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跑逃婚去 第五章
「WAKE9」的夜光璀璨,人聲鼎沸,在迷蒙煙霧與酒酣耳熱之際,仿佛所有的憂煩愁苦都可以拋諸腦後,不再憶起。不過,身為Boss的陸央庭卻無法借此月兌離她想月兌離的、理清她欲厘清的。第三杯馬丁尼推到她的面前,她手托著下巴,思緒是前所未有的郁悶。對于那些擦身而過或特意前來的男男女女,她只能露出招牌笑容作為招呼,她明白,此刻掛在她臉上的表情,有多麼不自然。
「這是第三杯了。」吧台後的酒保提醒。
坐在高腳椅上的陸央庭瞥了他一眼。「怎麼?怕我沒錢付?」
「不是,是怕你把店喝倒了。」阿鐵笑著調侃。
「喂!阿鐵。」陸央庭輕輕搖晃杯中的液體,透過透明玻璃盯著里頭不斷浮上的泡泡。「為什麼你不喜歡女人呢?」阿鐵抿嘴笑了一聲。他是Gay,全店的人都曉得。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男人?」
「對呀!為什麼呢?」陸央庭認真的神情令阿鐵有些疑惑,雖然他早就看出今晚的她非常愁悶。「難不成你遇到了讓你怦然心動的男人?」玩笑之語無意中令陸央庭心房一顫。「如果說……」她避開這個敏感的問題,轉移話鋒。「有一天你不小心和一個女人發生身體上的接觸,而你竟然還有進一步的遐想,怎麼辦?」阿鐵持持下巴,胡碴的刺激可以讓他腦袋運轉快點。
「不可能!我很清楚我是個標準的Gay,你說的只有在Bit身上才會發生。」「凡事都有萬一。」陸央庭吐槽道。
「那麼這層萬一只會發生在生理上的直接反應。」
「既然你只對同性有興趣,又怎麼可能在身體上對異性產生反應?」陸央庭朝他挑挑眉梢,阿鐵沒好氣地俯身湊到她面前。「你今天是來找碴的?」
陸央庭不看可否地笑了笑,阿鐵明了她笑容背後的悵惘。「怎麼?你真的遇到了?」
「我也不知道。」她沒有否認。
「遇到了就要好好把握,月兌離這個圈子,做個正常女人,幸福會比較容易降臨。」阿鐵的話是個殘酷的現實,對于他們同性戀而言。無論是Gay或Lesbian,每個人都殷殷切切在找尋一份屬于自己的真愛,但是活在現下這個社會規範里,有多少人能沖破道德的牢籠?「別講得這麼簡單。」陸央庭啜了口馬丁尼。「或許如你所言,是生理上的反應。我也很清楚我是Lesbian,不可能是Bi。」不然以前交往的男孩就不會全部不了了之了。阿鐵忽然大笑。「Myboss,你要明白,女人不比男人,隨隨便便就可以被挑旺,你覺得自己的自制力如此薄弱嗎?」其實不用阿鐵點破,她也知道當時在賓館阿輝吻她時,她內心的迷亂不是一句生理反應可以交代過去的。可是,假如不這麼解釋,她怎麼澄清那股迄今猶在滋生的莫名情愫?從高中確定自己是同性戀到現在,未曾有過懷疑,怎麼才一個吻、幾個煽情的動作,就教她亂了方寸?會不會是因為她和阿輝太熟稔,所以覺得不對勁?似乎無論如何解釋,都沒有確切的答案。
「對了,我突然想到——」
「想到什麼?」陸央庭看著阿鐵發現新大陸的表情。
「上個星期不是有位客人在店里喝醉了嗎?你還很不高興地Call個女的來帶走他的那個男人啊!」「方克偉?他怎麼了?」
「前天我不是輪休嗎,你曉不曉得我在哪里看到他?」阿鐵故作神秘地眯起原本就不大的眼楮。「Goay-bar嗎?」陸央庭開玩笑的回答,卻得來阿鐵驚訝的神情。「你怎麼知道?」
這下子換她愣住。「真的假的?」
「我本來也以為是不是因為我酒喝多了所以產生錯覺,但是我定楮看了好久,肯定絕對是他,我對面孔的記憶力可是相當自豪。他身邊圍繞著好幾個男人,看來吃香的很!」「他……他怎麼可能……」陸央庭被搞混了。「他不會是Gay吧?」
「依我的判斷,有九成是。」阿鐵自信滿滿。
所有的認知在一瞬間被炸得粉碎,陸央庭手撐額頭,不敢相信這個可能是事實的事實。方克偉如果是同性戀,為何還要與阿慧訂婚?
陸央庭不禁想起自己與阿輝的情形。
不可能!阿慧當時述說她深愛方克偉的言語,不像是造假。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方克偉打算拿她當幌子。陸央庭猛然記起與方克偉在這間PUB的對話——「也許你不相信,但在美國PUB、BAR我可是常跑,因為只有在那種地方,我才能確定我的存在。」「陸小姐,你不覺得自己非常幸福嗎?能夠得到遠輝的摯愛,彼此情投意合,又能獲得親朋好友的眾多祝福,這種幸福並非每個人都得的到。」
還有他因酒醉口里喃喃的人名……
「不會吧?!」陸央庭撫住心口,心髒狂跳到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終于明白為什麼那晚他喊的人名會令她覺得古怪,因為他叫的不是阿慧,而是阿輝高遠輝啊!「阿鐵!」陸央庭著急地拉住他的衣領。「你說你看見方克偉的那間Gay-bar,地點在哪里?」
「你確定?」坐在駕駛副座的高遠輝,張大了眼盯著陸央庭。
「我員工說的,我並不肯定,所以才要你親自走一趟。」陸央庭望著前方,黑漆漆的巷弄里,遠處叢光點現。「我!」高遠輝指著自己,不懂緣故何在。「難不成你要我去啊?」陸央庭凶光斜睨著他,高遠輝扁起嘴,一副委屈模樣。「我一個女人進去Gay-bar雖然不見得不妥,可是行動起來總是不便。你就不一樣了,性別佔了多大的優勢,打听消息也比較方便。」「我可不想要這種優勢。」他囁嚅道。
其實她並沒有對阿輝全盤托出,至少方克偉心儀他一事她就忽略不說。畢竟事實與否都在他們的臆測中,不能妄加斷言。但如果是真的,阿慧她……怎麼辦?奇怪,最希望他們分手的應該是她,怎麼這會兒倒替他們的感情擔憂起來?「喂!想什麼想出神啦?」高遠輝推了她一下。
「沒……沒有。」陸央庭撥撥頭發,試著掩飾。
「擔心阿慧?」阿央這點心思他還看得出來。
陸央庭沒有答話,高遠輝促狹地靠近她面前。
「假如克偉確實是Gay,你不就有希望了?」
他的呼吸如此逼近,似乎直沖入她的胸腔,令她氣息霎時紛亂。于是她猝然一退,緊靠車門,拉開彼此的距離。「你無緣無故靠這麼近,想嚇死我?」
「有嗎?」他覺得這樣的距離很普通,更親密的動作他們以前都做過呢!「總而言之,你趕緊去打探消息,事關你老姐的幸福,你得盡力為之。」陸央庭神色雖然盡可能想從容,但一雙眼楮卻蘊含著張煌。「可是克偉現在不一定在里頭啊!」高遠輝多多少少察覺出她的異樣,然而他並沒有詢問原因。「所以才需要你去打听,快點!我在車里等你。」陸央庭將他硬生推出車外,他隔著車窗玻璃,凝視她的容顏。她注意到了,迎向他灼灼的目光。
半晌,高遠輝露出微笑。「我走了。」
在他轉身後,陸央庭癱坐在駕駛座,狹小的車內空間完全听得到她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她雙手頹圮般落在方向盤上。
循著巷弄里的一點亮光,高遠輝來到了他從未踏入的國度。
PUB、BAR他常跑,但可是第一次進入這種都是男人的「Gay-bat」里。
他有股打道回府的沖動,尤其在一堆來路不明的視線射向他以及多雙手搭上他的肩膀與臀部之際時,他寧願被阿央罵到臭頭,也不想在這里失去他的身體。
他知道他的臉孔、身材都相當迷人,可是沒想到對男人也起作用,真不知道該喜該憂?「嗨!小哥!」
又來了,又一雙手放在他肩上了。
他側身,意欲甩開他的手,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帥哥正朝他笑盈盈的。唉!如果是個漂亮的外國小妞就好了。「有什麼事嗎?」他盡量禮貌,國民外交嘛!然而外國男人眼里明顯流露的邪欲卻使他作慪。「一個人不寂寞啊?」男人貪婪地以目光勾引著阿輝。「你的臀部線條不錯嘛!」「謝謝。」除了這句話他還能回答什麼?這些男人都吃飽了撐著,光盯著他的瞧嗎?「有沒有興趣一起喝杯酒?」
「沒有。」他毫不留情直接拒絕,但外國男人絲毫沒有放棄的跡象。
「有什麼關系,只是一杯酒。」男人居然開始撥弄他的頭發,順勢撫上他的背,接著探下他的臀……「Hey!Guy,leavemealone,ok?」他渾身打了寒顫,佛容吼道。
想不到對方沒有作罷,反而更得寸進尺摩拿他的臉頰。
「放手!」他實在受不了了,準備一拳送出去。
突然,他身後一個熟悉的嗓音傳來,掄緊的拳頭才沒有揮出去。
「Terry,放開他,你難道看不出來對方很討厭你嗎?」
「又是你,Steven,你很多管閑事!」雖然臉容十分不屑,但男人仍然乖乖地咬牙切齒離去。「對不起,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不懂得判斷別人的情緒。」
「哪里,我還要謝——」回頭後,他的笑意瞬時凝在嘴角。對方更是震驚,直挺挺地僵立原地。「克偉!」原本他還半信半疑,因為自他認識克偉以來,他一直都對阿慧呵護備至,方、高兩家的人也都十分看好這門婚姻。怎麼可能……「遠輝,你怎麼會在這里?」方克偉艱澀地問道,面容是掩不住的倉皇。「我……」總不好說是來探他的虛實。不過,他對克偉是否是Guy抱有很大的保留空間。也許……他只是興起,不見得每個來到Gay-bar的男人都是同性戀,他不就是個例子!于是,高遠輝想到了個法子。他淺淺笑答︰「來散散心罷了!你呢?」
「理由和你差不多。」方克偉的笑容仍然很僵硬。
「那麼,一起喝杯酒,不介意吧?」高遠輝漾起的笑意對方克偉而言,極具蠱惑的吸引力。當然,他沒有理由搖頭。兩人坐上高腳椅,和緩悅耳的音樂流泄其間。有好一會兒,彼此都是安靜的,任由樂聲縈繞耳際,與四面八方投注而來的各種目光。兩人的外貌都相當出色,湊在一起時,自然少不得他人的「關注」。
「第一次來?」方克偉首先打破寧謐。
高遠輝轉了轉眼珠子,決心撒謊。
「如果你指的是這間店的話,沒錯。」
方克偉微愣。遠輝的言外之意他不敢妄加揣測,但無疑的,內心長久以來的冀望正在緩緩衍生。「陸小姐知道你來這種店嗎?」
「那我姐知道嗎?」
方克偉不語,視線從高遠輝的臉上移到眼前的酒杯。
高遠輝見狀,故作嘆息。「其實,不瞞你說,這種店我常來。」
方克偉怔怔望著他,眸底閃逝過一絲驚喜,但繼而取代的卻是質疑。
高遠輝在視他,咽了咽口水,好提起勇氣說出下一句話,「我們是同道中人吧?」時間凍結在兩人的對望中,方克偉發抖的手想要持住酒杯,而高遠輝卻冷不防地握緊它。「你是嗎?」他不由得再問了一遍,焦急的面容顯然恐懼肯定的答案。凝視高遠輝的神情,方克偉梗著一股痛,好不容易燃燒出來的希望,卻如曇花在一瞬間綻放又凋謝了,而且使用的是令他絕望的殘忍方式。「放開我!」方克偉手一甩,連帶酒杯摔落于地,玻璃碎片散滿一處,宛若他的心。高遠輝愕然,不明白方克偉受傷的表情所為何來。
「克偉……」
「為什麼?為什麼你非得用這種方式?」方克偉咬著牙,臉龐清楚寫出痛苦二字。店里所有人都在注視這一幕,但彼此對峙的二人渾然不覺。
微微張開的嘴什麼都說不出來,高遠輝只能如此看著方克偉。
須臾,方克偉轉身快步離去,高遠輝趕忙跟上。
陸央庭點上煙,車內煙味濃重。拉開的煙灰盒,已經躺了好幾根煙蒂。她不時瞟瞟手表,不安漸次浮上心頭。「怎麼這麼慢?不會被怎樣了吧?」她搖搖頭,將最壞的假設否定掉。
阿輝雖然不及她一半精明,但是保護自己的能力倒不至缺乏,怎麼說她老爸也傳授過他幾套強身防衛的功夫,雖然他平常幾乎用不著,除了泡妞時作為炫耀外。就在陸央庭鎖眉擔心之際,突然,一道黑影自她左車窗前掠奔而逝。她抬頭定楮,覺得頗為熟悉。「方克偉嗎?」倏地,又一人掃過她眼前,這會兒她可看清楚了。
阿輝?他在干什麼?
她匆匆忙忙下車,循著二人的路徑而往,直到另一條巷弄轉角處「站住,不要過來。」
陸央庭停步,听出聲音是方克偉的,也曉得他話語的對象並非指她。她靜靜待在轉角,小心翼翼窺察二人的情況。「克偉,你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高遠輝還不懂自己錯在何處。
「你以為玩弄別人的感情很有趣?測試我讓你很有優越感?」站在死巷子前的方克偉,昏黃薄弱的燈光飄落在他身上,令他死灰慘白的臉龐更加哀傷。「好,你想知道是不是?我就告訴你,我是同性戀,你滿意了吧?」他近乎咆哮地吼出自己的性傾向。高遠輝此時才意識到,他做了一件多麼殘酷的事。而不遠處的陸央庭沒有驚訝,只有閉眼嘆息。「對不起,克偉……我不是故意的……」他一味想探求出真相,卻忘了可能造成的傷害。枉他與阿央當朋友那麼多年,竟然還模不清同性戀的痛處。「從我們認識開始,我一直希望把你當成朋友。因為你,我留在台灣;因為你,我答應和遠慧訂婚……」「我們是朋友啊!」直是啊!」高遠輝著急地陳述。
兩年前他因為幫朋友拍攝攝影專輯來到美國,因緣際會認識克偉。雖然交情不到像與阿央那樣無話不談,可是因為彼此的想法與思路都極為相似,因此他們常常約在一塊喝酒聊天。回到台灣那天,沒想到克偉也在同一時刻抵達中正機場。後來透過他,克偉認識了阿慧,恰好為方、高兩家締結美好的聯姻,但如今……「我不會因為你是不是同性戀而否決這段友誼。」他再次表明自己的真誠。不過,陸央庭卻暗暗罵著「笨蛋」二字。阿輝難道听不出來嗎?方克偉是在向他表白!他卻傻優地以言語再撕裂他的傷口。方克偉淒愴地笑了。「你總是這樣,無論看什麼事都如此單純,連我對你的感情也是同等看待。」陸央庭實在不忍再看下去,因為她想象得到,等會兒的場面會多麼難堪。「什麼意思?」高遠輝完全听不懂。
「你以為我為什麼大老遠從美國飛來台灣?」「不是為了方家在台灣的事業嗎!」在機場相遇時,他是這麼對他說的啊!「你以為我為什麼與遠慧訂婚?」方克偉沒有回答,反而回問不相干的問題。幽深的黑眸,如兩潭掀起波濤洶涌的池水,直攪入高遠輝的心湖。他默然,無法想出其中緣故。既然克偉是享,為何當初心甘情願主動提出婚約?掩人耳目嗎?方克偉知道天真的遠輝永遠答不出正確答案,他低首,喟然一嘆。「方才當你表現出我們可能是同類人時,我真的非常高興,可惜你接下來的焦急神情已經把你出賣。‘你不是同性戀’這個自我提醒,清清楚楚在我腦里回蕩,所有的盼望在剎那間全澆熄了。你知道嗎?我很羨慕陸小姐、小敏,因為她們可以在你身邊,做任何理所當然的愛慕行為;而我,卻只能被著友誼的外套,才有接近你的機會。」巨大的窒息感隨著方克偉的字字句句,竄進高遠輝的胸口,仿佛正在侵蝕他每一個細胞般地疼痛。陸央庭則無力地跌靠在牆壁上,方克偉的話語無疑挑起她感同身受的悲一艮。「你懂了嗎?從我們在美國相遇開始,我就一直……一直愛著你。所以我跟隨你的腳步回到台灣,借口處理事業;所以我答應娶遠慧,就為了建造與你除了朋友以外的聯結,讓我可以更接近你。」方克偉的情感是如此真實地反映在他話里、眼里,高遠輝卻只能顫抖地後退、搖頭。「克偉,你冷靜點,你……一定是搞錯了。」他是他的朋友啊!他們之間應該存在的是友情,怎能變質?「哈!哈!」方克偉大笑,笑聲戚憂悲慟。「我搞錯?我真希望我確實搞錯了!否則我不需要這麼痛苦。」他一步一步走近高遠輝。「我可以證明我沒有錯、證明我比任何人都愛你!」對接下來的情景,高遠輝居然毫無反抗之力,雙眼睜若銅鈴,任由方克偉的唇印上他的。沒有心跳加速,沒有喜歡或嫌惡,沒有拒絕或迎合,他像一尊傀儡女圭女圭,為了補償、愧疚,不做任何動作。直到陸央庭右拳揮出,方克偉才離了他的唇瓣。「阿央!」高遠輝訝異地看著狠狠瞪他的陸央庭,臉龐有一抹受傷。不過,很快的她轉頭面向倒地的方克偉。「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陸央庭憤憤地開口。「你在自取其辱啊!」方克偉嘴角帶著血絲,狼狽地起身。他望著二人,揚起的唇畔慘然苦笑,頹廢的目光定定扎入陸央庭的心窩,似曾相識的感覺翻絞她胸口。「陸小姐,你怎麼會了解想愛又愛不到的苦痛?你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可以得到正常人的幸福和所有人的祝福。但我,即使再努力,什麼都得不到,愛、幸福、祝福,永遠與我沒有交集。」「少顧影自憐!」她怎麼會不了解?她的體會要比他深刻太多了。「你痛苦,難道別人就好受嗎?阿輝無法愛你,他不見得好過到哪里去。你這麼做,是在傷害他也在傷害你自己!還有阿慧呢?你責她于何地?她那麼愛你,你卻在利用她,甚至把她一生幸福都賠上!你太自私了吧!」「我……對不起她……」方克偉的聲音禁不住地悲咽,垂下的眼神潰散著茫然。「我摧毀了一切的信任、常規……」他抬眸,留下的是莫可奈何、淒涼的微笑。他踏出步伐,皮鞋的踢踏聲在黑夜沉重地融進他孤寂的背影。
高遠輝想追上前,卻讓陸央庭只手一擋。
「你去的話,只會使他更沉淪、更痛苦而已。」
「但萬一他發生什麼事……」
「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們太像了。」
高遠輝愣愣地看著她,隨即明了她話中之意。
「愛不到想愛的人,所以沉湎痛苦,所以尋找代替。明明知道非掙月兌這層執迷枷鎖才能看清自己,繼續該走的人生旅程,然而,卻寧願仍舊陷在沉痛的桂捆中。」她長嘆。「我們算不算自討苦吃?」高遠輝抿唇不語,這份苦他也有釀造的責任。突然間,陸央庭的右手朝他揮來「你干什麼?」他嚇到,急忙往後一跳,護住他的雙頰。
手停在半空中,她並沒有打下去。
「你以為你能彌補什麼?讓他吻你,你的罪惡感就可以減輕點嗎?」她收回手,口吻夾帶著不易理解的慍怒與……難過。高遠輝惴惴地垂下頭,無奈地背靠牆壁上。
「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他愛了我那麼久,又痛苦不堪,我卻全然不知,我就有一股強烈的郁悶、虧欠壓在我的心頭。」「混賬!」陸央庭劈頭一罵,高遠輝深覺委屈。「除非你愛他,否則不可能帶給他救贖!」「我想愛他啊……」
他雖然咕噥在嘴里,陸央庭卻听得分外鮮明,她心弦大震,忙抓住他的手臂。「你……該不會……」
「但我沒有辦法愛男人,就算能,也愛不了他……」高遠輝搔著頭,嗟嘆道。陸央庭頓時松了一口氣,卻旋即為這口氣的來源感到惶然。
她在擔憂什麼?
「不過是個吻嘛!你河必生那麼大的氣?我很少看你這樣子……」阿央向來沉著、冷靜,發個脾氣絕對有理可尋,但是他實在找不出他和方克偉接吻有什麼理由值得她大動肝火的。簡簡單單一句問話卻呆了陸央庭,原因她也許比誰都清楚,可是沖不破她長久以來的認定。她是個同性戀啊!
「你們姐弟倆都一樣,愛上你們的人永遠只有痛苦。」陸央庭沒有正視他,按捺滿月復怨氣徑自轉身走開。「喂!你不能把阿慧的賬算在我頭上。」高遠輝亦步跟上,喊道。「那不關我的事啊!」陸央庭猛地停住,高遠輝差點撞上。
「你怎麼突然停下來?」他模模下顎,慶幸自己沒有受傷。
她沉思的面容帶著慨嘆。「如果……我的身體可以和方克偉調換過來,大家會不會比較幸福?」高遠輝一凜,心房的某處似乎在隱隱作痛。「你討厭你的身體?」「我不知道。」
「對我而言,你就是你,就算克偉變成你我也不可能愛他。你的身體、靈魂,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最迷人的。」高遠輝激動起來,但他望及陸央庭晶亮的眸子時,情緒卻在剎那間尷尬斂止。「我的意思是說……」「回車上吧!好像變冷了。」陸央庭挪移視線,攏攏外套。口里雖喊冷,心頭卻暖煦無比。「嗯!」高遠輝頷首,腦海里為自己適才的月兌口而出不禁迷惘。「方克偉這件事……要告訴阿慧嗎?」兩人默然走回車旁,陸央庭問道。「你覺得呢?」
「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我也是。」
兩人相看無言,似乎難以訂出結果。說與不說,兩邊都是為難……