗的辦公室里,天子昊閑適地坐在辦公桌後面,看著曉潮抱著絲絨盒,嗔怒地瞪視他。
「還你!」她怒沖沖地拿出鑽飾,將絲絨盒扔到他面前。「還有這個!」
話才說完,曉潮便將手中那條鑽飾忿恨地朝天子昊的臉上扔去。
天子昊機警地接住這條差點砸到他臉上的鑽飾,見曉潮轉身就走,隨即起身,用手在桌面一撐,縱身躍過氣派寬大的辦公桌,制住正要開門的曉潮。
「你有沒有禮貌!」他慍怒地在她耳邊低叱。
「放開我!」她激烈掙扎,卻被他硬拖到一面落地鏡前。
天子昊不由分說地將那鑽飾套到她細致的頸項,頓時,鏡中的鑽飾似乎因佩戴的人而更顯璀璨,那原本粉女敕的肌膚在鑽石亮麗的烘托下,更顯得水樣般的晶瑩剔透。
「你看!」他不覺心醉地擁住她,輕囁著她柔軟的耳朵。「瞧這多適合你!跟你多相配!曉潮兒。」
曉潮怔怔望著鏡里的兩個人,軟弱的淚水在不覺間滑過面龐,這是多熟悉又遙遠的感覺!為什麼他侵略性的溫柔總能這樣輕易撩撥她的心弦,教她沉淪不醒,即使是在這個世代,即使是在遭他棄絕後的此時此刻?
這發間的幽香如往昔那般在他鼻端誘惑地繚繞,令他更痴迷地想要佔據更多的她。他不禁輕輕扳過她的臉龐,迷蒙淚眸中盛載的淒楚令他無法控制油然而生的濃烈愛憐,這是被他摒棄又思念已久的熾情。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頭,緊緊吻住這雙融化他心房卻遭他摒棄的唇瓣,饑渴的舌尖急迫地探進飽含芬芳的口中,猛烈索求那滋潤他心靈荒漠的甘泉。
這感覺像是另一世代纏綿的延續!曉潮的理智想維持清醒,卻被這如海濤般的需索淹沒了,隨著那游移在肌膚上的溫熱,她心顫地迎承這熟悉的昏眩、熟悉的酥麻。
這是捆網住她心魂的情絲,她逃不了,只能無力地倚進那跋扈的懷抱,宿命似的接受這既濃烈甜蜜又苦澀酸楚的情挑。
「你……」天子昊迷醉地在她耳邊呢喃,強有力的手掌夾著探進她的衣內。「你不該來的,曉潮兒,你讓我控制不住……」
這痴醉的話語竟如洪鐘般將曉潮沉淪的意志給敲醒了,是呀!她是不該來的,明知自己抗拒不了他的戲弄,為什麼還這樣如飛蛾撲火般地對他投懷送抱?難道只為了追求那燃燒的剎那,就不顧遭棄的吞淚忍痛嗎?
想到這里,她猛然奮力推開他,慌亂地扣回被松開的衣襟。
「你說得對!我不該來,」她強忍不舍的哽咽與痛心,恨恨地說。「請你放尊重一點!」
「你說什麼?」可惡!她竟敢對他說這種話!天子昊臉上的溫柔迷醉在轉瞬間化為陰森冷厲。「再給我說一遍!」
「我不會背叛我孩子的父親!」她不假思索地沖口而出。
天子昊當下一語不發,蠻強地一手抓住曉潮的手臂,另一手搭在她看來平坦卻孕育生命的小月復,臉上的陰郁更深沉,有如一座隨時要爆發的火山,曉潮不由得倒抽一口寒氣,卻下意識挺起胸腔。
「你是說這是詠良的孩子?」他近乎咬牙切齒地問。
她忍住要說出真相的沖動,強迫自己現出最甜美的笑容。「不然我們為什麼這樣急著要結婚?」
頓時,天子昊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被抽空,潰敗的無力感席卷而上。
看著曉潮斷然轉身走出去,他突然極度希望——曉潮肚里的孩子是他的。
***
曉潮態度從容地走出天子昊的辦公大樓,心卻早已紛亂得拼湊不起來。
天子昊說得對!她根本不該來見他!另一個世代的情緣早在災難發生的剎那斷絕了,而她卻痴想著在這個世代延續,才會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若非詠良在的話,她可能早就崩潰了。
像是迫切的求援似的,曉潮隨即拿出電話卡,在路邊打電話給詠良。也許听听他的聲音,她就能穩定這沒來由的浮躁,說不定她還能慢慢忘掉那玩世不恭游戲人間的天子昊……
而對于另一個世代的事,她也該學習遺忘了吧!盡管如此想,曉潮仍壓抑不住陣陣戳刺的心痛,痛得她清淚不斷。
「喂?詠良嗎?」她听到詠良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立即哽咽地說︰「沒什麼事,我只是突然想听听你的聲音,會不會妨礙你!」
「當然不會!」曉潮突來的電話是詠良最大的驚喜,但那嗚咽的聲音卻令他擔憂。「你怎麼了?你去找天子昊了嗎?是不是他……」
「不是不是!我只是……」她的話陡然打住,吃驚的眼光錯愕地停在面前一個中年男子身上,那斑白的鬢發,深刻的法令紋,還有眼鏡。「……紀醫生?」
「好久不見,」紀醫生對她正講電話的事視若無睹。「你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來做治療了。」
「我……」她順手將電話靠在肩上。「我去做過檢查,我的頭部一切正常,所以……」
「是嗎?」紀醫生心中想著,卻莫測高深地笑笑。
「喂?」曉潮听到詠良在那頭大喊,沒理會紀醫生,連忙接听。「詠良。」
「你剛剛跟誰說話?紀醫生嗎?」詠良想起紀醫生陰沉的神色,心底就一陣沒來由的不安。「你跟他說話要小心點,別講太多,盡量離他遠點……喂?喂?」
詠良看著電話,又听了听,隱約能听到街上的車聲,這不像電話斷線,但怎麼就是沒有曉潮的聲音?
「曉潮?曉潮?喂?」
他朝電話一疊聲不安地大喊,但是電話的這頭——除了一只野狗在嗅聞那支垂向地上的電話外,已無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